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6)
还是头一回这么执着要找一个人。”
盛皎月听得烦了,在他面前发起小脾气,漂亮的脸蛋绷着冷色依然漂亮,瞪着眼珠子毫无威慑力,她说:“你烦不烦。”
顾青林喜欢被她瞪,总算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他装的冷冰冰样子,本来就该如此生动才对,叫人心尖痒痒。
他说:“我帮你解决了江桓这个麻烦,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盛皎月说:“你不用帮我,他也找不过来。”
江桓都没看清楚她的脸,光靠一双鞋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
顾青林心想她果然还是天真,还是被保护的太好,没见识过他们这几个人真正的手段。不过也是,从前在太学,老师们偏爱于她,一方面是她长得招人喜欢,另一方面是她看着就是纯。
呆呆的,笨笨的,天真善良。
顾青林慢慢和她说:“他让人一个铺子一个铺子到处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你的头上。”
顾青林是今日得了一样她贴身戴的东西心情才好,才愿意同她说这些。
马车已经绕回盛府,顾青林摸了摸她的脸,又意味深长扫过她身上的官服,她似乎喜欢当官,可以后总归还是要脱下这身官服的。
—
盛皎月觉得今天被顾青林缠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太子送的那样首饰被他带走了,不用她小心翼翼找地方扔掉。
她刚回府被哥哥请过去用膳。
先前听说哥哥已经能站起来还很高兴,可这几回她见到的都还是坐在轮椅里的哥哥。
哥哥话不多,听闻她这两天没睡好,给她送了助眠的香石。
盛皎月拿到香石,也没哥哥是如何知道她睡不好这件事,可能这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
盛清越在妹妹离开前,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神深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过不了多久,就能以三小姐的身份将她送走。
京城是非之地,她身边又都是豺狼虎豹。
早走为好。
盛皎月睡前点了香石,倒真的做了个美梦。
上辈子,七皇子暴毙之后。
父亲就知道事情不妙,将哥哥接了回来,还要将她嫁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她成婚,皇帝就驾崩了。
后来的事情,就不受她的控制。
她梦见自己见到了父亲为她寻的未来夫君,不是程家的小公子,而是名模样俊秀的青年,家中行商,身世清白。
不是鳏夫,也没有陋疾。
盛皎月原想着就这样罢。
嫁了人远离纷争,于是她称病请了假,按照计划再过上半个月就该称她病故。
已经把持朝政的太子殿下,从那个时候起就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他们的把戏,自她称病之后日日来盛府探病,还带了太医亲自为她治病,扬言治不好就将太医的头给斩了。
太子捏着她的下巴,拇指缓缓移动,落在她的颈间,漫不经心捏了捏她后颈的白肉,“连个伤寒都治不好,你们盛家也就走到头了。”
她想“死”都没死成。
反倒是他父亲帮她找的未来夫婿得了病,归家后竟是奇迹般的好了,不久之后就娶妻生子。
盛皎月这场梦醒,刚好天亮。
府上大清早就开始在忙碌,底下人忙的不可开交,长廊和屋檐底下都挂满了红绸缎带,灯笼都换成了新做的。
二房的五妹妹要成婚了。
年前定的亲,再过半个月就要成婚。
府里提前准备布置,热热闹闹办喜事。
盛皎月让云烟去库房里挑了几样好东西,又添了五百两银子做红包,她一并带到四妹妹的院子里,当作她的新婚礼物。
女孩子,还是要有些银子傍身才好。
盛皎月刚踏入五妹妹的院子,遇上了盛清宁。
冷漠的弟弟,见了她难得没有甩脸色。
盛清宁直白盯着兄长的脸,上上下下的审视打量,丝毫不知尊重二字要怎么写,他说:“哥哥,你瘦了。”
先前脸蛋圆乎乎的,下巴都肉肉的。
那样才好看。
也许是官场勾心斗角。
哥哥是个笨人,吃亏是常事、
如此才瘦了。
盛皎月本不想搭理不喜欢自己的人,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去讨好一个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但是忽然间她想到有件事倒可以找他帮忙。
于是她先让云烟将备好的礼给五妹妹送了过去,她则将盛清宁叫到一边,咳嗽两声,“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盛清宁:“?”
