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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故人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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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三个小血瓶中,最后那瓶装着的并非瑶姬血液,而是绥廉王为了给她补身子,特意命人做的鹿血汤。

    将三个瓶子转交给太医,吩咐他按顺序为孙太后每日服用,瑶姬便在绥廉王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等到他们到达会鹿台的那一天,出现在孙太后身上的奇迹,就要消失了。

    拼命渴求生命的孙太后会怎么做呢?

    失去理智之下,真不知那奄奄一息的三公主,会被她折腾成什么模样。

    待孙太后撒手人寰,负责割肉的马嬷嬷等人,必定也落不得好下场。

    无论是何缘由,当初为虎作伥,帮三公主折磨梓欣的时,她们也早该想到日后会遭的报应。

    那对血肉相缠的母女,大概会从阎王殿,一路打到黄泉路吧。

    瑶姬将头靠在车窗上,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声音,安静地闭上了眼。

    这些天,朝廷对霞液丹日后的用处提议,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俨然将她当成了只会放血的工具,简直毫无尊重可言。

    即便有尊重又有何用?

    像那日重华殿上的三公主,不也是被一点一点的高帽子,逼到了绝处?

    绥廉国的整个朝廷和王宫,都已经烂透了底,遗留在世间也只是祸害。

    渣滓,就应该毁灭。

    * * *

    此次去会鹿台跟靖炀国谈判,朝中重臣都跟来了不少。

    包括位高权重的卢相和七王爷,毕竟他们两个曾经在千娇会上力捧的姑娘,此时都在队伍中。

    萧娇娘为了能够扮演好三公主,整日整夜地接受着教习姑姑的训导。

    不仅要将王族族谱背得滚瓜烂熟,还要知晓各种繁复礼节。

    甚至连动作和神态、说话的方式,都要尽可能地模仿三公主。

    毕竟褚柔珠是何等作派,坊间也已有了不少传闻,想来靖炀国那边会做调查。

    见面前,手艺高超的宫女将萧娇娘从头到尾好好装扮了一番,连红妆都是顺着三公主的眉骨画。

    华贵的衣物再加上浓妆的掩盖,足可以跟一张模糊的画像混淆。

    跟着车队走到第二夜,听着帐外噼啪的篝火声,瑶姬望着帐内的木质棚顶,思绪飘渺。

    今夜对孙太后而言,是奇迹降临的最后一晚。

    待到明天,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白弱婷估摸着,已经带着丰厚的赏赐出城了,不知还能不能赶回去,见她师傅最后一面。

    明日……

    瑶姬翻了个身,将厚毯子盖到颌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睡吧。

    听着帐外来回巡逻侍卫的杂乱脚步声,心里却没有丝毫安稳可言。

    * * *

    胡乱睡到了后半夜,帐帘不过略微被掀开了一角,瑶姬就猛然惊醒。

    她毯下藏着特意带出来的小刀,紧紧地攥在手中,蓄势待发。

    算来算去,那家伙也该现身了。

    他的轻功很好,即便能明显感觉到有人进了帐,瑶姬却仍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刺激她鼻翼的,是玄行身上独有的那股清茶味。

    感受到床榻往下略压了压,瑶姬知道,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

    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睡颜。

    手中的刀又攥紧了几分,瑶姬却没有轻举妄动的打算。

    根据预言卡的显示,她会活到大军到会鹿台的那天。

    而且这次,卡牌上并没有什么隐晦的暗示。

    比如之前的“不可招惹玄行”。

    想想也真是够可笑的,险些把那家伙斩得人头落地,还能再得罪到哪儿去?

    “都已经醒了,难道就没什么话跟为师讲?”

    玄行轻笑着,戳破了她的伪装。

    瑶姬咽了咽口水,仍闭着眼:“徒儿劝师尊还是小心些为好,没准帐帘上也涂了毒呢。”

    “知道知道,为师算是长记性了,可观察了一整天,也不见进出服侍的宫女有何异样,总算才放下心来。”

    玄行自顾自地感叹道:“苍天厚待于我,让我在临死前,寻到了个这么有趣的徒弟。”

    瑶姬总算肯睁开眼,也不坐起身,就那么躺着看他:“师尊好像,很乐在其中?”

    “实不相瞒,那日正巧是为师的生辰,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玄行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光头。

    瑶姬微微眯起眼:“生辰快乐。”

    “是挺快乐的,活了这么多年,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玄行望着虚空,口中喃喃道:“被心爱的徒儿摆了一道,身重难解的剧毒,无数侍卫乱刀砍,窗外还有整装待发的弓箭手……”

    将那日的情形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玄行长叹一声,真诚地露出了愉悦的表情:“如此难解的困局,当真让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瑶姬:……

    天可怜见,她的初衷,并不是想让他开心。

    “曾经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过,要设一个世人都不能破解的难题,让我深陷其中,挣扎至死,可我期待着,盼望着,激动了半晌,却无味得如同嚼蜡。”

    玄行的眉头,难得地锁了起来:“你懂那种感觉吗?就像期待了两年全羊宴,端上来的却只是一根羊骨头。”

    瑶姬:我不理解。

    许是这几个字也写在了脸上,玄行失笑地摇了摇头。

    “顾桢的事情你放心,我许下的承诺,便一定会做到,只是不知,徒儿能否再给我设一局如此艰难的棋?那日的快乐太短暂,根本无法彻底重现,唯有夜夜思量,难耐啊。”

    她还从来没听过这种找倒霉的要求。

    曾几何时,她认为顾桢就已经很有受.虐的倾向了,没想到跟他比起来,眼前的玄行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级别的。

    “你想找难事做,那还不容易?想个法子将分裂的六国再次统一,总共你忙活几天的。”

    瑶姬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系统屡次提醒无法杀掉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若与他继续缠斗下去,今后每日每夜都要提心吊胆。

    不如寻个别的目标,将他远远的支开。

    就像给狗扔一块肉骨头,随便他去别处怎么啃咬,只要不来她面前碍眼就行。

    玄行好奇地看着她:“你想让我做这件事?”

    “算是吧,师尊如此厉害,难不成连这么小的困难都没办法?”瑶姬眨眨眼,真诚期盼他能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滚吧。

    然后在路上骨折吧。

    伸手伸手搔了搔脸颊,笑得有点无奈:“也罢,谁让你这么对我的脾气呢?为师帮你把天下打下来,然后让你做女皇。”

    “嗯?”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瑶姬豁然瞪大了双眼。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系统曾经表明,只要日后统一六国的君王,对她说出那句通关密令,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可她却没有明确表示过,王位必须在几位主NPC之间产生!

    何必每日围着狗男人们打转?

    她自己来当这个王,又有什么不可的!

    玄行狭长的眼弯了弯,他从未在瑶姬的眸中,见到过这般夺目的神采。

    他的乖徒儿,好像对统一天下真的很感兴趣。

    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扫过,玄行猛然发现,自己的嘴角也在偷偷上翘着。

    他在笑。

    为了其他人的开心而开心。

    真是种奇妙的感受,从未体验过。

    玄行摸着胸口,确认起伏的频率在微不可闻地加快。

    从前某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突然具象化在了他的眼前。

    故去的老玄行说过,唯有学会爱他人,才能解脱真正的寂寞。

    如今他的心思被乖徒儿牵动,可就是尝到了些许“爱”的滋味?

