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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故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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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她倒还真有点好奇这些人痴心供奉的天神雕像,究竟是何等模样,可惜如今连这个好奇心都不能满足了。

    摸着摸着,瑶姬忽然寻到个绵软之物,用手拍了拍也不硬。

    布料丝滑,虽单薄了些,却也聊胜于无,起码能稍微御御寒。

    可再摸下去,瑶姬的手却猛然缩回,甚至后怕地退了两步。

    这、这好像是个人呐……

    ???膳???窃 空中响起火石碰擦声, 星光四溅后,一束幽蓝火苗倏然出现。

    其后,是张无表情的脸。

    瑶姬险些以为见了鬼, 慢半拍才认出那是月巫戴的面具。

    黑色帽兜将面具覆出大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颗人头悬空飘着。

    瑶姬捂着受惊的心脏, 对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大人,你吓到我了。”

    月巫将火折子递与她拿着, 复隐入黑暗中。

    瑶姬知道这家伙喜欢神出鬼没的,连忙跟上, 生怕一眨眼他又消失不见。

    有了光照,庙内陈设终于现出轮廓, 她所在的是间过堂, 墙面挂满戒训警示,背面有张半身高的一臂宽木案, 共三米长, 上面摆满卷轴文书, 不知何用。

    她来不及细看, 若想跟上月巫的速度只能匆匆扫几眼,也认不得那些鬼画符。

    再往前走,空间豁然开阔, 浓郁的香灰味起初呛得瑶姬忍不住咳了两下, 但久闻也能适应,隐约还勾得人上瘾。

    越过堆满古籍的排排书柜,便是供奉神像的正室。

    瑶姬将火折子举过头顶, 也未能看清那几乎与屋顶同高的神像究竟是何模样, 只隐约瞧着獠牙青面, 不似良善。

    神像共有三尊,形态各异,一尊狂舞,一尊弹琵琶,中间那尊双手摊开站立,偌大的头向下倾斜,做出聆听民意的姿态,看似宽容,手背却青筋暴起,指尖锐利弯曲。

    与其说是接纳民众跪拜,倒更像摆了个威慑的姿势。

    瑶姬想起在虎萧边界处遇见郎元的神庙,其内供奉的神像和狂舞的那尊倒是有几分相似。

    原来这就是天神的模样。

    还记得她方才在大殿上信口雌黄,说给自己托梦的是什么周身发光的老神仙……

    怪不得那些朝臣死活不信她的话,若提梦见了形同夜叉的鬼,反倒更像是真的。

    着实大意了。

    月巫并未在神像前停留,仍继续走着,瑶姬原以为还要跪在蒲团上祷告片刻,如今能省去麻烦正好。

    又穿过几间杂物室,便到了供神职人员休息的居所,也是整座神庙的尽头处。

    屋不算大,仅有一张硬榻,上面铺着叠好的素色被褥,桌椅俱全。

    月巫随手摘下面具扔桌上,又脱了长袍搭在椅背,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长叹一声。

    颇有种人模狗样装了一天的官吏,回到家中后的自在感。

    “大人,屋内黑,可以多点灯吗?”

    瑶姬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对方背对着她点头应允,自顾自倒茶喝。

    又点了几盏灯后,室内的温度也随之提高不少。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月巫对面,果然,那人的容貌与之前预言卡中显现的并无二般。

    “喝茶?”月巫清脆地吐出两个字,不待她反应便将茶盏推给她。

    瑶姬吓了一跳。

    他居然这么轻易的说话了!

    “多、多谢。”瑶姬只把茶端在唇边做做样子,并未入口。

    谁知见她这般小心,月巫却笑了:“分明已成了百毒不侵之人,还怕什么?”

    话虽如此,听起来却总有种讽刺意味。

    但月巫肯主动跟她交谈,总归是件好事,毕竟考验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若能从他嘴中打探出关于明天三个问题的眉目,多少也能未雨绸缪。

    见她乖乖将茶喝尽,月巫眼底浮现出满意神色:“我喜欢你听话的样子。”

    瑶姬险些被茶呛到,亏这厮还长了张清心寡欲的俊脸,怎的一张口这德行!

    “大人既喜欢,今日在殿上又何苦相难?”她努力维持微笑。

    “呵,自然是想看你为难的样子了。”月巫虽在饮茶,眼却盯着她。

    瑶姬很想抢过茶壶泼在他脸上,但如此对待“月巫大人”,恐怕她死得会比纳琳更惨。

    “如今大人可瞧够了?”此人虽相貌、音色均与顾桢半分相像之处都没有,可这惯爱捉弄人的腔调却着实……

    瑶姬不死心地对着属性面板点了又点,确定他身上当真没任何进度条,这才稍稍放松。

    也许只是个轻佻的骗子,编了由头诱她进神庙过夜,顺便满足下自己的私.欲。

    “自然是不够的。”月巫单手撑着下巴,侧头打量她,由上至下,每一寸肌.肤都不肯放过:“我想看你脸上出现更……鲜活的表情。”

    瑶姬豁然起身,抡起凳子就往他头上砸,连烛火都忘了带,跌跌撞撞的便朝外跑。

    不料还没到门口,细腰便被人一把揽过,用力往后一带,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藏在袖口的刀霎时握在手中,她想也不想便往下刺去,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比她更快,才刚起势手腕就让人捉住了。

    轻轻一捏,她便再也抓不住那刀,听着它掉落在地的声响,心中一片冰凉。

    “呵。”月巫轻笑,闪步躲过她向后踩的脚,倒像是逗弄孩童走路那般带着她退回屋内,直至到了床榻边便猛一翻身,立刻便将不断挣扎的瑶姬钳制住了。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瑶姬见自己的双臂被制住,张口就咬他的手。

    这回对方倒是不躲了,任她咬得溢出血来,也只是闭目,舒服似地长叹。

    瑶姬松口了,口腔内浓郁的血满是这家伙的阴郁气息,让她立即啐了出来。

    “这就饱了?要不要再咬一口?来,这只手也给你。”月巫主动递上右手,瑶姬却侧过头去。

    失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愉悦所代替:“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若是能再多些就好了。”

    “好说,把刀给我,立刻满足你!”瑶姬想屈膝把这混蛋给顶开,却被他用身体压得死死的,本分都动弹不得。

    “别急,早晚会有再用到它的时候,可惜不是现在。”月巫略遗憾地叹了口气:“竟然这么晚才认出我,当真让人心痛啊,难不成我在你心中,就只有这点分量?”

    瑶姬认出他了,见面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属性面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头顶没心动值?

    她大脑一片混乱,在脑内催命似的咒骂:“狗系统!你缺德带冒烟儿!你骗我!”

    【玩家瑶姬无视系统警告,做出出格行为导致主NPC顾桢崩坏,行为理智皆无法预测,故心动值和危险值无法显现】

    “这种事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

    【你又没问】

    “我哔——你哔——哔——”

    【请玩家瑶姬继续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

    随着系统的再次神隐,脑内对话戛然而止。

    瑶姬麻了,她绝对是被坑了,绝对。

    “在想什么?”月巫腾出一只手,不满地抚上她的眉梢:“你刚刚盯着我,眼睛却没在看我。”

    狗东西还是那么敏锐。

    瑶姬冷哼一声,故意气他:“郎元。”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月巫手上施加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激烈的情绪消散得很快,他无奈地摇摇头,宠溺笑道:“你对他没兴趣。”

    “对你更没兴趣!”瑶姬搞不懂他是怎么在那种极端的环境下活过来的,死盯着他腹部曾被自己捅过的部位。

    “苍天垂怜,不忍让我独自去阴曹地府,所以宽限了些时日,让我回来寻你。”月巫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如何,见到我可还欢喜?”

