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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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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拂是被乔公度背出府的。

    到了府里, 饿得几乎只剩下半口气,因着整日未沾水米,又被虎子吓得魂飞魄散摔跤受伤, 浑身上下全都是狼狈。乔夫人瞧她奄奄一息地昏在那里, 当场就哭出了声, 忙让人抬进后院里, 熬汤喂进去。

    乔公度则在填饱肚子后,马不停蹄地去办事。

    是夜, 三样东西陆续送到了王府。

    东宫的奸细、信国公府的请帖、京兆府连夜签发的判决文书。

    东西凑齐的时候, 丑时已然过半。

    周曜命人将那奸细羁押,瞥了眼乔飞卿的判决文书, 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封请柬上。

    据他探到的消息, 乔公度离开王府后并未入宫,乔皇后也并未派人去公府施压,足见陆家这封请柬都是凭乔公度一张嘴说出来的。且乔公度进陆家,前后不足小半个时辰,事情办得十分顺利。

    这般情形倒是出乎周曜所料。

    他知道乔陆两家沆瀣一气,暗中有些勾结,但以信国公府那样的门楣, 以潘氏那种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傲气, 本不该凭乔公度几句话就应下这种事。

    乔公度指使陆家,未免太顺利了些。

    是许了好处, 还是捏了把柄?

    周曜暂时不知道, 况且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也无从深查, 目下王府也没那精力。

    他把玩着那封请柬, 若有所思。

    狄慎站在案前, 稍觉遗憾, “如今王爷跟前最棘手的麻烦,其实还是那毒药,就跟头顶上悬着把剑似的,属下天天都提心吊胆。这回没能从乔家那狗贼嘴里问出些线索,到底是可惜了。”

    “没用,问不到真话。”周曜倒看得开。

    敢在皇子身上动手脚,乔家自是做过完全的准备,王府和拜月门合力查了大半年也没头绪,足见其缜密。今日即便他问了,乔公度定也会给个真假难辨的回答,仓促间无从印证,终归是白费力气。

    有些事情可以借要挟办到,有些事,却还是得靠自己去查。

    周曜随手丢开请柬,“都安排妥了?”

    “咱们走后府里的事有苏简照应,王爷在前线御敌,料他乔家也没能耐来生是非。守卫的事,王爷自可放心,卑职又留了郭校尉在府里,孺人和嬷嬷若是出门,也有人照应。还有个人,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安置?”

    周曜抬眉,目露疑惑。

    狄慎拱手道:“客院里还住着谢道长,有两日没出来晃荡了。”

    谢清玄啊,倒是忘了他!

    周曜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臭道士最近确实安分了许多,没怎么到眼前晃悠,他满腹心思扑在朝堂和战事,差点给忘了!那家伙有两把刷子,又似乎对玉妩有些居心不良的打算,若还留在府里,等他北上杀敌,还不知会如何做手脚。

    不过此刻,夜色已经太深了。

    周曜瞥了眼窗外圆月,苍穹里星辰黯淡,唯有蟾宫将霜白洒满庭院。

    又是中秋了。

    按惯例,每年中秋宫中都会有家宴,一群人各怀鬼胎地围坐,明明恨不得将对方踩进淤泥,却又装出其乐融融的模样,着实无趣。今年皇兄和皇嫂都在寿州,他明日即将出征,那场虚情假意的宴席就更无须出席。

    他随手阖上窗扇,道:“告诉孙嬷嬷,我回京前钟孺人不必入宫,照顾好梦泽就行。若宫中有事,请孙嬷嬷代为应付。明早带谢清玄来见我,巳时去陆家。”说完抬步往里走,欲盥洗歇息。

    进屋前,似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

    “让她打扮得漂亮些。”

    狄慎应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相识这么多年,淮阳王的性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寻常除了给周晏夫妇面子,旁人可请不动这尊佛,门房的帖子积压如山,周曜愣是没正眼看过。如今特地摆这一道,无外乎两个目的——

    头一件是杀鸡儆猴,借着信国公府和乔家的脸告诉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淮阳王府纵然沉寂了大半年,却绝不是谁都能欺辱的。一朝金戈铁马,仍有无双威仪。

    第二件么,大概真的是为了钟孺人。

    从最初视为摆设,到如今特地为她受的委屈讨公道,王爷这回怕是真的上心了。

    不过钟孺人生得那样漂亮,还需要打扮吗?

