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狗粮
仲秋的骄阳朗照, 映得满目澄明。
玉妩被周曜揽得靠在他身上,徐徐而行,目光在陆凝母子间逡巡。她记得刚见到陆凝的时候, 他虽年少, 却仍是锦衣玉带的京城贵公子, 纵然不露骄矜之气, 仍有迥异于旁人的清贵气度。相处久了,性情行事也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再后来回到京城, 公府世子的姿容更是惹得无数少女倾慕。
玉妩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陆凝会跪在她面前。
她闭上眼,藏尽情绪。
再睁开的时候, 目光便落到了潘氏的身上。
公府当家夫人的仪态自是端方稳重, 恭敬行礼时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宝蓝色团花锦衣下的脊背微微僵硬,嘴巴紧抿着,令唇边悄然长出的皱纹愈发显眼。在看到玉妩渐近的脚步时,藏在袖中的手亦悄然握紧。
周曜眼底掠过讽笑,随意抬了抬手。
潘氏起身,脸上堆出僵硬的浅笑。
“昨日乔大人造访蔽府, 老公爷听说王爷要亲自过来, 实是受宠若惊。只是公爷他身体抱恙,无力下榻, 便由妾身略备薄酒, 与犬子一道招待, 还望王爷恕怠慢之罪。”说着话, 侧身在前引路, “两位里面请。”
公府的正门敞开, 是常人难得的殊遇。
周曜铠甲严整,淡声道:“不必惊动老公爷,有夫人在就足够。”
潘氏闻言,更觉头皮发麻。
宴席设在正厅旁的临水敞厅里,潘氏含笑陪同,到得里头忙命人奉茶。
周曜也不客气,金刀大马地坐下,又牵了玉妩的手让她坐在身旁。仆妇丫鬟们捧着佳肴美酒鱼贯而入,他也不碰筷箸,只等盘盏齐全,酒香四溢,他才徐徐啜了口茶,目光扫过陆凝,而后冷冷落在潘氏身上。
“本王的来意,夫人想必知道了?”
潘氏心里暗恨,指甲几乎揉碎衣上绣花,口中却只能赔笑道:“是妾身愚钝,从前行事曾有冒失不周之处。今日备下这桌宴席,也是有意赔礼。愿化干戈为玉帛,往后和睦如初,再无罅隙。”
周曜挑眉,“有意赔礼?”
潘氏咬了咬牙,“是。”
周曜遂觑向身侧的玉妩。
敞厅里秋光正浓,她乖巧地坐在旁边,云髻高堆,黛眉淡扫,娇柔的唇瓣鲜嫩欲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清冷的声音里添了两分温和,“既是赔礼,就该有诚意。本王的孺人当初无端遭人非议,受尽委屈。你说,该如何赔罪才好?”
咫尺距离,他凑近耳畔,如同呢喃。
玉妩绞着绣帕,耳边浮起微红。
刚嫁进王府的时候,周曜那张脸冷得跟初冬冰雪似的,颇有点生人勿进的架势。不知何时起,他似乎喜欢上了凑在耳边低语,以前在马车里、在清漪院倒也罢了,如今做客公府,众目睽睽之下,她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亲昵得出乎她所料。
不过玉妩没躲,反而浅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那妾身就直说了?”
“尽管提。”
玉妩举杯抿了一口茶润喉,竭力不去瞧夹在中间的陆凝,只瞅着潘氏缓声道:“当初两家退亲,原是你情我愿,一别两宽,算来也是寻常的事。钟家并未张扬,这事却仍闹得满城风雨,谣传叠出,说背后没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方才夫人说从前行事不周,那些推波助澜、造谣生事的行径,想必不会否认吧?”她轻声问道。
潘氏紧攥的指节几乎泛白。
这种事,否认已没半点用处。
周曜重病时,别说遭了贬谪的钟家,就是淮阳王府都任由乔氏和楚王兄弟言语取笑,她有意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行事便颇肆无忌惮。如今周曜自病中好转,这种事查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证据怕是早就有了。
她不去看玉妩,目光扫过周曜。
铠甲冰冷,佩剑锋锐,这是嗜血嗜杀的悍将,手段冷厉,曾令万千敌军胆寒。
病重时任由欺凌,如今既好转了,岂会善罢甘休?