    “你、你别顶着别人的脸跟我说话,把这东西撕下来!”

    月巫有些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觉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瑶姬趁机从他身下爬开,躲到床榻角落,背靠着墙瞪他。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以前的容貌和声音,所以才费心照着画像弄了张新面孔。”他右手顺着发鬓处猛然一扯,那张面具登时被拽了下来。

    顾桢略微惋惜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连声音色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也罢,你到底中意何种模样,我再做一张就是了。”

    瑶姬原以为这面具是人.皮做的,心中厌恶,听了他这话,试探着将那东西拿过来用手捻了捻,发现还挺有弹性的。

    一时却搞不清究竟是何材质。

    “骨头长歪了,变换皮相又有什么用。”将这鬼东西重新丢给他,瑶姬抱紧双膝坐着,呈防御姿势:“你就是变成朵花,我路过了也要啐一口。”

    “原来你喜欢我原本相貌啊,顾某还真是多此一举了。”顾桢的理解力十分清奇,将面具收好,心情看上去还很不错。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顾桢不再逗她,起身从床边离开:“长夜漫漫,你我有得是时间慢慢叙旧,不急,下来吧。”

    瑶姬仍躲着不动。

    “怎么,就这般急不可耐?”顾桢扯动衣领搭扣,话音未落,见她立即离开床榻,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面前这种状况而言,想迅速逃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你若想杀我就快动手,不必磨磨蹭蹭的。”瑶姬捡起方才被卸掉的刀,插.在桌面上:“我知道你恨我,犯不着惺惺作态。”

    顾桢拔出刀,削起了果盘里的脆梨,去掉核后切成小块,用刀扎着递给她:“尝尝?”

    瑶姬只当他故意吓自己,反正到了这步也没什么可怕的,索性气势汹汹地将梨肉咬掉。

    见她喜欢吃,顾桢灵敏地转了转小刀,继续切着:“杀你做什么,我又不恨你。”

    瑶姬不信,她在晴雾山庄活了两世,可眼前的顾桢却没有第一世的记忆。

    在他眼中,瑶姬先骗感情后要命,抢了霞液丹又放火烧庄园,还把他辛辛苦苦攒的那些鬼人蛹全都付之一炬,将他的家业从头到脚灭了个干净。

    就这仇,还说不恨?

    “我也曾对你起过杀心。”顾桢面色如常地又递了块梨肉:“若论心迹,彼此彼此罢了,有什么可指责的。”

    瑶姬:……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的,可总觉得哪里别扭。

    正常人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啊。

    不对,这家伙到底算不算“人”都是个问题。

    如今也没个心动值和危险值做参考,瑶姬也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那,过去的事儿算翻篇了?”

    顾桢失笑:“怎么可能。”

    瑶姬塞了满嘴梨,只把这梨肉当成顾桢狠狠咬着。

    呸,他可没梨这么甜。

    这男人着实棘手,性格阴晴不定,行事诡秘,之前在鹤乘国借由献宝下毒掀起六国纷争,如今又在虎萧国堂而皇之地当起了地位崇高的月巫。

    “你业务挺广啊。”瑶姬撇撇嘴:“听粟吉说,你还有起死回生之能,可是又把人蛹那套把戏弄到这儿来了?”

    “混口饭吃罢了,贵族死后,命人将尸体抬入神庙七日,设还魂灵堂让人蛹重新动起来,聆听亲人泪诉。”顾桢抱怨道:“虽说这套程序做熟了也不难,可终日是这些琐碎事,闷也把人闷死了。”

    瑶姬很想推开窗户,奔走相告这人是个混吃混喝的死骗子。

    可惜,大概没人会信她,即便是郎元,对天神及神使身份的月巫也十分敬重。

    暮崇国的奸细已深入到这个地步,虎萧上下却还浑然不觉。

    亏她当初还以为郎干是可造之材,真是瞎了眼了。

    “你之前消失那么长时间,郎干就没起过疑心?”

    “若有别的事忙,就派一人蛹穿上这套行,在神庙中闭关修行,他们不敢擅入打扰。”顾桢将沾上梨汁的手擦干:“无论这里发出什么样的响动。”

    瑶姬盯着桌面上的刀,沉默着看了眼游戏面板上的时间。

    还未到子时,她账户只剩40行动点,不够买一张卡。

    也罢,暂且忍耐。

    待子时一过,她定要寻个法子,让这混蛋彻底消失于世上。

    * * *

    两个时辰后,瑶姬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顾桢没再对她有任何行动,只坐在旁边看书,神情专注,仿佛在认真研究复杂医术。

    她困又不敢睡,屋内仅有一张小床,刀又被没收了,谁知这家伙能做出什么事来。

    “放心,我如今重任在身,还需在虎萧国多逗留些时日,在这期间,不会对你动手。”察觉到她充满敌意的目光,顾桢柔声宽慰道。

    瑶姬想起暮崇过曾发给他的那三封密信,上面最重要的一道命令,便是让他尽快找到郎元。

    她心中不安,若正面交锋,顾桢定然不会是郎元的对手,就怕他用毒或使些别的诡计,让人防不胜防。

    郎元心思单纯,对月巫又极其信赖,根本不会对他起疑心。

    “那信是你偷走的?”

    “本就是我的东西,怎么算偷?”

    “那……纳琳也是你杀的?”瑶姬犹豫着问道。

    顾桢摇摇头:“我的确想动手来着,可惜啊,有人比我先行了一步。”

    “谁?”杀纳琳的人,摆明了是想把这滔天的罪名嫁祸给她,瑶姬才刚到虎萧,按理说不会树敌这么快才对。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和郎元政建不合的那些老臣,意图借她的由头挑事,让虎萧王震怒于三王妃之死,对郎元不再顾念旧情,将其除之。

    顾桢眼含笑意地盯着她:“真要说出来,怕吓坏你,还是算了吧。”

    啧,又卖关子,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对了,明日郎干的三个问题分别是:先王妃下葬时手持何物、三日后天气的阴晴和右大臣的乳名,只要能答得上来,便可安然无忧。”顾桢似乎才想起这件要事。

    瑶姬心中暗骂,好刁钻的题。

    “答案分别是:九尊玉如意、雷雨和阿牛,可记得了?”他半哄半问道,又不太放心地让瑶姬复述了一遍。

    “真的?”瑶姬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把答案告诉她,却没有半个条件。

    “哦,对了,雷雨是我观天象测来的,准与不准皆看命,万一有错还望见谅。”顾桢无辜地卷著书角:“想证明你神使的身份,需得从过去、未来多方考察才行,我也无可奈何。”

    瑶姬方才对他生出的万分之一好感,瞬间湮灭消散。

    “放心,我若真活不成,死也要拉你当垫背!”她气鼓鼓在屋内走来走去,眼见游戏界面的时间终于过了子时,立即点开商城。

    “好说好说,在下求之不得。”顾桢将书合上,动手熄灭屋内烛火。

    瑶姬被突如其来的黑暗下了一跳:“你做什么?”