    狄慎失笑,自去客舍和清漪院传话。

    翌日清晨,谢清玄被带到了映辉楼。

    在王府住了这么久,他身上两套道袍来回换,倒是洗得纤尘不染,熨烫得整齐磊落。清早曙光微露,映辉楼外松风清凉,他手执拂尘大步而来,仿佛行走在山野之间,神情淡然超脱,丝毫没将这里当王府似的。

    到得书房之中,拜见的态度也没多恭敬。

    好像王府欠他千百贯钱似的。

    周曜都已经习惯了,也知道无缘无故地将对方留在王府,形同软禁,多少说不太过去。遂只端坐在椅中,清冷挑眉,“本王即将出征,不知谢道长有何打算?”

    “但凭王爷吩咐。”

    谢清玄拱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周曜却没打算宰割他。

    在刚得知此人时,周曜确实心存忌惮,毕竟京城内外除了亲信之外,没人知道他真实的病情。所有人都认定他会病死,就连老谋深算的乔家兄妹都不例外。谢清玄与他素无往来,能那般笃定,本身就十分可疑。

    更何况,谢清玄还推断出了战事。

    这样的人若任其在外流落,于周曜有害无益。

    好在谢清玄并未将此事说予旁人,他所谋划的一切都还算顺利,并未出纰漏。且据狄慎留心观察,此人除了待玉妩格外和颜悦色外,并未跟谁勾结,在王府生事。甚至谢清玄还奉上了李盛这个线索,帮了他一点小忙。

    如今事情既成,就没道理无端困住。

    周曜屈指轻扣桌面,吩咐狄慎,“送道长出府,谢以重金。”

    “贫道无需金银。”谢清玄道。

    周曜颔首,“那就原样送出去吧。”

    那语气态度,跟最初的防备忌惮迥然不同。

    谢清玄到底没他沉得住气,眼见狄慎要上前送客,周曜丝毫没打算将他留在身边,只得拱手道:“贫道确实是真心投奔王爷,欲效微薄之力。李盛的事王爷想必已查到了些眉目,王府里旁的事情,贫道或许也能效劳——譬如王爷这场病。”

    他觑着周曜,意有所指。

    周曜却似无甚兴趣,只淡声道:“李盛之事,本王不会亏待道长。至于旁的,本王若用得着,自会再去叨扰。狄慎,送道长回住处,晚些让人送他出府。”

    说罢,径自取了案头文书翻看起来。

    谢清玄看他如此顽固,不悦而去。

    少顷,狄慎送完了回来,也有些不解,道:“此人来自北地,属下特地让拜月门查过,身世清白,并无可疑之处。他既有意投奔,王爷为何不用?他知道李盛身上猫腻,也知道王爷这场病有蹊跷,未必不会在毒药的事上有所助力。”

    “谁说不用了?”周曜挑眉。

    狄慎一愣,“王爷不是才回绝了赶走他?”

    “他若真心投奔,等本王回京时应该还能送来贺礼,又没人束着他手脚。等着看吧,先全力应付战事。”周曜说罢,觑了眼外头渐升的朝阳,“去知会钟孺人,别误了出门的时辰。”

    ——闭门大半年,该出去张扬一圈了。

    清漪院里,玉妩正对镜梳妆。

    昨日周曜提到陆家的事,着实令玉妩满心惊诧,回到住处后,倒是翻来覆去地失眠了许久。今晨起来,孙嬷嬷便转达了周曜的吩咐,说是让她好生梳妆打扮,盛装出府,去信国公府赴宴。

