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榜芣#)粨?砥便Φ?前 容谧把第二个电话打回了家。 (1)
刚吃完晚饭,她的父母正在外面公园的小广场上遛弯。养老夜生活安排得悠闲惬意,接到她的电话还有些意外。
“嗯, 我还在外面,就不开视频了。”
她同样像平常一样闲聊了好一阵,才缓慢地把话题引到即将来临的假期,“爸,妈, 我今年年底工作太忙了,这几天可能得去国外出差……等过段时间闲下来, 我再回去看你们。”
“怎么回事呀囡囡, ”电话那头是亲人熟悉的关切声, 让她几乎掉下眼泪,“这本来都说好要回家过年的,是不是餐厅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餐厅好好的呢。”
“要不这样吧,你爸爸和我去明华看看你。反正只要一家人团聚, 在哪过年都是一样的。”
“别……我这几天也不在明华,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要是过来谁陪你们呢,在老家还能去亲戚家串串门说说话,对不对?”
身旁的人视线一直紧盯着她。容谧心乱如麻,却不得不低头编织谎言, 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笑着说,“好啦,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能照顾自己的。”
“唉, 你从小喜欢自己拿主意嘛, 爸爸妈妈也放心你。但是要好好的呀,吃好睡好,别让自己太辛苦,爸爸妈妈永远爱你囡囡。”
“嗯,我也爱你们,我……会好好的,放心吧。”
许灵均看着她和父母联络,温声软语,垂落的目光中尽是不舍的依恋。
她很久没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了,也不愿这样对他笑。他甚至忍不住想象电话另一头的人是他。
通话结束,他开口道,“如果你想家,我陪你回去过年。”
“不用。”
容谧心里挣扎了数秒,最终没有反抗,把手机交了回去,声音里的温度陡降,“我不希望我父母见到你。”
许灵均知道她的所有朋友关系。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小生意人,退休后在老家经营小超市过养老生活。许灵均要找到他们轻而易举,想要给他们的生活制造麻烦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已经无力再护住季屿风了,至少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家人不能再受到牵连。
她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毫不犹豫地认为他真的恶劣到会为难她的亲人,就像当初认为他故意丢出了那只无辜的猫咪——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许灵均静静地看着她,明明已经得偿所愿,她就坐在身边咫尺距离,可还是像离得很远,远得他怎么都够不着。
他只是抬起了手,容谧却皱眉往旁边挪开,坐到离他更远的地方。
那只被拒绝的手被晾在空气里,指尖微缩,白玉般的指节修长漂亮,却僵硬地垂落下去。
“怎么不穿拖鞋?地上凉。”
容谧连看都没有看他。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快去泡澡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她沉默地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时才转身回望。许灵均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眼底明灭的光芒复杂而晦暗。
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即使落拓也是英俊的,像一座线条极尽优越美丽的雕像。
她的心里蓦然升起一阵无力的悲哀感。
那些曾经让她困扰的假设有了确切的答案。如果能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会对许灵均敬而远之。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许灵均被各种麻烦事缠身,她还总用“毕竟爱过”的理由顾念旧情,不计较也不追究,想给彼此留三分体面,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前面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她早该知道,这个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人,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神经病。
她的人生到现在二十六年,从未跟谁真正交恶过。第一个跟她走到反目成仇这一步的,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原来曾经深爱过的人,也会变得面目可憎。
“许灵均。”她说,“可能我从前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
“但如果你敢对我的家人和朋友做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比你能想象到的更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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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流漫过肩膀,浸得一阵刺痛。容谧赤身裸体站在浴室的镜前,看到颈侧泛红的牙印,被咬得破了皮。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酸涩难挡,打开水龙头隐忍地哽咽,想家的情绪一时间泛滥得难以收拾。
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又觉得一切都错了。
她无比希望在这种时候能不管不顾地躲进父母怀里。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了万事都能依靠父母的年纪,也该反过来保护他们才对。
等情绪稳定后,她掬起一捧冷水洗脸,换好衣服下楼吃晚餐。
她不反抗,也不顺从,只是将自己作为人质,想保证那些她真正在意的人们不会因她而承受灾难。许灵均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佯装不知,继续沉浸在他想要的“二人世界”里。
这样的自私使她更加厌恶。
面对面用餐,他低声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得不到她的回应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现得不耐烦。
只从表面上看,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爱侣。负责晚餐的阿姨是第一次踏进这栋别墅,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知情,还赞了一句“般配”。
容谧只沉默地吃自己的晚餐。
整栋房子装修得很有品味,如果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多看几眼。但这时她实在没心情欣赏漂亮的艺术品和陈设,只在意楼下比她想象的更空荡些,除了阿姨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或许是许灵均觉得她尚未病愈,没力气往外跑,连看管的人都没留几个。容谧心里燃起希望,面上没什么波澜,吃过饭就上楼休息,量体温吃药睡觉,起码没有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太想离开这里,但还不到时候。
许灵均有自己的工作。演唱会,专辑,采访,节目录制,各大晚会发布会颁奖礼的邀约,尤其到了年末,行程很多,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全天二十四小时地缠着她做这些过家家的游戏。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不可能当着许灵均的面就这么跑出去。但等到他不得不出去应酬的时候,就是她想办法离开这里的机会。
她回到醒来的那张大床上,掀开被子躺了回去。片刻后许灵均上楼,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十来分钟后被子再次被掀开,和她同样味道的沐浴露香气,混在热腾腾的潮湿水汽靠近,她的身体骤然僵硬。
许灵均只是从背后抱着她,亲吻她的耳垂,低声说,“晚安。”
第二天早上醒来,相安无事,他们依然一起生活在这栋房子里。许灵均二十四小时地陪着她,即使她连房间都不愿意出去,也不回应他的任何话题。
他迟早会觉得无聊。容谧想,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沉默,即使是养一只宠物都比这更有乐趣。
到第三天,许灵均连着接了许多个电话,终于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汽车驶离视野边缘,立刻下楼,碰上了正要准备午饭的阿姨。
阿姨热心肠地问她,“许太太,是有什么需要的吗?”
许太太?