这锋芒,无论如何都不能碰。
潘氏盯着脚尖,被质问后声音有些僵硬,“确实如此。”
“那好。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钟家受的嘲讽和委屈无从挽回,但那万般谣言既是出自夫人,便请夫人将谣传尽数辟明。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望夫人能不辞劳苦,澄清真相,方显诚心。”
潘氏未料她会这般刁难,愕然抬头。
玉妩静静望着她,目光清澈。
她可不觉得这是刁难。
虽说覆水难收,想彻底消弭当时的风波已不可能,但潘氏既泼了这些脏水,总该设法把脏污的地方擦洗干净。
这件事只要有心,总归能办到。
就看潘氏愿不愿意丢这个人。
玉妩打量着对方的神情,看到潘氏脸上渐渐浮起青色,显然是觉得如今这处境极为憋屈。就在她以为潘氏会讨价还价时,旁边的陆凝却忽然开口了——
“是非黑白本就该有公论,这件事陆某定会尽心竭力。”
极笃定坚决的语气,温和而凝重。
玉妩眼睫轻颤,看向了他。
那张脸仍温润如玉,是记忆里对她温柔呵护的少年郎的模样,只不过京兆府的那身官服过于老成,不复往日意气昂扬之感。想来公府的重担和前程压在肩上,是有千钧之重的——尤其碰上潘氏这么个母亲。
这种话放在从前,玉妩大抵会为之动容。
但此刻,心底竟没荡起半丝波澜。
若他笃定能够力挽狂澜,消弭满京城的谣言,那这半年间他在做什么呢?她虽深居王府,却也能听见京城里的一些动静,若陆家当真有所弥补,终归会有动静的。
可惜,外面风平浪静。
哪怕两人早已退了亲,这事终究是潘氏有错在先。若陆凝当真看重昔日的交情,必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钟家遭受他亲生母亲的欺辱而无动于衷。或许他曾尝试过,只是半途而废、浅尝辄止,才会在此时说竭尽全力的话。
亦可见他心中的轻重权衡。
终究是各有选择罢了。
玉妩挪开目光,淡声道:“但愿陆大人说到做到。”说罢,抬眉看向周曜,“王爷觉得这样可好?外头的闲言碎语平息,是非黑白都摆清楚了,也不至于再因谣传而辱没王府门楣,甚至累及皇家。”
最后这帽子扣得有点大。
周曜却觉得小姑娘还挺上道,懂得拿皇家威仪压人,怪聪明的。
遂颔首道:“还行,看陆家的能耐。”
说罢,牵着玉妩起身辞行。
满桌菜肴热腾腾的香气未散,色泽诱人,他却连筷箸都没碰。从进门到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已,却让整个陆家忙了整个前晌。尤其是潘氏,因昨日听乔公度说淮阳王辰时就过来,她早早筹备,愣是在院里等了整个时辰。
但她只能忍气吞声。
在周曜牵着玉妩步下台阶时,还侧身让开了路。
周曜目不斜视,余光都没多给。
盔甲厚重,佩剑森寒,王府侍卫们虎狼似的分侍在甬道两侧。在跟随周曜出府时,步伐齐整又特意加重,鹰视狼顾一般。而公府众人纵使平日里自命不凡,对着虎狼之师出来的一群猛将,大气都不敢出。
潘氏寻常出入宫廷的傲气更是荡然无存。
皇权面前,她能做的唯有忍耐。
只等送玉妩进了车厢,周曜翻身上马,王府的耀武扬威的仪仗走远,她才紧咬着槽牙,狠狠拽了下衣袖,像是要撕裂满腔憋屈。可惜用力过猛,丝线细绣的锦缎没撑住,哗啦一声破了个大口子。
潘氏愈发恼怒,沉着脸含恨回府。
长街上,玉妩却觉通体舒畅。
年初的时候,钟家被潘氏欺负得天昏地暗,父母亲的忧愁暗恨此刻想来都让她心疼。今日潘氏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笑礼遇,那模样确实让她出了口恶气。更令玉妩高兴的,是头顶的乌云即将散去。