    玉妩再怎么傻,也知他这话的用意。

    既是为了不坠王府的门面,也是故意怄陆凝母子,回敬当日潘氏的轻蔑与践踏。

    就像上回在珠玑街碰见,她握住她的手那样。

    有点儿幼稚。

    但让人心里觉得温暖。

    玉妩挑了口脂,淡淡在唇上涂匀,又精心选了花钿点缀在发髻间,再以五凤衔珠的金钗点缀。等发髻妆容都妥帖了,再换上锦衣长裙,就连腰间的宫绦环佩都一丝不苟。末了,褪下腕间的珊瑚珠串,换上一只通透柔润的玉镯。

    佛宝瞧她如此,眼底浮起一抹黯然。

    那珊瑚珠串做得圆润柔和,上头雕刻了极精致的佛像,玉妩视若珍宝,这些年时刻戴在腕间,就像她胸前的那枚玉扣一样,片刻不曾离身。每尝沐浴睡觉时,也都拿娟帕包好了放在旁边,生怕有半点磕碰。

    但今日,她却褪下了。

    佛宝曾听玉妩讲过这串珊瑚的来历,是她生辰的时候老夫人送的。不过珊瑚名贵,珠上雕镂更是精细活儿,当初老夫人有意托了陆凝去寻珊瑚,再请匠人雕刻,带到佛寺里。虽是借了她的名头,其实暗藏两人的心意。

    玉妩也说过那日的情形。

    是在和暖的初夏,扬州城外的佛寺里绿竹猗猗,老夫人借寺里的斋堂给玉妩做了碗长寿面,顺道给陆凝也做了一碗,谢他寻来珠串的功劳。

    年幼的玉妩趴在桌边,陆凝坐在她对面,中间则是慈和的老夫人,含笑慢捻佛珠。

    山风徐徐,天光云影。

    三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琐事,然而古寺之中,清汤寡水的长寿面格外香甜。

    那是老夫人陪玉妩过的最后一次生辰。

    当年九月,老人家溘然长逝。

    玉妩原就极怀念跟祖母住在佛寺的那段时光,自打祖母过世后,对老人家留下的东西便格外珍视。尤其这串珊瑚,应是老人家送的最后一份生辰礼,意义愈发不同。先前潘氏满京城造谣时,玉妩固然伤心失落,也不曾因陆凝而摘下珠串。

    如今她应是看开了。

    随身戴着珊瑚珠串是为祖母,摘下却是为了陆凝。

    有些事情终究敌不过光阴。

    佛宝取了锦盒,将那珠串小心收起,放进匣子里。

    回过头,见玉妩目光恋恋地望着那匣子,佛宝勾起宽慰的笑意,“王爷待殿下其实很好,奴婢虽不常到跟前伺候,也能看得出来。老夫人素来疼爱殿下,只盼着有人能真心疼爱殿下,如今定会欣慰的。”

    周曜啊……会真心疼爱她吗?

    玉妩捏不准。

    毕竟两人虽份属夫妻,也曾同榻而眠,但咫尺之间其实还隔了很多东西。且周曜此人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有时脸上含笑,说出的话却跟刀剑般锋锐慑人,她心里依旧忌惮害怕,自然不敢奢望太多。

    玉妩低头抚平衣袖,眼睫微垂。

    “我只是不想祖母看到。”

    哪怕有缘无分,也不该反目成仇,彼此冷漠敌对。

    但今日,她确确实实是去算账的。

    为潘氏当初的肆意诋毁践踏。

    玉妩打量镜中影子,确信浑身上下没半分不妥后,瞧着时辰差不多,动身出了院门。到得垂花门,才刚出去没两步,就见东边甬道上两人健步而来,脚步似虎虎生风,而他们的装扮……

    她的目光黏在了周曜身上。

    他穿的是铠甲。

    男人原就生得身高腿长,又常年习武杀伐,即便是寻常的青衫锦衣都能穿出纵马弯弓的矫健气势,此刻身着冷硬的铠甲,更添冷厉决断的气势。他腰间悬了长剑,铠甲外一袭暗红色的披风,乍瞧过去,似乎能窥见他纵马御风,追击杀敌时的昂藏英姿。

    铠甲之上,他没戴头盔,只以乌金冠束发。

    闲居府中时他收敛着气势,那张脸清冷俊爽,修眉俊目十分好看。偶尔心绪不错,还能流露稍许温和。待披甲佩剑,眉目便觉格外英武冷冽,五官亦跟工刀精细雕刻似的,隐有谈笑杀伐、骠骑悍勇的气势。

    统率三军的淮阳王,原来是这模样。

    玉妩站在那里,呆呆看他。

    直到周曜周到跟前,屈指在她眉心轻敲。

    “又发呆?”他淡声道。

    玉妩恍然回过神,被他抓包后有些过意不去,耳朵尖悄然爬起微红,口中却道:“从未见过王爷穿铠甲,头回瞧见,倒觉得很稀奇。去信国公府只是赴宴而已,王爷怎么穿了这身装束?”

