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姐妹
庭院树荫下, 两个孩子丝毫没察觉有人来而复返。
满京城的喧嚣都被隔绝在重重墙垣之外,小柔嘉睡得香甜安稳,梦泽胳膊撑得累了便偷偷换只手, 直到薄毯上安睡的小姑娘动了下, 他才挪开书卷低头瞧过去。
翘而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小姑娘睁开眼, 抬手轻揉了揉。
“梦泽哥哥。”她睡得声音含糊。
梦泽搁下书卷,“睡醒了吗?”
“没有。”小柔嘉咕哝着, 翻了个身。
她这阵子睡得不算太好。
自打淮阳王叔叔出征北上之后, 望月楼里便被一股低沉阴郁的氛围笼罩,姑姑时常与琼楼关着门说话, 郁郁寡欢的甚少再露笑颜。有一回柔嘉凑巧听见, 里头嘀嘀咕咕的在议论孺人婶婶,说她狐媚惑人,心机深沉欺上瞒下等等。
柔嘉虽不太懂,却也知道那不是好话。
她觉得姑姑应该是误会了。
孺人婶婶那样温柔可亲,怎么会是坏人?
何况孙嬷嬷都说了,孺人婶婶是淮阳王叔叔的妻子,两人恩爱和睦是应该的, 那样王府里才会像个家。
她想了想, 还是推门进去,劝姑姑不要总是叹气, 关在屋里不出门。孺人婶婶待咱们好, 清漪院的糕点极好吃, 虎子也憨厚可爱, 该常去走动才对。
谁知姑姑听罢, 当时就沉了脸。
那之后姑姑就没怎么理她。
有时候她偷偷去瞧, 还能看到姑姑独自垂泪。
小柔嘉为此很是忐忑。
她记事的时候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没多久祖父也战死沙场,就剩下她跟姑姑相依为命。姑姑待她确实很好,会轻声哼歌讲故事哄她入睡,会在天冷时将她抱在怀里,围着炉子给她讲爹娘的故事,也会在她生病时衣不解带地彻夜照料。
她不想惹姑姑生气。
这些天里,小柔嘉没少想法子哄姑姑高兴,可惜没什么大用。
就连她夜里撒娇跑去一床睡,都被抱了回去。
小柔嘉隐约知道,姑姑生气是因为她帮孺人婶婶说话,但她又觉得,她那些话并没说错,孺人婶婶本来就很好,不该背后诋毁。且姑姑的那些言辞在她看来着实不恭敬,就更不敢跟旁人说了。
此刻,她靠着虎子睡醒,懒懒打了个哈欠。
心里藏着事,她又左右张望,“孺人婶婶没来吗?”
“还没呢,或许是有事,晚点再来。”
梦泽说着话,伸手将她拽起来,看小姑娘睡得发髻都蹭歪了,额发也凌乱地贴在鬓边,横七竖八乱糟糟的,又笑着帮她理好。
小柔嘉任由她摆弄,只管打理衣裙。
旁边虎子却等不及似的,翻身而起径直往院外跑去,闻着味儿往西跑了一小段,果然在假山顶的凉亭里找到了玉妩。它甩着尾巴欢快叫了两声,拿脑袋直往玉妩腿上蹭,被玉妩轻拍了两下脑袋才算安生。
佛宝笑着将它牵开,“柔嘉应是醒了,殿下这会儿过去吗?”
“走吧,再晚该上课了。”
玉妩取了搁在身旁的锦袋,到得长秋阁,梦泽已在考问小柔嘉新学的诗词了。比起方才的宠溺呵护,他这会儿坐得笔直,问话一板一眼,倒挺有先生的模样。瞧见玉妩进门,他忙站起身,行礼道:“婶婶。”
小柔嘉就跳脱多了,一扫见玉妩的身影,立马跳起来,跑到跟前保住玉妩的腿。
“婶婶,东西带了吗?”
