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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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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妩已经很久没看到陆凝了。

    上次碰面还是在暮春的梵音寺, 她为着婚事同母亲去进香,偶遇乔拂和陆凝兄妹。彼时乔拂言语不逊,陆凝现身解围, 她碍着周围人多眼杂, 加之两家已因退亲的事情闹崩, 客气行礼过后并未多言, 只各自走开。

    一转眼,都快中秋了。

    时日匆匆, 半年弹指即过, 她已嫁为人妇,他却仍是温文尔雅的公府世子。

    锦绣堆里除了陆幼薇和潘氏, 还有位妙龄女子。

    玉妩认得她, 是靖宁候府的三姑娘。

    早就听说潘氏对此女极为中意,如今他们既一道露面,怕是好事将近了。这般门当户对,且能彼此扶持的婚事,信国公府众人定会乐见其成,巴不得早日结为秦晋之好。而当日修书于她,说退亲只是权宜之计的陆凝既然来了这里, 必定是会听从安排。

    如同她从前预料的那样,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陆凝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只要身上还有公府嫡长孙的重担, 定会被情势裹挟着步步前行, 在私心与阖府前程之间有所取舍。

    玉妩轻垂眼睫, 竭力不露异样。

    对面的陆凝却仿佛被惊雷劈中, 在看到玉妩夫妇缓缓走来时, 僵在原地。

    他这半年过得其实十分艰难。

    先是婚事上遭受挫折, 他费尽心思求得祖父点头的亲事被潘氏彻底搅黄,非但退了亲,还闹得满城风雨。而他被老公爷困在府邸,几乎与世隔绝,等得知这些事情时,玉妩已平白受了许多唇枪舌剑。

    很快,宫里就颁了赐婚的圣旨。

    纵使他与潘氏闹翻,极力澄清潘氏捏造的种种传闻,但造谣容易辟谣难,皇帝亲赐的婚事更无力扭转,他的挣扎只是徒劳。没多久,京兆府里接了桩离奇命案,因案子极为复杂,且惊动了乾明帝,令整个京兆府焦头烂额。

    陆凝费了许多心力才得以破案。

    谁知磨难还在后面——

    甘州战事焦灼,他与祖父奉命督办粮草之事,亲赴北地。结果那领兵的将领是个庸才,非但打仗时节节败退,连巡查都漏洞百出,先是押送粮草的队伍遭了突袭,险些将粮草付之一炬,好容易将粮草交到军营,回程中竟又遭了侵扰突袭。

    实力悬殊的厮杀里,陆凝与祖父侥幸捡回性命。

    老公爷却受了极重的伤,险些丧命。

    陆凝提心吊胆,一路将祖父护送回京,请了太医精心调养,虽说伤势渐愈,却因重伤后元气大伤,至今都卧病调养,将公府的重担尽数交到了他的手上。为了公府前程,老公爷更是拿病情要挟,执意与靖宁候府结亲,遭陆凝强烈反对后,正自僵持。

    今日,陆凝原是陪母亲和堂妹来瞧京中时新的样式,好另造几幅首饰给陆幼薇添妆,待九月大婚时带到楚王府去。

    谁知到得珠玑街,陆幼薇竟跟那靖宁候府的三姑娘来了场“偶遇”。

    这般巧合,不用猜都是潘氏安排的。

    陆凝心中不悦,本想尽早脱身,听周遭人说淮阳王携孺人钟氏来挑首饰,因许久没见到玉妩,不免生出稍作逗留看看她的念头。按他的打算,出了这座以精巧首饰著称的彩蝶轩,对面酒楼里有雅间,可供他悄然藏身。

    谁料潘氏实在磨蹭,等陆凝出门时,迎面玉妩已徐徐走来。

    满街绫罗珠玉,人头攒动,陆凝一眼就看到了玉妩。

    她似乎又长高了些。

    年才及笄的女子,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纪。上回见面时,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双鬟珠钗,春衫单薄,似扬州初开的琼花,清丽灵动。如今她锦衣华服,发间钗簪名贵,耳畔滴珠娇艳,腰间环佩宫绦俱是绝品,衬着秀致黛眉,明澈双目,顿觉艳色逼人。

    她的旁边是淮阳王,如玉山峨峨,昂藏清冷。

    迥异于所谓的重病将死。

    仲秋的明丽阳光洒满街市,穿透道旁高槐投下斑驳碎影,两人徐徐走过来,哪怕没有簇拥的仪仗,单论姿容气度就已足够引人瞩目。尤其她熟悉的如画眉眼,便是隔着层层人潮,陆凝都能轻易找到。

