第24章 、觊觎
凌贺之在明蓝蕴望向他的时候, 表现得是那般刻意。
于别人的眼中,他又是那般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安静地跪坐在那边。
一向对自己判断果决的明蓝蕴第一次质疑, 她质疑自己看错了。
明蓝蕴抿紧了唇,目光冷冽,将自己的视线从凌贺之身上收回来的。
皇后倒没看出来, 语气冰冷说:“国师,随本宫进去面圣罢。”
皇后居高临下,恨明蓝蕴毁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是叫她和陛下关系亲密些, 多替太子说话, 居然也能让陛下喊自己面圣?
皇后语气冷冽:“国师瞧着心似明镜,但本宫倒觉得怕是旁人看走眼了。”
“国师, 还不进去见陛下?”皇后扬起下巴,呵斥一声。
明蓝蕴微微颔首:“是。”
身为中宫皇后, 华碧和明蓝蕴交错的时候附耳轻声说:“国师, 若是你耍小手段,本宫就不能保证你的明子绡的命了。别在本宫面前耍花样。”
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门生遍布四海。
她孕有颇受陛下宠爱的四公主凌阿翡。
当朝东宫太子要唤她母妃。
明蓝蕴神情触动,瞳孔微颤。
皇后挑着俊眉,勾起殷红嘴角, 看着她这失态神情,转身大步往御书房里走去。
背后如炬的目光如影随形,聚集在她的脊背上,几乎要烧穿衣服, 将肌肤全盘点燃……
明蓝蕴撩起裙摆即将进入御书房时, 微微侧头, 斜眸再望向视线中的男子。
她目光淡然而随意扫过凌贺之的肩头,再看了一眼天上的冷月,而后冷冷地收回视线。
皇后和明蓝蕴等人进入御书房内。
屋子里静可落针,伺候的宫女太监佝偻着脊背,恨不得将自己塞入着青石地砖的罅隙中。
博山炉中燃着香,香味飘飘忽忽挤入鼻翼,刺挠着人的鼻腔和胸口,发痒又发闷,却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快要年过半百的皇帝闭着眼睛,倚靠在椅子上,左手盘着一串檀木色的佛珠。
明蓝蕴进去后,跪趴在地上。
吓得一旁的胡监正又急切切地跪下来。
皇后扶着身边的李尚宫,疾步靠近皇帝,可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下来。
皇后声音发颤,说:“陛下……”
皇后与他多年夫妻,最忌惮他这般无风无波的模样,知晓他心中的怒火难以遏抑。
皇帝垂着嘴角唔了一声,缓缓睁开已经逐渐显得浑浊的眸子:“皇后,朕是这段时间没见你了。”
皇后抬手拨弄了头上华美的珠簪,心中安定了些,强颜欢笑:“陛下国事繁忙,本宫只担忧陛下龙体,故而特地请了国师进宫制作药膳。”
皇帝摆摆手,制止她的狡辩,看向一旁的公公:“苏安,和皇后说说今晚的事情。”
苏公公应答,随后将今夜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
皇后越听心越颤抖,什么太子星、杂气星、什么恐怕会再现当年谢家军之事。
她瞳孔震颤,脖子僵硬地诧异地望向身侧跪着的明蓝蕴。
国师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不能说的啊?
自己也绝对没有让她说这些啊。
皇后轻声顺着说下去:“陛下,若是星相真的有异呢?”
皇帝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一侧的胡监正纵然年迈耳聋,此刻却是心不二用,仔细地听着。
他听见皇后这般说,一咬牙,急忙回答:“国师前不久还与臣说,此星星随是杂气星,但并无大碍。”
皇后听完后吓得膝盖一软,向前踉跄,还是一旁的李尚宫用力搀扶,才没叫人摔在地上。
皇后捏着香帕子遮住嗫嚅的红唇。
胡监正是什么意思?
这老头是说国师早就知道此星和谢家之事无关,如今说出来是临时改口?
那陛下将自己传唤过来……
皇后蹙着眉头,眼角颓然,神情微微惶悸又不甘心:“陛下,您……不信我?”
皇后身为华丞相之女,文臣之女多少是随了娘家的气质的。
她最是懂皇家和谢家军的忌讳,自己要对付三皇子,那么给她十个胆子也绝对不会让明蓝蕴用谢家军的事情来做文章!
