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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故人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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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俏丽的脸因愤怒, 扭曲成过分可怖的表情, 看得一众宫人全都畏惧地低下了头。

    这三公主若开心时,那金银珠宝就如同流水般赏给手下人。

    因此宫人们虽知道她脾气古怪,却也削尖了脑袋想到她身边伺候。

    想着就算有一天遭到了不测, 好歹挣下的钱, 能给家人贴补贴补, 算是个玩命的职业。

    可等到祸事真亲临自己头上,却又都吓得后悔了。

    往常她们净看三公主折磨别人,眼下绥廉王下了禁足令,公主出又出不去,这满肚子的怒火,便全都冲着她们来了。

    纵然昨儿个有那倒霉的梓欣,能让她稍做“消遣”,可终究是昙花一现。

    没能找到借口,将瑶姬扣在宫中狠狠惩戒,算是褚柔珠最后悔的一件事。

    “去!给我好好打听,看那小贱人死了没有!”褚柔珠狠狠踢了跪在旁边的宫女一脚,

    惊得对方像吓破胆的鹌鹑,忙不迭地跑了。

    梓欣这个吃里扒外的,明明自幼便进宫当差,却只顾着讨好新受皇兄宠爱的瑶姬,半点对她这个公主的忠诚都没有。

    不过让她攀咬下瑶姬与护卫首领有私情罢了,那丫头竟锁紧牙关,死命不肯从。

    即便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十根手指皆被夹断,还是不肯就范。

    怕不是被那个瑶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忠心倒这般地步!

    不过瞧见瑶姬昨日那副心疼模样,褚柔珠倒是痛快了不少。

    动不了瑶姬,难道还动不了她身边的人?

    褚柔珠清楚,自家皇兄最是个冷漠的性子,只要不碰他的心头肉,甭管如何整治其他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毕竟他也清楚,因为鹤乘国的逃妃闹出的丑事,便将自己的亲妹妹禁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想来母后也是这般态度,只可惜,她如今被瑶姬逼迫得,连床前尽孝的机会都没有!

    端地可恶!

    马嬷嬷见她忙着生闷气,默默指挥着宫人们将她手边能伤人的东西,全都尽快收走。

    别看三公主还肯听些她的话,若是上来倔脾气,就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谁知道哪儿个点得罪了这位祖宗,自己的人头就没有了。

    天可怜见,待禁足令解了后,还是托熟人,调去别的宫中当差吧。

    就算手头的油水没那么多也不打紧,人生在世,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各人都在低头忙活着自己的差事,不料方才那个被派走的小宫女,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且满脸喜色,扑通跪倒在三公主面前,请赏般说道:“禀公主,圣上请您去重华殿,看望太后殿下!”

    “什么?此言当真?”

    褚柔珠迅速站起身,乐得眉眼都笑开了,跳跑到她面前再三确认:“皇兄解开了我的禁足?”

    “呃,圣上特意吩咐过,不准您去别的地方闲逛,要立即去重华殿。”宫女胆战心惊地转达圣意。

    万幸的是,褚柔珠并未气恼到波及她,反而疑惑地皱起了眉:“马嬷嬷,你说我母后,会不会是病危了?不然皇兄怎会……”

    马嬷嬷心中也是这般猜测,却又不好明说,只劝公主快些行动,免得误了什么大事。

    褚柔珠自幼养在太后膝下,母女感情原是很深的。

    不过随着三公主长大后,干下的那些荒唐事实在太过分,孙太后对她的疼爱之情,也慢慢减少了些。

    因不知那边究竟是何情况,三公主未敢打扮得过于艳丽,甚至还在马嬷嬷的建议下,尽量穿得朴素。

    生怕会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太后,引得圣上更加不满。

    重华殿内外气氛肃穆,寻常宫人见三公主驾到,也未像往日那般满脸堆笑相迎,只是规矩行礼。

    连孙太后身边重用的宫女流鱼,都沉默地在前方引路。

    当三公主试探性的询问,也讳莫如深,偷偷提点她待会儿小心行事,切莫莽撞。

    未行多时,总算进了主屋。

    绥廉王正坐在旁边,面沉似水,孙太后就躺在床上,脸毫无血色,紧闭双目,对流鱼的通报毫无反应。

    褚柔珠心中一颤,惊惶地扑到孙太后的床前,握着她冰凉的手,不可置信地喊道:“母后?母后!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母后!”

    流鱼险些被这没脑子的公主气出心梗。

    感情方才全都白提点了。

    “混账!母后尚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褚裕和重重拍着桌子,压低声音怒斥道。

    三公主还未涌出的泪被骂得生生憋了回去,她这才发现,孙太后的胸膛仍在以微弱的幅度起伏着。

    她不满地撅起嘴:“皇兄,这也怨不得我啊,谁让你不解开我的禁足令,这么多天来,柔珠想尽孝都没办法。”

    绥廉王沉默不语。

    之所以禁足如此长的时间,是为了三妹的安全着想。

    褚柔珠宫外的守卫,并不必瑶姬那边的少。

    只有彻底断除玄行能接触到她的可能,他这个做皇兄的才能放心。

    可惜,这些话没法对她直言。

    旁边有五位太医候在侧,褚柔珠颐指气使地问了半晌母后的身体状况,却得出了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太后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放屁!母后吉人自有天佑,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一样吗?这群不中用的老狗,随随便便的,就把母后判到阎王殿去了!”

    三公主扬手就打,逼得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只得扛着药箱躲闪。

    若是硌到了她的手,反而先心惊胆战起来,生怕会惹出更大的祸事烧身。

    “三妹,不得无礼。”褚裕和发愁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只让她在旁坐下。

    褚柔珠心情不好过,独自恼了会儿,倒也看开了些。

    其实母后也到了年龄,若真走了,也未尝是件极坏的事。

    连民间都有老喜丧呢,况且今后更没人能管住她了。

    皇兄本就护着她,到时还不得更顺她的意?

    想到这里,褚柔珠也释然了不少。

    “三妹啊,皇兄……有件难以启齿的事要讲。”自从坐下后,褚裕和始终在观察她的神色。

    “何时?”

    “若……这世间有种奇怪的药方,能延缓母后的性命,让她再多活个三年五载,你可愿意为她取来?”褚裕和的嗓音有点发干,仔细听,似乎还有点劈裂声。

    三公主疑惑道:“皇兄这是说得什么话?若真有此方,便是刀山火海,柔珠也定能为母后取来。”

    话才说出口,褚柔珠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皇兄坐拥整个绥廉,怎的寻个药方自己没办法,还得寻求亲妹妹帮忙?

    好奇怪啊……

    褚裕和深深看了眼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母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三妹啊,不知可否……借你的血肉一用?”

    * * *

    除了上次母后和皇兄不许她嫁给靖炀王外,褚柔珠还是头次发这么大的火。

    她真不明白,自己的皇兄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瑶姬这妖女的片面之言,竟真的舍得让她割肉救母?

    荒谬!简直可笑至极!