    陆凝原以为,凭着他的城府历练,定能妥善应对这般场景。

    然而真的看到藏在心尖的小姑娘站到旁的男人身侧时,那画面终究分外刺眼。

    人群静寂,陆凝站在那里,脚下如同灌铅。

    潘氏情知这偶遇的场面着实尴尬,匆忙朝儿子递个眼色,欲同旁人一道避去旁边,藏进人堆里。眼色使出去,陆凝却毫无反应,她心中暗恨,忙伸手去拽。这般磨蹭之间,周围人群匆忙避让行礼,就剩陆家一群人仍在原地。

    而王府开道的仪仗,已经到了跟前。

    这会儿再躲太过于失礼突兀,潘氏只能收回脚步,停留在原地。

    周遭都是久在京城的高门贵户,自然听说过钟家跟陆家退亲后沸沸扬扬的传闻,亦有不少人猜出潘氏落井下石的龌龊手段。

    如今钟家女儿嫁入王府,轻易得了四品诰命,又被淮阳王如此张扬地带到珠玑街,同陆家母子狭路相逢,众人不免暗中看戏。

    当然,是看潘氏的笑话。

    种种目光或明或暗地投过来,潘氏只觉背后被火苗燎着似的,尴尬之极。

    她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屈膝拜见。

    旁边陆凝也回过神,忙躬身拱手为礼。

    倒是陆幼薇和靖宁候府的三姑娘溜得快,早已混入人群中,垂首拘着礼数,不甚惹眼。

    周遭有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息不语。

    周曜随意抬抬手示意免礼,目光径直落在陆凝身上,徐徐走近。最后,他的脚步停在陆凝母子跟前。换作从前,他跟陆家素无往来,便是碰见了也懒得多看一眼。不过这半年来,他没少从狄慎嘴里听到陆家这对母子的名字。

    或是因朝堂,或是为玉妩。

    反正都不是好事儿。

    他瞥了眼紧跟在身侧的玉妩,见她挺秀而立,眼睫轻垂,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脚尖,半分都没往陆凝身上挪。这般姿态,显然是心里还藏着事情,不管是为扬州的旧日交情,还是为后来的反目成仇,总归做不到坦然面对。

    可陆凝算是哪根葱呢?

    周曜抬臂,忽然握住玉妩的手腕。

    隔着单薄的衣袖,细腕纤弱,不堪半分催折。

    玉妩指尖颤了颤,愕然抬头看向他。

    周曜的目光却仍落在陆凝身上,神情清冷如旧,只将手指缓缓往下挪,摩挲过她的手背,而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指生得纤细,指甲上涂了丹蔻,每回给他盛汤喂饭时都极悦目,如今握在掌中,更觉柔若无骨。

    侍卫仆从拥围,旁人无从目睹这动静。

    但陆凝却看得极为分明。

    那只手他曾在玉妩幼时牵过,携年幼的她走过溪桥,爬过远山。那时的扬州燕子双飞,桃花蘸水,他撑着小舟载她涉水渡河,春雨靡靡如丝,她时而弯腰拨水,时而伸手摆弄水畔柳荫,笑容明媚而纯真。

    后来年纪渐长,为着避嫌已许久不曾碰触。

    两人定亲时,陆凝也曾暗中立誓要握紧她的手,护她此生安稳无虞。

    如今,却被旁的男人牵在了手里。

    陆凝死死盯着紧握的两只手,心如刀绞,五味杂陈。却听周曜道:“本王这份良缘多赖夫人出力,费心周全。听闻信国公北上督办粮草,却遭敌军侵袭,身负重伤。如今可好些了?”说话间,威冷的目光落在了潘氏身上。

    潘氏头皮一麻,哪还敢看他?

    当日之所以撺掇赐婚,是她认定了周曜兄弟宫斗落败,太子的东宫之位都废了,淮阳王身中剧毒又遭皇帝厌弃忌惮,死在乔皇后手里是迟早的事。将玉妩塞进那火坑,既能彻底斩断陆凝的念头,也可借乔氏之手让玉妩难以翻身。

    谁知道等死的淮阳王竟会醒转?