盛皎月正经问:“风月楼里的漂亮小倌,贵不贵?”
若是不贵,她可以帮太子找一个。
这样太子就不会来纠缠她。
盛清宁看着兄长的目光顿时微妙,逐渐从恶心到复杂,心里竟然毫不意外,仿佛他孱弱不能自理的娇贵哥哥就是喜欢男人才正常。
但是他怎么能去找青楼里的男人呢?
什么东西也配碰他?
盛清宁说:“没有。”
他冷嗤:“哥哥真是不挑。”
说完,盛清宁就怒气冲冲的离开。
留下盛皎月一人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冒犯了阴晴不定的弟弟。
—
盛府忙着准备五小姐的婚事。
期间太子又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盛皎月依然像之前那样让云烟扔了又或者是直接埋了,一样都没有打开看过。
太子的心意,她敷衍自成一套。
卫璟问起来,盛皎月能眼睛都不眨说喜欢。
每次问,她都是——
“好看的。”
“喜欢的。”
“谢谢殿下的一片心意。”
话说的很漂亮,把人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回被太子发现她扔了东西后,她做这件事就万分小心,都埋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充当肥料。
不过总有露馅的时候,太子知道这件事时,气的都笑了。
每次见她眼神无辜看着自己,面不改色说东西好看她很喜欢。
因而才相信了她的话,没有怀疑过她。
不料想,她显然做惯了阳奉阴违的事情。
把他当成傻子在哄。
连着几日,东宫没有派人来盛府。
盛皎月没觉得不习惯,以为太子对她的新鲜劲已经过去,可能发觉自己重新喜欢上女人了。
变故发生在五妹妹大婚的前几天。
父亲毫无征兆被抓了。
盛暄因贪污受贿被人揭发告状,圣上当即让人将盛暄关押大牢,案子移交大理寺,等候发落处置。
大理寺卿是裴家旁支的人,皇后娘娘的侄儿。
盛皎月想见父亲一面都难,刚到大理寺门前就被人赶走,说是朝廷重犯,不得私下见面串供。
不过她花了些银子,还是探听到了消息。
父亲在牢狱中被人用了私刑,手指头断了两根,虽然已经被接了回去,但人还是遭了大罪。
盛皎月不得已去东宫求情。
想要借太子的颜面去见她父亲一面。
曹缘叹着气走到她跟前,太监说话声音总没有那么好听,“盛大人,太子这两日正忙,您要不过几天再来?”
什么正忙。
太子是还生着气呢。
68. 第 68 章 什么人死了会叫他那样的……
盛皎月在东宫吃了闭门羹。
夏天多雨, 骤雨泼瓢,送来湿冷的风寒。潮湿冰冷的雨气贴着衣料往人的骨头里钻,这场雨来的突然, 雨势逐渐盛大。
她毫无准备, 挺直身板立在廊檐底下, 听着院子里风雨潇潇。
少女身躯单薄, 肩头瘦弱,脸色有点苍白, 板正的身躯犹如迎着疾风骤雨也能傲然挺拔生长的傲竹。
她穿的少, 没一会儿手脚都有些冷。
曹缘于心不忍,开口劝道:“盛大人, 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不迟的。”
事已至此,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盛皎月也不是要站在这里当桩子,她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办。太子这显然就是不肯帮忙的态度, 所以才会连见都懒得见她。
她面对太子口中表露的所谓心悦,还肯花上时间敷衍一二。
可是太子对她, 是连敷衍都不屑于敷衍的。
盛皎月理解太子不愿帮忙, 她也没指望太子能尽释前嫌帮他父亲洗刷清白, 她只不过是想见见她父亲。
盛皎月蹙眉:“嗯。”
曹缘很有眼力见,立马使唤小太监去屋子里拿来防风保暖的缎面斗篷,“盛大人先披上,天气忽然变冷, 您可千万别冻着。”
太子虽然现在撂着人置之不理,却也见不得盛大人挨饿受冻的。若真被这场风雨冻出个好歹, 他们底下这些没眼色的人都不用留了。
盛皎月谢过了曹公公的好意,她有些累了,尽管疲倦依然端着身体, 不叫人看出疲惫之色,“多谢曹公公,那我明日再来。”
她说的是客气话。
明天她不会过来了。
盛皎月这人胆子小面皮薄,书读得多,虽然不够聪明,但就是有读书人要的脸面。能让她折膝的事情,总是不多。她已经舍了脸,还是不要继续上门自取其辱。
卫璟确实还在因为她阳奉阴违敷衍自己的事情在生气。
人前脚走了,卫璟就将曹缘叫了进来,淡淡开腔:“她走了?”