    玄行没真正经历过情感,一时间不敢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毕竟是个做师傅的,又不好直接问瑶姬,只得细细的品味着这种感觉,直到其彻底消失不见。

    很短暂的瞬间,却如烟花炸裂般美妙。

    老玄行曾经跟他说过,世间最绵长的情感,除了爱之外,还有恨和伤。

    玄行想让这种感觉再持久一点,无论是哪种滋味。

    他觉得,乖徒儿能够帮他这个忙。

    ????????? 不过略失神片刻, 瑶姬藏在毯下的尖刀,便直逼他面门而来。

    几日不见,她的动作倒是干练了许多。

    没有一丝犹豫, 果断得很。

    玄行侧头轻松躲过,单用两指轻松夹住锋利刀刃,任她如何挣拔都无法动弹。

    “别闹。”他安抚人的语气很温和, 仿佛蛮不讲理的是对方。

    瑶姬愤然撇开那刀,气恼玄行这厮竟然如此轻视她!

    不对, 这家伙是个疯批。

    无论是明杀还是暗杀,都只会让他更兴奋罢了。

    望着她吃瘪的模样, 玄行眸中露出丝逗弄后的欢愉,指尖略微有点痒。

    他想轻掐一下瑶姬的脸, 再惹得她恼怒咒骂, 最终失去理智,妄想叫来守卫。

    到时, 他就可有机会亲手捏碎她的喉咙了。

    真想看看乖徒儿眸中的惊恐和慌张啊……

    玄行将小刀弹飞, 暗自调整呼吸。

    克制, 要克制。

    他和宝贝徒儿还有其他游戏要玩, 不可被此等琐事搅扰。

    单单想一下“未来”二字,便让他浑身难耐。

    同瑶姬的未来,他很期待。

    * * *

    瑶姬屈膝坐在床榻的另一边, 尽可能与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玄行头上的属性条不见了。

    无论是行动值, 还是危险值,与顾桢那时一样。

    可恶,一旦她做出试图攻击主NPC的行为, 其属性就会消失。

    “系统, 这就是你给我的‘不听话’的惩罚吗?”

    瑶姬在脑内狠狠质问道。

    【属性条消失, 并非系统所为,而是……】

    系统冰冷的声音沉默良久,似乎遇到了不可控的卡顿,让它出了故障。

    【主NPC的行为,脱离了游戏模拟好的路线范畴】

    “什、什么意思?”瑶姬只觉得系统在跟她打哑谜,说的话云里雾里。

    【崩坏、脱离、自主、觉醒……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另一个不走主线剧情的“瑶姬”】

    努力向她做完解释,系统便再次归于沉默。

    似乎方才说出的那些话,连它自身都无法理解。

    这个游戏了的玩家和主NPC,身为游戏世界的创造者,也看不透。

    迷惑,费解,还有占据多半的期待。

    瑶姬这个不听话的玩家,究竟能把原本的狗血玛丽苏游戏玩成什么样?

    不知不觉间,系统已坐在了旁观席上。

    沉浸。

    它似乎,也不再是那个单纯向玩家提供帮助和解惑的系统了。

    某种改变在悄然发生,它的程序在一板一眼的运作中,时常也会发生跳跃。

    人类的情感……也能属于系统吗?

    系统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亦不懂思考为何物。

    它只知道,自己的程序,并不抗拒这种改变。

    * * *

    时至今日,瑶姬才总算搞清楚了一件事。

    她的“出格”举动,好像把原本只是“程序”的疯批们,搞觉醒了……

    “瑶姬。”

    “啊?”正出神呢,玄行忽然开口叫住她,着实让她惊了一下。

    “你……可能让为师体验下,何为“伤心”?”玄行在“爱”、“恨”和“伤”中选了半天,终于有了决定。

    若说“爱”于他而言本就过于缥缈的话,那“伤”更是荒诞可稽。

    他无法理解伤别人所伤,痛别人所痛。

    这种极度共情他人的滋味,远比爱恨这种单一的情绪,更吸引他。

    听闻伤情者,或妒或怒,或悲或叹,是世间最苦的滋味,甚至可纠缠一生,不得解脱。

    如此强烈的情感,玄行真的想在临死前,好好体验一下。

    若是旁人没这可能,但瑶姬,总能带给他无限惊喜的乖徒儿,定会寻到法子。

    见瑶姬只定定地看着他,未曾答复,玄行还以为是给的筹码不够多,略思片刻后哄道:“若能办成,为师便将顾桢的死期,缩短为三个月,你看如何?”

    又是要帮她扫荡六国当女皇,又是要杀顾桢,瑶姬听得可笑荒唐,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似乎真的能做到这点。

    呵,应了就应了,只要眼下能保住性命,管他日后爱作什么风浪。

    离她远点儿就成。

    “好,我答应你。不过师尊,约法三章,在此期间,您可不得伤徒儿性命啊,否则游戏就不好玩了。”瑶姬笑眯了眼。

    玄行同样眯着回望她,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各自摇着看不见的尾巴,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成交~”玄行乐了,还是没能忍住,在她右颊上轻轻捏了一小下,便轻笑着脚尖点地,眨眼间消失在账内。

    门帘掀起落下的瞬间,那恶人便走得无影无踪。

    入千军万马的军帐内信步游庭,便是趁机取下绥廉王的首级,也并非难事。

    即便叫了守卫又如何?

    徒让那家伙捡乐子罢了。

    瑶姬气呼呼地用衣袖擦着自己的脸,掏出小花镜在黑暗中照了半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重新躺下。

    该死该死该死!

    她睡不着了!

    狗和尚,总有一天要你狗命!

    * * *

    霞液丹的功效就是好,即便熬了整宿的夜,脸上也没出现熊猫眼,肌肤依然吹弹可破。

    瑶姬任由身边的宫女帮忙梳洗打扮,心中仍对玄行昨夜的冒犯举动心有余悸。

    用清水仔仔细细洗了半晌,又扑了不少香粉,这才作罢。

    绥廉王向来习惯与她共用早膳,来到帐中时,着实被她难得的妆扮晃得迷魂。

    “阿瑶,今日好兴致啊。”褚裕和总觉得直呼她的名有点过于生疏,思虑了好几天,这才鼓起勇气改了口。

    瑶姬置若罔闻,如此称呼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别叫她“小姬”,一切都好说。

    “今日大军便可到会鹿台,届时应那靖炀王的要求,你也要与我们同上山。”褚裕和并不用他人假手,亲自给她盛了碗热鸡汤喝。

    虽然他除了对母后外,从未做出这般服侍人的活儿,可但凡能与她更亲近些的举动,都会让他雀跃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像戏本上唱的那样,郎情妾意地亲手喂她吃东西。

    可惜,瑶姬过于害羞,每每都会拒绝地别过头去,弄得他的筷子只得僵在原处,尴尬收回。

    这也不妨事,等行完周公礼,想来女儿家的羞涩,便会逐渐褪去。

    他有太多太多想跟瑶姬尝试的事,等解决了和亲联盟的问题后,定要一一补回来!