    方才那番话,分明是查清了赐婚的原委。

    潘氏毕竟忌惮周曜无法无天的手段,忙行礼道:“多谢殿下记挂,已好多了。”

    周曜哂笑,牵着玉妩的手进了店中。

    随着他缓步离去,那股无形的威压亦悄然消散。只等王府的侍卫随从都离开,潘氏才缓缓站直身体,脸上勉强堆出的笑容亦消失殆尽。母子俩各怀心事,她状若无事地理袖,余光瞥见人群里有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不用猜都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

    自是因为玉妩。

    上回梵音寺里被玉妩堵住了行礼,潘氏虽恼恨,毕竟是背着人的。如今众目睽睽,昔日被她弃如敝履、肆意欺压踩踏的小官之女,却堂而皇之地站在淮阳王身侧,坦然受她拜见行礼,这事情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如同一记耳光扇在脸上,潘氏满面涨红。

    在议论言辞入耳前,她匆匆乘车回府。

    这情形看在旁人眼里,无异于落荒而逃。

    于是,在淮阳王病情痊愈,携妻逛街的消息在满京城疯传时,信国公府陆夫人捧高踩低、自取其辱的笑谈也在后宅女眷之间悄然传开。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说,淮阳王娶了钟家女之后从鬼门关捡回性命,老国公欺辱钟家人微言轻,却横遭灾祸,督办个粮草都能身负重伤。由此可见,仗势欺人这种事是万万不该的,做多了会遭报应。

    这些传闻,玉妩自然无从得知。

    摆满的绫罗珍宝随意挑选这种事虽令人愉快,整条街走下来,却也颇累人。

    乘车回府时周曜倚着厢壁小憩,玉妩挺直腰身坐了会儿,终不抵困意侵袭,打起盹儿。

    迷迷糊糊的,她做起了梦。

    梦里还是在扬州的佛寺,慈爱的祖母坐在佛堂前的水池边上,摆好了笸箩针线,给她缝制贴身穿的衣裳——扬州城是天下头等温柔富贵乡,其实不缺漂亮的绫罗衣裙,但玉妩的贴身衣裳却都是祖母亲手裁剪缝的,说是穿着舒服。

    玉妩帮祖母穿了针,去池边喂鱼。

    池里养了许多红鲤鱼,因在后山精舍附近,寻常上香的人很少能碰见,除了僧人和祖母外,多半都是玉妩在喂。

    那年夏天,山里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河溪里水位暴涨,就连池子的水都来不及往外排,几乎溢满。有一夜大雨如注,狂风交杂,玉妩缩在祖母怀里,暴风雨中连门扇都没敢开,等次日清早睡醒了出去,就见池水溢满,那群红鲤鱼都不知去向。

    祖母说,鱼儿定是顺水入河,去了海里。

    玉妩却还是伤心,偷偷哭了好久。

    如今梦回幼时,那满池红鲤鱼还在,鱼食撒下去,红鲤鱼吃得欢快。

    祖母笑眯眯地看她,像从前那样念叨,说自家孙女儿生得如此漂亮可人,将来定会碰见极好的男人,将她疼到骨子里。只可惜啊,陆家这孩子见天往跟前跑,却是有缘无分。不过只要得遇良配,这些都无关紧要。

    含笑感叹之间,祖母放下针线走向后山塔林。

    玉妩匆忙起身去追,却被迷雾阻断了路,任她怎么哭喊都没能换来祖母回头。

    梦里她寄于佛寺孤身无依,只能抱膝而泣。

    ……

    泪水自眼角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周曜闭目养神了半天,察觉车厢里没有半点动静,掀开半条眼缝去瞧身侧的小姑娘。这一瞧,就见玉妩靠在车厢角落里,双眼紧阖,气息微微起伏,眼角有泪珠悄然滚落,顺着白皙的脸颊一路滑到腮畔。

    她在偷偷地哭,无声无息。

    是因为今日偶遇陆凝吗?

    周曜眸色微沉,胸口处,似曾相识的堵塞感觉再度涌起。

    可他记得很清楚,方才当着陆凝的面牵住她手时,玉妩分明没有半分躲闪抗拒。比起先前被他搂腰时的微微僵硬,她的姿态极为自然。若真是旧情未忘,藕断丝连,就她这清澈见底藏不住事的性子,当时必会不自在,或者强作镇定。

    但她当时并无半分异常,甚至反握住他的手指。

    周曜克制住帮她拭泪的冲动,看到她的泪珠接二连三地滚落,胸膛亦微微起伏。

    他终于觉出不对劲,轻拍玉妩的肩。

    倚在角落的人猛然惊坐起来,睁开了眼睛,修长的睫毛上还颤巍巍悬着泪珠,眼底水雾迷蒙,藏有伤心。她并未伸手擦拭泪珠,只茫然看着他,口中道:“怎么了?”说完,察觉脸上潮润,才拿手背轻轻沾去。

    如此反应,显然不是偷哭。

    周曜心里忽然一松,“做噩梦了?”

