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简单粗暴的刺杀。
他玩弄皇帝, 残害皇子,尾巴也不收一收,他想和皇帝耗, 皇帝却不想和他耗。
高悦行注意到他右手一直垂着,动作似乎有些不协调。
她问:“你受伤了?”
奚衡“唔”了一声:“我带出去的人暂时都留在了叙州,因为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事关重大, 我必须亲自回来向皇帝复命, 现在马上就要走了。”
高悦行警惕道:“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奚衡赞许地笑了笑:“不管你爹同意与否, 我真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啊小丫头。”他扶了刀, 与高悦行错身而过。
高悦行转身喊住他:“奚大人,我爹那里并非铁板一片。”
奚衡脚步不停, 头也不回, 爽朗的笑声传来:“那等我回来再议。”
高悦行从奚衡那里得了消息, 回到柔绮阁, 一字不落地转述给许昭仪。
许昭仪柔柔地问:“我这人笨,不大明白,是凶手已经偿命了的意思吗?”
高悦行点点头。
许昭仪闭上眼,松了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高悦行守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叩窗。
她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 推开窗, 李弗襄眼巴巴地趴在窗外。
高悦行小声道:“娘娘睡着了。”
李弗襄二话不刷, 抬腿就要爬窗, 高悦行忙帮着清理桌案上的杂物, 把人好好的接了进来。
李弗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不然惊醒了许昭仪, 又要撵他出去。
但是浅眠的许昭仪,早在他敲窗时,便已经惊醒了,她装不知道,闭眼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见李弗襄往床上一趴,枕着她的被角,轻轻靠在她身边,一直没有自觉离开的意思,只好无奈睁开眼。
李弗襄叫了一声:“娘亲。”
不错,他会主动叫人了。
许昭仪摸了摸他的小脸,今天破例地没有赶他走,她揽着李弗襄的肩,让他靠得更近了一些,说:“你名字里有个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李弗襄摇头。
“往西边去,有个地方叫襄城,那是你娘亲出生的地方……那个时候,你娘亲骑着最烈的马,扬鞭在大漠里追最美的落日。你没见过吧。”
“我当奴隶的时候,就发誓,我要跟她一辈子,可是她告诉我,人总是要散的,让我不要太执着。在宫里的时候,她替我选了一桩婚事,对方是个小将军,品行好,模样也好,关键是,我嫁了他,便可以回自由自在的襄城了。”
“你娘亲一直以为我爱襄城,其实,失去了她的襄城,我不愿意再回去了。”
许昭仪问李弗襄:“你会一直记住我吗?”
李弗襄难过地说:“会的。”
许昭仪便笑:“只要你记着我,我就不会死,你活多久,我活多久,好孩子,我的乖乖儿,不要难过。”
高悦行背过身去,用帕子拭去眼泪。
许昭仪死在暮春时节。
差不多是和李弗宥前后脚。
李弗宥的七七才过,许昭仪便随之而去了。
李弗襄第一次尝到这世间死别的滋味,钝痛来得悠远绵长,在思念中不断滋生,他渐渐意识到,死亡就是永别。
他终此一生,都再也见不到那个同龄的玩伴和温柔的女人了。
此后十年,二十年,几十年,只要他不死,就要时时忆起这份痛。
李弗宥的死,令皇帝心里的警惕又加了一层。
他觉得李弗襄身边一个丁文甫还不够,于是又从锦衣卫中,抽了几位钉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隐藏暗处,如影随形地护卫着李弗襄的安全。
宫里接连料理了两桩丧事,这还不算完。
第三桩丧事,在入夏后。
三皇子死了。
高悦行心里犯迷糊了,此前不是说三皇子失踪了吗?
但是消息传来的当天,李弗逑的尸身可是光明正大从景门宫里抬出来的,据说惠太妃吓得差点当场厥过去。
相较而言,他的丧事便低调的多,由于他之前的存在感实在太高了,于是史官只能潦草填一笔,免得民间那些野史胡乱猜测,李弗逑的名字虽然在皇陵内挂上了号,但他的尸身却只用草席卷了,随意埋在了荒山野岭。
高悦行直觉他失踪的这小半年,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
但她无从得知内情,只好暂时作罢。
李弗襄拜在柳太傅门下已经快一年了。
柳太傅的一双眼睛多精明,日久相处中,他总能摸清这个孩子的秉性。
李弗襄囚在小南阁那十年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最高明的求生技巧——躲藏。
不仅要把人藏起来,心也要一并跟着藏起来。
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别人的,他心里分得很清楚。
哑姑在他小时候,随口给讲的故事让他的意识有了些许偏差。他想要一位娘子,以为这世上人人都有,天定的因缘,不必自己去寻,只要乖乖地等着,等到了时候,老天自会把他的娘子送到面前。
是以,他在筑建心防的时候,提前预留了一个位置给他命定的娘子。
高悦行出现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敲门,即可。
李弗襄至今仍躲藏着。
柳太傅时常叹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利剑出鞘呢?