    褚裕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也不急着劝说,只静静等她将邪火发泄完毕。

    少顷,皇后等人也陆续赶到,还是七王爷等皇嗣和重臣,皆聚集在屋内。

    三公主总算找到了能主持公道之人,哭哭啼啼地告着状,听得众人瞠目结舌。

    天呐,绥廉王从不信神佛,更对那些乡野谣言嗤之以鼻。

    怎的遇到太后殿下出事,便乱分寸到这等地步?

    此等愚昧做法若传扬出去,还不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七王爷眉头紧锁,瞪了直抹眼泪的老十八一眼,让他别添乱。

    “母后……母后……老十八不孝啊……三姐,管它灵不灵呢,你好歹割块肉试试啊!”

    十八王爷褚守盛被孙太后宠溺惯了,比绥廉王更离不开她,说话也从来不经大脑,顺嘴就溜出来了。

    褚柔珠气得浑身直哆嗦,原指望这一母同胞的家伙能给自己撑撑腰,没想到竟被他倒打一耙!

    “皇兄,三姐若不愿,就拿臣弟的肉试吧!臣弟生得胖,少这一两二两的,也不妨事!”

    褚守盛智商情商皆无,唯独对老娘的孝心是赤诚的,言罢,当真抓过桌上绥廉王事先预备好的匕首,连眼都不眨就往自己胳膊上扎。

    七王爷气得吹飞了胡子:“拦下拦下!成何体统!老十八,孝顺也得讲究方法,哪能任性胡来!”

    十八王爷素日在朝臣眼中风评不佳,此番举动,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自古难得忠孝二字,褚守盛平常虽喜为非作歹生事端,好歹对圣上并无他心。

    如今又想义举救母,着实难得。

    再反观同样跋扈的三公主……

    啧啧,不可比,不可比啊。

    褚裕和揉揉发痛的眉心:“若男子的中用,哪儿还用得着你?朕亲自就上了……可瑶姬说过,若想让霞液丹的作用生效,必须得与伤者性别相同的亲骨肉做药引才行。”

    三公主简直要被这荒唐言气笑了:“皇兄,你是不是真昏了头了?那妖女分明是见我伤了她的宫女,趁此巧言惑众,刻意报复!她就是冲我来的!”

    旁边刚倒完霉的五位太医面面相觑,在绥廉王的示意下,将发生在宫女梓欣身上的奇迹,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劈天惊雷响起,屋内哗然。

    * * *

    若是别人也倒罢了,这五位,可是全绥廉最有威望的太医。

    哪个单拎出来,都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

    说他们集体为了坑害三公主扯弥天大谎?还是在绥廉王的授意下?

    相比此事的荒唐,反倒是那离奇药引的事,更可信了几分。

    卢相斜眼望着乱哄哄的人群,捋着半白胡须,朝绥廉王拱手道:“启禀圣上,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还是先请那位瑶姬姑娘亲自来说明得好。”

    褚裕和等的就是这刻。

    “来人,传瑶姬、尤氏、宫女梓欣!”

    * * *

    褚柔珠被吓傻了。

    梓欣被她折磨得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

    可眼看着这个小宫女面色如常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口能言,眼能看,当真比那些话本上的鬼故事还惊悚!

    “你、你这妖女莫非会什么回魂术?妖术,这是妖术!皇兄,你不将这二人烧死,还领到母后跟前做什么!”

    褚柔珠边嚷边后退,巨大的恐惧瞬间摄住了她的全身。

    有那么一刻,可怖的念头划过她的心尖。

    瑶姬说的话,都是真的。

    屋内再次沸腾起来,尤其是在瑶姬当场展示了伤口迅速愈合的神技,关于霞液丹的种种神秘传说,瞬间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弥漫开来。

    “说起来,老夫好像也听府内下人嚼过舌根,说服用过霞液丹者的血肉,可治百病。”

    “怎么,卢相也听过?下官也……”

    “如此这般,倒真有此事?”

    “你还不信怎的?那宫女梓欣和瑶姬就在眼前,这也能作假?”

    “够了!”十八王爷红着双眼,大踏步走到三公主面前,猛然抓住她的手:“三姐,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为难你,咱先割一小块,就一小块,试试总行了吧?三姐,母后可没少疼你啊!三姐!”

    ????????? 三公主下意识后退两步, 听着屋内纷纭私语,胸口积攒的怒气也在逐渐爆发。

    “够了,我看你们当真是糊涂透顶!就算瑶姬真吃了霞液丹又怎么样?若真相坊间传闻那般有奇效, 没准她自己的血就能治愈重病,根本就用不着我!”

    瑶姬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一问,对绥廉王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也罢, 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那就让我当众试一试吧。”

    虽然褚裕和心疼她的身子, 但此刻若不能彻底解除众人心中疑惑的话,恐怕以后的状况会变得更糟。

    瑶姬对大家亮出手中的尖刀, 信步走到孙太后面前。

    瞧见太后努力想睁开的眼皮,瑶姬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恐怕孙太后如今, 并非完全病得失去了意识。

    还是能听见屋子里的争吵声的。

    此举乃褚裕和有意为之, 毕竟多日近身伺候,孙太后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有些事情, 还是得让这个老太婆亲耳听到才管用。

    瑶姬对孙太后, 并无半点怜悯之情。

    毕竟从预言卡上显示出的画面来看, 她腿部的肉,显然已经被割去一段时间了。

    若不是她及早发现了端倪,恐怕这老太婆真会借此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如今落到她手里, 也怨不得旁人!

    瑶姬身上的衣裙, 袖口很宽大,那个装满了血液的小瓶,就藏在其中。

    当时大家的面, 她将锋利的刀握在掌心, 慢慢向下划动, 实际上却并未真的挨到皮肉,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随即又将手掌翻下,举到孙太后微张的干瘪唇上方,以极细微的动作,将拔开口的血瓶窜到掌心的位置。

    在外人眼中,这道流血的假伤口就完成了。

    此套动作,昨夜瑶姬练了一整晚,确保连最熟悉她的梓欣都看不破,这才敢在眼前拿出。

    众人眼看着血一滴一滴落入孙太后的口中,紧张的连呼吸都快要暂停了。

    三公主更是凑到近前,不过他看的不是瑶姬的手,而是自己母后的反应。

    她不住地在心中祈祷着奇迹的出现,哪怕孙太后的面色能够稍微红润一点也好。

    无奈天不遂人愿,原本神色宁静的孙太后,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仿佛被头终突如其来的血腥味逼得没办法,喉中隐约发出呜咽之声。

    极力地将头往另一边侧去,好像生怕再被人喂一次这种奇怪的东西似的。

    “怎、怎么会这个样子啊!”

    三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瑶姬默默地用丝帕擦掌心的血,下意识抓过她的手来仔细看。

    瑶姬早就料到她会怀疑,故而方才趁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太后身上时,在掌心留下了一道极小极浅的伤口。

    再配合上洒出的血液,就更让人无法怀疑了。

    眼瞧着那伤口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愈合,褚柔珠只觉得头皮发麻,惊乍着甩开她的手。

    还心有余悸地在衣裙上蹭了蹭:“真是妖女!”