她仰着脑袋小声问,眼睛里亮晶晶的。
见玉妩点头,躬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小柔嘉顿露喜色,踮起脚尖吧唧在玉妩脸上亲了一口。而后蹬蹬蹬跑到梦泽跟前,拽着他衣袖,拖到甬道旁的石凳上,欢欣道:“梦泽哥哥,你先坐下。”
“做什么?”梦泽一头雾水。
“你坐下嘛!”
童声稚嫩,娇软糯甜,梦泽招架无力,疑惑地看了玉妩一眼后乖乖坐下。
小柔嘉又道:“闭上眼睛!”
梦泽果然闭上了眼睛。
小柔嘉很是满意,朝玉妩挤挤眼,才要掏出东西,见梦泽悄无声息地偷偷睁开条眼缝,顿时急了,道:“不许睁开呀!”说着,径直跑到他身后,微踮脚尖伸手蒙住他眼睛,不放心地叮嘱,“我说睁开眼睛,你才能睁开,不许偷看!”
“好好好,不偷看。”梦泽甚是无奈。
玉妩在旁瞧着,笑意早已爬上眉梢。
只等梦泽老实了,她才缓步上前。
小柔嘉努努嘴,等玉妩掏出藏在背后的锦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托到梦泽跟前,她才笑眯眯道:“梦泽哥哥,可以睁眼啦!”说罢松了手,绕到他身边,满脸期待。
梦泽睁开眼,看到一方长逾两尺的锦盒。
簇新的茶色锦缎包裹,上头是绣工精致的灵芝福字,一看就知道是新造的。看其外形,里头装的必定是字画卷轴,或是帛书之类的东西。
他诧然瞧向小柔嘉,“这是?”
“送给你的生辰贺礼呀!”小柔嘉笑生双靥,摇了摇他衣袖,“孺人婶婶帮着裱起来装盒的,你瞧瞧嘛。”
玉妩含笑揭开锦盒,往他面前稍送。
梦泽起身取出里头的画轴。
丝带捆缚,温润的白玉为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解了丝带展开画卷,眼底顿时一亮。
画上是开阔苍茫的草原,碧草茵茵,河流蜿蜒,有骏马依水吃草,姿态雄健。这原是他照着小柔嘉讲的边塞景致,凭想象画出来的,先前只画了大半幅,便被她捣乱得搁笔作罢。此刻,整幅画却是完整的——
河流交汇,水草丰美处,有两个孩子在放风筝。
笔法极为稚嫩,比起自幼受名师教导的梦泽,几乎可算涂鸦。
但梦泽还是认出来了。
这王府之内,能拿到他手里未完的画卷又这般肆意添笔的,也就只有这顽皮任性的小姑娘了。那两个孩子画得不算真切,他却知道上头代表的是谁。
“等柔嘉将来长大了,带梦泽哥哥去我的家乡玩!”
当时小姑娘稚嫩的声音似在耳边回响。
梦泽捧着画卷,笑意渐浓。
他生于皇宫身份尊贵,这么多年没走出过京畿之地,更没去过辽阔高远的边塞。但他知道淮阳王叔叔曾在那里震慑敌军、九死一生,也听柔嘉讲过她家乡的景致,是与京城迥异的风情——哪怕那也是从江月媚嘴里听来的。
前些日闲暇时,他抵不住小姑娘撒娇,按着他们的想象画了这半幅图。
此刻,竟已被精心裱起。
他盯着上头并肩放风筝的小人儿,唇边笑意愈来愈深。
小柔嘉看他喜欢,高兴得眉眼弯弯。
“等柔嘉长大了,咱们就去那里放风筝!”她拍着小胸脯保证。
梦泽笑着摸她脑袋,“好。”
说完了,又仰头向玉妩道:“多谢婶婶费心。”
玉妩抿着笑,声音柔和,“我还准备了桌你喜欢的菜,准备给你过生辰。今日后晌早些下课,你和柔嘉都来清漪院,咱们和孙嬷嬷、江姑娘一块儿过生辰,好不好?”她没敢提离京的周晏夫妇和周曜,怕勾起孩子伤心。
梦泽倒渐渐习惯了分离,捧着画卷点头道:“嗯,辛苦婶婶了!”
弋?