容谧愣了一瞬,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嘲讽的笑声。
“不需要什么。”
她不动声色道,“屋子里开着暖气太闷了,我想去外面走走。”
阿姨面露难色,“可许先生说你身体不大好……”
“我只是去院子里散散步。”容谧说,“如果不放心,你可以跟着我。”
这两天都按时吃饭休息,药也起了效果,她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认真起来一个阿姨总是能跑得过的。
阿姨这才松口道,“那得多穿件衣服才行,外面冷。”
她又回到楼上去打开衣柜。找手机的时候就留意过了,这时候只是再次确认,衣柜里连一件厚实些的外套都没有,许灵均压根就没打算让她出门。
如果是程艺欣在这肯定已经开喷了。狗男人。
她也在心底暗骂一句,勉强拿一件睡袍出来,罩在自己身上的睡裙外,再下楼被阿姨看见,实诚道,“就穿这么些可不行……”
“没事的,我稍微走走就进来。”她违心地说。“您准备午饭吧。”
“唉,那好。”
阿姨甚至没有跟她一起出门,似乎许灵均并未交代过什么。容谧略微诧异,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打开门走出令人窒闷的别墅,外面庭院里有一大片修缮漂亮的草地。
她快步走到墙根下,看到一小块被翻动过的土堆,上面插了块小小的木牌。
从楼上往下看时就觉得院子有些眼熟,现在就更能确定了。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
是那栋市中心的别墅,她还在明华。
她之前两次来都只在院子里短暂停留,从没进去看过内部的陈设,反而对院子的记忆更深些。眼下顾不得想太多,庭院大门居然都没有上锁,她用力推开,往外跑。
庭院外是宽阔的车道,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私人园区里连一个经过的行人都没有,明明身处闹市,却安静得可怕。
心里涌起熟悉的违和感,但她都无暇多想。她在明华生活了这么多年,市中心来过无数次,路口也记得很熟。只差最后一段了,只要跑出去她就能看到熟悉的街区,她就能回家——
别墅区绿化幽静,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外界传来的噪音掩盖得几不可闻,只听得到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宽阔的路在路口处被岗亭拦住,兀地横截在她眼前。四个比普通保安身形更结实魁梧的男人统一穿着黑色便装,正站在一起抽烟说话。
某个时刻,四人同时收声,鹰一般警觉地回过头来,四双凶悍的眼睛盯在她身上,目光锐利如锋。
容谧惊骇得想要后退,可还是放慢脚步,佯装从容地走到他们面前。
“许太太。”
其中一人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是不是缺什么?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们就行了。”
“缺的东西我要自己挑。”她努力平复呼吸,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阿姨要准备午饭。你们有没有车?我想亲自去趟商场。”
这借口其实连说出来都没必要,大家都心知肚明。四个成年男性站在她身前宛如一排无法逾越的高墙,对她这点要求完全视若无睹,开口就把她的希望扼杀得不留余地,“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
“外面天这么凉,还是请您回去休息吧。”
第60章 ??榜芣#%???芥Ψ? 容谧踉跄着被逼退。短短一段距离,原路翻回的时间比来时多出一倍不止。
她脚步沉重地回到室内,连扑面而来的温暖都带着压抑感, 将胸口梗塞得呼吸困难。
阿姨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告诉她午餐的菜单,“你们这房子装得可真舒服呀,厨房也宽敞亮堂。不过呢确实是这样,自己家里当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是宽敞舒适的家, 还是绝望的牢笼?
许灵均既然把她带到这里来,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地放任她离开。
唯一的出路被堵住, 她还能从哪里逃出去?
容谧坐在餐桌边连打了两个喷嚏。阿姨关心地给她倒了一杯红糖水, 要再回厨房时被她拉住围裙, “能不能……借我用用您的手机?我只打一个电话。”
她声音发颤,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阿姨怜惜地“唉”了一声,可也为难,“我没有手机呀。等许先生回来,你问问他?”
容谧无望地收回手, 放在桌上收紧成拳。
她午餐吃得很少。许灵均没有回来, 阿姨以为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闷得慌,特意陪着她说话,“我看许先生对你很好的呀,也关心你。你们呢还年轻, 偶尔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的,夫妻间可不能攒隔夜仇啊。”
“我吃饱了。”
她难以忍受地丢下筷子, 独自上楼, 躲进被窝里把被子拉到头顶, 努力平复心情想别的办法。
这种全世界都由许灵均来主宰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好像整个人生都被控制着, 被圈禁在固定的活动范围里,和屠宰场里圈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还有什么办法?除了依从许灵均,她还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她从没有这样迫切地想逃离一个地方。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吗?会不会有人察觉不对劲,找来这里救她?是季屿风也好,谁也好……只要有人能来伸出援手,她会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别墅区依旧寂静。一整个下午过去,夕阳把玻璃窗染成明亮的金黄,许灵均终于也回来了。
容谧没有睡着,蜷在床上隐约能够听到些动静。他在楼下逗留了几分钟,上楼时踩着楼梯的脚步有些急促。脚步声越来越近,蜿蜒到了床边,她双手抱着肩膀,在被子底下缩得更紧。
许灵均试探着去掀,被角却被她死死压住,忍不住笑了。
他像觉得这只是在耍小性子,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说话,“阿姨说你午饭吃得很少。不舒服吗?”
“……”
“听他们说你中午想出门,是不是阿姨做的饭不合胃口?”