因着潘氏兴风作浪,这半年里,父母亲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
钟固言性情刚直,暗藏几分文人的傲气,韩氏又性子温婉,等闲不爱与人起口舌争执,因怕生了口舌是非连累玉妩,便是听着冷言冷语也甚少辩驳。
这中间多少委屈,不用想都知道。
她着实期待真相大白的那日。
而这真相,若非周曜出手,凭钟家的那点底子,是永远敌不过公府的。
她忍不住掀起侧连,看向周曜。
长街熙攘热闹,有仪仗开路,马车畅通无阻。
周曜昂然立于马背,身姿挺拔。
阳光照在铠甲,稍稍冲淡冷厉冰寒,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剑柄,骨节分明,干净而好看。似乎是察觉她的注视,周曜忽然偏头,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又偷看我?”
“我……没有!”玉妩低声。
她只是颇为感激,哪有偷看?
说得好像她贪恋男色,心怀鬼胎似的。
玉妩气哼哼嘟嘴,才要放下侧帘,旁边周曜忽然伸手轻飘飘地挑住帘子。缰绳拨转之间,那匹通身油亮的黑色骏马靠向车厢,周曜微微倾身,淡声道:“待会我入宫,皇上定会命我火速驰援甘州,没空回府。你带仪仗先回。”
“这么快吗?”玉妩诧然抬眼。
她知道周曜病愈出府定是为了甘州的战事,却未料行程竟安排得如此紧张。
仓促之间,想必皇帝也不会安排送军出征之仪。
脑海里掠过关乎沙场凶险残酷的种种传闻,玉妩眼睫轻颤了下,将脑袋往外探了探,“出征杀敌是大事,沙场上刀枪无眼,王爷病了半年,定得保重身子。妾身回府了也无事可做,不如先去城外长亭,送王爷一程吧?”
那双眼睛巴巴的望过来,分明藏有担忧。
脑袋半探出来,甚是可爱。
周曜克制住伸手揉一揉的冲动,唇角微挑,“也行,去城外等我。”
时隔许久再入皇宫,周曜已非病重之躯。
熟悉的青砖漆柱,看惯的巍峨殿宇,心境却早已与从前迥异。
周曜健步而入,衣袍生风。
乾明帝见他身着铠甲,显然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半个字都没提关乎乔家的嚣张举动,只关怀周曜的身体。
听闻他病势渐愈,骑马弯弓皆不在话下,乾明帝便颔首道:“先前念你病重,便选了别人迎敌,谁知都是庸才,平白误了战机。朕如今将这事托付给你,江山百姓为重,万不可再任性。”
周曜拱手垂首,面无表情。
“儿臣定会尽心竭力,不负父皇所托。”
“好,跟朕过来。”
乾明帝久居帝王之位,一双眼老辣洞察,焉能不知儿子心中的芥蒂?但种种往事各有对错,他身为帝王,有些事上不可能低头,便只装作不知,带周曜进了内殿,将近来的军情奏报翻出,连同昨夜选好随同出行的小将有哪几位,都郑重交代。
末了,又取虎符和早已备好的文书交予周曜。
从头至尾,君臣尊卑分明。
自打太子被废,与萧令华一道被驱往寿州,留乔皇后母子横行后宫,周曜就没指望再叙父子之情。此刻内殿独处,那张脸便也清冷淡漠,没什么情绪。只在握住冰凉而沉甸甸的虎符时,眸色稍深。
这枚虎符,他从前以为是信重。
所以竭尽全力浴血杀伐,好几回率兵偷袭,险些丢掉性命。
到头来,却落得这般处境。
麟德殿前玉阶霜白,两侧侍卫林立,红墙碧瓦之外天高云淡。在殿外候召的几位朝臣见着他,都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口称“淮阳王殿下”,却在周曜步下丹陛时偷偷打量,各自神情复杂。
周曜在注视之中端然而出。
到得宫门口,乾明帝选好的几位武将果然已盔甲严整地候着了。
周曜也不耽误,纵马驰过长街。