世上,除了高悦行,再没有人能触碰到他深藏在身体里的痛处。
除了高悦行,再没有人能抚慰他的伤疤。
高悦行一直记着奚衡的那句等他回来再议,所以她一直等啊等,她不要再做大小姐了,她不想在高门大院里等死,哪怕是离经叛道,她也要尽力一试。可奚衡始终没有回来。
高悦行一边陪着李弗襄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一边等。
等到了冬月,等到了来年春。
奚衡好似遁地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
别是偷偷躲起来生孩子了吧!
八岁的高悦行在演武场滚了一身泥,很是不拘小节地爬上马,望着云淡天高,心里愁思乱飞。
十二岁的李弗襄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娘子不是人人都有。
高悦行也不是命定了要嫁给她。
这世道,想娶个媳妇可不容易。
与其讨好媳妇本人,还不直接如讨好未来的老丈人来的有用。
万一将来高景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呢?
可惜他没什么机会见高景。
李弗襄生怕累着自己的小红马似的,一步也不肯多跑,只沿着马场慢慢溜达,远远看见高悦行在马上疯累了,郑彦极其狗腿地跑上去替她牵马,还给她递香甜可口的梨子。
烦死了。
郑千业还故意笑嘻嘻地来戳他痛处:“咦,怎么高姑娘不跟你一块玩啦?”
李弗襄自以为藏得很深的城府瞒不过这些老狐狸的眼睛,郑千业觉得他机灵得可爱,越看越喜欢,如果能带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可惜皇帝不会允。
他偶尔会与李弗襄讲一些早年战场上的经历,李弗襄爱听这些,但他每次讲得都不多,因为他深谙钓鱼之道,只有吊一点李弗襄的胃口,孩子才会继续和他亲近。
李弗襄将马牵回了马厩,然后小尾巴似的跟在郑千业身后。
郑千业微微一笑,带着他坐在凉棚下,也递了他一只梨子:“今年的第一批梨子,你先尝个鲜好不好?”
李弗襄手里捧着梨,却不吃,问:“您上次讲到狐胡铁水崖截杀粮草,后来呢?”
郑千业:“后来啊——”
那边高悦行一见郑千业要讲故事了,立刻甩掉郑彦冲了过来,往李弗襄身边一坐,捅了捅他:“你往那边点,挤挤。”
两个孩子共用一张席子当然会挤。
李弗襄便挪点。
他每忍气吞声挪一寸,她必要得寸进尺挤一寸。
明明就是故意在欺负他。
李弗襄别的长处不显,唯独能忍。
心里委屈哭了脸上也不露山水。
高悦行自己欺负完,自己又心疼,于是蹭了蹭李弗襄的手,又把他拉回来坐好,在他耳边轻声道:“听完故事我们会干清殿,哑姑说今天做梅花酥呢。”
高悦行被风撩乱了的发,从他的耳根处擦过,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连带着他的心也一起痒了。
李弗襄几不可查的一点头,高悦行立刻开心地笑了。
郑千业讲着曾经战场上的惊心动魄,刻意抹去了些残忍,却把谋略详细讲解。李弗襄听得入迷,高悦行听得入睡。
高悦行把头轻轻靠在了李弗襄的肩上。
李弗襄一动也不敢动。
渐渐长大的高悦行,头发上不在只用简单的彩绳和流苏,今天她簪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绒花,明艳大方色泽鲜嫩的花配着娇翠欲滴的叶子,阳光下,当真有一种花开的错觉。
花儿做的真好。
宫里女孩只有公主和高悦行,春时新制的宫花,可不是紧着她们挑。
李弗襄今日终于听完了铁水崖劫杀一役,意犹未尽,可郑千业不肯再讲了,他推醒高悦行,准备带人回宫吃点心去。
高悦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就本能地跟着他。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彻底清醒,高悦行望着前面已高出她一个头的身影,忽然惊觉——时间好快啊!