“……”
“容谧。”
隔着被子,她听见许灵均的语气逐渐失去耐心,“出来,我想看到你。”
他并没有说违抗会有什么不妙的后果。但在容谧听来,实实在在是威胁的口吻。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裹成一团的被子打开一条缝隙。
许灵均刚刚参加了一场品牌发布会,身上穿着整套的高定礼服,看上去十足的端庄正经,优雅又绅士,放在当下的情景里却格外讽刺。
他解开冷硬的外套,扔在床脚的地毯上,“今天还有很多时间。你想吃什么?我亲手做给你。”
他探身把容谧抱进怀里,抚摸她柔软的长发,叹气道,“发布会流程太多了,坐那么久实在无聊得让人着急。我的脑子里总想着你。”
容谧嗅到他衣领上的香水味,在一天的工作后散得幽微如同体香。从前总能让她心生荡漾的香气,如今竟然令人不由自主地想逃。
许灵均却仿佛心情很好,就着这姿势轻松地抱起她下楼,“走,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
阿姨笑眯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半开放式厨房只有两个人,容谧被他放在岛台上,冷眼看着他打开冰箱挑选食材,自言自语,“我会认真做的,虽然我还从来没有进过厨房……都是你惯坏我。你从来不舍得我进厨房,连让我帮忙都不肯。”
“待会儿如果做得不好吃,你起码也要尝一点好不好?你还在生病,不吃东西可不行。”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和同居已久的恋人对话。容谧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刚出道时也曾在电影里客串过角色,被许多粉丝评价为花瓶,确不见他有这样好的演技。
“你就坐着不用动。”
他随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把挑好的食材放进水槽里洗,细碎的念叨得不到半分回应,像在一个人跟自己对话,“要是有油烟冒出来,你就往后挪一挪,别呛着。”
这是许灵均人生中第一次下厨房,表现得也很符合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形象,十足是个生活白痴的样子。
他笨手笨脚地把胡萝卜切片再切丝,握刀的姿势很别扭,也很容易伤到手。容谧没有提醒一句,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刃切到他手指上,瞬间冒出深红的血珠。
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去找寻容谧的目光。可容谧却垂下眼不管他,任由他为一道伤口发愁。
许灵均只好失落地站在水池边,一遍遍用水冲洗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小声嘀咕,“好疼。”
这顿晚餐注定坎坷。他忙活大半小时也只炒出一盘胡萝卜,倒是浪费了七八只创可贴。
焦糊发黑的炒胡萝卜端上餐桌时,他食指上的创可贴仍旧被缓慢溢出的血液染红。可他视若无睹,把人生中第一次亲手做出的食物推到容谧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尝一尝味道怎么样……啊。”他停顿了一下,恍然想起,“我还没给你拿筷子。筷子在哪……”
许灵均自言自语地立刻返回厨房。他对这里也并不熟悉,打开柜子又拉了两只抽屉才找到存放餐具的位置,默默记在心里后拿出两双筷子,递给容谧一双,“快尝尝。”
容谧僵硬地接过,看到手中的竹筷上沾着斑驳的血迹。理智崩裂,她再也忍不下去,啪地一声扔在桌上。
“许灵均!”她一字一顿,语气冰冷,“你还想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像被她忽然发脾气的行为吓住,许灵均愣了愣,沉默片刻,才又把那双筷子推到她手边。
“你先尝一口。”
他看着那盘炒糊的胡萝卜,仿佛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上面,语气像个迷信的异教徒,“万一好吃呢。”
好吃又能怎么样?
能把他表演的这一出无厘头的戏剧变成现实吗?
容谧失声冷笑,毫不留情地把筷子扔到他身上。两根筷子先后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地响。
终于也有这一天,两人之间的矛盾里,她是先稳不住情绪的一个。因惧生怒,她的质问急切得几乎是在低吼,“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觉得荒唐吗?”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回心转意了。许灵均,你究竟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她不想自己在面对许灵均时处于弱势——即便她已经身处其中了,可还是努力地让声音更强硬一些,好像这样就能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驱散一些,“我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和朋友圈,忽然消失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已经有人报警了。你现在是在犯罪!你知不知道?!”
许灵均捡起筷子放回桌上,抬眼看她,缓慢地说,“没有人报警。”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都会在合适的时机通知他们。这里你可能住不习惯,但是没关系,你不是喜欢巴黎吗?等到天气暖和起来,我们就一起挪去常住。”
他说,“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容谧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气从手脚流逝散尽,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椅背上。
是……她和许灵均纠缠了这么久,在朋友眼里估计就跟“狼来了”的故事差不多,即使听到消息说两个人又复合了,也不会感到太意外。
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招惹了这样的怪物?
容谧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嗅到血腥味的同时被许灵均强行掰开牙关,才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被咬破了。
“别这样。”
许灵均无措地看着她,那种故作积极的情绪从他眼睛里一点点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深切到绝望的悲伤。
“你想要什么?”他很久没问过这句话,声音轻飘得如同梦呓,“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
容谧扭头打开他的手,用力推开餐桌椅,头也不回地上楼。
她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反锁了门,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嘴角的伤口,绝望得想哭都流不出眼泪了。
她知道没法待太久,许灵均还会来敲门。可她实在不想出去面对门外无法可解的现实,躲在这里不过是给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
她想要什么?
她只想离开这里,想离许灵均远远的。
许灵均难道不知道吗?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假装慷慨。
可真正的他残忍又自私。
她真正想要的,许灵均从来不会给。
第61章 ??榜芣#&隩?砣?箦?¥??周??淬 站在花洒下淋了许久才感到身体复苏,脚步缓慢地走出浴室。
许灵均拿了电吹风在卧室里等她,从背后把她圈在怀抱里, 细致地为她吹干头发,如同恩爱的情侣。
她已经疲于再做出任何反应,不言不语地任由摆弄,觉得自己更像只宠物。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总是绑着马尾, 毕业以后就很少再见到了。”嘈杂的风声掩盖了他的喃喃自语,“其实你绑马尾也很好看。”
“头发留太长了也不好, 发尾会容易分叉, 过几天我叫个人来家里帮你修一修。你想不想染个别的颜色?你好像从来没染过头发, 从上学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吹到半干,许灵均放下电吹风,下巴蹭在她温暖的颈窝里,低声说,“不是的, 你明明就变了。”
“你变了好多, 一点都不像容谧了。你从来不会不理我的,你说过最喜欢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把其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忘掉……我也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你为什么变了?”
他哽住了声音,像个迷路的孩子, 尝试了所有方向却依旧找不到正确的路。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好好看看我?你已经很久没对我笑过了……我快要想不起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那个眼里心里全都是他的容谧到底去哪了。
许灵均抱了她好一会儿, 毫无预兆地说, “容谧, 我们结婚吧。”
容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每当她已经觉得事情已经足够荒谬的时候, 许灵均却总能再重重地加注。
这算是求婚吗?在这样的情境下,他居然也开得了口?在她心里庄严神圣的婚姻,承载了两个人共度一生的承诺,从他口中说出来如同谈判的筹码。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他颓唐地自嘲,“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了。”
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可他被濒临失去的恐慌裹挟着,还是这么做了。
现在算是如愿以偿吗?他真的得到了想要的人吗?不用再远远看着她跟别人谈笑风生,伸手就能抱住她,却还是感受不到半分快乐。
他在下坠。在她一天天沉寂到不起波澜的眼神里,在窥不见底的深渊里,不停地下坠。他也想找到一条正确的路让一切恢复正常,可他已经跌得太深,回不了头了。
“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你都不开心。我好像再也看不到你笑了。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样你才肯多看我一眼,怎么样你才能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他只是想抱紧她,却好像在把她弄碎。
暮色西沉。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声线在发抖,传达出无法伪装的痛苦,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之凝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当初那样?你说,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可以。”
可他有什么资格感到痛苦?亲手造就这一切的人,是谁?