皇后侧头悲怆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女子,伸出葱葱玉指,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明蓝蕴,你……害本宫啊。
自己邀她参加赏花宴,为她创造机会与陛下同行,多少的达官显宦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能在陛下面前多露一次脸,已然是天大的福气。
皇后胸口起伏,气急。
当年,李美人就是被明蓝蕴算计进去的吧。
可自己却多年不相信李美人的话,以为是那蠢货说谎……
皇后心杵,屈肘捧胸,自己明蓝蕴不懂陛下对她的觊觎,可如今看来,国师懂,比谁都懂。
国师做事分毫不差,又并无歹心,与世无争的样子。
而一旦出了事,国师最终都将自己装扮成受伤者的模样。
就如陛下初见她时,一席蓝衣银饰的少女怯怯地躲在耄耋国师身后,一双美目水润,是那样的娇弱幼小,好似这京城的风雨大了些都能摧折她的筋骨。
她竟然敢用“谢家军”的事情来害自己!
胆大妄为。
皇后自知理亏,缓缓跪下左膝,再将右膝磕在地面上,直着身子目光决绝:“陛下明鉴,本宫绝对未和国师议论谢家军,也绝无置喙叛军之事。”
皇后的语气与头上的朱钗一般冰冷。
身为皇后的威严迫使她不甘愿折了自己的傲骨。
“陛下!”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胸口欺负,忽而暴怒。
他将手中的珠链砸在地上,丝线断裂,弹起的玉珠四溅,飞过皇后的脸颊,咕噜噜滚到明蓝蕴的裙摆旁边。
皇帝声音沙哑,吩咐:“既然身体抱恙,那便在寝宫里好生休息。至于夏日去行宫避暑……对于病人未免太过于路途匝长,皇后也不必去了。”
皇后身子软了些,坐在了腿上,幸好李尚宫扶着她才没叫她倒下。
陛下还是罚了她,未曾留情面。
皇后和明蓝蕴都很明白,皇帝起了疑心是其一,第二恐怕是……忌惮华家起来,天子无法压制他们的嚣张气焰。
“陛下,本宫告退……”皇后最后无奈地说。
皇后被搀扶离开时,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蓝蕴。
好算计,好大胆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难不成国师真的觉得那个冒冒失失的大殿下才是人中龙凤?
还是说她准备站在萱贵妃和三皇子那边?
此刻的明蓝蕴缓缓直起身子,没有看向任何人。
皇后莫名心中发憷。
明蓝蕴就那样跪着,挺直着脊背,双手放在大腿上。
因为跪拜而散开的裙摆,垂在背后的青丝,她垂着白皙的脖颈阖着眸子,摇曳的烛光落在浓密羽睫上,染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明蓝蕴没有得意,喜悦、恐惧。
皇后突然觉得一股无力感,她方才心中还有许多的疑惑,现在骤然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
皇后知道陛下现在说的惩戒很小,不足为据。
只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没有查清楚。
若他查不清楚,皇后并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陛下都会带着疑心望着发妻。
但皇后也不敢让皇帝查清明子绡的事情。
这一切都不在皇后的掌控当中了。
她在长坤宫掀掀“桌子”没事,因为陛下懂制衡之道,对皇后小吵小闹的行为目若无视,
但明蓝蕴能一边平静地看着,一边面无表情在“长坤宫”点了一把火。
闹大了,陛下不可能不管。
皇后迅速地想明白此事……现在陛下眼中,明蓝蕴自然有错,可自己的错更大。
皇后失魂落魄地望着面前的皇帝,她没有心思再将锅甩到明蓝蕴身上。
皇帝多疑,但也讲证据。
皇后近日来为太子择妃,笼络明蓝蕴,利用明子绡……桩桩件件,合情合理……
胡大人和明蓝蕴本想直接下去,怎料皇帝突然开口:“国师先留下吧。”
胡大人迟疑地拱手,倒退出去。
胡大人离开时,走到外头大殿下身边:“殿下,此事了却,先起身回去吧。”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问:“先生呢?”
胡大人回:“陛下有事找国师。”
凌贺之表情阴沉,固执地跪在殿外。
他面带凶气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父皇和老师就在这扇紧闭的殿门里头……
“我等先生……”
胡大人劝不动,只能先走。
房间里,皇帝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明蓝蕴,动了恻隐之心:“何苦呢?”