    “放心,不跟你抢床睡,我自去别屋休息。”

    黑暗中,瑶姬听见门被关合上的吱呀声,末了,顾桢又补了一句:“今夜你若擅自逃离神庙,便是死罪,我可真救不得你了。”

    “哪个要你救!”

    烦人精总算走了,瑶姬立即将门反.插,摸索到窗边掀开布帘往外看。

    外面并无侍卫把守,窗也没锁,只要她想还真能逃出去。

    她把手放在窗棂上,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跑什么?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更连累郎元处境艰难。

    按理说这么半天过去,庆典也该结束了,郎元怎么还不过来?

    难不成是被粟吉等人缠住了身?

    也罢,神庙本来就是重地,他无法轻易靠近也情有可原。

    重新躺回床.上,瑶姬内心五味杂陈。

    最后的这张卡便是她的保命符,若草率用掉,在未来的五日之内,她便再无切实依靠。

    还是需慎重行事。

    * * *

    天还未亮,熟睡中的瑶姬便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睁眼一看,正是重新穿上黑袍、戴好面具的顾桢:“醒醒,上工了。”

    “你怎么进来的!”瑶姬慌忙将被子拽到鼻下,虽然她昨晚是和衣而眠,冷不丁见他闯进来,却依然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对呀,她昨夜分明反锁了门的!

    “侍卫一会儿就到,先去神像前跪候吧,总得装装样子。”顾桢并未理她的质问,侧身让她看见桌上刚端过来的食物:“吃了再去,多喝些热茶,对胃有好处。”

    “怎么,你在里面下了穿肠的鹤顶红?”瑶姬慢慢将被子掀开,原本也没什么好怕的。

    顾桢要真有邪心,昨夜就行动了,也不必忍到这会儿。

    “那倒没有,你快尝尝味道如何。”他贴心地亲手帮她舀了碗清粥,连汤匙都摆好了。

    昨晚的梨不顶饱,瑶姬还真有些饿,吹散热气后试探着喝了一口,却情不自禁地皱起眉来。

    “你的手艺何时退步成这样了?”

    顾桢关切探身,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怎么,不好吃?”

    “一股子怪味儿……你放了点醋?酸酸的。”瑶姬向来不是挑食的人,这粥倒也不妨碍吃。

    只是之前在晴雾山庄的时候,顾桢曾亲手做菜让她享用,跟面前这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哦,我放了点封喉草进去,初尝味道是酸了些,入喉后呢?”

    瑶姬一扬手,整碗热粥泼了他一脸。

    由于两人离得极近,顾桢没全躲过,但这厮狡诈得很,像是预判到她的行动,纵使挨了泼也有面具防护,半点没烫着。

    瑶姬觉得不过瘾,咬着牙去端旁边的粥锅,不料心太急,反倒被烧热的锅边烫到了手。

    “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顾桢从桌下拎出小桶早已备好的凉水,让她把手放进去镇痛,发现红.肿部位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后,眼中瞬间冒出痴迷的光。

    “没想到这霞液丹果真和传闻中一样神奇,真是医学奇迹。”

    瑶姬深深埋着头,紧咬着唇,眼中泪盈盈:“顾桢,难不成我在你心中,就是试药的工具么?”

    顾桢双眸的狂热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内疚:“你……疼不疼?”

    “疼。”瑶姬用力点点头,委屈地瘪着嘴,险些要流出泪来。

    “不应该啊,这……”顾桢知道毒药对她不管用,可外伤他却吃不准。

    相传服用过霞液丹的第七世虎萧王,便是受严重外伤致死的。

    也许就算伤痊愈了,疼痛仍然会停留在皮.肉上,无法快速消除……

    “我、我去给你拿烫伤药。”

    “嗯~”瑶姬不满地摇头,玉足轻跺:“要吹吹~”

    顾桢愣住。

    “要吹吹~”瑶姬提高音量,再不依她,怕是更要闹了。

    骨节分明的手犹豫着将面具取下,原本苍白的面颊不知何时晕染了些别的色彩。

    顾桢拉过瑶姬的一双柔荑,尴尬地看看她,在瑶姬的眼神示意下探过头去。

    “啪!”

    鲜红指印霎时间印上他的脸,瑶姬震得五只发麻,却还觉得不过瘾,反手又来了一下。

    用尽全力。

    “多谢款待。”顾桢欠身鞠躬,重新戴好面具,端着盆盆碗碗滚出屋去。

    “什么人呐?这是什么人呐!”瑶姬从未发现自己竟有如此浓烈的杀心,手指再次划进商城。

    杀了他,现在就用提示卡杀了他,杀……

    就在她即将点击购买按钮的瞬间,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月巫大人,王有请!”

    ???膳????? 顾桢没说谎, 郎干问的,的确是那三个问题。

    其余两个倒好说,可在回答未来天气时, 瑶姬还是用仅剩的50个行动点,换了张预言卡。

    她没办法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挂在顾桢模棱两可的观测上。

    看着卡牌果真现出雷雨画面, 瑶姬也没多惋惜,毕竟凡事还是稳妥些的好。

    问答是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进行的, 听她亲口说出自己的乳名,右大臣鼻孔张大, 惊得只有进气没出气。

    这可是连虎萧王都不知的小事,他已两鬓斑白, 活了大半辈子,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被人唤过“阿牛”了。

    先王妃入葬的九尊玉如意,也只有王室的人才清楚。

    虽然郎干自信不可能漏题, 但未防变故, 还是将郎元、粟吉等人强留一夜.欢宴, 直至天明才一同来审瑶姬。

    如今两问皆准, 场内众臣已对瑶姬产生些许敬畏之心。

    但仍有部分顽固认为,此女是通过特殊手段获取情报,不能简单确认其神女身份。

    可当三日后, 漫天雷霆震碎苍穹时, 所有质疑声皆熄了。

    郎干看向瑶姬的目光不单单仅有欲.火,更多出了难以言喻的畏。

    “是神女,她真是天神赐予虎萧国的神女啊!”

    “月巫大人不会出错, 这三问除了神明外, 何人能答上来?”

    “天呐, 我之前竟然敢对神女大不敬!该死,我该死!”

    看着呼啦啦跪倒一片的愚昧者,瑶姬朝郎干嫣然笑道:“王可还满意?”