    大军稍作整顿后,即刻拔营前行,赶在晌午之前,便到了会鹿台的山脚下。

    萧娇娘已经画好了红妆,在教习姑姑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甚至当绥廉王亲自考问时,都能做到神态自如地对答如流。

    就连三公主的声音,也模仿的有模有样。

    褚裕和看得啧啧称奇,大加赞赏了她一番,尤其是对培养出如此人才的卢相,更加另眼相看。

    相比之下,孙筱筱的地位就要低下多了。

    作为陪嫁的姑娘,她甚至连乘花轿的资格都没有。

    只得坐进一顶小轿子里,跟在萧娇娘的队伍后面。

    甚至在梳妆打扮上,都要略逊她一筹才行。

    毕竟和亲的主角,是这位冒名顶替的三公主,任何人都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唯有引起靖炀王足够的兴趣和重视,未来她们在他国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在上山之前,卢相等臣子曾经偷偷劝过绥廉王,还是暗藏些兵器比较好。

    万一对方突然反水,发动攻击可怎么办?

    七王爷一派倒觉得这老头是多虑了,对方好歹也是个王,若真在和谈时发起兵变,恐怕要受万世嘲笑。

    但凡要脸面的一国之君,都使不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其实这一路上,朝中的两个党派就争吵不休,绥廉王又是个喜欢从中和稀泥的。

    直到这时,也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做人以诚信为本,依朕看,兵器还是别带了。”褚裕和有点头痛地摆摆手。

    他觉得卢相等人未免过分谨慎:“若爱卿不放心的话,大可派先前部队先去会鹿台打探,待探回消息,再上山也不迟。”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法子最为稳妥。

    先锋部队一共二百人,轻装上阵。

    若两炷香之内还没回来,便是祸事了。

    瑶姬与绥廉王共乘一辆马车,靖炀王提出要见她的条件,在褚裕和看来,摆明了是余情未了。

    尽管瑶姬再三跟他解释过,自己只与靖炀王在万国宴上见过一面,并无半点别的私情。

    可绥廉王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掌中珍宝被他人惦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此番瑶姬出面,几乎也是以绥廉王宠妃的身份参会。

    必须当面断了靖炀王的痴心妄想,才能让他死心地与萧娇娘离去。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其间山上不时传来阵阵鹿鸣,煞是悦耳好听。

    褚裕和闲来无事向她介绍,正因为此山鹿多,所以山顶才会被成为会鹿台。

    “若你喜欢,朕以后便在林苑中多多饲养。”褚裕和想偷偷拉住她的手,却被瑶姬为难地避开了。

    “圣上,有人呐~”

    瑶姬不好意思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卢相等人连忙轻咳着,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已经上了岁数,年龄老得足可以当阿公,但不得不承认,瑶姬的美对全年龄段,都极具魅惑力。

    就算知道是痴念,也忍不住看了又看,即便无法靠近,心中也能得到少许满足。

    即便没有霞液丹这档子事,如此佳人,也着实不该便宜了靖炀王之辈。

    瑶姬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玄行着光头的身影。

    她不信那和尚会就此彻底消失,两国和亲这么大的热闹,他哪有不看的道理?

    可究竟藏在何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皆忧心忡忡,心不住祈祷着事情的顺利发展。

    好在只过去一柱半香的时间,探路之人便回来了。

    对方表现得极有诚意,靖炀王甚至已经亲自到场相候。

    且靖炀那边只带了二百人马,皆手无寸铁,看模样全是朝中的文臣。

    除此外,还预备好了一顶华盖花轿,专为迎接三公主做准备。

    绥廉王心中大喜,虽有卢相等人极力劝阻,却依然决定以信义为本,只带相同人数上山。

    左右大军就等在山脚下,即便出了什么闪失,那些精锐将士,也足可以护他逃到此处。

    卢相与七王爷等重臣随行,上山时皆面沉似水,对签署联盟合约之事,并没有绥廉王那样乐观。

    瑶姬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山路的颠簸一晃一晃,珠翠压得她头又重,只得用手勉强扶着。

    待晃荡终于归于安稳,绥廉王亲自撩帘,将她扶下轿。

    不待她拒绝,便坚决地握住她的手,在众侍卫的护送下并肩前行。

    此等殊荣,就连当今皇后都没享受过。

    朝中重臣忍不住私议纷纷,暗自商讨,今后定要极力遏制瑶姬在后宫的地位。

    否则任此鹤乘国逃妃势力坐大,终归不是件好事。

    又行了约二百米远,终于看见了那个宽广的会鹿台。

    靖炀王与众臣子立于台上,拱手向绥廉王问候:“裕和兄,一路可好?”

    褚裕和点头回礼,并没有放开瑶姬的打算,只在嘴上与他客套了一番。

    多日不见,靖炀王仍然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就像金玉堆里养出的公子哥,举手投足间,皆带着难以摒弃的贵气。

    靖炀王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相牵处,略微怔了怔,眸中失意神色一闪而过。

    褚裕和等的就是这个,内心的满足感骤然提升,连嘴角的笑都晴朗了许多。

    靖炀王身边有五位朝臣,褚裕和也是如此。

    两方在凉亭下相会,命人将带来的茶具摆上,还有各色糕点充饥。

    不过都是摆设罢了,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档口,毫无心机地吃对方准备的东西。

    瑶姬按照绥廉王的吩咐,一直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听着两国君王你来我往的寒暄者,强行忍住想打哈气的冲动。

    昨夜失眠时,瑶姬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在霞液丹的庇护下,是否真的那么需要睡眠。

    可如今,她算咂摸出滋味来的。

    甭管是什么神丹护体,但凡遇到极度无聊的事,她还是会下意识回到学生时代的高数课堂上。

    只看见那些人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完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按照联盟进行的流程,萧娇娘由宫女搀扶着,缓步下轿。

    用金丝镶边的团扇遮住面孔,盛装来到靖炀王面前,略作答礼。

    身侧的孙筱筱虽然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却也极力展示自己的美。

    她从不认为凭自己的资质,就应该被萧娇娘踩在脚下。

    等嫁入靖炀国,没了绥廉的依仗,还不是得各凭本事?

    孙筱筱自认有得是能耐,会让靖炀王身心臣服。

    日后说不定还能被封为贵妃等位,可比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后要强多了。

    靖炀王显然对两位女子十分满意,命人将萧娇娘请入靖炀准备好的花轿中。

    甚至连同行的孙筱筱,也准许暂时一同进轿。

    等到下山后,再另做其他安排。

    联盟之事继续按照流程往下进行着,其间不住地有使者往山脚送信,传递最新的情报。

    按照目前的频率来看,基本上是每半炷香跑一次。

    两国均是如此,在这种关键时刻,多小心都不为过。

    “裕和兄请看,这便是靖炀愿意赠送的十座城池,虽然地处偏僻了点,都在两国的边界边缘,却也足可代表本王的心意。”

    待会谈进入到灼热期,靖炀王终于命令手下,拿出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地图。

    牛皮纸图缓缓展开,用墨笔勾勒出的地势,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赠给绥廉的十座城池。全都用红墨标了出来。

    绥廉王看的心花怒放,下意识在交谈时想用手在图上点指,却被候在旁的卢相给拦住了。

    “启禀圣上,还是小心些的好。”卢相客气地朝靖炀王笑着,转身凑到褚裕和耳边,谨慎低语。

    只要是对方准备的任何东西,他都没有让绥廉王触碰的打算。

    毕竟这世上,龌龊的手段实在太多,没必要冒风险。

    “怎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裕和兄还是信不过本王?”靖炀王眉头微微皱起,面上似有不悦神色。