    “三妹。不得无礼!霞液丹是举世闻名的至宝,怎么能用这种称呼来指责母后的救命恩人呢?”

    褚裕和听不下去了,瑶姬能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本就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个档口,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

    “三姐,你磨磨蹭蹭的究竟在考虑什么?母后好歹是亲手将你拉扯大的,比我这个小儿子还要溺爱,如今出了事,你却连半两肉都不肯割舍吗?”

    褚守盛看着病榻上母后难受的模样,心疼得双拳紧握。

    绥廉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朝皇后略抬了抬眉梢。

    皇后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本想就这样做壁上观看热闹,可上次因为要撺掇太后,将瑶姬许配给十八王爷的事,绥廉王已经很厌弃她了。

    若如今再不帮忙,恐怕日后夫妻间的嫌隙,会愈发加重。

    皱眉苦思了片刻后,皇后清了清嗓子,将百般委屈的三公主拥入怀中安抚着。

    “尔等也不要太过逼迫阿珠了,毕竟事出突然,她还只是个孩子,一时下不了决心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三公主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她自幼就很喜欢这个皇嫂,事事都顺着她,而且从来都不对她说教。

    当玄行的死讯传来时,也是皇嫂第一时间来到宫中安慰。

    甚至还帮她出了以梓欣胁迫瑶姬和亲的计策,天底下简直没有比她再好的人。

    刹那间,褚柔珠便将皇后当成了全部主心骨,只指望他能够仗义执言,救自己一救。

    “不过话说回来,本宫觉着,太后殿下毕竟是生你养你的恩人,只是略割下一片肉试试,如果不灵的话,直接惩处了那妖女就是了,你也算大大有功,尽心尽力,如何?”

    皇后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帮哭得抽泣的三岁孩童顺气。

    褚柔珠撒娇的动作停下来了,抬头迷茫地看着皇后。

    怎么连皇嫂都这般说?莫非真的是她太不孝顺了吗?

    “乖,听嫂子的话,只割一小片肉,不会太痛的。”

    皇后略伸伸手,瑶姬便颇有眼色的将尖刀递了去。

    这个时代,并没有让人失去知觉的麻沸散,若要割肉,便得生生地忍着这痛才行。

    褚柔珠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就算是犯下了天大的祸事,也从未挨过什么身体上的惩处。

    即便是处罚最轻的打手板。

    说实话,她甚至不太能想象割下一片肉,会是什么样的痛感。

    肯定是比被蚊子咬指尖还疼。

    可是能疼到何等地步呢?

    瑶姬瞧出她已经面露纠结之色,不紧不慢就在旁边添了一把火:“如果此法不见效的话,瑶姬甘愿领受冒犯公主玉体之罪,承受剐刑的痛楚。”

    听得周围人都倒吸口冷气,她又跪到绥廉王面前:“还请圣上做个见证,如若失败,瑶姬绝不会苟且偷生!”

    褚裕和感动的泪含在眶,只觉得自己简直三生有幸,才会遇到此等奇女子。

    周遭的重臣和王爷们议论纷纷,一个敌国的逃妃尚能有此等觉悟,堂堂绥廉国的三公主,反倒是不如人家了。

    “够了,你们这些叽叽喳喳的老麻雀,本公主试还不行吗?”

    楚柔珠内心的防线在逐渐崩塌,他亲自抓过刀来,恶狠狠地瞪着瑶姬,恨不得将对方拆吞入腹。

    “妖女,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等到行剐刑的时候,本公主要亲自动手!”

    借着这么一股子激劲儿,三公主心一横,挽起左臂的袖子,照着自己白嫩的皮肤就割了下去。

    “啊!”

    褚柔珠从来都没发出过这种惨叫,母子连心,听得病榻上的孙太后都忍不住落了泪。

    幸而刀被磨得很锋利,只一下,肉便整块下来了。

    三公主捧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嚎啕不止,几乎要把喉咙喊破。

    瑶姬俯身,将丢在地上的碎肉块捡起,恭敬施了一礼之后,来到孙太后面前。

    起初太后不愿意要那碎肉,可当瑶姬当真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上面时,奇迹便发生了。

    仿佛受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感召,太后的唇齿下意识渴望着。

    当她把那东西囫囵吞咽下去后,浑浊的老眼突然睁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

    “母后!你怎么了?母后!太医,快来看看情况!”

    在这间屋子里,绥廉王恐怕是最紧张的一个了。

    若孙太后当真因此事,有任何差池,提前撒手人寰,那他便是实打实的千古罪人!

    “来人呐,快将这个妖女给我速速拿下!”

    三公主喊的声嘶力竭,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将这妖女给杀了!

    那些不中用的太乙,也不知道往她胳膊上撒了什么粉,弄得原本就血淋淋的伤口又痛又痒。

    简直让她生不如死,恨不得直接把整条胳膊都切了去!

    “慢!”

    就在宫人们撸胳膊挽袖子,打算上来时,缠绵病榻的孙太后,居然开口说话了!

    十八王爷立刻推开七王爷的胳膊,瞬间冲到了母后面前。

    “那、那姑娘的确是在救哀家的命,不得无礼!”

    前几日,孙太后还病得口不能言,甚至连寻常呼吸都费劲。

    如今竟然能一口气说出完整的句子,着实让那些太医惊讶不已。

    “母后,你真的感觉身体好多了吗?”

    医学奇迹就在眼前,绥廉王紧张地握着孙太后的手,发现都不似之前那般冰凉了。

    太后费力地咳了几声,不住点头。

    原本她活到了这把岁数,想着死就死吧,即便拥有再多的荣华富贵,终究也抵不过阎王爷朝她招招手。

    就那么僵硬的躺在床上,听着周遭的人议论纷纷,自身的魂灵,却仿佛已经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那种被身边熟悉的人摒除在外的感觉,犹如在热闹的湖边,不慎溺水。

    待在令她窒息的湖底,时刻都是那么的难耐,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她的全身,可喉咙里却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明明那些熟悉的人就站在岸边,却已恍如隔世。

    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替她分担身体上的痛楚,就算跪在病榻前,哭得再凄惨,对她来说,也只觉得吵闹。

    倒不如独自安安静静地去了,反倒会省些心头的伤。

    可当那神奇的药引入口的一刹那,原本被夺走的生命力,瞬间又涌回了她的体内!

    仿佛即将溺死的人,总算被一双手拉出湖面,肺部立刻充满新鲜的气。

    这种九死而生的感觉,着实冲麻了她所有理智。

    只想着再要一点,让身体更好受一点,其余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被绥廉王战战兢兢地扶着坐起身,孙太后抬眼扫了一圈,屋内的人最后落在了捂着伤臂的三公主身上。

    “乖阿珠,这次可真是苦了你了,快过来让母后看看!”

    褚柔珠原本还蛮多的委屈,如今见孙太后神色当真大好,不满的情绪瞬间消退了许多。

    周围原本指责她的议论声,刹那间也变成了毫不吝啬的夸赞。

    “哎呀,真是太神了!多亏了三公主仗义救母啊!”

    “如此善举,真该记于书中,流传万世!”