一年多的时光,已不知不觉流逝在安逸中。
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九岁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记得九岁生日那年,她在高府,好多好多人来庆贺她的生辰,送了许多贺礼,从那以后,她几乎再也没进过宫门,也再也没见过李弗襄。
她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地在深闺里天真了很多年。
事情还没完呢,尤剩了最后一小段路程。
高悦行想着想着,困意全无。
在她九岁生日之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回到干清宫的时候,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哑姑蒸好了梅花糕却不拿给他们吃,她要先考校李弗襄今日的功课。
李弗襄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哑姑拿下他的手,严肃道:“你能站在阳光下,是很多人用生命在背后推着你,你要活得像个人。”
李弗襄还是能听进哑姑的劝的,他听话,但是他就是很不喜欢那些诘屈聱牙的文章,不过,他仗着头脑灵便,也勉勉强强过关了。
哑姑这才端了蒸笼上的点心。
两个孩子一起欢天喜地的吃吃吃吃。李弗襄吃到第三块的时候,暖阁明黄的帐一掀,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她的打扮与宫中略有不同,不穿宫衫,不饰朱翠,而是一身简朴的棉布衣裙。她站到李弗襄面前,静静地盯着他,一句话不说,李弗襄乖乖放下了第四块点心糕子。
两年前郑家请了药谷谷主给李弗襄看病,药谷谷主离去之前,留了他的徒弟药奴在宫中。
药奴不错眼儿地盯着李弗襄,衣食住行都要管,李弗襄被管得头大,高悦行却是得了意,方便了她于医术上的随时请教。
药奴姐姐从不吝啬于传授,见高悦行肯学,便待她如自己谷中弟子一般,尽心尽力地教着。
李弗襄晚间行了针,服过药,见高悦行在灯前捧了厚厚的医书看,李弗襄把一颗珍珠放在她的书上,珍珠沿着平滑的书页,滴溜溜滚下去了,高悦行没理。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不消片刻,高悦行便兜了一捧大小均等的珍珠,盛进盘子里,抬头:“你想让我陪你玩啊?”
李弗襄就是这个意思。
见高悦行愿意理他,将盘中的珍珠均分为两份,一人一把,铺在小几上。高悦行的妆匣被他挪来,堵在一侧。
高悦行扶额:“铁水崖?”
这是他的惯例了,每次听郑千业讲过往的战事,他都要回头细细推演一遍,若有什么地方想不通,他能琢磨一夜不合眼。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的推演……说寒酸吧,用的可是辽东进贡的淡水珠,价值连城,说体面吧,李弗襄长到现在连正经沙盘都没见过。
高悦行实在忍不了,古人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得给她家小殿下好好谋划。
高悦行见左右安静无人,于是和他轻轻耳语:“你知道沙盘么?”
李弗襄连知道也不知道,他们大旭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已经四五年没开过战了。
高悦行:“沙盘就是战场,上面有每一处山脉,沙漠,草原,河流,甚至天气风向,都能完美推演出当时的情境。”
李弗襄懵懂地望着她。
高悦行道:“我们去郑家玩吧,他们家有一整座沙盘,比你的床还要大!”
再晚一些,皇上在贤妃那略坐了一会儿,却没有留宿,回到干清宫,迎面李弗襄扑了上来。
皇上伸手一接,把人抱稳了。
李弗襄个头窜了几寸,身体抽条,骨头摸着已经结实多了。李弗襄不肯好好走路,挂在他身上,皇帝腰上像坠了个小拖油瓶,一步一挪地跨过门槛。
李弗襄:“父皇。”
皇帝就知道要坏,李弗襄等闲是不会与他如此亲昵的——“有事父皇,无事陛下,说吧,又想要什么?”
李弗襄:“我要去外公家里玩。”
皇帝:“怎么忽然想这么一出?谁喊你去玩了?”
李弗襄说:“我想去看外公家的小马。”
郑千业的那匹年轻力壮的汗血宝马配上种了,刚下了一只小马,记得他之前似乎承诺过,想送给李弗襄来着。难为李弗襄一直惦记着。
皇帝答应了:“去吧。”
李弗襄一撒娇,他便不敢不应,若是让李弗襄意识到撒娇不管用了,他以后恐怕连这点亲昵都求不来了。
次日清晨,下了早课,丁文甫便套了车,载上两个孩子,到郑府门前,递了拜贴。
贸然拜访是有些失礼,但郑家上下都拿李弗襄当自己孩子看,当即欢欢喜喜把人接进了门。
李弗襄一跳下来,便见外面两个美貌妇人,一个鹅蛋脸福福态态,笑起来和气温柔,一个略精干些高束起头发,一身利落的短打。
那是李弗襄的两位舅母。
郑彦和郑绎一人举着一个烤地瓜跑出来迎客,诱人的香味直往李弗襄和高悦行鼻子里钻。
郑彦直奔高悦行:“高妹妹你来啦!”