    “自会面以来,靖炀已表现出了最大的礼让和诚意,绥廉王如此行事,着实寒了本王的心呢。”靖炀王作势想把地图收走,连忙的魂飞魄散的卢相给劝住了。

    不管怎么说,绥廉能白白得十座城,都是天大的便宜。

    若是这么好的事让卢相给搅和了,那可真是千古罪人。

    “罢了罢了,不过小事而已,靖炀王何必放在心上?”褚裕和不满地瞪了卢相一眼,命令七王爷将他带到旁边等候。

    靖炀王这边也挥退了身边人,整个亭下就只余二位王和瑶姬了。

    随着讨论得越来越深入,绥廉王的手也随着对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巨大的诱惑在向他招手,肥肉当前,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顾忌。

    瑶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当初靖炀王谈合约的条件之一,便是以见她一面为代价,割让这十座城池。

    可如今当真见了面,靖炀王分给瑶姬的注视却少之又少。

    倒像是个目不斜视的柳下惠,哪有半点痴情的模样。

    更何况,她记得万国宴上的靖炀王,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紫眸。

    正是如此,才让她对其印象深刻。

    可面前的这一位,不管怎么瞧着,眸色似乎都对不上。

    从两位王的言语交谈中,瑶姬得知,之前来往只是通过书面而已,此番还是头一次会晤。

    这绥廉王果然是个不堪重用的,各方面都稚嫩得可笑。

    难怪会那么渴求让孙太后延续几年生命,好帮他管理朝政。

    骤然失去可依靠的大树,所有的短板也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了。

    瑶姬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离预言卡上即将出现的画面,还有多久?

    她盯着游戏面板上的数字倒计时,一秒一秒的数着。

    当卢相在她身后突然倒地时,绥廉王甚至没有半点察觉。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随行的二百人中,有几乎一半的人,瞬间对同伴下了黑手。

    用的法子都是绕到身后捂住嘴,猛然以利刃割喉。

    滚热的鲜血瞬间喷洒在空,腥臭的味道却始终跟凉亭有一段距离。

    绥廉王仍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直到侥幸逃生的侍卫发出惊人的尖叫,这才骤然醒转。

    他惊讶地站起身,看着手持利刃的七王爷,和其身后视死如归的浴血将士,慌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七,你这是为何?”

    足足懵惑了半晌,褚裕和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艰难问道。

    “皇兄,老七我此生没有别的抱负,只是想尝一尝坐龙椅的滋味。”

    七王爷狠狠抹去脸上的鲜血,恨然道:“父王偏心,将本属于我的位置硬赐给皇兄,如今老七只不过是想拿回原本丢失之物罢了。”

    瑶姬默默站起身,退到旁边。

    狗咬狗一嘴毛,她可没有掺和其中的打算。

    就这么会儿功夫,花轿里也传来了两声惨叫。

    没过多久,萧娇娘和孙筱筱的尸体便被人抛了出来。

    哪还有什么以后啊?

    整个靖炀国,从未准备过她们两个的容身之处。

    “你、你,你竟然敢勾结敌国,谋害自己的君王?”

    绥廉王神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等彻底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想起揪住七王爷的衣领问罪。

    没想到才刚刚走到近前,便被其一刀插.入腹中。

    狠着心往横一拉,龙袍破裂,什么杂碎便都流了出来。

    七王爷眸光阴冷,捏着褚裕和的脸,往他面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孙贱人的儿子,本王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亡母的灵魂!”

    每个朝代的后宫之争。都不可能风平浪静。

    尤其是太后手上的鲜血,多得连清水都洗不干净。

    绥廉王的双目木逐渐失神,整个世界也随着身子的绵软无力,跟着倾倒。

    最后的最后,他抬眼望着蔚蓝的天,嘴角吐出丝血沫来,嘿嘿笑了。

    “老七,你的结局,朕就在天上看着……”

    七王爷没有心思听的废话,手起刀落,结束了绥廉王的一生。

    ????????? 靖炀王淡笑着伸手, 在半掌处无声地拍了拍,高举起,向七王爷致意喝彩。

    七王爷冷漠凝视着褚裕和的尸体, 嗤道:“真是个不中用的蠢材,连白赠十城这种妄言也信得这般深,朝内老顽固的忠言半句都听不进, 留着早晚是我绥廉王的祸害,不如尽早除去!”

    他双拳逐渐捏紧, 几乎要攥出血来:“即便背上谋逆的千古罪名,本王也心甘!”

    余下近百名绥廉死士, 皆感动得热泪盈眶:“属下愿永生追随圣上,万死不辞!”

    这句“圣上”叫得顺口, 怕在不知在背地里称呼了多少次。

    瑶姬内心毫无波澜, 凭褚裕和的心力和才智,能坐到王位上恐怕多亏了当初孙太后在背后筹谋。

    德不配位, 必有殃灾。

    既权不稳, 还敢将颇有威望的七王爷留在朝中任职, 而不远远地封地遣走, 除了“自寻死路”二字,真不知该作何评价。

    当初靖炀国的赠城文书送来时,瑶姬就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儿。

    比起靖炀给的巨大利润, 绥廉这边与之相对的回馈, 着实是少得可怜。

    可孙太后病重,褚裕和又是个耳根软的,经不住朝中七王爷党羽日夜劝说, 去往会鹿台勘察的探子又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才动了心。

    单方面来看, 七王爷的确比他稍有资格继位。

    但这位,也是个蠢的……

    内战怎能假借敌国之手完成?甭管靖炀王当初给他画了什么饼,若没机会实施,便都是空话。

    瑶姬自觉退到旁边站着,不料两国人的目光,竟还盯在她身上。

    绥廉使者每半炷香一探,眼瞧着马上就要到时限,留给他们的空余着实不多。

    靖炀王提起朱笔,在地图上涂抹了半晌,足足划掉了五座城后,卷好隔空扔给七王爷:“此五城,依先前约定赠与绥廉。”

    七王爷稳稳接过,打开飞速览阅一番,紧皱的眉头总算略舒了舒:“靖炀王言而有信,愿日后两国永结同盟,共御外敌!”

    “那是自然。”靖炀王笑着绕过石桌,将装隐形人的瑶姬牵到身边。

    两手刚交汇在一起,七王爷豁然举起了刀:“且慢,瑶姬是我绥廉的人,您还是留下为好。”

    瑶姬也不挣扎,左看看右瞧瞧,装出副没半点主意,只得任人摆布的懵样。

    “这……可是绥廉送来的两位新嫁娘,全都命丧黄泉了呀,七王爷,孤以让五城,难道连一位女子都带不回了么?”靖炀王语气充满无奈:“如此行事,可让孤如何向国内臣民交代啊。”

    七王爷眸光阴沉,部下亦随之做好备战姿态。

    瑶姬身上霞液丹的事,以及运用得当,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神迹,恐怕其余几国早就听到了风声。

    尤其是在绥廉势力渗透最为严重的靖炀,如今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瑶姬的价值,几座城池都比不上!

    靖炀王眸光微敛,并无半分放手的打算,反而将瑶姬拉得更近了些:“不如这样,还是问问瑶姑娘本人的意见如何?”

    七王爷几乎要瞪得双目喷火,明示暗示的,恨不得将瑶姬身上盯出几道窟窿来。

    瑶姬:……

    这靖炀王挺缺德呀,把烧红的炭火往她这边撇。

    啧,就不能像个强盗似的直接将她掳走么?