    “就是就是,没想到我绥廉国也能出这般忠孝的姑娘,真不愧是先王的骨血。”

    “说的是啊,先王若是在天有灵的话,恐怕也能闭眼了。”

    所有的称赞声纷纷涌向三公主,进屋之后连伤几次手掌的瑶姬,却无人问津。

    梓欣难受地站在她身边,似乎在为自己的主子不值。

    这小丫头不知道,如今这个效果,正是瑶姬最希望看到的。

    方才她给孙太后滴入口中的血,很少很少。

    果然,才刚中气十足地跟女儿说了会儿话,孙太后的眼便又直了。

    她痛苦地张着嘴,用手捂着自己的胸脯,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

    还没等身边的人哭喊上几声,便又浑身无力地重新倒回到榻上。

    “怎么会这样?瑶姬,我母后她怎么了?”

    绥廉王是个极孝顺的人,自己娘亲的生死大事,连带着对她说话时的语气,都不那么温和了。

    甚至充满了冷酷的质问。

    瑶姬为难的看向三公主:“这,药引不够啊。”

    “啊?”褚柔珠自己都没意识到嘴唇抖得有多厉害。

    原本想着,方才遭的罪便到头了,咬咬牙也算能挺得过去。

    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瑶姑娘,请你仔细说清楚,这药引究竟需要多少才够?”

    七王爷眯起眼来。谨慎地打量着她。

    虽然他与三公主素来没什么交情,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从小被圣上和太后宠到大的姑娘,痛得浑身香汗淋漓,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落忍。

    “这……圣上,要照实说吗?”

    瑶姬似乎拿不准主意,特地去征求绥廉王的意见。

    “哎呀,都这种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十八王爷是个急脾气,最怕他皇兄这个时候又来打哑谜,直接焦躁地催促道:“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本王爷在这,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虽然平日里褚守盛很听王兄的话,可若真犯起了倔脾气,倒是跟三公主如出一辙。

    皇后的目光流连在三公主与瑶姬之间,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妙。

    为了拉拢好这个骄横的公主,她这么多年着实没少下功夫,就为了能够借此在宫中,彻底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如今瞧着这架势,三公主怎么隐隐有要被抛弃的势头?

    瑶姬纠结地绞了绞手指,在众人目光的鼓励下,总算肯开了口。

    “因为孙太后如今,已经到了命尽时刻,这种法子实属是逆天改命之举,如果想要当真奏效的话,起码得……”

    她的目光在三公主身上仔细转了一圈儿:“起码得公主付出一整条手臂吧。”

    “什么?瑶姬,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褚柔珠只恨自己生出了两只耳朵,竟然听见了如此恐怖的话。

    她想也不想的就朝瑶姬冲了过去,手中还握着刚刚抓过来的尖刀。

    都是这个女人,若没有她母后死就死了,哪会弄出这么多花花招术来?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何苦再搭上她的一条胳膊?

    纵然她再天姿国色,从此以后,也会成为一个残废的女人。

    别说是正常的婚配了,就连宫中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下人,也会在背后偷偷的议论她!

    褚柔珠虽然孝顺她的母后,却没有为此付出自己一辈子的想法。

    “启禀圣上,依老臣之见,此事还是就此打住为好。”

    屋内有不少重臣看不下去,拼着掉脑袋的风险,站出来进言。

    “三公主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若真断了一臂以后,可如何自处啊?”

    “想来太后殿下心里,也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三公主是殿下从小捧在掌心里养起来的。”

    “以人养人的法子不可取,还望圣上英明,不要当真伤了三公主的性命。”

    旁边的几位太医纷纷点头,就算他们有妙手回春的能耐,也不能保证三公主在断臂之后,当真能活下来。

    绥廉王面沉似水,跟十八王爷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三个人都是母后的亲骨肉,偏偏如今只有三妹能帮上忙。

    眼瞧屋内众人争执不下,瑶姬也不跟着裹乱,只在梓欣的搀扶下坐到一边,静静地欣赏着这场热闹。

    尤氏眼眶发红,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恨意,却还是忍不住频频瞥向三公主。

    他们家贫寒至极,实在养不起第四个女儿,万般无奈之下,才将年幼的她卖入宫中当差。

    这么多年来,尤氏心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这个小女儿,每每入夜都不能眠,只盼着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无奈王宫中的规矩森严,以此梓欣的级别,根本就没有探视家人的资格。

    左等右等,直等到昨天被宣入宫。

    满心欢喜的尤氏,却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

    瑶姬坐在旁边,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的朝她叙述了一遍。

    哪个女儿不是娘亲的心头肉,听着梓欣身上遭受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折磨,尤氏的心都快要碎了。

    恨不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拿着刀,跟那个三公主拼命。

    幸好瑶姬其实将她拦下,好言好语的劝慰了半天。

    “不用拼命,只需要您稍微付出一点代价就行了,以后的事情,自有我为梓欣做主。”

    瑶姬将尖刀递到她眼前,如是说道。

    尤氏并未犹豫,不过是奉献出一些血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能够将这个不可一世的三公主,彻彻底底打入地狱,就算是再大的苦楚她也能承受!

    瑶姬看得心疼不止,却只能暂时狠下心肠来,继续做事。

    她如今被困在宫中,根本弄不到其他东西,能够代替自己的血。

    若是用朱砂混合水的话,入口后很容易被孙太后品尝出来。

    万一这小把戏被人当场揭穿,一切就都全打水漂了。

    想要将地位固若金汤的三公主,打成必须割血割肉的可怜虫,就必须要行事缜密才行。

    如今屋内众人对褚柔珠的称赞和褒奖,倒更催化了她今后的行为。

    有的时候捧的一个人过了头,是容易将她捧杀的。

    高帽子扣了一顶又一顶,等到真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那些好话全都会变成刺向三公主的刀。

    褚柔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老十八跟绥廉王的神态,明显透露出一丝冷漠劲儿。

    毕竟跟娘亲相比,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圣上,依臣妾看,此事还是得太后殿下自己拿主意才行。”

    皇后眼瞧着屋子里又乱了起来,忍不住对绥廉王进言。

    这倒是个顶好的主意,有孙太后开口,将来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众人都不会有心理上的坎。

    褚柔珠如获大赦,连忙扑倒孙太后的病榻前,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的娘亲。

    “母后,你说句话呀,母后,他们这分明是要逼死阿珠,您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孙太后的嘴唇无力的动了动,没有力气发出能让所有人都可听见的声音了。

    绥廉王与十八王爷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凑到了孙太后面前。

    瑶姬望着神色紧张的三公主,嘴角牵起一丝残忍的笑。

    喝下的鲜血的滋味,梓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个小丫头难得的忠诚,事后对她毫无保留地说出了当时的真实想法。

    “想喝下去,想一直喝下去,根本就不想停下来,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梓欣说出这话的时候,还难耐地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那种不可多得的美味。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如果我当时有力气的话,恐怕会抓过姑娘的手,死死不放,直到喝光每一滴血为止。”

    瑶姬当时后怕得跌坐在椅子上,庆幸自己没有用血,将梓欣立刻完全治好。

    待丫头稍微回过点神之后,才懊恼的跪倒在地,哽咽不止。

    瑶姬知道,孙太后与三公主母女情深,若是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是断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女儿身体的事情的。

    可但凡尝过她血液的人,都无法保持清醒。

    尤其是孙太后这种濒临在死亡边缘的老人。

    ????????? 众目睽睽之下, 孙太后努力地蠕动着干瘪的双唇,发出痛苦的呼救声。

    “肉……肉……”

    三公主的胸.脯激烈地起伏着,下意识朝后退去。

    那躺在病榻上的老人, 分明是曾对自己百般溺爱的娘亲,如今却像一个形如枯槁的陌生人。

    不,那是个病态渴求健康的恶魔。

    “母后, 您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话吗?若想要治好您的病,需要孩儿足足断去一条胳膊呀!”