从长秋阁出来,玉妩先回院安排晚饭。
佛宝仗着周遭没旁人,低声道:“殿下当真要请江姑娘来吗?我听底下的丫鬟们说,江姑娘对殿下意见不小呢,好几回私下里抱怨都被人听着了。这几日柔嘉瞧着蔫蔫的,恐怕也是为这个。”
“我知道。孙嬷嬷都说了。”
先前周曜让她探问江月媚的意中人,被她拖延过去后,这差事就落到了孙嬷嬷头上。
孙嬷嬷见事清楚,因周曜颇为忙碌,无暇顾及后院里的琐事,便会不时同她提上一嘴。
久在宫廷的嬷嬷都是成了精的,孙嬷嬷看得出江月媚那点心思,也知道自家小主子的性情,既下令外嫁,就没打算多留着。她跑了好几回,都没能让江月媚收起心思,如今已放弃了问对方心意的念头,悄悄在京城差不多的门户里寻摸了。
等周曜回来,这事估计就能有眉目。
江月媚显然也是听出了孙嬷嬷的言下之意,知道没法留在府里了,才会生出怨怼。
不过今日毕竟是梦泽的生辰。
玉妩没打算因她跟江月媚的过节带累梦泽,低声道:“皇兄和皇嫂如今在寿州,梦泽心里定是想念的,这生辰若是冷清了,他心里怕是不好受,多个人热闹些。再说,柔嘉都来了,落下江姑娘瞧着不好。这种时候,她也未必敢在府里胡闹。”
“也是,有孙嬷嬷镇着呢。王爷在前线打仗,她若在这儿胡闹,那可是自寻死路。”
“所以我才请她呀。”玉妩心里明镜似的。
佛宝低笑,又高兴起来,“梦泽和孙嬷嬷都跟殿下亲,一起吃顿饭也好,总该叫她知道,谁才是主,谁才是客。”
玉妩莞尔,“先别管她,做好吃的才是正经。”
两人回到清漪院,仍由檀香和莲屏出手,张罗了桌极丰盛的美食。
当晚,众人齐聚为梦泽庆生。
江月媚纵满腔委屈怨怼,倒也不至于随意撒气。想着梦泽孤身在京城,一年到头难得这么个好日子,便也未有半点扫兴之举,一顿饭吃下来,竭力端着温柔笑意。碍着孙嬷嬷在场,每尝小柔嘉撒娇要夹菜时,也无有不从。
这顿饭,倒是宾主尽欢。
忙完这件事,紧接着就是敬国公府人的诞辰。
钟魏两家交好,玉妩回京之后没少受敬国公府的照拂。出阁前,若非魏夫人悉心指点,还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玉妩对王府的规矩更是睁眼瞎一般。她的寿诞,玉妩自然不能缺席。
敬国公府又是显赫门楣,甚少掺和朝堂争斗,她若想去,孙嬷嬷定不会阻拦。
更何况,她也挺久没见双亲和长姐、时娇和魏婉仪了。
怪想念的。
玉妩颇为期待,精心备了份贺礼,待得正日子,便去道贺。
敬国公府的这场宴席颇为热闹。
魏家门第清贵,因颇得几代帝王的敬重赏识,爵位传袭了好几代都没降到侯伯,这分量绝非寻常高门能比的。是以哪怕敬国公官职不高,府中亦无显赫权势,寿宴之日,仍是宾客盈门,礼如流水。
玉妩过去时,母亲韩氏和姐姐钟玉嫱早就到了。
厅上已聚了许多女客,错落坐着谈笑闲聊,一眼瞧过去,只觉绫罗鲜丽,珠翠耀目。
见着玉妩,亦有人起身行礼。
玉妩如今是以淮阳王孺人的身份赴宴,礼数上自然不能疏漏,便含笑寒暄。碰着封了诰命的公侯夫人,亦如从前般客气周到,不露半点骄矜。忙活了片刻,相熟的人都招呼过了,魏夫人才笑递个眼色,领着她去近处的抱厦。
这地方倒是清净,不见半个闲客。
魏夫人牵着她的手,温声道:“婉仪跟阿娇去了后头,晚些才会来这边。你在这里稍坐片刻,等会儿你母亲和姐姐过来,慢慢说话儿吧。等宴席开了,我再派人来请。”说着话,让随行仆妇将早就备好的食盒揭开,取出里头的凉菜糕点摆上。
玉妩嗅着那香味,不由笑逐颜开。