    麻烦。

    “二位大人不要吵,若以瑶姬一人之力,便能划清两国干戈的话,要瑶姬做什么都可以。”

    瑶姬抬眸,泪盈盈地望着七王爷:“只是瑶姬先前忠于的是裕和圣上,其他人等,着实……”

    开玩笑,三公主和孙太后估摸着这会子也该手拉着手过奈何桥了。

    回去,岂不是找死?

    靖炀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坚定立场,忍不住拍掌笑道:“好好好,瑶姑娘忠烈,既不肯委身绥廉新王,那本王就代为守护了。”

    “放肆!”

    七王爷怒不可遏,有些想要动手,可如今他们的人马只是对方的一半。

    若强行开战,恐怕只会被杀个片甲不留。

    旁边的侍卫也在悄悄拉他的衣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两国联盟不易,还望绥廉王不要因些许小事,就坏了彼此的和气。”

    靖炀王收起嘴角的笑,命人将瑶姬请上花轿。

    虽然萧娇娘和孙筱筱的尸体已经被拉了出去,但轿内仍然有股挥不去的血腥味。

    帘子方才撂下,外面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瑶姬不可落入他国之手!”

    “夺回来!”

    “杀!”

    想想也是,掌握了长生不老的秘技,便掌握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命脉。

    瑶姬规整好自己的袖子,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不知外面何时才能乱完。

    七王爷此时破坏盟约,简直是自寻死路,真动起手来,哪还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听见了他所发出的惨叫。

    可兵戈声才稍止歇,尖锐的号角便骤然吹响。

    声音刺得鼓膜发痛,且极具有穿透力,即便是再隔上两座山也能听见。

    估摸是探听情况的使者回来了,瞧见满地狼藉,吹响了开战的号角。

    与此同时,靖炀这边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哎,最终还是要打起来。

    周围很快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便有人抬起了她的轿子,歪歪斜斜往前跑去。

    抬轿子的人平时显然不是这般手法,不过因为心中慌乱,所以才丢了技艺。

    瑶姬在里面被颠得七晕八素,勉强扶住轿壁稳住身形。

    为了透气,她下意识掀开后面的轿帘,在满地骇人的尸体中,蓦然发现了一抹嫣红。

    那个穿赤红袈裟的光头,正手持锡杖蹲在卢相身边,用手压住他那不断往外渗血的喉咙。

    卢相还有救?

    瑶姬知道,这家伙从来都不做无用功,早就猜到他会潜伏在附近,不料这时才现身。

    冥冥中似乎受到某种感召,玄行忽然抬头,狭长的双眸弯了弯,对上了她的目光。

    用力撂下轿帘,瑶姬的心里开始打鼓了。

    不好,方才两方经过了一阵短暂厮杀,靖炀这边的兵力也有所损伤。

    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恐怕真拦不住那个疯和尚。

    他想干嘛?该不会要把她再掳回绥廉国吧!

    该死,这可不成!

    瑶姬坐不住轿子了,这速度还没有她本人跑得快呢。

    不料刚刚探身,搭在轿门的手却被人给拍了回去。

    “别乱动。”

    声音清悦得那般熟悉,却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他们快追来了,不是救回你,就是要砍死你,似乎还带来不少弓箭手。”轿外的男人虽然说着事态紧急的话,语气却轻松得很。

    “你……你……”

    不祥的猜测在此刻应验,瑶姬就知道,自己没记错靖炀王的眸色。

    “顾桢!你真是阴魂不散!”

    轿外响起一阵撕扯声,未过多时,帘子被拉开了一角。

    身着龙袍的顾桢探头,撕下面具后,竹月色的眸中尽是欢色:“还说我呢,你怎么惹上那煞神了?”

    瑶姬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发蒙,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玄行?”

    “就那个疯和尚。”顾桢用下巴向后点了点,显然玄行就在不远方。

    “是他!你俩真是老相识?”瑶姬心中隐隐有点期待。

    毕竟玄行答应过她,要取顾桢的狗命,眼下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算是吧,刚才趁乱聊了两句,没想到相别两月,他竟然出家了。”顾桢脚下仍然跟轿夫保持着同一速度狂奔,面上却不带任何红润,甚至连呼吸都没紊乱。

    瑶姬:……

    还、还聊天了?

    好家伙,这展开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没聊多久,不过是说了说彼此的近况,百忙之中,他特意抽空告知了我的死期,说半年后定让我丧命,还是受了你的委托。”

    顾桢聊这些事,仿佛在闲话家常,末了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间,为何要让外人插.进来?谋杀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他的语气极其真诚,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推销员。

    瑶姬推开他的额头,让这张脸在轿内消失:“多谢,我不想订杀人秘籍。”

    一阵放浪的笑声传来,顾桢似乎心情大好,也不知究竟戳中了他哪件开心事。

    然而,没乐多久,利箭破空声便从后方传来。

    听着咻咻声不绝于耳,瑶姬也将身子蜷成一团,尽量远离后方的轿帘。

    果然,刚刚贴着轿壁缩好,一支箭便带着凌人的气势,猛然射.在她方才还坐着的那块软垫上。

    箭尾在空气中微微颤着,未等恢复平稳,第二支箭也跟着来。

    看样子,绥廉的大军已然赶到,且对她起了杀心。

    长生不老的秘方,即便彻底消灭,也不能被其他国家所掌握。

    瑶姬惊魂未定,外轿突然被人用力地敲了敲。

    “欸,死了没?这轿子挺沉的,你若真断气,也好让几位轿夫歇一歇,丢下这累赘。”顾桢笑着问道,不过在意的点很欠揍。

    “能不能跑快点呀?是不是没用过午饭!”瑶姬气得想把箭□□刺他,却怕又有新的箭射进来,伤到手。

    “哎,轿子里的这位脾气不好啊,只得烦劳各位兄台再使使劲儿了。”顾桢的语气透着无奈。

    快速前进中的轿子突然顿了一下,片刻后,却突然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前行!

    瑶姬一个没稳住,差点被软垫上扎着的箭尾伤到。

    她心中纳闷不止,按理说在这种生死率攸关的时刻,几位轿夫应该早就拼尽了全力才对。

    如何此刻因为顾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发挥出如此大的潜力?

    听得外面的嘶喊声逐渐远去,瑶姬好奇地探出小脑袋,发现前面的两个轿夫,后脖颈、头顶处都不知何时插了银针。

    甚至是肢体的各个关节部位,也都无一幸免。

    “你对他们怎么了?”瑶姬看得头皮发麻,虽然那些人依然还活着,可从神色上来看,似乎都变得呆滞木然。

    仿佛只能听话前行,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似的。

    “放心,不过是小小地操控了一下,顾某人热爱生命,平生最不喜滥杀无辜。”顾桢恬不知耻地回道。

    脸皮极厚,赛过城墙。

    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小舟,瑶姬就乘着这顶摇摇晃晃的轿子,盯着枪林箭雨,来到了靖炀国的土地上。

    * * *

    约莫着行进了一个时辰,直到她的五脏六腑都要遭受不住此等摧残时,要命的轿子总算停了。

    “无事了。”听着顾桢在外的安慰,瑶姬小心确认过周遭无追兵后,终于掀开了轿帘。

    避开顾桢递过来的手,瑶姬灵巧地跳落在地,冷不丁瞧见将她从战场上一路抬回的四位轿夫,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每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插.着箭矢,衣服都已被鲜血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顾桢的银针能逼出他们身体的潜力,却也在极大程度上,过分消耗了轿夫的生命力。

    瑶姬于心不忍,刚要划开手掌相救,没想到竟被他拦了下来。

    “放心,我方才留意过,伤处并不致命,用寻常医术还能救得回来。”他看了眼瑶姬的刀:“做什么为别人弄伤自己,不值当。”

    “我说值就值!”这四人算是瑶姬的救命恩人,怎能看着不管!