    三公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颤抖地问道,她不敢相信母后真的会对她如此绝情。

    孙太后痛苦地扭了扭头:“阿珠, 不用那么多,一口, 一口就够了, 哀家真的好难受啊!”

    食髓知味,身体的各项机能, 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归于老化。

    这种眼看着自身生命流逝的滋味, 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酷刑。

    倒不如一刀直接杀了她来的干脆!

    “三姐, 您就再割舍一片吧, 许是母后有最后的话想跟我们说,等说完了话就不会再要了!”

    褚守盛看着孙太后虚弱的模样,心如刀割, 忍不住直接跪在她面前哀求道。

    “这……说的也是啊, 好歹让太后殿下把后事交代清楚……”

    “如今两国正值联盟商谈时期,朝上几番商讨,也得不出个准确结果来。”

    “若太后殿下能恢复曾经的精气神, 没准能给此事下一个结断呐!”

    屋子里很快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先王去世的早, 绥廉王这些年都是由孙太后一手扶植的。

    不得不说,论在朝中的威望,孙太后绝对是泰山北斗的级别。

    “三公主,国家大事要紧啊,还望您以大局为重,为百姓利益考量!”

    “说的是啊,只是最后一次罢了,在场的太医个个妙手回春,定能迅速为您处理好伤口!”

    “此事一旦传扬开来,您就是绥廉国最重情重义的忠孝之女,便是日后设立祠堂,共万世景仰也无人敢有异议!”

    “三公主,求求您了……”

    无数张嘴在褚柔珠面前一张一合,说的都是些平时听也听不到的溜须拍马。

    她为国为民,她受尽王恩,她忠孝两全。

    怎可能连一片肉都不舍得割舍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不对?

    褚柔珠银牙咬碎,含着满眶的热泪,再次举起尖刀。

    “娘亲!阿珠……舍得!”

    哗然一片,褚柔珠这次痛的连声音都变了形,甚至让在场的不少宫人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因为左臂已经伤得又红又肿,她下意识选了另一条胳膊动手,待早就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太医撒上止血粉,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哀嚎。

    十八王爷感同身受地心疼自己的三姐,下意识跑过去抱紧她,让她别再胡乱挣扎,以免让伤口再次流血。

    谁料三公主早已对他恨到了极点,趁着这个机会,想也不想地就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啊!”

    感受到皮肉被生生咬破的痛楚,十八王爷尖叫着将她推开,仿佛在看一条失去了理智的疯狗。

    “狗东西,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为了母后,就算付出生命也毫无怨言,怎么如今连这点痛都受不住?”

    三公主充满恨意地盯着十八王爷,只觉得刚才的力道还是太小了。

    非得让他也感受感受那种痛,看他下次还能不能叫嚣的那么正义凛然!

    瑶姬接过太医用丝帕递给她的碎肉,发现这块比起刚刚的大了很多。

    在众人的注视下,鲜血注入,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原本呼吸困难的孙太后豁然睁开双眼,冒出贪婪的光,直直地瞪着瑶姬流血不止的手。

    不,那不是瑶姬的味道。

    孙太后记得方才那股口中难忍的血腥味,让人着迷的来源,还是她的宝贝柔珠。

    “太后殿下,三公主深明大义,臣等敬佩,只是联盟之事,还望您能有所示下。”

    几名重臣聚集到病榻前,齐齐跪拜央求道。

    绥廉王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整个国家的兴衰都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日夜都喘不过气来。

    若母后能在临终前给句准话,不管未来是吉是凶,笼罩到他头上的议论,都能被分担一下。

    虽已长大成人,可绥廉王心里,还是隐约离不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娘亲。

    “母后,您就给王儿留下一句话吧!母后!”

    一想到今后自己将会孤掌难鸣,褚裕和忍不住滚下热泪,握紧孙太后的双手,苦苦哀求道。

    孙太后呆滞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划过瑶姬,最终寻到了三公主。

    褚柔珠下意识瑟缩着,甚至藏在了为她包扎伤口的太医身后。

    如今母后的目光,再也不能给她带来温暖,单是被她看上一眼,深深的恐惧便让她的双臂疼痛难忍。

    已经割了两刀了,她这个做女儿的,算是尽孝了。

    孙太后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一下残留的血迹,意犹未尽地发出一声长叹。

    “哀家这身子,还能撑多久?”

    瑶姬用浸水的丝帕,将手上的血擦得干干净净,确保伤口也已经迅速愈合之后,这才来到孙太后身前。

    “若三公主肯一口气舍下整条胳膊,太后殿下便会像瑶姬一般,成为长生不老之躯。”

    听得四下响起惊奇的轻呼,瑶姬不紧不慢的继续补充道:“可若每次只服用如此少的分量,效果便会被大大减退,只能勉强吊命而已。”

    “那,究竟能吊多久?”

    绥廉王问着这话,目光却情不自禁地瞥了一下不远处的十八王爷。

    那也是他的同胞血肉,而且性别相同。

    长生不老……

    真是个诱人的词啊。

    忠君忠君,想来日后老十八也会有此等觉悟,为他心甘情愿地奉上一条胳膊吧。

    毕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不肯吗?

    瑶姬将绥廉王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这些人当真被霞液丹的奇迹蒙昏头了,其实只要仔细想想,便能寻摸出其中破绽。

    她服下霞液丹,总共也才两个多月而已。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连长生不老这种事情,都能验证出来呢?

    世人大多只顾着自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对这种当一上一个准。

    呵,当真可笑。

    “回禀圣上,不过才一日罢了,等到明日这个时候,太后殿下的身体状况,又会恢复成原先糟糕的模样。”

    瑶姬做出惋惜的模样,“同情”地看向孙太后:“需得接连服用四十天‘药引’,才能彻底康复,但那样也只是延命三年而已,并不能达到长生不老的效果。”

    看着他们一句一句地讨论着,三公主心生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好像她褚柔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割多切少都由他们来定夺?

    她是个人呐。

    是人呐!

    “圣上、只要能治好太后殿下的病,就算放光瑶姬浑身的血也无妨的。”见绥廉王等人皆沉默不语,瑶姬扯出丝坚强的微笑。

    眼角似有泪光闪过。

    褚裕和的心猛地抽搐着,方才升起的残忍念头,瞬间便打消了。

    老十八断一臂不足论,可瑶姬……

    他着实不忍。

    哎,还是算了吧。

    众臣原本想问孙太后讨个注意,如今见她避而不谈,不由得都心急起来,又连声催促。

    谁知道这块肉的效果什么时候能过去?