    郎干神色复杂地朝她低下头,亲口赐予瑶姬神女身份,位同月巫。

    众多盲目崇拜的声音中,唯独少了郎元。

    他站在人群之外,默默地看着瑶姬,始终未挤上前。

    瑶姬想找机会跟他说说话,可围在她身边跪拜的人实在太多。

    等这些祈求神女赐福的家伙全都起来时,郎元早已不见了踪影。

    搞什么嘛……

    虽然地位上来了,可瑶姬有一事非常不满。

    神女和月巫同住在神庙里,似乎是虎萧国上下皆默认的事。

    瑶姬受不了了,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和月巫同样的黑袍后,亲自去找郎干要求重新换住所。

    没想到,竟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国内的三尊正神像,皆供奉在神庙之中,短时间内无法另建庙宇。”

    郎干回避这瑶姬的视线,生怕盯着她那张脸看得太久,又会起不该有的念头。

    他对神明极其敬畏,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就算艰难,也必须得压过自己的情.欲。

    “寻常住处即可,我与天神早已神识相通,不必拘泥于形式……”瑶姬的话刚说到一半,那挨千刀的顾桢却不知何时“飘”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郎干对她低头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他需要离自己欲.望的根苗远点,再远点……

    瑶姬茫然回头,直到这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顾桢所扮演的月巫在虎萧国,究竟是何等重要的分量。

    能左右王的意志,整个国于他而言,也和囊中物没什么分别了吧。

    “呵,这差事清苦,你得陪我。”顾桢理直气壮凑近。

    瑶姬懒得理他,丢下句“别跟着我”便去找粟吉。

    她如今可在整个虎萧国内自由行动,无视任何戒律规矩,除了不能换个自在的居所外,倒也算自在。

    察觉到身边当真没脚步声跟来,瑶姬偷偷往后看了眼,发现那神出鬼没的家伙早已消失在原地。

    顾桢潜心蛰伏在敌国,定不仅仅是为了找个地方做人蛹挣钱这么简单。

    他的目的,暮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瑶姬脚步不停,脑中却在飞速思索。

    若暮崇想彻底吞并虎萧,有顾桢这么个隐秘的探子在,简直是再轻松不过,可那边却迟迟未下手。

    虎萧人骁勇善战,脾气火爆极易被激怒,放在战场上,那就是把趁手的利剑。

    让它挡在前头开阔疆土、吸引其他国的敌意,待几年后,天下四分五裂的版图拼凑起来,届时暮崇再出手,将劳神损力的虎萧一举拿下,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郎干如此依赖神的旨意,每次出征或宫中有大事小情,必然会征求顾桢的意见。

    想获得虎萧王如此器重,顾桢凭的肯定不止是人蛹的小计俩,必然切实给整个国家带来过重利,才可巩固自身地位。

    在情报这方面,想必暮崇方面也没少出力。

    否则,也不会在如此偏僻的地界搞个信息中转站,隐人耳目。

    瑶姬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对,就目前状况来看,六国势力仍旗鼓相当,并未见真正输赢。

    看样子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顾桢都不会祸害虎萧,反而会助郎干屡战屡胜。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为何暮崇那边的人在密信中,会让顾桢尽快找到郎元的下落?

    他不过是个因看守不力,被废除王籍的流亡者罢了,何至于出动顾桢这么重要的人探听消息。

    有些话,必须得当面跟郎元确认清楚才行,瑶姬不由得加快脚步,没想到粟吉远远的瞧见她后,非但没止住脚,还一溜烟跑走了!

    “哎!你等等!”瑶姬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两步便把这拄拐的老头捉住了。

    “神、神女大人有礼了,何苦拉扯老朽啊,昨夜老朽贪凉多吃了些脆瓜,如今正闹肚子……”

    “少来这套,郎元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躲着不见我!”瑶姬打断粟吉的一大套说辞,狐疑地盯着他飘忽不定的老眼,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那日大殿上刀剑林立,郎元尚敢用命护着她,怎么如今她安全了,倒像躲瘟神似的藏着不见?

    “哎呦,老朽不敢欺瞒您,只是郎元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昨夜百般嘱咐过,若今日当真是雷雨天,便再不准向您透露关于他的行踪。”

    粟吉急得满头大汗,方才在神女面前扯谎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若瑶姬真的计较起来,到郎干面前告状,他几颗脑袋都保不住。

    都是郎元那个浑小子,净给他出难题!

    瞧瑶姬这架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粟吉又无法违背自己的诺言,纠结半天后轻咳了两声,眼睛望向别处:“哎呀,人老了,改天去东边猎场活动活动筋骨去,总比一直窝在家里强啊。”

    “多谢粟吉。”

    “咳咳,神女自便,老朽可什么都没说。”

    感激地帮粟吉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须,瑶姬唤来侍从在前方引路。

    虎萧国很难见到马车,男女老少除去步行便直接骑马,仿佛坐在木头笼子里晃晃荡荡的,是件极丢人的事儿。

    瑶姬独自坐上马鞍心中总有些发虚,虽有侍从走在旁边牵着缰绳,也担忧马儿会不会突然发癫,将她晃下去。

    毕竟上次骑马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惊心动魄。

    她努力挺直腰杆,在旁人面前总要端着架子,两手却不住地安抚马儿的头,一下下顺毛,生怕这家伙不听话。

    谁曾想这一路都平平安安的,偏刚到猎场,听见几声兵刃撞击的响动,马儿的步伐走得忽然快了,似乎有些激动。

    “神女莫慌,这马曾上过数次战场,对打斗声异常兴奋,稍微让它跑两下就好了,不妨事。”

    侍从自幼就没见过不会马术的虎萧人,哪儿知道瑶姬的斤两,话音刚落便当真把缰绳松开了。

    “诶,你……”

    “不妨事不妨事,这马跑起来稳健得很,绝对听使唤!”侍从朝她远远喊道,脸上绽开崇敬的笑:“神女大人,您骑马的英姿真飒爽!小黑,再跑快些,让大人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被唤做小黑的马登时人立着高亢嘶鸣,吓得瑶姬魂飞魄散,只得双手死死地抱住马脖子,将郎元之前嘱咐过她千万要抓缰绳的话,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愧是神女大人,连驭马的方式都跟普通人大不一样!”侍从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神女定是为了和马匹进行灵魂层面的接触,才会如此行事。

    可比抽冷冰冰的鞭子高格多了,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你慢点、慢点!吁~”

    瑶姬仿佛一个连最基础的理论知识都没学过的新手司机,刚提新车就跑到高速公路上狂飙,除了将脑内零星的操纵知识搬出来,简直毫无办法。

    可惜,这马只认主人的声音和狠鞭子,对瑶姬的请求充耳不闻,反而跑得更快了。

    “神女大人,还是别跑太快了,前方有猎场口设置的路障,万一马没跳过去很容易摔倒的!”

    在后面一路小跑相随的侍从虽然相信神女的本事,却还是下意识叮嘱了一句。

    “什么?!”

    瑶姬简直想把那侍从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她现在整个人都像考拉一样抱在马的身上,究竟哪有半分飒爽劲儿啊!

    偶像滤镜要不得,盲目崇拜害死人呐。

    “吁!吁!吁!”