容谧拉开环在腰间的手臂,站起身转向他的瞬间,潮湿的发尾飞起来甩到他脸上,像一记躲避不过的耳光。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灵均,语气冷漠,“你做梦吧。”
**
逼到避无可避之处,她才会表现出真正的性格。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温柔和顺通通收回,内里的她倔强顽得像块顽石,连客气的疏离都不想给予,从头到脚的抗拒不加掩饰。
容谧抱着一只枕头,头也不回地下楼,宁可独自睡在沙发里,潦草地盖着今天外出时披的睡袍。
楼下的温度比卧室里要稍低一些,睡起来反而更舒服。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被许灵均的身体靠近。他天生体温高,一靠过来燥热得像只火炉。
白天她衣着单薄地在院子外跑了一趟,全程精神紧绷感觉不到冷,却还是着了凉,半夜里又烧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没力气下床去找退烧药,想就这么捱到天亮再说。半梦半醒间,被人扶起身喂了水和药。
是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去睡的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床头亮起的灯光有些熟悉,恍惚间像回到了那座海岛的度假酒店里。那是她今年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尽兴地玩一整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有人一起闲聊。
在一个温柔的梦里,有人细心地照顾她,怕她喝醉了一个人睡不安全,就乖巧地趴在她床边守一整夜。
她闻到酒精的味道,烧得滚烫的手心被一遍遍擦拭降温。床边有人在陪着她,照顾她,踏实的安全感驱散了多日以来惊魂不定的阴霾。
她翻了个身,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里,看到那人依然趴在床边陪着她睡,体贴且黏人,便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
她的手落下去的瞬间,趴在床边的人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不敢相信,数秒后才握住她的手放到床上,抬起头看她。
容谧却没有等到他抬头就又困倦地闭上眼睛,在放松的状态里,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小风。”
许灵均狠狠地怔住。
千万支利箭无声地穿透了他的心脏,把赖以生存的器官彻底破坏。他的神情十分怪异,似笑似哭,就那样看着她熟睡的脸愣了很久,才对着空气喊,“……容谧。”
他的嗓音哑得可怕,低沉的声线晦涩地黏连在一起,连自己都听不出在说什么,颓然地低下头贴近她的手掌,很小声地又说了一遍,“容谧。”
“你为什么就是不要我了。”
如果人生以感受到的痛苦程度去衡量生命终结的时间,那么他应该会死在这一天。
只是无意识地说出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在天堂和地狱间转一个来回,他再也不会从别人身上体会到这样无能为力,心如死灰的感受。他用尽了自己都感到卑鄙不齿的手段,却还是得来这样的结局。
容谧真的彻底丢下他了。
从今以后都只剩下他自己,活在这个看似唾手可得的世界里,永远为求而不得的痛苦挣扎着苟延残喘。
如果今后的人生都没有她,还有什么意义?
他宁愿死在这一天。
“你不是容谧对不对。”他无望地呢喃,断断续续的呜咽被硬生生吞进肚子里,怕把睡着的人吵醒,就连近距离待在床边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能给你的……我把七月还给你,你把容谧还给我,好不好?把她还给我……”
夜深人静,楼下的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他红着眼眶望向房间门口,楼下阿姨拿着可视对讲机小跑上来,见房间门没锁松了口气,“这,许先生,外面还有一位许先生找你……”
“知道了。”
他稳了稳神,起身下楼。
许正则一身黑色大衣肃然站在门口,在寒冷的冬夜里,声音冷冽得不近人情。
“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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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正则近来本就被私事缠身,又听到手底下的人汇报这个弟弟的所作所为,再晚几天都得被气到胃出血住进医院。
“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许灵均被拎到车里关进后座,还是头一回听到他哥动怒的语气。
可他意志消沉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一开口把许正则也听愣了,“哥。”
“有人把容谧抢走了……他把我的容谧抢走了。”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声虚弱的“小风”,宁愿自己从没听到过。
“为什么?她明明是我的。”
许正则被迫听了一耳朵窝囊话。他这个从小到大目中无人的弟弟一点面子都顾不上了,哭得像个没出息的智障,怎么都看不出是胆大包天到敢把人非法软禁的许灵均。
他最头疼处理这种情感问题,也是因为许褚原离得远才被迫过来当家长。沉默片刻后,索性直接开车,深夜里去熟悉的心理医生家敲门。
“这是秋医生,你原本在两个月前就应该见到她。”
秋来音穿着睡衣站在家门口懵了数秒。面对这种直接把病号送货上门的强盗行径,无奈道,“我可以拒绝吗?”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分,秋医生已经下班了。”
“就当换一个人情。”
许正则说,“你应该知道,错过了这次,再找别的机会还我人情很难。”
秋来音闻言神色清醒了几分,打量他身边满身晦气的问题家属,清了清嗓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接收他,然后我们两清。”
许正则颔首道:“可以。”
“稍等我一下。”
秋来音转身回到房间,十分钟迅速地换完正装甚至化了个淡妆,笑吟吟地引导两人到楼下的心理咨询室。
她就住在自己的办公室楼上。深夜里进入工作状态也十分迅速,让许正则待在外面坐等,和问题家属单独聊天。
来都来了,许灵均无所谓地填了一堆量表,不抱任何希望地推给她。
“瞧得出来,你不怎么想聊天。不过你哥盛情难却,咱们今天还是走个过场吧。”
秋来音语气轻松,边看边说,“一般情况下我会先请你做个自我介绍。不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个环节就可以省略了。”
“我哥是不是把我之前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了?”许灵均说,“那就没什么可介绍的了。你也不是不认识我。”
“当然。大明星嘛。”
秋来音说,“名声越大压力越大,需要做一些心理疏导也是很正常的。”
许灵均嗤之以鼻,“名声什么时候给过我压力?”
“那么是因为感情的创伤?”