    可千万别白费三公主的牺牲啊。

    孙太后似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伸出苍老的手,摸了摸唇角。

    “阿珠,你为何躲着母后?”

    三公主一惊,硬着头皮从太医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母后……”

    “阿珠啊。”

    孙太后迷恋地望着这个最宠爱的女儿:“女孩子家失去一臂,属实太过凄惨,母后并非那贪恋荣华惧怕生死之人,只是还没见到圣上的龙嗣,于心不安呐。”

    褚柔珠咽咽口水,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

    “阿珠,母后不求长生不老,只求三年,你……可能满母后的心愿?”

    三公主晕倒了。

    梓欣盯着地面,听着耳边吵人的嘈杂声,与娘亲尤氏悄悄抱在一起,默然泣泪。

    原来宫女的命,也并非贱到人人可欺。

    * * *

    褚柔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宫中的榻上,手脚皆被人用丝绸绑住。

    很紧,挣脱不开。

    “来、来人!”

    由于昏迷了太久,褚柔珠喉咙干哑得厉害,刚说句话,便痛得不得了。

    因无意中的撕扯,两臂上的伤又被牵动,不久前的恐怖回忆再次浮现脑海。

    那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的。

    “来人!放我出去!你们敢这样对我,小心皇兄要了你们的狗命!”

    明明是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屋内的陈设也样样眼熟,褚柔珠却遍体生凉,半分安全感都没有。

    终被她的大吵大闹引起注意,马嬷嬷和两名宫女手持茶盏、点心鱼贯而入。

    “三公主,想必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吧。”马嬷嬷讨好地笑着,刚把茶端到旁边,却被褚柔珠猛一甩头,险些打翻在地。

    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行事,马嬷嬷预先躲过,用眼神示意另外两名宫女扶住她的头。

    一只有力的老手像铁钳般牢牢固住褚柔珠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就这么把茶水硬灌了下去。

    三公主被呛得咳嗽不止,连叫骂的声音都噎了回去。

    还未缓过神来,点心又塞上了。

    马嬷嬷对付不肯吃饭的人有一套,直接将东西塞进了人的喉咙眼儿,让其下意识地往下咽。

    “唔、唔唔!”

    三公主没想到自己竟半点抗拒的能力都没有,只得听之任之。

    待吃得她们满意,头部的钳制这才松开。

    马嬷嬷规矩朝她鞠了一躬:“三公主莫怪,这都是圣上和太后殿下的意思,让老身等在这四十天内,务必要保全您的性命。”

    “四十天?你们要做什么?皇兄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褚柔珠不相信从小宠爱自己的褚裕和,会吩咐宫人对她如此行事。

    两位宫女对视一眼,嘴角皆露出嘲弄的笑:“公主,圣上日理万机,自然没空来这儿……瞧着约莫也到时候了,还请您千万忍一忍吧。”

    说着,几人短暂出去了片刻,等再回来时,手中便多了把尖刀和托盘,上摆放一只精致的瓷碗。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胆敢损害本公主的玉体,怕是连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褚柔珠心中警铃大作,连手臂上的伤都顾不得了,只想在她们过来前,拼命将丝绸扯断。

    无奈,那扣子扣得很紧,即便挣出了血痕,也无济于事。

    “公主,圣上有话带到:若您肯狠狠心,贡献出整条臂来,也就省了这许多事。”

    马嬷嬷用白布擦了擦刀锋,冷酷笑道:“否则这差事要足足做四十天,小人们也劳累得很呐。”

    “你放屁!皇兄他不对这样对我的,一定不会的!必是有人在其中挑唆……瑶姬那个贱人呢?把她带来,我要见她!”

    褚柔珠喊得声嘶力竭,恨不得将眼睛瞪出血来。

    马嬷嬷冷嗤着往地上吐了口老痰。

    平日里受这小蹄子的冤枉气,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唯怕哪天会因一句不得体的话掉了脑袋。

    如今这掌管褚柔珠生杀大权的事,落在她们几个手里,哪儿还容得她放肆?

    活剐四十天,便是人能活,也是吊着一口气儿的事,这点圣上和太后殿下全都心知肚明。

    若肯舍一臂,还能算她是个至纯至孝的烈女,往后荣耀加身,花环伴生。

    可要是不依,那便只有来硬的了。

    马嬷嬷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太后究竟是何心意?

    为了娘亲,连一臂都不舍的女儿,还要之何用?

    便是四十天后割得她撒手人寰,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在看出马嬷嬷等人眸中阴冷的光时,褚柔珠真的绝望了。

    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未像这般害怕过。

    “马嬷嬷,求您了,我是您从小带大的,难道就真的半点情分不讲?”

    事到如今,唯有期望说两句好话能感动得对方心软,可马嬷嬷听了,眸中的怒气都更甚几分。

    “呵,好个从小到大……为了给家中的儿女寄钱贴补,撑起一整个家,整个宫的下人们,哪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每日夜不能寐,还要在您面前强颜欢笑,三公主,还真是好情分呐。”

    旁边一宫女听得眼中亦泛起泪光,抢过马嬷嬷说中的刀来,恨道:“还跟她啰嗦什么?此刻就是你我报仇之日!呵呵,三公主,四十天,咱们慢慢来!”

    尖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褚柔珠瞪大眼,发出了此生最尖锐的叫,险些刺破所有人的鼓膜。

    将要刀刚划破皮肉时,外屋忽然响起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马嬷嬷等人立即收了架势,诚惶诚恐地退到旁边,对信步而来的瑶姬问安。

    瞧架势,仿佛她才是这座宫的主人。

    “尔等先下去,我有话要跟三公主说。”

    瑶姬略挥挥手,几名宫人立即听命行事,临走前将所有工具,都交给跟着进来的梓欣和尤氏。

    褚柔珠额头已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惊魂未定地瞪着瑶姬。

    虽心中有万千怒气,却也认得清形势,将强硬的态度收了又收,甚至苦苦哀求起她来。

    只要能躲过这一劫,重夺自由身,她便还是这绥廉国的三公主。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似瑶姬这种妖女,早晚有能收拾报复的一天!

    “求你、算我求你了,瑶姬,放了我吧。”

    三公主满脸泪,咬着下唇苦苦哀道:“梓欣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放心,只要肯放过我,千金万金随你挑,我褚柔珠愿跪下诚恳道歉,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

    “嗯?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

    瑶姬探过身,侧头做出努力倾听的姿态。

    “在求饶呢,姑娘。”梓欣眼含热泪,跟娘亲尤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连声音都在颤抖。

    瑶姬眨眨眼,迷茫地望着梓欣:“你当初无辜受刑时,可也求饶过?”

    梓欣忍了又忍,泪还是崩不住地砸了下来。

    “求了,姑娘,梓欣疼得厉害,好话善言说破了嘴,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

    尤氏痛苦地叹了一声,单是回忆起自家女儿那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样,差点连站稳的力气走没有。

    瑶姬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梓欣,她对你用过什么刑?”