    “梦见了过世的祖母。”玉妩低声道。

    脑海里仍是祖母渐渐远去的背影,她陷在梦境的情绪里,声音有点低哑。但那毕竟只是梦境,祖母过世已有数年,玉妩不是没从梦中哭醒过,但被周曜瞧见,终归有些赧然。遂低头把玩腰间宫绦,轻咬了咬唇。

    周曜仍觑着她,“是因碰见了陆凝?”

    玉妩微愕,旋即恍然。

    是了,成婚之前周曜必定让狄慎查过她的底细,知道幼时她与祖母同住,也知道扬州佛寺里的交情。她许久没梦见祖母,今日陡然入梦,恐怕确实是珠玑街偶遇的缘故。

    她自是不愿再为陆凝心生波澜,但于周曜而言……

    玉妩想起上回江月媚的离间之词。

    再瞧周曜那双眼睛,愈发觉得里头藏了审视。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身边人跟旁的男子纠缠不清,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跟陆凝固然年少相恋过,却已在退亲归还信物时彻底斩断,这件事若不趁早说清楚,往后还不知会被翻出多少花样。

    玉妩稍加斟酌,缓声道:“俗话说触景生情,当初在扬州认识的人来京城的并不多,见到陆世子难免想起过世的祖母。外头的传言王爷或许也听说了,不论过去如何,在两家退亲时都已彻底斩断。妾身既奉旨占了这孺人之位,便不会再存任何有负王爷的心思。”

    “陆世子于妾身而言,只是曾经相识的故人。”

    “但也仅此而已。”

    声音柔软温和,眼底澄澈干净,并无半分遮掩。

    周曜陷在她眼波里,心里似乎微微刺痛。

    终究是喜欢过的。

    否则,何须彻底斩断?

    马车拐过街巷,在道路坑洼处颠簸了下,令车身猛晃。

    周曜在撞到玉妩之前伸手撑住厢壁,却在一瞬间成了将她困在角落的架势。臂弯里的人明显往后缩了缩,眼底有一丝紧张掠过,如同受惊的鹿。周曜不知为何,忽然就欺身压了过去,只隔咫尺距离。

    “既然如此,”他盯住她的眼睛,“为何只有单枕?”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若车身再晃,他怕是能亲到她脸上。即便不晃,玉妩察觉他扑在脸颊的温热气息,被那双幽邃的眼睛攫住目光时,也不自觉红了耳尖,悄然捏紧衣袖。

    那颗心也悄然悬了起来。

    他指的应是清漪院的床榻。

    夫妻同衾共枕,原本该有两个枕头,不过玉妩自打嫁进王府便始终独自住在内院,时日久了,嫌另一只枕头碍事,便让佛宝收了起来。

    谁知那日竟被周曜突袭撞见,还小心眼地记住了,甚至误以为她是因陆凝才撤去枕头?

    她赶紧摆手澄清,“不是的。”

    “嗯?”周曜声音低沉。

    玉妩忙解释道:“妾身原先以为,王爷天之骄子性情傲气,必定不愿任人摆布。即便当时被病情所累,放了妾身入府,待痊愈之后未必愿意接纳妾身,故不敢有半分放肆。且那枕头数月闲置,放着落灰未免可惜,妾身就命人收了……”

    她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低。

    只在末尾稍稍抬高声音,强调道:“但这与旁人无尤。”

    说着话,偷觑周曜神色。

    就见他唇角微动,转瞬即逝。

    “原来是怪我不去内院,冷落了你。”他自有他的解读。看得出玉妩并未骗他,且少女身上的淡香入鼻,被困在臂弯时的紧张模样颇为有趣,周曜心绪大好,故意倾身靠近,几乎将嘴唇贴在她耳上,“枕头摆回去,别想偷懒。”

    说罢,压着笑坐回原处,阖目养神。

    玉妩心跳凌乱,捏紧了手指。

    天地良心,她可半点儿都没有怪他冷落的意思。

    不过听他这话头,是打算搬回内院住吗?