    “晚点要进宫,恐怕没空再回府。”

    周曜说着,指尖轻揽了揽她肩膀,“走吧。”

    行至府门口,马车已然齐备。

    周曜因穿着铠甲,不便委屈坐在车厢里,便翻身上马,英姿利落。旁边狄慎亦着盔甲随行,除了他俩,帐内府的几名校尉和侍卫皆是如此打扮,各自牵马佩剑跟在后面,勃勃英姿入目,顿时有了冲锋陷阵的气势。

    帐内府之外,亦有亲事府选派的仪仗。

    前有婢女打扇开道,后有侍卫们衣甲严整地随从,旁边又是周曜和狄慎策马仗剑,气势汹汹。霎时间,被拱卫在中间的那辆朱漆华盖马车便有了贵不可攀的气势,连四角悬挂的宫铃都威仪起来。

    玉妩捏了捏手指。

    这马车,她怎么有点不敢坐了?

    迟疑间马蹄轻响,周曜催马到旁边,微俯身躯凑到她耳边,“等我扶你上去?”

    “没、没有!”玉妩赶紧凑到车前。

    婢女摆好踩凳,佛宝打起车帘,玉妩躬身钻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深嗅了两口,似乎里头还掺了安神的香料。

    玉妩端正坐好,双手叠放在膝盖。

    微乱的心跳渐渐归于平静。

    她轻轻掀起侧帘,看到马车行驶在王府外的甬道,有郁郁葱葱的槐树越墙而出,揉碎斑驳的树影。而周曜披甲策马走在旁边,双腿修长,身姿昂扬,虽是一副冷厉威仪不可侵犯的姿态,却无端令她觉得心安。

    藏在心底深处的忐忑,亦悄然消弭。

    有淮阳王在,她还怕什么呢?

    信国公府门前,潘氏就没这般心情了。

    昨晚乔公度仓促造访,转述了周曜的条件后,潘氏下意识便是拒绝,至于老公爷,更是当场勃然变色,气得差点从病榻上坐起来。不过乔公度巧舌如簧,加之乔陆两家早已上了一条船,陆家即便再不情愿,也没法拒绝。

    半盏茶后,老公爷终是点了头。

    潘氏昨晚气得心口疼,翻来覆去整晚都没睡着,这会儿脑袋都隐隐作痛。

    她坐在厅里,越想越觉得生气。

    气陆凝当初闲得没事去佛寺里招惹那祖孙俩,回京后被钟家那丫头哄得五迷三道,执意求娶。气她当时鬼迷心窍,怎就撮合了这么桩婚事,非但没把钟家女推进陆凝没法插手的火坑,反倒给她送了个王府孺人的身份。

    如今倒好,淮阳王命硬没死成,那钟家女反倒飞上了枝头。

    她一个出身伯府的诰命夫人,公府当家女主人,如今竟要给那钟家女行礼?

    潘氏但凡想起此事,胸口就能堵得生疼。

    但皇家威仪跟前,她毕竟不敢轻慢。

    潘氏偏头,看到身着官服站在旁边的儿子陆凝,仗着旁边没人,低声抱怨道:“你祖父倒是会卖人情,乔公度那老贼三两句话,就让他点头答应了。敢情不是他亲自来迎,那淮阳王跟咱们素无往来,闹这一出,还不是为了作践!”