    “打了梓欣四十重板,活活夹断了十根手指,扯着头发掌掴三十下。”每一个句,梓欣都咬得很重很重。

    几乎都带着血泪。

    褚柔珠听得心惊肉跳,下命惩处时,她压根儿就没计算那么多。

    不过看梓欣不肯就范,以编造的男女私情攀咬瑶姬,就恨的牙痒痒。

    加刑、加刑再加刑,直到这小贱人再没有丝毫能动弹的余地,这才在马嬷嬷的劝说下停了手。

    “梓欣,好梓欣,你是个好姑娘,从前是我太任性了,对不住你!这样,你每受一下刑,我便赏你一百金,你看如何?”

    褚柔珠的心跳得厉害,深知若不能答对这三人满意,自己这条命便算彻底交代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能撑过眼下,就算是再离谱的条件,她也敢答应。

    瑶姬活动着玉颈,双眼直直盯着三公主,口中却向梓欣发问:“梓欣,你要金么?”

    “回姑娘,梓欣不要,梓欣只想要她的命!”

    受尽磨难的母女俩皆发了狠,即便犯的是大不敬的死罪,也要将这个霸道不可一世的三公主,一同拉入地狱!

    “不要,不要啊,不要……”

    褚柔珠慌乱地摆着头,连头发都散乱得如同疯婆子:“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求求你们了,不要啊……”

    瑶姬娇嗔地望了梓欣一眼:“追债这种事,要讲道理,毕竟你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总不好直接取人家的性命不是?”

    尤氏搂住女儿发抖的肩,沧桑哭道:“凡事但凭姑娘做主,我母女二人,绝无异议!”

    “那就这样,梓欣每挨一板,就讨三公主一块肉,断十指,便废十指,至于掌掴……”

    瑶姬轻扬玉指,勾起褚柔珠的下颌,认真审视着:“不知三公主这小脸儿,能不能再经受住三十刀啊……”

    褚柔珠又昏过去了。

    看着她无力垂下的四肢,尤氏眼中的恨意愈浓,半分垂怜神色都没有。

    “梓欣,你可下得去手?”瑶姬在旁温柔问道。

    虽心中恨极恶极,梓欣却仍善良地摇摇头:“姑娘,梓欣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看不得别人受苦……”

    “无妨无妨,善良是生而为人最珍贵的品质,你是个好姑娘,没必要为难自己。”

    瑶姬心疼地抱住她,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那你希望她死么?”

    梓欣抿紧嘴,用力点点头:“嗯!”

    “好,这事交给姑娘做,咱们梓欣不用见血污。”

    瑶姬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见她哭得哽咽不止,失笑地帮她拍后背顺气:“梓欣先回宫去,姑娘随后就来。”

    “……好。”梓欣向来听姑娘的话,最后充满恨意地瞪了那三公主一眼,便抹着泪离开了。

    尤氏没走。

    她拿起托盘中的尖刀,不顾褚柔珠究竟是真晕还是假晕,眼不眨地猛划了下去。

    “啊!”

    尖叫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中。

    * * *

    足足两个时辰后,瑶姬和流干泪的尤氏才回宫。

    梓欣早已按照吩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乖乖坐在榻上等着。

    姑娘喜欢吃桂花糕,她便特意向御膳房要来好几碟。

    姑娘爱看里面姿势奇怪的小画册,梓欣就笨手笨脚地拿起笔墨,寻了几张纸照猫画虎地描了些。

    姑娘最爱穿的那件衣裙还没太脏,不过裙摆处略有几处泥点,梓欣便亲手仔细地搓了又搓,晾挂在院内。

    裙摆随着清风飘荡,仿佛姑娘来了兴致时,在她面前哼着小曲儿起舞。

    能为姑娘最后做的事都做完时,姑娘总算回来了。

    赐给她一整包的金银珠宝,最后温柔地抱了抱她。

    “梓欣,记得,出宫后和娘亲隐姓埋名,去太平的地方生活。”

    “若能寻到中意的郎君就嫁,寻不到也无妨,带着这些珠宝,足可安乐一世。”

    “梓欣,姑娘走的路太过荆棘,实在没法带你同行。”

    “愿你余生顺遂,安乐太平。”

    梓欣和尤氏拎着包裹,红肿着眼,互相扶持着出了宫门。

    ????????朊 自从身体有所好转, 孙太后便严厉阻止用瑶姬换城的决定。

    有霞液丹庇护绥廉国,王室血脉便可长生不老。

    这对一个国家而言,几乎顶得上千军万马。

    若能巧妙利用此女的话, 未来极有可能会得到一支永远不死的军队。

    此时诱惑力极大,在朝中也引起了强烈的争议。

    究竟该如何将霞液丹的功效发挥到最大,的确还需要细细做研究。

    但眼下最要紧的, 还是得义正言辞地回绝靖炀王的请求。

    孙太后每日都招瑶姬进重华殿小坐,言语间多有试探。

    在瑶姬明确表示过, 此种救治的法子,三月只能施展一回时, 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这种烦恼很快便一闪而过,毕竟她的身体, 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硬朗, 只要能够先把自己医治好,余下的什么事都好说。

    “三公主, 还是没能改变心意吗?”

    孙太后望着纤长的金指托, 神色冷漠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总觉着连皮肤都变得白嫩了许多, 甚至还恢复了弹力。

    若真的能够长生不老,没准儿就能养回成年轻时的那般样貌来。

    瑶姬的皮相好看,那日在殿上初见时, 孙太后便被她的美艳深深折服。

    可短暂的赞叹过后,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无力感。

    曾几何时,孙太后也有那般的花容月貌,宠冠后宫, 无人能及。

    可美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她终究还是衰老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惨样。

    原以为这是世间定死的规律, 只有无奈妥协的份儿,倒也从未做过他想。

    可如今,紧闭的天窗竟然透出了一丝光来,让她惨淡得即将迎向终点的人生,又有了新的生路!

    一切都是天意,瑶姬和霞液丹,便是老天送给绥廉国的宝贝!

    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她那个从小惯养到大的宝贝女儿,却一直不肯吐口。

    只不过是一条手臂罢了,又没直接要她的性命,何苦要顽抗至此?

    孙太后的眸中泛出不悦的光来,她终究还要顾及着外面的非议。

    若只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强硬的命人拿亲生女儿的一臂,免不了日后会被人指指点点。

    垂怜听政了这么多年,众臣们的看法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故此只能像现在这般,跟三公主耗着。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阿珠能连受四十天割肉之苦,却始终不肯给她一个成全呢?