嫁进淮阳王府不过半年而已,先前淮阳王病重,如今他出征杀敌,她确实不宜常往娘家跑。自打上回进香过后,也有许久没见母亲和姐姐,心里亦暗暗担忧姐姐在婆家的处境。未料魏夫人做事周全,竟连这都想到了,备下这抱厦供她们母女叙话。
玉妩甚为感激,微微屈膝为礼。
“忙成这样还惦记着我这点事,实在是让伯母费心了。”
“在我跟前客气什么。”魏夫人拍拍她肩,留了仆妇照应,自去招呼客人。
少顷,钟玉嫱与韩氏果然来了。
母女几个许久没见,就着满桌可口菜食和香软糕点闲说家常,倒是颇为畅快。钟固言夫妇身体无恙,堂兄钟隐如今跟着时家一道读书,也十分顺利。很快,话头就转到了钟玉嫱的身上。
她跟朱逸之那档子事,没少让家人操心。
玉妩细看姐姐气色,倒比上回好了些。
钟玉嫱也道:“先前那阵子确实过得艰难,好在淮阳王病势痊愈,又领兵出征,明眼人都知道情势已变了。朱家原就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听到这消息后生了忌惮之心,近来倒安分得很。”
韩氏眼底浮起厌恶,“这种翻脸比翻书快的人家,还是不能久留。”
“是啊,就差个和离的由头了。”钟玉嫱绞着锦帕,眉头微蹙。
玉妩也有点发愁。
时下确实允许夫妻和离后另行婚嫁,但和离这种事,不是张张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尤其是像朱家父子都在官场,和离有损官声仕途,不会轻易点头,总得有合适的由头。否则,钟玉嫱若无凭无据地执意和离,朱逸之父子为保自家清誉,定会可劲往女方身上泼脏水,甚至会倒扣个钟家与王府结亲后仗势欺人的帽子。
那可就恶心人了。
不过夫妻既生不睦,朱逸之前阵子又时常不着家……
玉妩心思微动,道:“姐姐可知他先前不回家时,夜里宿在何处?”
“他说是跟朋友喝酒谈事,那会儿我心烦气闷,也没留意。后来留心问了,他也并没去过不三不四的地方。如今他也很少夜不归宿,更捉不到把柄了。他那张脸,我如今看着就烦,最近快分房睡了!”
昔日情投意合的眷侣,等真相撕裂,已是相看两厌。
不过这样也好。
否则,若还貌合神离地同床而睡,万一不慎弄出个孩子来,可就麻烦了。
韩氏久在内闱,没少听过男人霸王硬上弓,用子嗣留人的事。而身为女子,但凡有了身孕,终归是不忍孩子受苦的。即便狠心些喝碗药,那也着实伤身体。她怕女儿也遭了朱家算计,忙道:“既如此,就早些分房睡吧。”
“他不肯,我搬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这怎么行呢!”玉妩蹙眉。
朱逸之若真没皮没脸到这般地步,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
她想了想,握住姐姐的手,“今日宴席散后,我和母亲陪你回去一趟。他们既欺软怕硬,淮阳王府的名头终究是好使的。王府里倒也有能查事儿的,回头我问问,若是能用,就帮姐姐查一查,总比你独自打探得强。”
钟玉嫱闻言,目光一亮。
她倒是忘了,淮阳王战功赫赫,府里的手段绝非寻常人家能比。不过,她瞧着秀弱的幼妹,到底还是担心,“王府的人办事自然比我强了千百倍,没准儿真能打探出什么来。只是你嫁进去不久,还没站稳脚跟……”
“放心,这点事办得到。”
玉妩知她担忧什么,赶紧含笑宽慰。
事情就此说定。
没多久,时娇与魏婉仪就回来了。
听说玉妩在抱厦等着,两人马不停蹄径直赶来。进了门,见玉妩淡妆丽服坐在那里,外头除了佛宝之外还有王府女官随行,不由揶揄道:“淮阳王殿下病愈出征,玉妩的气色瞧着都比从前好了!”