    “母亲慎言!”陆凝低声。

    潘氏却还是气不过,恨恨地咬了咬牙。

    “王府怎么了?咱们幼薇嫁进楚王府,不也是皇家的人?那还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能立时拜宗庙进谱牒的,比她那冲喜过去的孺人强多了!再说淮阳王,不就是个会打仗的武夫?楚王殿下也是文武双全,也没见如此嚣张,到咱们公府跟前摆谱!”

    极低的声音,却满含怨怼。

    仿佛一旦涉及玉妩的事,她便格外嘴碎,不复公府女主人的端庄沉稳。

    陆凝想起深藏在心底的娇丽眉眼,想起她站在马球场外的树荫下,被一群人远远指点,想起他后来听到的满城风雨,心里被钝刀割着似的。

    淮阳王素来骄横,嚣张摆谱也不是头一回。

    唯有玉妩……

    陆凝昨晚整宿没睡着,此刻瞧见母亲沉着的脸,心中愈发烦躁,低声道:“若非母亲当初强行退亲,故意仗势欺压钟家,败坏玉妩的名声,何至于此?佛家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母亲既做了仗势欺人的事,就该想到有朝一日或许会原样奉还。”

    “你怎么说话呢!”

    潘氏闻言大怒,腾地拍案站起身。

    陆凝偏过头,避开她的怒气。

    为着这事,母子间已吵过不知多少回,今日这宴席,陆凝早已做好了诚心致歉的准备,便是淮阳王让他跪地,也无不可。

    感情掺杂了利弊权衡,他选了退让和再图别计,以至万劫不复,他确实欠她良多。

    陆凝十指紧握,望向府门口。

    日影渐渐挪到了屋顶,洒在地砖上的阳光颇为刺目,公府的大门洞开,门房们恭敬侍立在两侧,是迎接贵客的礼仪。须臾,府门前人影一晃,负责传讯的管事小步快跑过来,周遭众人亦站得愈发笔直。

    陆凝知道,他们应该是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提醒潘氏收起怒气,而后迎向门口。

    绕过影壁,外头脚步齐整,车轮辘辘。

    陆凝同潘氏行至外面,就见巷中人影幢幢,一辆华盖马车在公府的石狮子前缓缓停稳,流苏香帐微微晃动。马车之畔,淮阳王矫健策马,那张脸清冷倨傲,随意顾盼之间颇有睥睨的气势。再往后,王府的侍卫衣甲严整,各自肃目。

    那仪仗架势,算得上隆重二字。

    陆凝的目光落在香车,像是要穿透锦帐窥入厢内,率众屈膝跪地,齐声拜见。

    俯首的时候,他偷偷抬眼。

    他看到淮阳王翻身下马,佩剑轻动。

    他看到仆婢簇拥,身着绫罗的佛宝掀开帘帐,捧住了里头伸出来的那只手。而后,玉妩躬身而出,云雾般堆叠的发髻间有金钗衔珠,轻轻晃动。女子垂首的姿态熟悉之极,从前是少女的娇憨,此刻又添了几分柔婉,轻盈得似不胜凉风。

    裙裾摇动,环佩微响,她下地站稳,眉目淡然。

    周曜伸手揽在了她的肩上。

    这样亲昵的姿势,原本不该摆在如此众目睽睽的场合。

    但周曜向来我行我素,便是宫廷规矩都可视若无物,这点所谓的礼仪更不放在眼里。他今日原就是来耀武扬威,杀鸡儆猴的,没打算像楚王那样礼仪周全,博贤德之名。既是算账,说话行事全凭他高兴,管什么旁人目光?

    当初潘氏仗势妄为,欺负玉妩无力反击。

    他就是要让陆家知道,她并非幼弱孤女,无人护持。

    她如今是他同衾共枕的孺人。

    容不得任何人蔑视放肆。

    周曜揽着玉妩缓缓走向府门,男儿威仪的铠甲衬托下,玉妩薄妆华衣,姿态小鸟依人。金钗玉饰,环佩叮当,一匹千金的绫罗锦缎裁成衣裙,却不及她清澈的眉眼姣丽动人。脖颈的红线一如从前,她细弱的腕间,却不知何时换上了玉镯。

    那只多年看惯的珊瑚手钏早已不知所踪。

    那一瞬,陆凝的眼睛似被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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