    见她执意如此,顾桢只得吩咐其他随行士兵,将此四人都搬抬进驿站,并准备好热水烫巾。

    倒是副想要医治人的模样。

    瑶姬此时才顾得上打量周遭环境,发现随行护卫差不多有三百人,皆装备精良。

    瞧架势,已经远离会鹿台的战场了。

    此处虽山清水秀,却人眼鲜少,只有此“白驹驿馆”,插.着面黄红旗帜做招牌。

    算是个难得能歇脚之处。

    周遭护卫没法全聚集在小小的驿馆内,便在附近安营扎寨。

    一个个脱盔摘甲,流得汗瞧着活像洗了澡似的。

    从他们的闲聊中能听出,大军仍在后方与绥廉国的追兵厮杀,且暂时脱不开身。

    绥廉王已死,此刻原是一举进攻敌国,拿下康乐城的好时机。

    可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疯和尚来,嗜血如狂,赤红袈裟如巨蟒般舞动,九环锡杖环环催命。

    单是那身素雅的僧袍,都已染得比将军的战袍还红。

    且听闻动用某种手段,将垂死边缘的卢相给救了回来,顷刻间便得到绥廉朝臣的信任,临危受命,掌管起兵将的调动事宜。

    带着原本的一盘散沙左右拼搏,势不可挡,竟隐隐有将多出五倍的靖炀军马反杀。

    也不知那些精锐能撑得多久,战报屡屡传来,据说和尚只守住会鹿台的界限,并未带军追截。

    那些拼命想要瑶姬性命的,过半数为七王爷党羽,本想着拼死报国全忠义,无奈数量太少,没多久便被靖炀全部吞灭。

    看样子短期之内,绥廉这块肥肉,靖炀还是吞不下的。

    瑶姬将纷纷扰扰留在驿馆外,她不信顾桢真的能有那么好心。

    人蛹都不知道做过多少个了,慈悲这两个字,跟他压根儿就挂不上关系。

    * * *

    说来也怪可笑的,顾桢身上仍穿着靖炀王的那身龙袍,周围人竟也没苛责。

    四名轿夫安歇的地方在二楼,据说顾桢为了集中治疗,将他们全都安排在了一间大屋内。

    推开门,空中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呛得人直咳嗽。

    屋内的床不够用,索性就命人排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再在上面铺上薄毯。

    因有银针护着心脉,又封住了痛觉感官,过儿那些人只是平静地躺着,并未面露痛苦神色。

    瑶姬谨慎地走到近前,发现顾桢并没有蛮力拔箭,而是用刀将周围的肉割开,给有倒勾的剪头腾出空间。

    偶尔会遇上血流不止的情况,顾桢便再用银针封血,辅以棉布按压。

    待出血的状况好转后,再继续操作。

    瑶姬原本是来监视他的,看着看着,不由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伤口本身。

    “刀。”顾桢做这些事时,原不用其他人在旁帮忙,见瑶姬站着不走,便也自然而然地用了起来。

    只要能尽快让这些人的病情好转,瑶姬情愿暂时不跟他计较。

    递完棉布又递纱布,等到真要彻底拔箭时,顾桢向她示意:“痛楚太过强烈时,被银针封住的痛觉将会被冲破,你帮我按住他的肩膀。”

    “嗯……”

    瑶姬挽起袖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轿夫压住。

    拔箭的速度很快,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那个残忍的倒钩终于离开身体时,轿夫整个人就像突然回神了似的,发出抑制不住的惨叫。

    “呃啊!”

    感受着身下的人不断挣扎,瑶姬又使了几分力气,踮起脚尖,利用整个身子的重量,总算勉强将轿夫按住。

    顾桢没有片刻拖延,转而又向另一处箭伤发起进攻。

    这位轿夫一共中了三箭,在四人当中算是不重也不轻的,可即便如此,他的嘴唇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不能稍微停一停吗?他好像快要熬不住了。”

    瑶姬实在于心不忍,何苦让人家受这样的折磨?

    不过是一点鲜血而已,她还是给得起的。

    “你若是敢割血,救活之后,我也会把他们通通杀掉。”顾桢虽未抬头,却似乎长了通天眼,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混账,你敢如此,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瑶姬愤然怒道。

    “不放过最好,总比你忘了我强。”顾桢牵了牵嘴角:“若你真想试一试,我大可奉陪。”

    方才还觉得这家伙稍微有一丁点人情味,如今就暴露了狐狸尾巴。

    瑶姬不明白,他这么看重自己受不受伤干什么?

    当初分明把她做成了人蛹,手段凶残至极,如今到来这般假模假样的装蒜。

    呸!

    “如果真要流血的话,我只愿你为我而流,其他人还是免了吧。”顾桢玩耍着手中的尖刀,一滴血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顺着重力向下滑落,蔓延至骨骼分明的下颌,仿佛一滴凭空出现的泪划过。

    趁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又白皙了几分。

    顾桢的长相没有玄行那样妖孽,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干净透彻。

    如同寒潭中的映月,纵使投入石子激起涟漪,也改变不了他特有的光泽。

    明明很讨喜的一张脸,却长成了如此扭曲的性格,真是作孽。

    见她不再继续计较,顾桢又重新忙起手上的活:“伤处不宜拖延,还是尽早医治好为妙,更何况长痛不如短痛,若是我受了此等重的伤,宁愿同时将所有箭一起拔去。”

    然后默默爽飞天是么……

    瑶姬在心中暗暗腹诽。

    这家伙对痛觉的感受跟常人很不一样。

    吾之□□,彼之蜜糖。

    瑶姬甚至暗自想过,若慎刑司那等残酷的地方让他走一遭,怕不是要乐上了天。

    不得不承认,顾桢在医治他人时神情很是专注,全然忘却了时间,更不知疲累。

    只是一支箭一支箭地拔着,待所有的伤患都处理完毕时,夜幕已然降临。

    瑶姬已经累出了汗,肩背更是酸痛得很。

    反观顾桢,倒在旁悠哉悠哉地洗着手,随后动作斯文地擦干。

    眉宇间更是不见丝毫疲惫之色,工作效率简直比人蛹还好。

    若不是曾经亲手捅过他的小腹,瑶姬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今夜军队就在此安营,等明日再继续启程,约莫者再走三天,便可见到城邦了。”

    顾桢不紧不慢地说道,极度喜爱整洁的他,甚至连那些染血的废弃纱布,都一并收拾好了。

    推开窗透气,外面那棵巨高无比的杏树,枝头恰好探在附近。

    满屋顿时充满熟杏的甜香,估摸着熟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见半点涩意。

    瑶姬的味蕾被这甜味勾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再抬眸时,发现这一幕恰好被顾桢尽收眼底。

    他嘴角的笑意不见嘲弄,倒有些安宁的自在。

    “方才我让厨房准备了清蒸鲈鱼,还有甜杏浇糖汁之类的点心,洗漱过后便过来吃吧。”

    说罢,他拍拍手,让等候在外的侍卫带她去沐浴。

    瑶姬最后深深地看了那四名轿夫一眼,转身离开。

    倒都是她喜欢吃的。

    可惜褚裕和,从来都搞不懂这点。

    ???????貊 沐浴完毕, 换上侍女备好的新衣裙,瑶姬来到二楼正厅用晚膳。

    带着满脸的不悦,尤其是在瞧见早已入座的顾桢。

    “坐。”顾桢命人给她斟满酒, 挥挥手让侍从退下。

    瑶姬顿时胃口大消,如鲠在喉,连肚子也不叫了。

    果然, 用膳时坐在对面的人很重要。

    顾桢倒显得食欲旺盛,也不管她吃不吃, 筷子连夹几次,举止优雅地用了几乎半碗饭:“几日不见, 可还记得顾某?”