曹缘就知道太子心里放不下,一时又猜不透太子为何要给盛大人下马威看,平时真是当成心尖上的人儿,嘘寒问暖。
酷暑难耐,还让他去问盛大人冰块够不够用?
若是盛府的冰块不够了,就让他来东宫里支取。
忽然翻了脸,还怪捉摸不透。
曹缘点点头:“回去了。”他见太子的脸色不好,显然是想多听些细节的,于是曹缘擅自做主多说了几句,倒是没有添油加醋,“盛大人走的时候失魂落魄,脸色有些白。他年纪不大,家中遭了变故,能撑下来也不容易。”
卫璟隐隐开始后悔,自己跟她计较什么呢?不该给她脸色看。
她本就是个娇气包,说两句都要偷偷抹眼泪的人。受了气就憋在心里,遭了欺负,反击回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刚才她肯定红了眼睛,回去怕是要关上门躲在房间里哭。
慌乱无措,举目无亲。
官场上的老油条又都惯会见风使舵,盛暄下狱,他们还不知会如何趁火打劫,在她面前说些难听的话。
卫璟对盛暄倒是没有多余的感觉,甚至对张贵妃和他的七弟都没有特别的恨意,这几个人都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
盛皎月这几天确实看够人情世故,文选司的同僚都还算好,见了她没有躲,也未说些落井下石的话。
不过他父亲的政敌可谓不少,她碰了好多钉子。
盛皎月求人都无路,一听是盛家来人,直接叫守门的小厮将人送走,怕她多留一会儿就沾了晦气。
盛皎月从东宫出来又去了躺大理寺,依然灰溜溜被人赶了出来。
这副狼狈的样子恰好让小郡主撞见、
小郡主向来不掩饰对她的敌意,“盛大人。”
“郡主。”
“听说盛大人求人都求到东宫去了,装的刚正不阿,临到自己家出了事情,还不是要求人徇私枉法?”