比起刚打仗时乾明帝送军出征的盛大阵仗,这一行二十余人飞驰而出,若非身着盔甲英姿矫健,瞧起来就跟禁军外出办事差不多。但刨去乾明帝指派的人,但凡是周曜点选的人手,个个都曾身经百战。
铁蹄飒踏而出,如虎狼驱驰。
直到官道旁掩在柳荫里的长亭映入眼帘,周曜才稍缓马速。
长亭里,玉妩临风而立,裙裾翻涌。
离得颇远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道袅娜窈窕的身姿却熟悉之极,像是鲜丽婀娜的剪影,安安静静地站在飘摇如丝的柳荫里,正翘首望向这边。周遭停着华盖香车和王府的仪仗,错落的人影里,周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就再也没挪开。
直到驰近长亭,他才收回目光。
玉妩原以为他不会驻足,便只站在亭前,欲目送他远去,见状忙往前迎了半步。
裙衫轻动,她仰着脸,眉眼间是温柔笑意。
“王爷此去必定能大败敌军,凯旋高歌。妾身会去佛寺进香,祈求王爷万事顺遂,平安归来。”她在等待时早已将送夫出征的淡淡愁绪压下,此刻含笑鼓舞,盛装之下娇丽夺目,更胜长空骄阳。
周曜忍不住也笑了,“但愿如你所言。”
玉妩狠狠点头,“定会顺利的!”
说着,又踮起脚尖叮嘱,“王爷也该保重自身,梦泽和柔嘉都等着呢。”
就只是那俩小的等他吗?
秋风拂面,美人芙面悦目,含笑的眉眼更如春风柔暖。周曜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人在长亭送行,倒觉这媳妇儿娶得当真不亏。在宫里时的冷沉心绪被她的婉转笑意尽数驱散,一时间心血来潮,微微躬身凑近,觑着她低声道:“等我回来。”
说罢,唇角微挑,夹动马腹疾驰而去。
玉妩目送他远去,直至官道迂回,杨柳成排,将他的身影尽数掩去,才慢慢回过神。
刚才离开时,他是在笑吗?
回王府的路上,玉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倒不是担心周曜出征的事。
她的感觉有时很敏锐,若真有大麻烦,总会有些异样,就像祖母过世前和父亲横遭贬谪的那阵子,总会心慌,无端从梦里惊醒。周曜这回出征,她倒没觉得慌,甚至颇觉踏实。毕竟以淮阳王的战功和缜密,遇到曾交锋过的对手,定会能做到知己知彼。
甚至她觉得,自打边疆起了战事,周曜就算病着也没少琢磨,并非仓促上阵。
周曜说过他命大,玉妩也这样期盼。
之所以空落,是有些不习惯。
这大半年她住在王府,每日里除了清漪院和后院,便是到映辉楼给周曜送饭。最初对病情的担忧消弭后,她偶尔望向映辉楼时,心里都知道,淮阳王就在那里。哪怕阴晴不定,难以相处,他都在离她不远处。
如今,却将相隔千里。
想到映辉楼将会空置一阵子,她无需再每日操心药膳,到那边送饭,提心吊胆地怕他突然翻脸,玉妩心底涌起的不是欢喜轻松,而是空落,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这般感觉,她自己都十分意外。
玉妩靠着软枕,闭上眼时,脑海里仍是周曜策马离去的背影。
她低低叹了口气。
马车进了城门驶过长街,在王府前缓缓停稳。
侍卫们如常行礼迎接,因周曜大病已愈生龙活虎,都打着精神头,不像前几个月那般散漫懒惰。到了里头,佛宝打起车帘扶她下车,旁人牵马离去,一切都井然有序。
但映辉楼那边却是空荡的。
狄慎不在,周曜也不在,王府里就剩她和孙嬷嬷撑着了。
玉妩恋恋看了两眼,心里暗自鼓劲。
到了清漪院,才刚坐下,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孙嬷嬷走进来,手里捏着个信封。见玉妩神情恹恹的,她猜到大概,屈膝行礼间温声道:“殿下独自回来,想是王爷进了趟宫,已奉命出城了吧?”