“……”
许灵均皱眉不答。
这帮心理医生最烦的就是故意引导话题。以往见过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从来没耐心待超过十分钟。
可今天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他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其实我最拿手的不是谈话疏导,而是催眠。”秋来音眨了下眼,“你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
“放松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这幅画上。”
秋来音把他坐的那张椅子降低高度放平,“然后闭上眼睛,听我的话照做。”
“照做了能怎么样?”许灵均问。
秋来音反问,“你期望达到什么效果呢?”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却没有立刻说出口。秋来音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自己主动提出,“有没有……能把某个人从脑子里抹掉的催眠手段?”
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偏执的欲.望,那不如索性让欲.望消失。
这应该也是容谧想看到的结果。忘记就能一了百了,他也不会再做出令她厌恶的事了。
秋来音扑哧一笑,“我只会催眠,不会变魔术。没法儿像电影里一样让你的记忆凭空消失。”
“目的性太强可不行。最重要的是放松,然后我们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先别急着失望。”
她循循善诱道,“虽然我不能把她从你的脑海中消除,但或许可以让你看清一些事。”
第62章 ??榜芣#%幥???虦诨??鴥?????? 同属精英阶层,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具有很可靠的工作能力。
虽然凌晨加班是有些令人为难,但许正则早前就曾找到过她, 委托她时也给了她许灵均之前的心理咨询记录,不算毫无准备。
许灵均的心理防线非常坚固,催眠治疗需要双方都彼此信任才能顺利进行,在正常时间里很难进行下去。
但通过经验和直觉,此时她能轻易能看得出来, 许灵均的精神状态处于临界的溃败点,意志被消耗得非常薄弱, 是不可多得的深入时机。通过语言暗示达到朦胧意识状态, 跳出以往思维模式的桎梏, 可以挖掘出更深刻的心理内因。
受到生长环境的影响,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视角天差地别。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极少数个体。
“眼睛很重吗?不用睁开,放松。你处在一个非常安全舒适的环境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也没有人会打断你。我们可以从最初的记忆开始回溯。”
秋来音的声音柔韧而稳定, 耐心地从温和的话题开始引导, “你是如何来到这个国家的呢?你生长在英国,为什么想要独自到中国来生活?”
不断下坠的感受缓慢地停止,身体像被柔软的云层托着,悬浮在半空中。许灵均在柔和的语言暗示中回忆人生的起点。
他出生在一个平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殊家庭, 接受最顶尖的精英教育,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和他相同的境况。他在那里有很多同类。
可为什么?他主动从舒适圈里跳了出来, 十岁便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国家,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独自生活。
他恍惚记得, 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被母亲带到重要的社交场合去露面, 为重量级的杂志拍摄画报封面。
一个漂亮的混血小男孩,有优越的出身,到哪里都是目光聚集的焦点。最开始他努力表现得绅士又礼貌,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可他其实并不喜欢类似的场合,也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那样沉浸于其中的声色。
当他耗尽了一个孩童的耐心,不想再被当成完美的作品带出去炫耀,鼓起勇气说出心声时,他渴望的是母亲的安慰和爱抚。但她只是扫兴地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带他出门去任何地方。
于是他明白了,书本上描写的亲情,在现实中名为利用。
他曾经趁学校放假时到图卢兹,想跟随父亲生活,在那座古老的玫瑰之都里,不死心地找寻一些来自长辈的陪伴。
可他看着许褚原在豪宅设宴,满屋衣香鬓影,不忌男女,与其风流过朝夕的情人们足以填满整个大厅。有一些贪心的还会来讨好他,在他困惑的神情中哈哈大笑。
“我们当然都爱你的父亲。”许灵均清楚地记得那句话。
“如果他能被印在钞票上,我们会更爱他。”
于是他懂得了,文字里形容的爱情,在现实中被当作笑柄。
他要活在现实里,就必须接受那一切,像他身边的朋友一样熟视无睹。直到许褚原的情人试图触碰他的身体,他厌恶得作呕,索性脱离一切独自来到中国生活。
可幼时塑造的世界观却根植在他的意识里,无法抽离。
他的行为模式受到父辈的初步定型,来到中国之后并没有发生变化,反而在无拘无束的新环境里肆无忌惮地生长到极端。
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人叫好,即使失败会有别人为他承担代价。幼时受过的良好教育也逐渐被抛在脑后,他变得自私自大,只需要考虑许灵均的心情就够了。因为别人也都只考虑许灵均而已。
一切都唾手可得,便一切都失去意义。直到对舞台的追求诞生,他找到了真正的热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上去。
容谧的出现,原本应该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插曲。
他对异性的兴趣不会高于他的任何一项爱好,但他会欣赏美丽。那个傍晚的操场,月色下少女恬静的侧影,值得用最美好的词汇去对赞扬。
那是他的初吻。
容谧主动找到练习室来是意料之外,但他的确心动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容谧的未来,也不会给予任何承诺。只因他从小就很清楚,任何人给予的美好都是短暂的。那些漂亮情人的一茬一茬地涌现又被玩腻,没有人能永远在他身边,但他身边永远都会有人。
计划中,出道以后他就没空再陪小女孩玩谈恋爱的游戏,届时只要容谧给他的舞台造成拖累,就顺理成章地甩掉她。
他愿意给予比公平更丰厚的报酬,当作容谧陪伴他度过练习生时期的辛苦费。
秋来音看着平躺在沙发椅上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鄙夷自己的父辈,却又放任自己成为他们。”
被触动了隐秘的伤疤,许灵均难忍地皱起眉,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在她耐心地安抚下才又放松身体躺回去。
“那一次,”秋来音隐晦地暗示他,进入更隐秘的话题,“你是如何察觉了自己的心理问题?是什么样的情况发生了,才让你感到自己的异常?”
事实上,她对于以往记录里“心理障碍”的认定持保留态度。或许是上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不过关,也可能许灵均对自己的医生并不坦诚,她需要听到当事者亲自描述才能判断。
“吵……音乐很吵。”许灵均紧闭双眼,脑海中闪过错杂纷乱的画面,“我喝了酒。”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遇到一群地头蛇般的朋友。纵情声色的夜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菜单”。他没有,但显然也不会缺,他的“朋友们”早就给他精心挑选,只等他玩累了,把他推进准备好的房间。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进了那个房间。
他对外一直是单身,没有所谓的女朋友管制,拥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自由。就像连续多年吃同一道菜,是无趣至极的事,他虽然还没腻,但也认为自己应该换一换口味。
那个女人的模样他早就记不清了,不外乎有白腻的皮肤和丰盈的身段,热情地凑上来为他服务,解他衬衣上的纽扣。
他靠在沙发上没什么反应,任由她忙活,放空的脑海中却不期然而然地想到,不知道容谧在干什么。
她在另一座城市,跟他离得那么远。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又在熬夜尝试新的配方,做好吃的小蛋糕?