    小黑明显察觉到了瑶姬的意图,但它已经困在皇宫的马槽里多日了,难得寻到个出来放风的机会,自然不想慢悠悠地走着。

    况且这人又没扬鞭子,便更不怕了。

    眼瞧着两排石墩路障近在咫尺,小黑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瑶姬突然有种马上就要存档重来的预感。

    竟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估摸着狗系统得整整嘲笑她一个小时。

    可恶啊……

    马蹄腾空跃起,带着势不可挡的气魄飞跃而过。

    瑶姬的身体有片刻悬在空中,感觉还挺奇妙的,但紧接着,便是一股难以承受的冲击力。

    她纤细的双臂抵挡不住身体从空坠下的力量,根本没法保持平衡。

    跌落下马背的瞬间,瑶姬收紧的手不自觉拽下了两根马鬃。

    她在小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中看出了几分哀怨。

    对不住了……

    瑶姬紧闭双眼,等待身体回到虚空,不料却撞进了个温热结实的怀中。

    那人的双臂紧紧锢住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卸下力道,飞扬的袍角露出瑶姬小巧的双莲,无助地紧绷晃荡着。

    她大脑空白了片刻,才察觉到自己绝后余生,睁眼一看,飞身赶来接住她的,正是一直玩失踪的郎元。

    “怎么,这会儿你又肯见我了?”瑶姬没好气地瞪着他。

    若是平时,郎元见她嗔怪,定会憨笑着认错,或欠欠地揶揄几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沉似水,一双黑眸中沉淀的,全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瑶姬不习惯这样的郎元,总觉得像变了个人似的,皆有揽着他肩膀的力道,想从他怀中跳下来。

    谁知他却双臂更加用力,又将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我不喜欢你住在那神庙里。”郎元的声音失了清朗,略微有些低沉。

    “谁想啊,那地方湿气重不暖和,烤几盆火都没用。”瑶姬不明白他一直抱着自己做什么。

    如今也没有危险了,让别人看见,难保不会误会他亵渎神女。

    这罪过可不小,就连郎干如今见了她都紧低着头,他倒好,就差没把别人的眼珠给吓出来了。

    果然,跟在她身后跑过来的侍从指着他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喉咙像硬生生被舌头卡住了似的。

    “放开!”瑶姬有点生气了,郎元沉默不语的样子让她恼火。

    郎元深吸口气,总算没再拗下去。

    斜眼一瞪,那侍从立刻发抖地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低着,示意自己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走,我教你野猎。”郎元打了个口哨,将跑欢了的马唤回来,就这么抱着瑶姬飞身上了马。

    “你干嘛?谁要去打猎?快停下,我有话要跟你说!”瑶姬不明白他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郎元扯进缰绳,将她圈进怀中:“放心,有我在,你再不会掉下去了。”

    “现在是这个问题吗?郎元!”

    “驾!”

    侍从孤零零被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敢抬头看一眼两人一马消失的地方。

    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手慌脚乱地爬起来,转身就往回跑。

    没想到刚走出两步远,一柄弯刀便架在了脖子上。

    在那刀柄上的蓝宝石映入侍从眼帘时,他这短暂的一生也结束了。

    那是专属于郎元护卫队的刀。

    风卷黄土,偌大的猎场留不住几滴热血。

    * * *

    待马进了密林,速度总算才减缓下来。

    瑶姬气得一直用胳膊撞他,可惜郎元是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儿。

    “你想吃兔肉还是鹿肉?我都打给你。”

    郎元卸下背在身后的弓箭,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瑶姬:……

    这人的耳朵是出毛病了么?怎么能完全无视她说的每一句话?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闹别扭,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瑶姬冷静了点,她知道郎元这人越逆着越轴,若是柔声说上几句还能有用。

    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郎元胸膛起伏得厉害,好像蕴藏着某种无法宣泄的情绪。

    “你好端端的,当什么神女。”

    他搭弓上箭,猛然朝西南方射出,将一只獐钉死在树上。

    “那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不如此你我如何全身而退?”瑶姬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可是为了他做的牺牲,整日和顾桢那个混蛋在一起简直折寿。

    没想到郎元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还不领情。

    “入了神庙的人,终身不可婚配!”郎元又连射两箭,两只白羽黄嘴的鸟儿不幸成了倒霉蛋。

    他信马由缰地在林中乱逛,路过猎物身边只拾起箭,看都不看猎物一眼。

    纯粹是在发泄。

    “喂,你积点德吧,这林子里的东西招你惹你了。”瑶姬不反对正常打猎,可郎元如今的行为只是单纯的杀生。

    连吃都不吃,对生命半点敬重都没有。

    “一群扁毛畜生罢了,不值得同情。”郎元捏了捏弓身,语气仍低得很:“那日你能为我说出霞液丹的事,我很感激。”

    “哈,我可真是半点都没看出来。”瑶姬觉得自己没得到救命恩人应有的待遇。

    哪怕早点说声谢谢呢。

    “他若亮刀,大不了我护着你杀出来就是了。”郎元将弓蹂.躏得咯吱作响,估摸着没过多久就得断:“月巫提出的考验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你就算运极好,顶多也只能蒙中一个,谁知你竟三个都答上了!”

    郎元勒住马,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神女的身份一旦坐实,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了。”

    “他又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是腾出间神庙让我主罢了。”只要能不当他的新王妃,瑶姬倒是落得清闲。

    “你……”郎元气得噎住:“你就半分不考虑我吗?”

    “不考虑我跑到猎场来找你做什么?”瑶姬被他搅和得思维混乱,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我问你,之前在虎萧边界派人杀你的幕后主使,可眉目了?”

    郎元摇摇头。

    “这才是正事,也是我们回来的目的,你不赶紧将凶手揪出来,还躲着我不见生闷气!”

    瑶姬真想戳戳他的脑壳,可惜现在被他圈在怀里,根本够不到。

    郎元似乎很喜欢抱着她,瑶姬曾经扮演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知道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行为。

    像小娃娃不肯轻易松开自己心爱的玩具,就算睡觉时也要牢牢地抱着。

    “你当真……关心我?”郎元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不许骗我。”

    越发像没长大的孩童了。

    瑶姬是不知道他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能发出这么委屈的声音,倒好像是她欺负人。

    天地良心呐。

    “没骗你。”她头痛地揉揉额角:“之前你不是也救过我的命?咱俩之间的恩情早就乱成一团了,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可你住进了神庙,就没法跟我在一起了。”郎元豁然怒道。

    瑶姬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谁、谁说呢?现在干嘛呢?”

    她都被他抱在怀里了,还要怎么在一起?

    “呵呵,也是。”郎元死脑筋中的某根结好像终于被打开了,发出怪异的笑:“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了,呵呵……”

    瑶姬被他笑得有点头皮发麻,她还是更怀念当初那个肆意晴朗的少年。

    现在的郎元,仿佛有那个大病。

    “你想通了就好,我们出来太长时间了,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那侍从是郎干专门派来跟着她的,与其说是照顾,倒更像是监视。

    “怎么,你很在意大哥?”郎元用手指拨弄弓弦,发出“嘭、嘭”的紧绷声

    “你才刚恢复王族的身份,朝中定然有不少眼睛盯着,若传出什么闲话,让郎干误认为你勾结神女,有不臣之心怎么办?瑶姬耐心劝道。

    “原来是担心我。”郎元的黑眸重新恢复明亮,连声音也跟着清脆了不少:“可我还想教你野猎,就这么回去未免太可惜了!”