“国师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与朕说。”皇帝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此刻,皇帝的态度不似君主和臣子,言语之间多少是带上了几分暧昧。
一侧的苏公公托着浮尘,低着头捂着嘴笑。
皇帝瞧见了,也不开口怪罪他,只是打趣地斜视了他一眼。
明蓝蕴被袖子遮住的手掌微微后缩了片刻,轻声说:“谢陛下。”
陛下知晓她如今举步维艰,叹了口气说:“皇后的事情,我会好好去调查。但朕依旧想从你口中知道你帮皇后说话的原由?”
如果是别的臣子,皇帝必然要将他和皇后一起责罚。
但明蓝蕴的职务和身份有些让皇帝为难。
她即为国师,这些年又被削弱神权,同时皇帝又用她教授皇子皇女,用国师身份抬太子。
罚她?
怎么罚?总不可能把她从国师之位上撤了。
钱财前途?她喜好寻仙问道,终日与道术风水丹卦相伴,更不可能缴了她的罗盘等东西。
皇帝很清楚,只有自己真正打算把明蓝蕴拉下高台时,她才会确切地接受到惩罚。
更何况,桩桩件件都指向皇后才是始作俑者。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只觉得劳神伤力又不讨好,不再多想。
明蓝蕴抬眸望着天子,一向平静无波的眼中,乍现水光,宛若琉璃陡然砸落在冷冰碎玉。
但这种情绪转身即逝。
皇帝有些惋惜,他爱明蓝蕴的清冷性子,有时候也恨她不解风情的姿态。
皇帝这些年在后宫中看惯了妃嫔们的争宠,如今日趋年迈,只想寻一个不为名利的贴心人……
皇帝叹气:“说罢。”
明蓝蕴拱手,语调如常说出她的秘密,“臣曾有一名小弟,留在臣的家乡白公城内。距今,已然十余年未曾见过面。”
“以前幸得王水湖大人照料,后来大人晋升太守,又委托白公城县令替臣照料。”
明蓝蕴再继续说:“臣本该断了凡尘家事,但……小弟与我在匪乱中逃亡几年,感情甚笃,他自幼体弱却事事念着臣。”
皇帝也没有责备她隐瞒多年的意思。
对于臣子的家事,若非舞到他的面前,他一向不在意。
因为皇城里的大官亲眷数不胜数,他着实不能事无巨细,个个清点了解,去记哪位大臣家里的妻子或者侍妾又诞下麟儿凤女。
更何谈远在白公城的那地方国师旧人。
明蓝蕴说到此处,沉默不语。
皇帝见她这样子,胸口的那股子的旖旎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先退下,在太史院好好歇息几日吧。”
明蓝蕴挥袖再弯腰,缓缓倒退几步,小心翼翼地鞠躬后才直起身子转身离开。
苏公公送她到门口,再望向里头的皇帝:“陛下,还有大殿下呢……”
皇帝嗤笑一声,跪什么跪?
那小畜生知道今晚明蓝蕴为什么被罚么?
好先生要置他于死地,凌贺之却直接来一句了解国师为人!
愚忠罢了……
皇帝没有回应苏公公,苏公公也就不敢去请皇子起来。
待明蓝蕴出了门后,苏公公再折返回御书房内,皇帝揉着眉心,缓缓说:“由他去吧。贺之倒是忠贞,让朕想起了……”
皇帝想起了当年的谢家军。
望断崖大雨,当地的县令派民工和工匠发现有滑坡风险,不断上书。
那些书信也传到了皇城。
因为谢家军追击侵犯大周国背境的敌军,本该是在望断崖前不远处就要停下的。
可谢将军接到了来自天子的命令,乘胜追击。
直到他们深陷泥泞,谢匀将军依旧拖着疲倦之躯,痛斥奸佞之臣陷害忠良。
字字句句,不曾怀疑过帝王……
皇帝曾以为谢匀在临死前会抱怨天道不公,会恨帝王昏庸。
可是那名死里逃生的谢家小校尉送来的谢大将军手信中,一行一语情真意切。
守边疆的将军希望天子莫要被奸臣蒙蔽,还谢家军一个清白。
谢匀不曾叛国,他甚至都不曾怀疑过从小护持长大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单手撑着额头,无奈苦笑。
如今边境敌军经过数年调养生息有再犯的意图,而大周国内重文轻武,皇帝为此焦虑。
皇帝近来每每深夜梦魇,梦见骁勇善战的谢家铁骑依旧护卫着北境。
太功高震主了。
虽然可惜,但皇帝并未觉得有错。
皇帝沉声道:“若是贺之能似谢将军那般护卫北境,并无二心就好了……”
苏公公一个字都不敢接话,双手交叠放在腹下,恭敬地站在一侧。
而此刻的御书房外,凌贺之看到国师安然无恙地出来,诚然再磕头,算是谢过父皇再加请辞。
明蓝蕴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殿下,回去吧。”