做给他吃的口味和别人不一样,她会特意把奶油多放一点。
那种奶油的味道一点也不腻,在她身上格外好闻,比从蛋糕里尝到的更香甜。
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忽然变得难以忍受。
他被熏得反胃,推开身上的女人走出了房间。
秋来音听得分明,心里大概有了底,“从那一天之后,她就显得很特别,对不对?”
当然。
他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容谧。他不想总去看她,不想让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在他真的想要“换口味”的那一天变得难以摆脱。
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来?十年过去了,但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依旧是去找容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生活里一定是有容谧的,即使连续好几天没有联系,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她也一定在等他回来。
那是一种接近永恒的稳定关系,是无需言明的默契。他以为容谧也能明白。
可她忽然就要离开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对劲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近乎畏惧的神情,呼吸急促,放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握拳,像在抗拒回想接着发生的事。
秋来音再次安抚他的情绪,等他重新稳定下来后,才又接着说,“她已经不再留恋你了,可你还是很想跟她在一起。”
“你从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许灵均刚刚稳定的情绪又变得激动,“我只想跟她在一起……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情人……女朋友,妻子,无所谓。她想要什么身份都可以,都不重要。”
“我可以跟她谈恋爱,我可以跟她结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只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我想要她……”
像被困在可怕的心境里,他努力地想要冲破迷沼,却始终辨认不清。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秋来音眼中露出悲恸的光景。
她曾在许多个这样的时刻,作为医生给予引导。可每一次都会感到惋惜,“你就从没想过——”
“你这样离不开她,是因为你爱她吗?”
柔和的声线响在身侧,却如同一记重锤有力地砸进他的脑子里。
意识里的世界变成一片旷野,许灵均独自站在广袤无垠的空白大地上,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怎么可能会爱一个人?
容谧对他来说的确是特别的,可那并不能算是爱。他总是想,只不过认识时间太久彼此习惯了而已,甚至每当潜意识里察觉自己离不开她的时候,就会去做些伤害她的事来提醒自己并不爱她。
他怎么会懂得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呢?身边从未出现过专一的感情,他连能够用来判断的参考对象都没有。爱所包含的意义太复杂多元,他索性将其摒弃,替换成简单肤浅的快乐。
只要他跟容谧在一起快乐就够了,谁还管爱不爱呢?
可为什么,现在他已经这么不快乐了,还是放不开手?为什么他宁愿变成自己最不屑一顾的样子,也执迷不悟地想让容谧多看他一眼?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爱是这样痛苦的事。爱是承担而非逃避,是献身而非索取,是匍匐在地的仰望而非居高临下的践踏。
爱是摧古拉朽的磨难,为了爱人可以义无反顾地揽月摘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怀着满腔热忱飞蛾扑火也壮烈无憾。
可爱更是克制。是甘愿把爱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上,不惜一己之利,但求对方圆满。
容谧曾为了他做尽所有。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生命中出现过那么多人。数不清的人对他谄媚讨好,各怀目的。只有容谧纯粹地爱过他。
可他对容谧做了什么?
许灵均睁开眼睛。泪水从眼角滚落,他恍如隔世般呆怔了许久,才缓慢地挪动身体,抱紧了膝盖,低头缩进沙发里不言不语。
秋来音轻叹一声,调亮了灯光,把纸巾盒放在他身边,退出房间,“我先到外面去,给你一些独立空间。”
许灵均没有应答。她轻轻带上了房门,在门锁合拢的瞬间,模糊地听见一声悔恨的呜咽。
她作为引导者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剩下的现实,只能靠自己去面对。
许灵均不敢回想,过去的每一天,容谧是在怎样的心情里度过。
他用自己的无知和欲.望折磨最爱的人,把她碾碎成流沙,眼睁睁地看她从紧握的指间倾泻而下,握得越是用力就流失得越快。
他抓不住了。
他从来都拒绝容谧以外的人靠近。他有多愚蠢,对爱人的忠诚刻在身体里成为下意识的反应,却被他当作疾病。
为什么不早一点承认?
为什么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在他已经没有资格说爱的时候才明白。
“我爱她。”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用低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绝望地重复。
我爱她。
可我是个不敢爱的胆小鬼。
第63章 ??榜芣#%?鲥?莦綥???撬 身体里的热度已经消退,却有另一团毛绒绒的热源依偎在她手边。
像只套了毛绒套子的小热水袋,可比小热水袋更柔软, 贴着她的手有节奏地翕动着,像在呼吸。
容谧勉强睁开眼睛,尚不清晰的视野边缘是一团雪白。察觉她醒来的动静,毛绒团子懒散地展开身体,跳到她颈边, 柔软的尾巴拂过她微潮的鬓发。
她转过脸,对上一双湛蓝灵动的圆眼睛, 困顿和疲惫倏忽间清扫一空。
“……七月?”