    很快,玉妩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这日傍晚,清漪院的小厨房里饭香四溢,檀香和莲屏忙着炒菜炖汤,佛宝则带人摆好筷箸碗盏,准备伺候玉妩用饭——王府里起居用度皆颇讲究,但就玉妩这贪嘴的做派,每日的三顿饭无疑是最讲究的。

    佛宝布置得一丝不苟,玉妩站在院里悠闲踱步。

    还没等饭菜齐全了端上桌,院门口忽然传来仆妇行礼问候的动静,玉妩诧然瞧过去,就见周曜穿一袭暗纹团花的深青锦衫,抬步跨入院中,身姿颀长峻拔,神情是惯常的冷清。

    她忙迎了过去,“王爷来了。”

    “远远闻见饭香,过来瞧瞧。”周曜瞥了眼小厨房的方向,“做的什么?”

    玉妩说了菜色,忙命佛宝再添副碗筷。

    少顷,饭菜上桌,香气诱人。

    玉妩在映辉楼时没少喂周曜吃饭,这会儿招待晚饭自是驾轻就熟。红袖款摆之间,她亲自夹菜盛汤,因许多菜色是檀香和莲屏琢磨了新法子做出来的,味道跟周曜从前吃过的迥异,不免将做法说给他听。

    温言软语之间,饭桌也不算冷清。

    待用完饭,玉妩原以为他会回书房去,顺道散步消食,谁知周曜脚尖一转,竟自进了寝居所用的正屋。且熟门熟路,不请自入,看那饭后餍足懒怠动弹的架势,倒像是今晚要歇在这清漪院。

    孙嬷嬷见状,忙命人多备热水。

    玉妩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将枕头摆回床榻时,玉妩便知道周曜可能会来此处留宿,或早或晚,看他心情而已。为免再被突袭得猝不及防,她这两日特地重新布置了屋中陈设,将许多闺中之物收到侧间,另添衣架箱笼,让屋子像个夫妻起居的地方。

    周曜进去时,只觉焕然一新。

    随意踱步到东侧间,里头添了书架长案,上面书匣卷轴摆满,一眼扫过去,俱是他从前看过的。想必是孙嬷嬷听了玉妩的安排,将库房里的书挑了些搬来。

    不过许久没翻,确实生疏了。

    周曜随便挑了一本,坐入椅中闲翻。

    玉妩没敢打搅他,轻手轻脚地将一壶热茶搁在案上后,悄悄退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

    玉妩知道他今晚定是要留宿,却不知此刻该做什么。

    等了两炷香都没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她叮嘱了孙嬷嬷一声,趁这空暇先去里头沐浴盥洗,擦干头发换好寝衣,免得待会占了浴房,惹得周曜不快。好在那位沉浸于书卷,就着满架明亮烛火,看到亥时将尽才翻完整本书。

    而后,缓步踱入内间。

    玉妩原是坐在椅中,见状有些紧张的站起身,似随时候命伺候他就寝。然而迥异于脑海里预演的许多情形,周曜并未支使她干活,只问道:“浴房在里头?”

    “嗯。热水都备好了,妾身给王爷宽衣?”

    “不用,有手有脚的。”周曜淡声说着,目光扫过她披散半潮的青丝,寝衣勾勒出的起伏有致的身段,片刻都没敢逗留,只抬步往里走,口中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睡,不必等我。”说罢,浴房的门扇阖上,彻底隔断声音。

    玉妩:“……”

    合着她是白紧张了?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成婚数月从未同屋睡过,陡然要让她贤良淑德地伺候周曜沐浴更衣,还是有些尴尬的。周曜那种性情,也未必乐意她笨手笨脚地磨蹭时间,倒不如听他的话,少在这儿添乱。

    遂拿银剪熄了外头烛火,放下金钩悬着的帘帐,爬上床榻。

    里头得让给周曜睡,她在床榻靠外侧规规矩矩地躺好,拿半边宽敞的锦被裹住身体,如同蚕蛹。因周曜时常不按路数出牌,她猜不到他今晚忽然留宿的打算,索性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阖眼躺着,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浴房门扇轻响。

    随即,男人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床榻,在榻前停了一瞬。而后衣衫窸窣轻响,他抬步跨过玉妩的双脚,自床尾上了床榻,掀起锦被坐在里侧。

    头顶黑影稍晃,亮着的烛光在那瞬间熄灭。

    有珠子落地的声音传入耳中。

    陡然降临的黑暗里,玉妩听着男人躺进锦被的动静,脑袋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她动都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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