    “以后有得是机会,也不急于一时呀。”

    “真的?”郎元侧身观察着她的反应,得到准确答复后,嘴角愉悦扬起:“你不能骗我。”

    “不骗。”

    “若是骗了……”

    “嗯?”瑶姬听不轻他在身后小声嘀咕什么呢,风太大,晃得满林的叶子沙沙作响,将他的声音都掩盖了。

    郎元将弓箭复背回身后,调转马头,轻松欢快地喊了一声“驾”。

    那个晴朗的少年,总算又回来了。

    * * *

    霞液丹原本供奉于皇宫北角的宗堂内,周遭侍卫每两个时辰一换岗,昼夜不休巡回视察。

    守护国宝的主帅共有三人,每人负责一月,国宝失窃的时候,正值郎元当差。

    瑶姬和郎元从猎场一路回皇宫,在半路上就下马步行。

    她没见到之前跟着自己的侍从身影,还特意跟猎场的看守打听了番,没想到那人竟自己先回去了。

    应该不会跟郎干乱嚼什么舌根吧。

    瑶姬暂且不想那些小事,在宫中行走时,刻意跟郎元避开了众人耳目。

    神使的身份特殊,旁人见了都要顶礼膜拜的,就郎元这连跪都不跪的无礼样,若传到那些老古董的耳朵里,肯定又免不了在郎干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国宝失窃那日你在做什么,莫非跟侍卫们喝了太多的酒,醉倒了?”

    瑶姬知道那丹多半是顾桢下手偷的,但其中的细节还是打听清为好。

    顾桢应该不想要郎元的命才对,否则以他的手段,下毒的机会有的是,早就应该成功了,又何苦舍近求远地派人去边界处追杀。

    “我当差时从不饮酒,那日巡逻侍卫也并未出什么差错,一切都与往日相同。”

    郎元皱眉,思绪逐渐缥缈回忆道:“可第二天打扫宗阁的人却禀报,国宝失踪了。”

    ???膳???? 如今宗堂仍有重兵把守, 当差的主帅名唤桑罗,年四十七,生得孔武有力, 腰挎精钢板斧。

    衣着松垮,连扣子都系不规整,上下乱蹿。

    明明在当差, 却捧着个酒坛子靠着宗堂的墙根胡饮,喝得前襟湿洒大片, 连卷曲的短黑胡都沾着酒水。

    宗堂里除了供奉过霞液丹外,还有诸多价值连城的贵宝, 几乎全是历代虎萧王征战四方掠来的。

    虎萧本国土地贫瘠,产出的粮稀少, 蔬果和米面的价格倒比肉还金贵。

    为了民众得以生存, 遂常年与农作丰富的突狄国以铁器通贸。

    因强盗般的行径,在别国的名声也不好, 那日鹤乘国的宫宴上, 众王得知虎萧王家传的宝贝被盗走时, 才会各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叫终日打雁, 反被雁啄了眼。

    自从丢了霞液丹,宗堂的守卫就日渐懈怠,左右里面也都是些抢来的财宝, 就算遗失罪过也没有郎元的大。

    “桑罗, 我与神女大人要进宗堂,行个方便吧。”郎元远远地冲着他喊了声。

    “嗐,进去作甚?过来, 嗝、陪我一起喝!”桑罗晃荡着只剩个底儿的酒坛:“整天窝在这, 活得像个孵蛋的老母鸡!憋屈!真特娘的憋屈!”

    旁边的侍卫吓了一跳, 忙在旁边提醒:“主帅可看好了,来人是郎元殿下和神女大人,不可无礼啊!”

    “哈,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起来!”桑罗显然喝大了,瞪着眼不面朝侍卫,反而转向另一边对空气指指点点:“爷是谁呀?杀千人不眨眼的桑罗!个小虎崽子,你凭啥不让老子上战场,偏给我这么个闲差耗着,凭啥?”

    “哎呀,快别说了!”几名侍卫吓得直接捂住他的嘴,冲郎元和瑶姬连连致歉:“主帅喝昏头了,您二位进去便是,不必管他!”

    桑罗不满地用粗手将那些人推开:“老子没喝多!老子偏要说!小虎崽子毛没长齐,耳聋眼也瞎!早知道他这个鸟样,当初还不如……”

    足足十名侍卫叠罗汉般用身体将这粗壮大汉压了个结实,任他再穷嚷嚷,也半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郎元并未跟他计较什么,待门卫拿出钥匙,便带瑶姬进入宗堂。

    “那个叫桑罗的似乎对郎干很不满呐。”将门关上后,瑶姬悄声问道。

    敢光天化日下对虎萧王口出不逊,竟还能活到这把岁数,也算是个奇迹。

    “桑罗骁勇善战,是父王的左膀右臂,只是自大哥继位后,便不再用他领兵了。”郎元提起这事也颇为感慨。

    “为何?最近六国战乱,正值用人之际,让良将干这差事岂非大材小用?”

    瑶姬瞧桑罗半点衰老的迹象都没有,声若洪钟,若不是喝醉了,单凭那几个侍卫也够呛能压得住他。

    郎元摇摇头:“我也不知大哥究竟是何用意,除桑罗外,令一位主帅忽尔力的情况也是如此,自从我被驱逐,便换成他二人轮班看守宗堂了。”

    宗堂共有两层,一楼供奉着列祖列宗的排位,也有香炉和跪拜用的蒲团,案桌上供奉着牛羊肉和清水,还有少量蜜瓜。

    瑶姬跟随郎元按规矩焚香行礼,原本想着尽快去二楼的藏宝阁看看,却不料被他硬拽着也跪下了。

    他双手合十,闭目默默祷念,表情极其虔诚,良久后才缓缓睁开眼,再看向排位时,眼角已有些许湿润。

    “父王、母后,不孝儿郎元携鹤乘国瑶姬,特来见您二位。”

    瑶姬见他叩首,索性也跟着叩了。

    郎元难得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为故去父母落泪,怎能不让旁人动容。

    “抱歉,耽搁了些时辰,上去吧。”郎元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温柔将瑶姬搀起。

    自从起身后,他的目光中似乎便多了些踏实和满足,硬朗的面容也蒙上层柔光。

    “放心,在背后陷害你的真凶,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来的。”瑶姬拉住他的手,坚定说道。

    “好,我信你。”

    郎元总算肯笑了,迫不及待往楼梯上跑,大跨着步两、三阶一跳,又恢复了往日活力,还时不时地回头朝她招手:“真慢,快来!”

    真是孩子心性。

    不管如何,这家伙的情绪总算正常了,瑶姬也跟着开心,步伐逐渐轻快。

    二楼共有六排柜格,每排分三层,一层十二个隔断。

    青龙杯、象牙刃、金转长灯……

    瑶姬看得眼花缭乱,此等做工精密之物,必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有些珍宝更是毫无用途,只为追求极致的奢华而打造,是种靡到极致的美。

    怎么看,都跟虎萧国的民风格格不入。

    走到第三排,最中间的一个隔断里却空空如也。

    “这便是之前霞液丹摆放的地方,每日早晚,都会有三名侍从进来打扫,更换一楼的供品。”

    郎元身后摸了摸柜身:“我当差时向来谨慎,每次侍从打扫完毕,都要亲自上来确认是否出差错,宝物丢失的前一夜,这里明明半点贼人入侵的痕迹都没有。”

    瑶姬验看完所有柜格,走到窗边,发现整个二楼共有四扇窗,东西南北各方都有,均已被牢牢锁住。

    推开来,下方便是镇守的侍卫。

    “宗堂的四方都安排了人,在戒备方面绝对没问题。”此番说辞在发现国宝被盗后,郎元已经不知对别人说过多少遍了。

    如今再做复述,难免又想起那段百口莫辩的光景。

    “这层楼可有密室或其他暗格之类的东西?”瑶姬重新关上窗问道。

    “没有。”郎元答得飞快。

    瑶姬狐疑地看着他:“确定?你仔细检查过了?”