容谧下意识地坐起身, 起得太猛了一阵头晕, 可双手比视线更快地摸到她身边的一团小东西,是完整的,温热的,“是你吗。”
“喵~”
她把小猫举起来放在眼前,鼻尖对着鼻尖, 目不转睛地看。分量比起上一次抱它时重了许多, 可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它是谁。
它和从前一样温顺可爱。容谧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不可思议地摸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我不会已经死了吧。”
“……”
房间门口闪过鬼鬼祟祟的人影。许灵均在走廊徘徊, 许久才推门进来,跟床隔着一小段短距离跟她对视了数秒, 才目光闪烁地问她, “你……饿不饿。”
容谧刚刚睡醒, 神情不像前两天那么冷漠, 也可能是因为怀里那只小猫,眼睛里透着些难以理解的茫然。
七月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一个纵身跳下床,奔跑的动作不如从前灵活,但状态还是活泼调皮的,显然过得不错。看到许灵均刚蹲下.身,就连跑带颠地跳到了他的膝盖上。
“它右边后腿骨折了,做了两次手术才好。”许灵均挠了挠它的下巴,相处熟稔的模样。
“以后活动都会受点影响……不过它也不用自己捉老鼠吃,生活没什么大问题。”
破晓时分,天光已亮,玻璃窗上却起了层雾,把光线都折射得暧昧不清。他在背光处蹲下逗猫,变成窗户上一道黑色的剪影。
容谧靠坐在床头,看着猫咪亲近许灵均的姿态,再看他像是隔了一层雾,“你说它已经没了,还给了我一罐……是你带我亲手把它埋在院子里的。”
许灵均轻咳一声,“那里面装的是白石灰。”
“……”
她那时候万念俱灰,只在医院里听到他亲口宣布的消息,没有再找医生深入地询问,也没有去看七月最后一眼,伤心又畏惧,不敢再看到那样血肉模糊的一团。
后来联系公司火化等等一切事情都是许灵均去联系的,交到她手里的是已经封装好的骨灰瓷罐。她也没有打开,直接埋在了院子那角,想都没想过里头装的有可能不是七月。
他嫉妒七月来到她身边的缘由,因为讨厌沈晰,所以编造出七月已死的谎言欺骗她,任由她为此难过了许久。
“许灵均。”她无力地说,“我还有什么事是能信你的。”
“对不起……”
许灵均不敢看她,“对不起。”
他知道容谧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他明明想要弥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该怎么说出口?说他做出这一切并非本意,他想对她比以前更好,想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给她。说他也一直活在挣扎迷茫之中,差点被爱而不得的痛苦逼疯。
说他其实早就爱她,却不知道那是爱她。他是个可笑的蠢货,明明早就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感情,却要无知无觉地破坏到两败俱伤的田地。
他卑鄙的,自私的爱意,被她知道了也只会得到嘲笑和厌弃。
“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了。”
他苦笑着说,“可我真的不会再骗你。我会让你走的。七月的伤已经好了,你可以带它一起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容谧还爱他的时候,好好爱她。
可现在太晚了。他亲耳听过她在睡梦里叫别人的名字。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骗自己都是别人用手段勾引她,骗自己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转机。
她不是无法再爱上除他以外的人。
给予他的爱已经被消磨殆尽,容谧没有义务一直耗在他身上。
容谧皱了下眉,眼中却升起一丝光亮,“那就把我的东西都拿来。”
她即刻掀开被子下床,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迫不及待地想远离他。
七月从他怀里跳开。许灵均慌乱了一瞬,好像一分钟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骤然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语无伦次道,“最后一天……再陪我一天好吗?就一天。”
“求你了。”
明天就是除夕。
“等过完年,我就送你离开。”
容谧趿着拖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许灵均刚说完就反悔,自己也窘迫难堪,怀疑她或许想踹他一脚解恨,就待在原地没有动。
可容谧只是路过他身边,顺手抱起七月下楼,疲得不想再跟他计较,“去吃饭。”
睡衣轻薄,隐隐透出肩胛骨的轮廓,她的背影单薄瘦削,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消失。
他为什么把容谧变成这个样子了。
许灵均用力抿了下嘴唇,起身到楼下去安排早餐,满满一桌丰盛得像提前过年。
容谧只吃了面前的两小碟,很快就停下筷子,抱着猫回到楼上,吃了药又钻进被窝里,大有睡上一整天直接睡到离开时间的架势。
她只是心死了,可人还不想死。无论许灵均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没有选择权,也就谈不上信他或是不信。
信他能怎样,不信又怎样。一切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许灵均放轻脚步,带上门进来,坐在床脚边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也可以就这样待一整天。如果这是他在容谧身边的最后一天,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想再多看她几眼。
他甚至已经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卑微了。
只要能再多看她几眼。
许正则也给了他最后通牒,勒令他过年之前要把这件事“解决”,否则就直接闯进来替他解决。
他并不畏惧。如果他想,也有的是办法继续把容谧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可他不想了。
她消瘦得像一株离了土壤养分的花朵,枝叶萎靡地低垂,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一天天失去生命力。
她本来那么漂亮,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如果还有什么事是让他有资格说出“爱”这样的字眼,那么这就是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我真的会让你走的……别怕。”
许灵均垂下头,脸颊贴在被角,靠着这一点可怜的媒介,最后一次汲取她的温度,喃喃地说,“别怕我。”
下午周盛打了个电话,他不得不出门去接。近段时间以来他的状态一直很差,很难集中精力工作。周盛努力地帮他挡了很多应酬,把一些不算重要的行程都尽可能往后推,期盼他能早日恢复调整。
今天本来没有行程的。他靠在走廊,举着手机低声说,“出什么事了?”
声音不大,周盛却在那头听得浑身一震。
他从来没听过许灵均这么心灰意冷的语气,意志消沉得比摆烂还摆烂,再多给他压一根稻草就会彻底自暴自弃,分分钟想退圈不干的程度。
“那个……不是工作上的事。”
今天确实没有安排行程。但他不仅负责许灵均的工作,也会作为生活助理为许灵均留意他的私事。
许灵均看起来放浪不羁,还老爱干些离经叛道的事,让人觉得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心思缜密,对掌控感要求很高。自从看出沈晰对容谧有意思之后,拉图那边就一直都有人在盯。
换句话说,幸亏沈晰知道分寸,如果相处间真的有逾越同事的举动,早就被许灵均抓住把柄大闹一场了,那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但今天的事跟沈晰也没多大关系。
许灵均接完电话说句“知道了”,又独自在走廊待了一会儿才回到卧室里。
容谧侧躺在床上捏七月的爪垫。雪白的小猫摊开肚皮在她身边打滚,也变成个同款的侧躺姿势,挥着粉红的小肉爪扑她散在枕头上的长发。
她听见许灵均进门的动静,只是没有将视线分给他。许灵均坐在床边看着她跟小猫玩儿,眷恋和不舍几乎溢出眼底,“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出门好不好?”