盛皎月抿唇不语,小郡主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小郡主。
那年小郡主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新帝在寝殿里藏了人,想尽法子闯了进来,让她看见了自己衣襟不整坐在新帝膝盖上的模样。
她自是要脸,惊慌失措埋首在新帝胸口。
小郡主被气的脸都白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写满恶心二字。直到小郡主被邢坤拖下去,她才颤抖着抬起脸。
盛皎月回过神,一个字都没有同小郡主说,冷冷离开。
她在盛府门口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程离彦。
比起上回见面,这次他表情严肃了许多。
“盛大人。”
“程大人。”
程离彦表情凝重:“我昨天找人打听了一二。人不好见。不过案子尚未有定论,你与皎月妹妹切莫太过忧心。”
盛皎月感激他还有这份心,冲他点点头:“多谢。”
程离彦情绪不高,这事目前他束手无策,隐约猜到七皇子的人动的手,却又费解,明面上盛府和七皇子早已绑在一起。
他深吸了口气,“我想进去见见皎月妹妹。”
盛皎月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妹妹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
程离彦听了更慌,脸色微变,“既然如此,我更要见见她。”
上回见面,她面色微红,血气还算不错。除了说话声音小了点,其余看着都不像是个病人。
程离彦先前害了相思病,想她想的夜不能寐,病了好两天。
仅仅两天就难受的要命,皎月妹妹身娇体弱,生病肯定比他更难受。
盛皎月知道程离彦难缠的性格,说:“下回吧。等妹妹好些,我再请你过来。”
程离彦勉强被说服,“如此也可。”
他想着去药铺里给皎月妹妹买些补品,人参雪莲,还有养气血的药,都得买。
平日的程大人是有些抠门的,家境尚可,但是父母的钱又不是他的钱。
他过的拮据,和同僚喝酒的邀约,若是要他掏钱,他从来都是不去的。
努力攒银子,想着换套大宅院。
还要给他的皎月妹妹买裙子买首饰,叫其他夫人都羡慕她的日子才行。
程离彦急匆匆同她告别,忙着去药铺抓药了。
盛皎月回屋后让人抬了热水,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洗去疲倦。擦干头发后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她奔走一天,早就累了。脑袋沾了枕头就睡。
睡到天黑醒来,云烟递来宫里递来的密信,是张贵妃暗中让人送过来的。
父亲的事,是张贵妃设的局。
若是她迟迟不对太子动手,张贵妃就要她父亲命丧黄泉。
盛皎月看完密信就将其烧成灰烬,她看不出来这是张贵妃和父亲的合谋,还是张贵妃真的如此心狠手辣,亲表哥都能拿来利用。
贪污受贿的罪名可大可小。
轻则罚钱贬官,重则全家流放。
盛皎月打开窗户透气,暴雨初歇,空气混着泥土青草气息,前几日回廊上挂满的红灯笼已经被撤下,五妹妹的婚事也往后推迟了一个月。
这桩婚,能不能继续。
还不一定能有个定论。
盛皎月看着月色叹了声气,收拢肩上的披风,心里想的还是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去给太子下毒吗?
且不说现在太子见都不见她。
只恐怕太子的眼线早已将张贵妃给了她毒.药的事情捅了出去。
她无路可走。
兄长叫她不要管这些事,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盛家人走回上辈子的命运。
家里还有年纪小的妹妹,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被流放了会活不下去,充入教司坊还不如死了。
还有母亲,经不起磋磨。
哥哥身子骨又差,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心上,叫她喘不上气。
她有点委屈。
怎么就这样了呢?
第二天红肿着眼睛醒过来,她用鸡蛋敷了敷才去当值。
顾青林袖手旁观,是有私心,他要她嫁他。
盛暄犯的罪不大不小,若是圣上有心放过,牵连不了家人。盛家没有了盛暄这块老骨头,就很好啃。
盛皎月不愿让同僚看出她哭过,若无其事做自己的事情。黄大人安慰了她两句,说着若是清白定能水落石出之类没用的话。
她感激他的宽慰,对他笑了笑。
黄大人拍拍她的肩膀,“你可别对我笑了。”
真是怪漂亮。
难怪太子三天两头将盛大人叫过去一同用膳,对着这张脸都能多吃两碗饭。
不过储君即是储君,黄大人也听说盛清越昨天去东宫求情吃瘪了的事情。
昨日盛皎月说过今天会再过来。
卫璟当了真。
他在书房里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她的人影。
书房外头候着的曹缘心中叫苦不迭,太子问了好几次盛大人的下落,人来没来?
一天了,也没见到人影。
卫璟看着院外逐渐暗下去的黄昏,云层烧起明黄,他恍然才想明白,她怕是不会来了。
她总是那么会骗人。
嘴上一向说的好听。
她是娇了点。
可脾气也是有的。
不是那种被打了脸还会巴巴凑过来的人。
天生就有骨气,娇气包的骨头也是硬的,不轻易开口求人,昨天估计已经是她再三安慰自己过后才艰难朝他迈开步子。
卫璟后悔已经迟了,他冷声把曹缘叫进来,“你现在就去把她请来,不愿意……”
话说了一半,他改了口:“算了,孤亲自去找她。”
卫璟匆匆跑到文选司,东边的厢房里空无一人。
太子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去,众人只听见他问:“她呢?”