    郎元略微有点尴尬:“虽未查,可宗堂我自幼便总来,父王在位时也经常领我们兄弟二人上来,讲述每件宝物的来历,却从未提过你说的那些东西。”

    见她还是不信,郎元又道:“父王没理由瞒我这种小事的,他最宠爱我了。”

    “也许之前没有,之后又有了呢?”瑶姬是行动派的,没放过二层楼的每个角落,东敲敲西搬搬。

    郎元舍不得她独自忙活,也按照她的指示在旁边找,见她忙得满头是汗,终于忍不住将她扯住,按到窗边的藤椅上。

    “你只管坐着就行了,想找什么地方就招呼我!”

    瑶姬倒没觉得多累,可看他气呼呼的样子,便知这家伙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索性就由着他去。

    “加油啊小郎君。”

    从前郎元很抗拒这个称呼,如今不知是不是找东西忙昏了头,也没出声反抗。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仍无所获。

    郎元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似乎把没找到信息的锅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好啦,别跨着脸了,咱们再到楼下看看。”

    瑶姬捏了捏他的脸,发现还挺有弹性的。

    等松开手时,郎元古铜色的脸颊都润红了,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的手劲儿竟然这么大。

    不得不说,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挺好脾气的,被捏红了脸也不气恼,还抿嘴在那边傻乐。

    可当瑶姬想要移动那些祖先牌位时,他的脸又变得更黑了几分。

    “真、真的要这样吗?”郎元走到门口,顺着缝隙往外看了眼,确定没人在外面偷窥里面的动静。

    “放心,我们又不是出于顽劣心才惊扰先人的,天若有灵,便能传达到诚意。”瑶姬知道虎萧国的人都很注重这个,也不勉强他:“我来就好了。”

    郎元沉默着将她的手拉开案桌,用袖子帮她擦擦掌心微不可察的灰尘:“你帮我看着点人。”

    说完,尴尬地朝一众牌位拜了又拜,便开始动手了。

    瑶姬心里一阵暖,这家伙倒是个懂得照顾人的。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当她已经对此不报什么希望时,忽然听见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第七世虎萧王的排位向右扭动半圈时,郎元瞬间觉得手感不对劲儿。

    等整圈都拧完,再向上一抬,排位下方赫然被打开了!

    那是个巴掌大小的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足够容纳一粒小小的霞液丹。

    “这洞像是新开不久的。”郎元招呼着瑶姬过来看,他摸了下洞的边缘,发现被凿得很粗糙。

    盖在洞上的隔板与排位的底部机关相连,若是寻常拿起并无碍,只有整圈扭动连带底下一起抬起来。

    “霞液丹一旦失窃,所有看守宗堂有关人士身上、家中定然会被仔细搜查,在极短的时间内很难彻底藏匿。”

    瑶姬看着这个洞,心中已有了几分底:“想来是有人刻意将丹藏在此处,待丢宝的风声过后,再寻个机会偷偷带出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宝贝像插翅飞了一般!”

    郎元狠狠砸了下案桌,震得其余牌位摇摇欲坠吓得他连忙挨个扶稳,心中懊恼不已:“怪只怪我发现宝物被盗后急疯了,只顾四处在皇宫缉拿可疑人员,并未仔细寻找。”

    “贼人用心险恶,特意将机关设在祖宗牌位下,寻常人敬重都来不及,怎会有心查看?”

    瑶姬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其实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

    虎萧国的人过于看重神灵之事,这点对于别有用心的人而言,实在太容易被利用。

    “究竟是谁,故意设计害我?”

    郎元拿着第七世虎萧王的牌位寒声问道,若不是瑶姬出言提醒,险些要将其徒手捏碎。

    第七世,正是郎元和郎干的先祖父,上一位有幸服用霞液丹的王,于整个虎萧国而言,极具传奇色彩。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父王不服用霞液丹呢?”瑶姬将牌位重新摆好,又对着拜了拜,顺口问道。

    世人总是贪生畏死的,更何况是先虎萧王。

    “此宝难得,自先祖父战死沙场后,全国便只剩下一粒,先王舍不得独享,一直派人研究其奥秘,想仿制出几颗来。”

    提起这件事,郎元的神情有些许落寞:“他是位伟大的君王,将个人生死放在了国家利益之后,若真能研制成功,虎萧国的百姓便可永世不死,成为神之王国,到时披靡天下,何人能敌?”

    梦想总是美好的,可惜现实过于残酷。

    顾桢在得到霞液丹后,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近年来,先王的身体状况始终欠佳,母后与我担忧,时常劝他将丹服下,可他却一拖再拖,总想再为研制丹药的术士等些时日。”

    郎元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国内的不顶用,费丹炼了无数,毫无进展,就连三年前降临的月巫大人也束手无策。”

    原来顾桢潜伏在虎萧国已经三年了。

    “这些年,先王不知派多少人去各国打听能人异士的下落,最终探到于绥廉国有一隐居高僧,名唤玄行,早已勘破了生死玄关,或许有办法破解霞液丹的奥妙。”

    瑶姬只觉得好笑:“炼丹不是道士的事吗?怎么又找起和尚来了?”

    “那些道士不顶用,依我看,先王也是有病乱投医,稍微听见点风声就当做救命稻草,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枉耗人力罢了。”

    郎元冷眼旁观这些年,早就对此不报希望,却也劝不动自己的父王,只能听之任之。

    “无奈玄行高僧隐居多年,先王屡次派人去绥廉国寻此人也音讯全无,原本想着等最后一批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就服用霞液丹,未曾想在这之前,宝物就被盗了。”

    瑶姬听得唏嘘:“那……”

    “先王病逝,大哥在悲痛中继位,母后也因过于哀伤撒手人寰。”郎元嘴唇轻微颤抖着:“我这个千古罪人只被驱逐,着实不冤枉。”

    “是有人故意设计害你,并非你的过错!”

    瑶姬将他的头扳向自己,看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为何?我想不通。”郎元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满目凄凉:“难不成只因我平日行事鲁莽,才引人怨恨,下此毒手?可先王何辜啊,他一生为国为民熬尽了心力,不应如此终了……”

    瑶姬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颊。

    真是个笨蛋。

    该不该将她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可这话该怎么说啊。

    犹豫了半晌后,瑶姬试探着问道:“郎元,在霞液丹被盗之前,跟你一同轮班看守的主帅,也是桑罗和忽尔力吗?”

    郎元摇头:“是另外两人,因霞液丹被盗一事被大哥迁怒,已贬为平民了。”

    见瑶姬低头不语,他立刻解释道:“我三人皆是先王最信任之人,绝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事来。”

    “最信任……”

    瑶姬默默重复着这三个字:“那和郎干相比,先王是信任他,还是更信任你?”

    “这……”

    “郎元,眼下无人,我干脆问得更直接一点吧,原本先王属意的继位者,真的是你大哥吗?”