他轻声说,“我送你去拉图吃晚餐。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周盛在电话里汇报,她的父母来明华了。
是由沈晰接待的。
为人父母对孩子的了解再透彻不过。容谧在电话里那些故意宽慰他们的话,还是让他们察觉出不对劲,终究放不下心,想亲自过来看看。
如果让她跟父母团聚过年,一定会比跟他一起高兴得多。
他的最后一天,提前结束了。
许灵均让人把她的随身衣服连同手机都放回了她自己的公寓里,又给她挑了一身暖和的新衣服。
他送过容谧很多昂贵的衣服鞋包,却没怎么见到她穿过。还有那箱有市无价的昂贵首饰,也被她当地摊货扔出来。
最后一次挑给她的衣服,起码今晚可以看到她穿一次。
容谧没有反对,在房间里穿好内搭,都是她平时习惯穿的款式和尺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常的尺码穿起来都觉得有些空荡了。短短几天里,她瘦了很多,脸色也苍白得不怎么健康。
可许灵均看着她下楼,还是说她漂亮。
她没有回应,只是接过他手里的外套。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帽檐上有一圈暖融融的毛,把她整个人裹进去,像一床行走的小棉被。
许灵均手里拎了只猫包,把七月递到她怀里,笑着说,“今天运气真好,外面刚才开始下雪了。在车里看应该也漂亮。”
容谧心中微动。是某种源自心底的动容似有若无的涌现,她察觉许灵均语气和平日不太一样。基于直觉,却被理智抗拒。
她不能再想许灵均如何,也无暇深究为什么会忽然带出门。难得有离开这栋房子的机会,没了严密的保安看管,她在外面逃掉的可能性比待在这里要大得多。
周盛抽不出空来接。许灵均另叫了个司机,陪她一起坐进车后座。
外面果然在下雪,细碎的小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像闪闪发光的尘埃。容谧一直抱着猫望着窗外,他一直看着容谧。
向后飞逝的街景是无情的倒计时,每一个路口的红灯都太短。
他会把容谧送到拉图门口,但不会下车。
她说过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见到他。他会看着她进门,也能看到她再次露出笑容,即使不是因为他。
前面的路口又是红灯,司机缓缓降下车速。顺着她的视线,许灵均也向窗外瞥了一眼。
路边的花店门头挂着星星灯,大束的玫瑰和紫罗兰在雪花中绽放。新鲜的植物把萧瑟的冬夜里装点得生机盎然。
他很久没有送花给容谧了。
许灵均说,“前面停一下车。”
第64章 ??榜芣#%物?緧???耨???市?¥?????苨? 车门被打开又关上的瞬间,表情难以维持平静。
她并不关心许灵均去什么地方,只看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相信许灵均真的会带她去拉图餐厅,如果进入另一个封闭的场所,她再想找机会逃走就太难了。
这条街她不太熟悉。但想要离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喵~”
七月在她怀里发出娇嗔。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又低头继续看手机。
心跳声如战鼓擂鸣,容谧又看了一眼许灵均的背影。他走进了一家花店, 离车足有十几米远。在他折返之前,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跑到马路那头。
只要能过马路就能拉开距离, 哪怕跑进一家便利店去避难也好。许灵均作为公众人物,会对公共场合的视线和镜头有所忌惮。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羽绒服拉链,把自己的猫揣进怀里,看准时机猛地推开车门。
像是上天有意为难,人行横道对面恰好亮起了红灯。
六十秒的等待太漫长。她咬了咬牙, 头也不回地往对面跑。
红绿灯变换的瞬间, 许灵均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停车的方向。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和鸣笛在路口乱成一团。
“容谧!”
**
接到容谧父母时,沈晰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最近没有需要去国外出差的业务不说,容谧本身已经有了散伙的意向, 许多天没有来上过班。前段时间她倒是去国外散过心,但也早就回来了。
“是不是在国外, 所以没有信号呀?”容妈妈握着手机给他看, “昨天给她打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你看看, 今天的微信也没有回, 国外没有网络的?”
怕会让两个长辈担心,他没有直接说穿,而是先安抚了两位的情绪,找寻合适的理由,“也可能是心情不好。她刚和男朋友分手,可能需要一些自己独处的空间。”
两位长辈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她分手?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
整个下午,沈晰哭笑不得地陪两位长辈谈心,模糊许灵均的身份,大略地描述些许。说自己了解不深,毕竟也已经分手了,不值得再多挂心。
“真是的,这样的事情怎么不跟我们做父母的说呢。”容爸爸叹气,“真是的。”
“她性格比较独立,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处理。”沈晰圆场道,“她连跟我们没怎么说过呢。”
期间他抽空联系了容谧几次,也都没有得到回信。
他跟容谧不是每天都会联系的。之前不因为工作碰面时,也有过连续好几天各忙各的顾不上聊天的情况发生。
但这次容谧父母找来拉图,让他感到情况不同寻常。今晚先找她关系近些的朋友问一问,实在不行就去住处找人。最坏的情况是人真的失踪了,那就只有报警了。
“吃完晚饭我带您两位先在酒店住下,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沈晰稳妥地打算着,玩笑道,“等过几天她出差回来,可要让她好好感谢我。”
“唉,看到你就知道没什么事了。我们老年人嘛,还是愿意在老家过年,明天就回去了。”
容谧父母私下里唠嗑,其实也很看得中他的为人处世。可惜自己的女儿最了解,知道容谧是对他没什么特殊感情的,只能惋惜地说,“等到能联系上谧谧,麻烦你给我们也说一声。省得这大过年的,太让人挂心了。”
“哎,”沈晰笑着说,“一定。”
两位长辈都爱吃中式小炒,他特意请两位到中餐厅里吃晚饭,又把人送到酒店好好安顿后返回拉图,这时候才知道有人来过电话,“怎么了,有急事?”
“嗯,是从医院打来的。”
前台姑娘表情很担忧,“好像是容姐遇到了交通事故。问她的家属在不在店里……老板,你快去看看吧。”
**
病房里,医生和匆忙赶来的青年男人在交谈。容谧低着头坐在病床边,左脚不安地踩着右脚,视线边缘是他深色的大衣纽扣。
她头晕得厉害,只听到一些模糊的诊断,医生说具体情况要到拍片结果出来之后进一步分析,好像是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毛病。
护士说她刚从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幸运的是除了脑震荡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来的医院。
明明她上一秒还在公交站等车回家。
闻讯而来的陌生男人初步了解完情况,在她面前蹲下身,“别怕。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容谧面对一张毫无印象的脸,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爸妈……什么时候来?”
“很快,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住得离医院不远,应该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他温和地说,“在他们来之前,我先陪着你好不好?待会儿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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