    瑶姬打量着他身上那套龙袍,冷笑道;“靖炀王好气度啊。”

    “我都为他当替死鬼了, 还拘泥这些小事做什么?”顾桢低头看看衣裳:“说实话, 这绣样也着实不在顾某喜好范围之内。”

    “你还真是能者多劳,什么时候跟靖炀王勾搭到一起的?”瑶姬着实好奇, 这家伙整日神出鬼没的, 还各个国乱蹿。

    更要命的是, 跟她仿佛有孽缘在, 怎么甩都甩不掉。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此番虎萧国的事又告一段落,我恰巧听闻靖炀和绥廉要和亲联盟, 便主动去寻他了。”顾桢摇摇头:“左右你也躲着不见我。”

    瑶姬哑然, 他去趟靖炀王宫怎么跟闲串门似的?

    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插手联盟此等要事,甚至担负起了伪装靖炀王的重任。

    “送十城这主意, 是不是你出的?”瑶姬忽然想起什么, 下意识问道。

    “不如此, 褚裕和怎肯将你带来?”顾桢仿佛在讲再正常不过的事:“此番我的任务只是除掉绥廉王和七王爷,顺便将你掳回,其余打仗的事,可不归我管。”

    瑶姬:……

    能做成这几样,就已经够变.态的了。

    有阴谋手段又将武力值点满的怪物,她只遇到过玄行一人。

    “对了,玄行究竟是谁?”瑶姬心中对此最为困惑,玄行似乎凭空出世般,有此等手段,怎会活得像个透明人?

    当初真正的玄行圣僧名号,倒是传得连远在虎萧的先王都知晓,还特意派人打探过他的踪迹。

    可如今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徒儿”的疯子,是假的啊。

    顾桢放下筷子,侧首轻蹙眉,还装模作样地闭着眼,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不说算了,我还懒得听呢!”瑶姬被他这德行气得不轻,草草夹了点东西吃,囫囵咽下,半点滋味都没尝出来。

    没必要因为这个烂人饿着自己,吃饱了就走,管他的!

    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顾桢悄悄勾起唇角,也随着她再次拿起筷子:“他啊,是一年前,暮崇国派往鹤乘的质子。”

    “啊?”瑶姬停箸,这着实是个她没预料到的答案:“质子?”

    “暮崇王的十六弟,名为……罢了,左右他如今遁入空门,过去的名字也无需执着,就叫他玄行吧。”

    顾桢的视线落在虚空处,未曾看她,似乎越过遥远的记忆,凝望些瑶姬未曾触及过的旧时光。

    “十六弟?玄行他,曾是暮崇国王族的人?”

    瑶姬的脑海中浮现出和尚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想都没法将他跟某些高贵血统联系在一起。

    “嗯,身份倒是这么个身份。”顾桢并未将话说全,而是露出模棱两可的笑:“怎么,他这个做师傅的,连身世都未曾跟宝贝徒儿透露过?”

    “你们俩还真没少聊啊。”瑶姬没想到顾桢连此事都知晓。

    “略聊几句罢了。”顾桢将方才引起过她食欲的甜杏,不着痕迹地往前推了推:“不过做质子这事儿,是玄行自己愿领的。”

    是没人能强迫他,还是没人敢?

    瑶姬忍不住探过身,朝他轻声问道:“六国乱,跟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似乎被此话逗得不轻,顾桢笑得直拍桌子:“就像这些菜,虽是店小二传上的,可能说跟厨房里的师傅没关系么?”

    “那你又是何身份?一同做菜的厨子?”瑶姬动了动喉咙。

    顾桢望着残羹瞧了半晌,认真答道:“是小二吧。”

    瑶姬:……

    玄行去鹤乘当质子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奔着重新撕裂六国来的。

    短短一年时间,便能做到这种地步。

    危险的男人。

    “快些去休息,明日要早早启程,那些轿夫恐怕还得在将养些时日,你是愿意继续坐轿,还是骑马?”顾桢起身,结束了关于玄行的话题。

    “骑马。”

    那种颠簸的难受滋味,瑶姬短时间内可不想再度尝试。

    反正她的马术也早就大有长进,独自骑不算难事。

    “看来郎元还真是将你改变了不少……对了,你难道就不好奇他的近况?”望着瑶姬离去的背影,顾桢负手问道。

    声音清悦,仿佛山泉撞冷石。

    “随他去哪儿。”瑶姬未回头,自行去了自己屋内,紧关门,将他的声音拦在外面。

    微微低首,顾桢眸中的笑意,夹杂着难以解释的满足。

    瑶姬与玄行的赌约是他,不是郎元。

    果然,在她心中,还是他更要紧些。

    驿站外秋风送爽,吹来丝丝缕缕杏儿的香甜,如流动的蜜般,浸了些在心尖。

    顾桢端走桌上那盘瑶姬只动了一筷子的杏,看着盘内点心圆润黄嫩的光泽,心情舒畅得宛如刚做完三个人蛹。

    这世上,好像有比终日泡在死人堆里,更有趣的事啊。

    * * *

    次日,瑶姬特意向侍卫要了件干练的骑马装,将长发束在身后,双腿轻夹马腹,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驾”,高头战马果真听她摆布,迈蹄跑开。

    周遭从未见过女子骑马的军士,原本还指望看笑话,只当瑶姬在逞能。

    瞧见她如此驾轻就熟,倒是吃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他们哪儿知,比起虎萧国那些烈性难驯的野马,如今她□□的这匹,简直温顺得如同猫儿一样。

    顾桢扬鞭赶到她身边,起初还并肩齐驱,可瑶姬不愿与他同行,每次都稍稍探出半个马身来。

    像是故意逗她般,顾桢也随之撵上,气得瑶姬又再次加鞭。

    此番下来,可苦了其后步行的军士们,各个叫苦不迭。

    毕竟这两位是靖炀王顶看重的人,得好生看守,万一出个什么闪失,着实没法交代啊。

    好在过了半晌,顾桢总算不再逗她,乖乖跟在后面,手中自在晃荡缰绳。

    那穿了一天的龙袍,今日也脱下,换成了寻常青衫。

    他似乎格外中意竹与叶的绣样,对那些过于艳丽的颜色不甚感兴趣。

    瑶姬一度怀疑,若是市面上有绿色的冠纱或帽子,顾桢也要买一顶来戴。

    竹子洁傲清高,他品味既如此的雅,做人怎会这般差劲?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再行几日便要到靖炀国的城邦,瑶姬心中总是七上八下的。