那位飒爽的小舅母从背后给了他一脚,拎着这个逆子的耳朵把人揪了回来。
郑彦:“娘,痛啊啊啊!”
高悦行便知,眼前这位颇有巾帼之风的是郑云戟的妻子,郑家大夫人。
剩下另一位福福态态的,自然是郑二妇人了。
高悦行弄清各人的身份,脆生生道:“给大夫人、二夫人请安!”
李弗襄看一眼高悦行,有样学样:“给大夫人、二夫人请安。”
郑大夫人欢喜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扭头对自己儿子冷不丁来了一句:“算了,臭小子,你还是死心吧。”
郑彦明白了什么,霎时蔫了两只耳朵。
高悦行帮李弗襄惦记上了郑千业家的沙盘,也不用刻意明说,找个由头,到郑将军书房一转就见着了,正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何止有一张床那么大,高悦行的猜测还是保守了。
目测得四张拔步床拼起来那么大。
沙盘上是整个西境战场的全貌。
把手探向那山川河谷中,甚至能感觉到有风流过沙砾纠缠在指尖。
高悦行赞叹。
李弗襄惊呆。
郑千业见他对沙盘起了兴趣,顺理成章地站在沙盘前,给他推演了一次沙漠鏖战。
李弗襄爱死这个玩意儿了,恨不能粘在郑千业的书房里不走,但皇帝不可能允他在宫外过夜,李弗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高悦行拖着一个比自己人还大的包袱,是两位舅母塞给他们的各种小礼物。
在郑家两兄弟的帮助下,勉力把包袱掀进车里,高悦行扶正了宫花,和郑家人挥手告别。
车里,高悦行对李弗襄说:“回去我给你做个小沙盘,别家小郎君有的,我家小郎君也得有。”
李弗襄格外惊喜,他问:“怎么做?”
高悦行:“我教你。”
李弗襄:“悄悄的。”
高悦行:“好,我们悄悄的。”
马车星夜赶回宫中,皇帝挂心了一天,在干清宫门外接到人,今天的李弗襄明显不如昨天亲热,但心愿得到满足的他还是给了皇帝一个笑脸。
高悦行晓得一些制作沙盘的原理,但仅仅停留在理论上,此前从未真正动手试过。
她晚上起草了一个设计稿,考虑到便于隐藏,她打算做非常袖珍的小沙盘,其难度和精细度非比寻常。
次日,高悦行好言哄着郑彦帮他去弄一些粘土,她自己开始考虑到哪里取沙。
小南阁后来被改成了海棠堤,那个地方,其实依山傍水很是漂亮,河岸可以淘到一些净沙和石子。高悦行便打算独自去看看。
高悦行这两年在宫里跑得很熟,尤其往小南阁的方向,正午清风拂面最是静谧的时刻,高悦行带着自己的荷包来到河边,芦苇长到成年人的腰际,高悦行小小一个,一蹲,只要不发生,谁也找不到。
高悦行把小手伸进水里捞沙,初春水依然寒,浸得时间久了,寒意便锥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高悦行便搓着小手呵气。
她独自在芦苇荡中蹲着,忽听远方断断续续有人有来,伴着稀碎的交谈。
女人。
嗓音很陌生,不像是主子,想必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宫女。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其中一人说:“叙州那边好久没有消息传来了,据说温亲王世子的死,其实是皇帝下旨暗中刺杀的……我们娘娘吃不好睡不好的,你说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能。”偏苍老的声音似乎是个姑姑:“皇帝若真有证据,他就不会暗中刺杀,你回去转告你们主子,关键时候,千万要稳住,别自乱阵脚。”
“是。”
高悦行已经愣住好一会儿了,大气不敢喘,心里细细琢磨。
什么意思?
叙州?温亲王世子?
总之能听出来他们在算计皇帝,决计不是什么能摆得上台面的事。
“我们上次刺杀大皇子行动事败,反倒误伤了五皇子,宫里的孩子本就少,皇帝又不肯多生,现在只剩了那一个傻子……怕是扶不上道。”
“呵呵,傀儡而已,上不上道有什么关系,是个傻子才最好呢,等到娘娘大权在握,垂帘听政……”
一条搁浅的鱼冲高悦行吐了个泡泡,然后再浅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尾巴。
高悦行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谁在那边!”
作者有话说:
过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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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读者都有的,我的读者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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