凌贺之抬眸,动作干脆利索地离开。
等二人到了宫门处,胡监正冷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揉搓着手臂强行冒着寒风等着。
“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明蓝蕴颔首:“今晚多谢胡大人了。”
凌贺之翻身上马,拉扯着缰绳,目光冰冷望着胡大人:“本殿下护卫二位回太史院。”
胡大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哎……那便多谢大殿下了,真是劳烦殿下了。”
马车先开到胡大人在太史院的住处门口。
前来引路的小童拿着灯笼,胡大人还是客气地对大殿下说:“今晚幸得大殿下在,要不然下官心中无主心骨,容易慌乱。”
因为大皇子常常来找明蓝蕴询问功课,学史明理,所以太史院别的大人们对大皇子关系还算亲近。
不过胡大人这话倒也说得直白。
凌贺之身下的马来回踱步,他居高临下,语气冰冷:“我先送老师回去。”
待到了明蓝蕴的住处,福康正提着灯裹着毛绒披风,缩成一团正蹲候在院门。
一瞧见二人回来,他便语气幽怨地喊:“殿下啊……”
大殿下没有理会福康,接过他手中的灯笼,跨上马车,撩开马车的门帘去瞧。
逼仄的车厢里,因为凌贺之的挤入显得越发狭隘。
明蓝蕴正枕着手臂闭眼休憩。
凌贺之凝神屏息,心道,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疲倦。
兵行险招,老师说过如今太子作大,那么她就算彻彻底底得罪了皇后也绝对不会帮皇后。
要让三皇子起来,让三皇子来当太子的锋芒。
至于今晚明蓝蕴说他会步谢家军的后尘,反正他已经无所失去。
那又如何?
凌贺之看到她的手掌破了皮,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凌贺之蹙着眉头将灯笼往后推了下,车厢里瞬间昏暗下来。
他伸出指腹轻而缓地摩挲着她指节的伤口,明蓝蕴的肌肤娇嫩,与他长期习武握枪布满茧子的指腹不同。
宛若粗糙的瓦砾研将娇嫩的花瓣,稍加用力,便会研磨出汁。
此刻,明蓝蕴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眸子……
作者有话说:
预收《被女主魂穿后》,我求而不得的人爱上了占据我身体的她。
闻卿曾是冠绝京都的才女,是颜动天下的天仙,她是被禁锢在天潢贵胄鸟笼中的金丝雀。
昔日,她曾扶着重伤的影卫麟潜一步步走出繁文缛节的樊笼,摆脱了嫁去塞北的命运。
她从青葱少女变成大家闺秀,一身蚀骨销魂而不自知的软骨,爱慕着身边的影卫麟潜。
小女儿家的心思纯洁又美好。
可是麟潜碍于身份之差,纵然她为他飞身挡剑,命悬一线,可男人始终还是不愿意跨过界限。
她的爱恋便又甜蜜又苦涩。
她以为麟潜不会心动。
直到闻卿她莫名失去了自己原来的身体,看到异世的“主角”魂穿到她的身体里。
自从无情无欲的麟潜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待那名女子千万般好,跨过了主仆的界限,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不一样的闻卿”。
闻卿才明白,他不是不懂情爱,他只是不爱自己。
闻卿的意识随着痛心而彻底消散,她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苏醒在一处幽暗的府邸深渊中,成为试毒的毒人。
她日夜试毒痛苦不堪时,听闻麟潜武艺高强,衷心护住了那女子。
她命悬一线时,听说麟潜要与“女子”喜结连理,不日成亲。
后来,即将毒发身亡的闻卿按照主人命令前去执行任务。
她站在高处看着喜气洋洋的成亲现场,看着穿书者用着她的身体,面带羞涩得意的嫁给了她从小倾慕的剑客。
……
成亲宴上,一名试毒女执剑闯入麟潜和闻姑娘的婚礼。
她虚晃一招,未曾伤人,夺走了闻姑娘腰间的玉佩。
可武林第一快剑麟潜,扬手转剑,一剑封喉。
闻卿跌落悬崖江水中。
那日之后。
浩然剑麟潜拿着女刺客留下的一份血书,突然疯魔,成亲当日血洗逍遥山庄,成为了武林中无人敢提及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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