“是啊,都没来得及回府。”
“每回都是这样。”孙嬷嬷叹了口气,“用得着王爷的时候,恨不得立时让他插翅飞到北边去,立时解了燃眉之急。就算是皇上亲自带人送军出征,也都是五更天就起来,天刚亮就启程了。”
“这王爷做的,当真是辛苦。”
“也是他性子拗,放不下边塞的军情。从前还只是年少意气,想打胜仗鼓舞人心,待的时日长了,生出保护百姓商道的心思,这担子就摘不掉了。这回甘州战乱,王爷恐怕也恨不能早些过去呢。”
孙嬷嬷说着,将信封双手奉上,“这是谢道长临行前留的,请殿下过目。”
谢清玄吗?
玉妩微讶,见那信封并未用蜡封着,想必里头并非见不得人的机密之物,便随手取出,展开来瞧。上头并无抬头落款,只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说淮阳王此行定能旗开得胜,安然凯旋,请玉妩不必担心,后会有期。
那笔锋苍劲有力,跟当初他在敬国公府门口说周曜会醒转时一般笃定。
玉妩忍不住勾起唇角。
“谢道长说王爷会安然凯旋,叫咱们不必担心。王爷和狄典军这一走,府里空荡了不少,回头还得请嬷嬷多操心,照看好上下各处。”
“殿下尽管放心。”孙嬷嬷含笑应了。
玉妩随手将那信收起,因着大半日车马劳顿,到底有些困倦,先去里头歇觉。
等睡醒了,日子还是照常过。
每天得空时玉妩都会去长秋阁,看梦泽和小柔嘉读书嬉闹,顺道送些点心。若碰上午后两个孩子犯困无心读书,她也会让人将虎子牵过去,陪他们玩耍解闷。虎子性情好,待孩子格外有耐心,倒是很玩得来。
梦泽因着东宫教导的规矩,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甚少调皮,多半是丢个东西让虎子来回捡,或是抱着大狗撸毛,喂它吃东西。
小柔嘉可就没这么收敛了。
她原就性子活泼,撒起娇来能缠得玉妩无有不从,到了虎子跟前,更是肆无忌惮。或是把虎子当小马来骑,或是枕着虎子软乎乎的肚皮睡觉,或是蒙着虎子的眼睛,让它用鼻子找东西,每天能变出无数花样儿来。
这日玉妩过去时,她就枕着虎子的肚皮睡得正香。
仲秋的后晌还算暖和,碧茵茵的草地上铺了张厚厚的软毯,她穿了身粉色的小裙子,上头锦缎裁衣,丝带系作蝴蝶,闭眼安睡时只觉一团粉嫩,憨态可掬。
头顶上槭树茂密,树影剪碎。
梦泽盘腿坐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书卷来读,那书却不是冲着眼睛,而是悬在小柔嘉的脑袋上方,分明是在为她遮挡树影。偶尔有落叶飘落,他还能隔空接住丢在旁边,免得蹭脏小姑娘的衣裙。
满院安谧,唯有虎子察觉脚步,睁开眼睛。
玉妩怕它冲过来惊醒孩子,赶紧拿食指抵唇示意。
虎子低低呜了声,老老实实地没动。
玉妩原是有事找小柔嘉,见状轻手轻脚地退出院外,没去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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