    瑶姬心里难受,她看见郎元黑眸中的光在慢慢消失。

    * * *

    入夜,猎林中,六名被五花大绑的侍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皆蒙着黑布,口中被塞着麻绳。

    除了一个劲儿磕头求饶外,别无他法。

    郎元手下有几名亲信擅长拷问,未问一言先用酷刑。

    瑶姬听不得人的惨叫声,郎元便用棉花塞住她的耳朵,骑着马带她在林中游荡。

    寻到一窝兔子时,瑶姬被这满眼的毛茸茸弄得满心欢喜,说什么也不让郎元杀,抱起一只来不住地揉着。

    “喜欢?”郎元故意张大了口型问她,毕竟瑶姬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见她重重点头后,这只兔子便归她了。

    小兔子没有草吃,索性轻轻啃咬瑶姬细嫩的手指,弄得她有些发痒,忍不住笑了几声。

    没想到正玩得开心,郎元却从她身后将兔子拎起,不满地盯着。

    “干嘛?你不会还想吃它吧?”瑶姬想把兔子抢回来,这小东西太过可爱,能陪在她身边当个伴儿也好。

    毕竟她现在还得跟顾桢那个混蛋住在一起,入夜后总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若能抱着这么个小火炉睡,梦中也能安稳不少。

    郎元瞪着兔子,又盯着她,拗了好半天才重新把它还给瑶姬。

    马儿开始掉头往回走,当郎元将瑶姬耳中的棉花取下时,那几人被折磨得早就没有喊叫的力气了。

    郎元并未让手下的人点火,瑶姬隐约能闻到血腥味,却看不清面前的狼藉。

    “肯说了吗?”他的声音很冷。

    瑶姬将小兔子搂在怀中,想在它身上摄取一丝温暖。

    “右大臣,蒙量。”手下的人在暗中回答:“六名侍从中,有三人是蒙量三月前安.插的人,利用暗格藏匿霞液丹后,再寻机转交给他。”

    自从出事后,之前在宗堂任职的人几乎全都遭到了罢免,包括这六名曾经的侍从。

    为了把他们从民间重新找回来,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据这些人交代,右大臣得到霞液丹后,并未私自服用,而是藏于自家中。

    没想到几日后,国宝却神秘失踪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贼遭了大贼的道。

    “右大臣。”郎元冷笑不止:“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的好大哥,哈哈哈……”

    明明是笑,到了最后却比哭声还凄凉。

    瑶姬放下兔子,转身抱住他,沉默不语。

    右大臣的女儿,正是郎干的王妃。

    * * *

    待瑶姬回到神庙时,已经过了子时。

    她看了眼自己可怜的账户,只有40个行动点。

    若想再兑换卡牌的话,还得熬一天才行。

    刚迈进门,那阴魂不散的家伙便举着烛火过来了。

    无人在时,顾桢不喜欢穿那身黑漆漆的袍子,还想让瑶姬也脱了。

    瑶姬偏穿,只要能让他不舒服,她穿到天荒地老也无妨。

    “怎么,你伤了那小娃娃的心了?”顾桢跟在她身后,语气轻佻,尾音上挑。

    一如既往地欠揍。

    瑶姬猛然停住脚,目光不善地打量他:“你是去右大臣家偷的霞液丹?”

    “正是。”顾桢很不要脸地承认了。

    “夺笋呐,借刀杀人。”瑶姬嫌恶地扭过脸。

    顾桢扬了扬唇角:“天地良心,弄走郎元可真不关我的事,他若能长久留下才好呢。”

    “那你还偷人家宝贝?”

    “顺手嘛,谁让他们自家闹贼,反正事已经出了,那霞液丹又闻名已久,我整日闷在神庙中也无趣,索性便借着这丹出去耍耍。”顾桢轻笑两声,仿佛自己是什么大善人。

    “不止是霞液丹,你不是还弄了什么见鬼的归兮香?”一提起这个,瑶姬就气得牙痒痒,反手踢他,可惜被对方灵敏地躲过了。

    “归兮、归西,我都把名字起得这么明显了,某些人还是用得起劲儿,着实怪不到我呀。”顾桢倒还委屈上了:“像我这么良心的杀手,简直是世间罕见。”

    瑶姬用胳膊把这臭不要脸的推开,可惜她怀中还抱着兔子,能做的动作有限。

    “怎么,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弄它来做什么?”顾桢冷漠地看它一眼:“倒是试验药性的好材料,正好我这边新研制出了些药……”

    “你敢,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瑶姬对他严正发出警告,美眸几欲喷出火来。

    谁料顾桢听完这话却更美了,仿佛瑶姬对他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似的:“生死相随,求之不得啊。”

    “呸!你以后离郎元远点,别往他跟前凑!”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顾桢和暮崇国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她多少也猜到了。

    放任郎干巩固自己的势力,坐稳王位于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唯有兄弟两个互相制衡,彼此猜疑,朝堂分裂,才会让他们日后有机可乘。

    既要让虎萧国当冲锋陷阵的刀,又要搅得家国不宁,分崩离析。

    夺笋呐,夺笋呐!

    “远离我?我可是在保他的命。右大臣派出的杀手前后共有十波,有一多半都是我拦下来的。”

    顾桢无奈叹息:“否则,你连他的尸首都没机会见到,更别提跟他去密林里骑马射猎了。”

    瑶姬大怒:“好啊,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是保护。”顾桢伸手摸了摸她怀中的小兔子:“我这人天生心善,见不得羊入虎口的。”

    瑶姬只觉得这人可笑:“有郎元在,谁有本事害我?”

    顾桢原本笑着的眸忽然冷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瑶姬,半晌才幽幽开口:“你呀,何时才能不这么天真?”

    瑶姬抱着兔子紧走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锁在了门外。

    虽然只要他愿意,有得是方法再溜进来。

    顾桢似乎在暗示什么,瑶姬躺倒在床上,却不愿顺着他的话继续想下去。

    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混蛋。

    ???膳?駫??? 次日上朝时, 右大臣蒙量面色如土,魂不守舍的,甚至连郎干的问话都没听见, 直到被同僚提醒才反应过来。

    关于政务的禀告也纰漏百出,听得众人频频皱眉,粟吉等更是借机言语嘲讽, 说他老得不中用了。

    蒙量也没心思同他们拌嘴,只沉默不语, 额头上尽是冒出的虚汗,擦完一层又一层。

    待总算熬到下朝, 蒙量主动去寻郎干说话,不知两人密谈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郎干竟动怒了。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滚出去!”

    跟蒙量一起滚的, 还有被摔出来的若干酒杯。

    堂堂王妃之父,朝中举重若轻的右大臣居然遭到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 此番笑料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粟吉好信儿, 到处闲打听那老骨头到底在发什么癫, 逛了一圈儿后总算探到了消息:右大臣昨夜家中闹鬼了!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门外的侍卫只听见屋内传出的惊惶惨叫,随后家中所有仆人都被唤到一处,严厉查问当日的动向。

    但凡晚间有可疑行径的, 全都遭到鞭挞, 有两名甚至差点被打死。

    侥幸躲过此劫的仆人心怀不满,只说右大臣做了亏心事撞邪,偏拿他们撒气, 将昨夜的事添油加醋当下酒料, 传出了五、六个版本。

    众人本以为是场闹剧, 很快就该了结,却不料连着三日,蒙量家中都出现了灵异事件。

    不是井里涌现血水,便是血肉模糊的人头藏在了蒙量的榻上,亦或者蒙夫人一觉醒来,脖颈处被朱砂赫然画了道红线。

    到了第五日,纵然家中画满驱鬼符咒,和尚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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