    顾桢跟在她身后,瞧出她高束的顺长马尾摆动的幅度有点过高,猜中她心中烦躁,便开口道:“放心,靖炀王没信血肉可致长生不老之说,此等从未经过验证的谣言,也就褚裕和那帮庸才会放在心上。”

    “当真?”瑶姬蓦然回首,眸子大大睁着,似一汪清水颖动。

    暖阳洒下的光泼染其中,看得人不自觉晃神。

    面前的少女神采奕奕,眉宇间皆是出乎意料的喜色,润唇因惊讶微张,露出的贝齿,为小脸儿又添了几分俏丽。

    顾桢点头,被瑶姬凝望着,仿佛那光也随之涌到他的身上。

    初秋的寒意不过短暂盘桓,便从他周遭散去。

    虽然晴雾山庄的气温终年要比此刻低,早已习惯的顾桢,却不抗拒这种感觉。

    “靖炀王果真英明,那便好!”瑶姬正思虑要不要用一张提示卡探明情报,如今正省了……

    不对,顾桢的话能信么?

    瑶姬的脊背不自觉挺直,方才雀跃心思顿消不见。

    昨日在驿馆,顾桢对她割血救人的行为及其敏.感,难不成是因受了靖炀王的什么令,要彻底看管她身上的每一滴血?

    越想体越寒,在会鹿台那种危机关头,靖炀王还会下令顾桢将她带回,怎么想都不太像只贪图她的美貌。

    定有别的原因!

    深思熟虑后,瑶姬觉得此刻不是省钱的时候。

    原本账户中的220瞬间变为170,肉痛了片刻,瑶姬望着提示卡上得出的回答出神。

    顾桢没骗他,靖炀王果真没打长生不老的主意。

    这就奇怪了,单单在万国宴见那一面,靖炀王的心动值,怎么着都不会升得太高吧。

    就连褚裕和,也是在跟她的数次相处中,慢慢沉沦。

    要知道,攻略绥廉王的难易程度,几乎与周琰那个新手任务差不多。

    罢了,只要跟药引的事无关,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瑶姬放宽心,脚下用力,让□□的马儿更快速地跑了起来。

    靖炀王的底细究竟如何,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 * *

    部队行进的第三日,众人总算瞧见了“永乐城”的牌子。

    守门将士早已接到信报,对并未下马的顾桢下跪行礼,简短询问下会鹿台一带的战事进展,便将众人放行。

    这顾桢在靖炀的地位,似乎不低。

    此城位于靖炀最边界地带,按理说应不甚繁盛才对。

    可这街上的男男女女,皆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玉佩宝石腰带样样不少。

    甚至连街边做买卖的商贩,也都穿着亮眼的绸缎,仿佛堂堂掌柜的,竟撸起袖子干起手下的活计来。

    沿途最多的商品是各类珠宝、胭脂水粉,甚至名人字画也比比皆是。

    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比庙会还要热闹几分。

    瑶姬瞧着新奇,比起民风奔放的虎萧,此处俨然是另一种极端的光景。

    可瞧着瞧着,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跟其他商品相比,点心铺子之类的摊位,好像少很多。

    就算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不为过。

    侍卫在前方引路,瑶姬便放开缰绳,让马儿悠哉迈步。

    逛着逛着,总算瞧见有美妇人拉着三岁孩童,去买糖葫芦吃。

    又红又大的山楂串在长木签上,外头浇好浓浓糖浆,拿在手中,活像泛着微光的灯笼。

    看得人舌下不自觉冒出丝酸水来,曾经咬下过糖葫芦的触感,又重现在唇齿间。

    瑶姬舔舔唇,刚想让人也买串回来吃,忽见美妇人竟然从荷包中,掏出一颗尾指指盖大小的明珠,递到小贩手里。

    豁,好阔气啊。

    这在鹤乘国,顶多两文钱就能买下了!

    原以为那小贩会说几句感谢的吉祥话,谁知他竟挑剔地将明珠放在日光下照了照,似乎在辨别成色。

    随后,不满地给美妇人塞了回去,言语多有激烈,隔着闹哄哄的人群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从唇形依稀辨认,似乎是……嫌少了?

    不会吧。

    美妇人咬咬唇,见孩子都已经咬下一个了,退又没法退,只能又掏出颗拇指盖大小的珠子递过去。

    这次小贩倒是勉强收了,不过仍是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倒是美妇人千恩万谢的,仿佛得了什么极大的好处。

    忙不迭地拉着孩子走开,生怕被人叫回来似的。

    瑶姬:……

    这小贩要上天呐。

    “他那糖葫芦是金子做的不成?为何如此欺辱那妇人?”瑶姬看得拳头硬了,哪儿有这么不将道理的摊主!

    顾桢早就注意到她在瞧那边的热闹,策马离得她近了些,不知不觉又并肩而驭:“国情不同,那小贩算良心的了。”

    “啊?”瑶姬惊讶不已:“什么国情,要这么坑人?”

    “靖炀国盛产矿石和丝绸,无奈土地贫瘠,多条主河道内染有毒物质,连鱼虾都少有,即便勉强开矿土地,生出的麦苗和蔬果也味道不佳,且极其稀少。”

    顾桢不紧不慢地说道,瞧瑶姬一副不信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当真如此,虎萧好歹能靠猎物过活,可在此处,也行不通。”

    瑶姬又随着侍卫走了几条街,发现但凡卖食物的摊位,售价都贵得离谱。

    反倒是琳琅满目的珠宝摊和绸缎铺,常常几文钱就能够买到。

    和别国的情况,几乎整个反了过来。

    若顾桢所言不假,在这种食物物资稀缺的国度,的确没有圈养太多畜生的可能。

    因林子稀少,野生猎物的生存空间约等于无,即便要人工饲养也是需要谷壳之类的东西喂。

    人都吃不饱,还拿什么东西来养餐桌上的肉呢?

    怪不得一路走来,街上几乎看不到身形过胖的人。

    个个都苗条得很,甚至有些过于骨感。

    原本还以为靖炀国的人都注重养生,如今看来,倒是种迫不得已的选择。

    “说到底,靖炀国就是个生长在金银堆里的国度,珠宝如同鸡蛋般常见,可是实在的民生食用物,却贵得离谱。”

    顾桢在靖炀也待了段时,谈起此事难免感慨:“过去六国未乱时,靖炀能与绥廉和突狄通贸,国强民富,算是除去鹤乘外,财力最雄厚的一个国家。”

    “可如今战乱,各国间不再往来,靖炀变成了徒有其表的珠宝大国,只是面上风光。”瑶姬喃喃地接道。

    “正是这个情况,六国刚裂时,绥廉倒是与靖炀达成过友好协议,彼时孙太后还未病重,瞧出了靖炀的底细,便刻意抬高通贸的条件,愈加过分。”

    言罢,顾桢勾勾手指,方才跑开的侍卫便将刚买的糖葫芦奉上。

    瑶姬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愣神看了半晌。

    “放心,这些不过是底层民情,到了靖炀王宫,还是与绥廉一样的。”

    顾桢以为她在担心着串糖葫芦的价格,和未来自己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不由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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