“这叫人逢喜事呀!”玉妩笑应。
旁边韩氏和钟玉嫱也含笑招呼,知道她们小姐妹几个定还有话说,先去宴上。
时娇扯着玉妩,一脸兴奋,“听说那日淮阳王带你去珠玑街,还挥金如土,我都惊呆了!怎么回事啊?以前总听说他病情缠绵,卧床不起,忽然一下好起来,都怀疑是听错了!要不是亲眼看到他骑马过了朱雀长街,我都不敢相信。”
“这下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魏婉仪轻笑。
“就是呢,说句僭越的话,先前还担心你往后没着落,如今总算能安心。你快说嘛,是哪位神医妙手回春的?”
叽叽喳喳一通问,显然这股子兴奋已经憋了好些天。
玉妩被她摇得珠钗轻晃,赶紧抓住那只肆意作乱的手,道:“王爷惯常用的都是赵太医,他的本事你们也知道,医术没得说。想来病去如抽丝,精神养足了,病情也就好转了。加上那边战事紧急,总能撑起来。”
说着话,心里却有点发虚。
毕竟周曜能下地之后对外一直都瞒着病情。
不过当时男人阴森的威胁言犹在耳,她哪敢拖时娇下水,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又问道:“你们呢?我在王府里安分守己,整日待在内院,都没敢多探外头的消息,方才听伯母说,魏姐姐要议亲了?”
提起这茬,素来温婉端庄的魏婉仪神色微黯。
“是啊,母亲在张罗了。”
“可有眉目吗?”
片刻安静,魏婉仪似在迟疑,见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盯着自己,她也没隐瞒,低声道:“母亲挺看重武安侯府的冯公子,前两日特地去武安侯府上喝茶,她同冯夫人倒挺投缘。”
话到了末尾,已隐露失落。
玉妩与时娇面面相觑,各自诧然。
要说这冯恪,那也是京城里极有风头的人物。
武安侯府是武将出身,老侯爷早年战死在沙场,曾令皇帝缀朝致哀,格外礼遇。老侯爷膝下育有三子,长子自幼患有腿疾,全凭一副轮椅出入,爵位便落在了次子身上,也就是如今的武安侯。
武安侯膝下就冯恪这个独子,爵位自然要落到他头上。
且冯恪相貌生得极好,是个美男子。
去年乾明帝带群臣和家眷们秋猎,冯恪一袭红衣艳烈登场,英武之姿衬着出众容貌,着实艳惊四座,令无数少女倾心。且冯家虽是武将出身,门风却不错,冯恪哪怕没科举入仕,也曾饱读诗书,跟时娇的兄长时慕云是同窗。
这般家世、门第、才貌、品行,都是出挑的。
不过看魏婉仪的神情,似乎不太情愿。
时娇性子爽直,问道:“这门婚事挺好的呀,我先前也见过武安侯夫人几回,不像是心胸狭隘的人。且冯小侯爷长得那么俊,也算是良配了。你且说,门第品貌哪里配不上你?”
“跟这些无关。”魏婉仪颇觉无奈。
时娇轻轻“啊”了一声,“难道你有中意的人了?”
她原是随口一问,谁知魏婉仪听了,脸上竟自浮起可疑的微红。
玉妩眼尖,顿时目露亮光,“阿娇猜对啦?”
“哪有的事!”魏婉仪立马否认。
玉妩才不信。
比起她的散漫和时娇的任性娇憨,魏婉仪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应付满京城的高门贵妇都游刃有余,无事怎会羞红了脸?
这里头定有猫腻!
然而再问下去,魏婉仪却死活不肯说了,还以宴席将开为由,迅速岔开话题。
三人嬉闹出门,令玉妩心绪好了许多。
等宴席毕,便与母亲和姐姐同乘马车,奔向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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