    “圣上昨儿在哀家这坐到半夜才走,说阿珠正在闹性子,不肯来见哀家。”

    孙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哀家知道,最近着实是苦了她了,心里也能理解,你若是有空,就帮哀家多在她面前说说话罢。”

    瑶姬乖乖应道:“那是自然,还请太后殿下放心。”

    梓欣已经离开王宫七天了,回绝靖炀王和亲提议的信使,也走了这么长时间。

    将三公主禁在宫内的事,是绥廉王一手操办的,还在孙太后面前巧言蒙骗。

    瑶姬将这一切冷眼看着,心中多少有了论断。

    这褚裕和继位时间不长,根基不稳,尤其六国又才刚刚分裂不久,心中着实不踏实。

    所以才拼了命的想让娘亲多活些时日,好给他把把关。

    他只是想让孙太后暂时延缓生命,并不想让她长生不老。

    毕竟三年后,整个局势想必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褚裕和,多半也会成长为一位能撑得起局面的君王。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有一味指手画脚的老太后压着,岂不是太过掣肘?

    可笑什么母子情深,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

    三公主本人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即便她有心断臂,绥廉王也会置若罔闻。

    母女俩现在见不到彼此的面,中间的信息隔着一道横墙,只能任由褚裕和摆布。

    恐怕等四十天一到,即便三公主没有被折磨致死,褚裕和也不会让她再继续活下去。

    危险的根源要彻底断除才行,他只要自己娘亲的三年寿命。

    * * *

    自出了这事后,绥廉王对瑶姬的态度也日渐殷切。

    打着防止玄行来刺杀她的旗号进行保护,将整个语飞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严厉惩处了之前的侍卫首领。

    除非孙太后和他本人传唤,否则任何人都不可接触她。

    包括一直与瑶姬交好的白弱婷。

    每每来语飞宫小坐时,褚裕和眸中的迷恋便会增强几分。

    “瑶姬,真不知道咱们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生下来,便有长生不老的体魄?”

    褚裕和还没有子嗣,因当初夺嫡的斗争过于残酷,他甚至会刻意避免后代这个话题。

    旧人被新生取代,是亘古不变的残忍景象。

    当先王即将驾崩时,跪坐在榻榻前的十八个子女,无一不盼望着这一刻早日来临。

    人情冷暖最能凉透心,继位之时风光无限,可有朝一日轮到他垂老重病,除了无限哀叹外,真不知还能有何别的好感慨。

    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待母后的事情了结,三月过后,他便能重塑肉.体,彻底跳出这生死轮回。

    早先他也心疼过瑶姬的身子,不忍她受这么多苦楚。

    但连续喂了七天药,他却发现瑶姬并无大碍,面色依然红润,毫无半分病态。

    流失的血液并未给她造成多大困扰,不过转瞬间,便能在霞液丹的药效催使下,再度重生。

    瑶姬一直那么善解人意,褚裕和相信,他肯定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的。

    果不其然,在为难的开口之后,瑶姬欣然同意了。

    “圣上,瑶姬愿与您日后一心同体,若放任您被岁月摧残,独留瑶姬在世,即便长长久久的活着也是孤家寡人,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瑶姬温柔婉约地注视着他,说出的话来,让大受感动的褚裕和又落了几滴泪。

    “好,今后朕的江山便是你的江山,待和亲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朕立刻立你为新后,想必母后也会大力赞同的!”

    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在冷与热的心思中,牢不可分。

    * * *

    瑶姬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提出想见一见白弱婷的面。

    毕竟是难得聊得来的姐妹,她整日独坐语飞宫也着实无趣。

    如今梓欣也走了,这宫里也冷冷清清的,当真没有热闹可言。

    绥廉王正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哪能不会准许这小小的要求?

    次日,满脸憔悴的白若婷便被人送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仔细检查着瑶姬的身体,问这几日刀究竟搁在什么地方了?会不会痛?

    瑶姬淡淡地笑道:“白姐姐只顾关心我的身子,难道就不好奇宫中传的事?”

    虽然绥廉王已经三令五申的禁止宫人们私下讨论,也严格的封锁了消息,可那日屋子里的重臣实在是太多了。

    没过两天,便传得整个朝野炸开了锅。

    原本想着让这些家伙闹一闹,好有个借口逼三公主就范,同意救母后一命。

    可如今这算是自砸脚面,舆论想收也收不回来。

    白弱婷与她同坐在一处,双目有些红肿,那是痛哭过后的痕迹。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哪是人能做出来的勾当啊!”

    瑶姬牵了牵嘴角:“可大家不是这么想的,左右我也死不了。”

    “那简直是不知廉耻的混账话,只有畜生才同类相残,生而为人,若要依靠着蚕食另一个人的命才能继续活下去,倒还不如立刻死了干净!”

    白弱婷一时激愤,没有控制住声量,说完才后怕你捂住了嘴,神色紧张地往窗外和门口处看了一眼。

    如今语飞宫被守得水泄不通,即便他二人在屋内谈话的时候,都免不了会被好事者监听。

    瑶姬心里暖暖的,原来这世上,还是有正常的人存在。

    “听说今儿个,靖炀那边又有了新的回信,还是关于和亲的事。”

    白弱婷擦干了眼角的泪,神色复杂地说道:“听闻靖炀王改了主意,求娶的仍是那位三公主,不过却要求在会鹿台亲眼见你一面。”

    瑶姬淡定地听着,并没露出任何诧异来。

    “为表示诚意,靖炀王仍会割让十座城,这可是个极其丰厚的条件,听说朝中又为这件事情吵得脸红脖子粗。”

    “不过是,见一面便有这么重的厚礼,想来圣上他也不会拒绝。”

    瑶姬为白弱婷捏碎了几个核桃,虽然她不喜欢吃着鬼东西,对方还是很中意的。

    “估摸着差不多,如今三公主那个样子,显然还是要找一人代嫁,在我与萧娇娘之间,过半数的朝臣最终选择了她。”

    说起这件事,白弱婷眉宇间尽是担忧:“我倒是想尽可能远离这种事儿,可圣上一直拘着我不放,八成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以陪嫁身份一同过去了。”

    原本白弱婷想着,不管到了哪儿,也能跟瑶姬一起做个伴儿,总算不太孤单。

    可眼下,二人就要分隔两国了,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之前圣上派去的探子已经回来,绘制了详细的地形图,并未发现丝毫伏兵的踪迹。”

    白弱婷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连忙补充道。

    瑶姬扬扬眉梢,心中冷笑不止。

    她已经提前看过预言卡了,账户也由好不容易攒到的230,变成了180。

    绥廉王虽心中有诸多纠结,却一定会同意这个条件。

    届时,那会鹿台上的热闹,可是非同凡响呢。

    * * *

    绥廉王很在意瑶姬的情绪,次日找她来说会鹿台的事时,生怕她会心生不悦。

    毕竟每日医治太后,就够她忙活的了。

    谁料瑶姬竟一口答应,唯一的要求,便是让他放白弱婷出宫。

    绥廉王立及欣然答应,国内佳人如云,白弱婷的姿色又并非不可代替。

    随随便便找那个替补的孙筱筱陪嫁便可。

    听闻她是七王爷有意扶植的人,如今这番安排,也能安抚一下这个脾气倔强的七弟。

    毕竟平日褚裕和跟老十八走的近一些,因挂着孙太后的情分,在各种赏赐上也有失偏颇。

    去会鹿台大概要行三天三夜,路途遥远,瑶姬便答应将足够分量的血液储存好,交给太医。

    确保孙太后的身体安然无恙。

    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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