即便没有点名指姓,他们都心知肚明太子指的是谁。
黄大人被推了出去,他把心一横,说:“盛大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太子没说什么,抬步离开。
卫璟原打算让人去盛府递口信,要她进宫。转念一想,临时改了主意,叫曹缘备好马车,他要亲自去盛府见人。
男人在马车里小憩片刻,又做了梦。
依然是巍峨的皇城。
门窗紧闭的宫殿,密不透风,光线阴暗,只有几缕可怜的天光照了进去。
床榻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卫璟走近了看,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男人的眼睛可以用死寂来形容,仿佛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眼眸里满是寂寥枯竭之色。
男人似乎习惯了从肺腔里咳出鲜血,面无表情用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卫璟还听见了曹缘的声音。
曹公公跪在殿外磕头,“陛下,娘娘的尸首该下葬了。”
卫璟觉得心脏蓦然一疼,他就这样被心脏的刺痛活生生疼醒了。
他久久难以回神,手掌贴着胸口,刺痛感仿佛从梦境里跟到了现实。
什么人死了会叫他那样难过?
那双死寂的眼睛,叫他胸口发闷,十分的不舒服。
69. 第 69 章 他的太子妃
曹缘在马车外提醒了两声, “殿下?殿下?”
卫璟听见曹缘的声音,从怔忪中逐渐回过神,心口压紧的石头几乎挤干了他胸腔里的呼吸, 沉郁之气堵着胸口, 坠坠的刺痛感时不时戳中他的心脏。
卫璟抬手抚眉, 收敛疲倦之色, 他的声音嘶哑,“到了吗?”
曹缘下意识弯着腰, “到了。”
盛暄是盛家的主心骨, 盛暄若是倒了,其余两房根本靠不住。
盛家这段时日, 门庭显然不如往日热闹。
太子的马车停在盛府的大门,守门的小厮都不敢上前去认,卑躬屈膝迎上前, 赶紧打开了门,叫人去禀告二少爷。
天都已经黑了。
太子殿下这个时辰大驾光临, 不由让人深思。
小厮急急忙忙去后院通传, 盛皎月刚换了身宽松的常服, 头发懒倦铺开,暗袖盈香。
云烟正要叫厨房的人摆饭,小厮就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盛皎月没什么食欲,听见这句话更加没有食欲, 秀气眉眼自然而然皱了起来,她不知道太子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毫无征兆。
昨天连门都不肯给她开。
盛皎月蹙眉, 低声问:“你们没有认错人?”
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有!就是太子!”
盛皎月叹气,“我知道了。”
她扫了眼自己的穿戴, 还算整齐,只是头发看着有些乱,她叫云烟帮她重新梳个发髻。
话才刚说完,太子已经到了院外。
月色寂寥,少女亭亭玉立,站在房檐灯笼的烛火里,身姿娉婷,脸色略有苍白,眉眼蕴着几分疲倦。想来是这几天的事情叫她筋疲力竭。
卫璟看见她的人之后心头压着的沉重散去几分,没有刚才梦中那般压抑窒息,他绷着脸走过去,“不是说今天来找我?”
盛皎月愕然,没想到太子开口会说这样的话。
她昨日本就是和曹公公随口客套。
她是不会去自取其辱第二回。
卫璟迟迟等不到她的回话,压低眼皮兀自说:“怎么没来?”
盛皎月实在疲于应付他,这会儿连敷衍都打不起精神敷衍,她张口吐字:“我胡说的,殿下不要当真。”
卫璟充耳不闻,低声说:“孤只当你是忘记了。”
盛皎月沉默。
她懒得与太子争论。
厨房的人刚巧送了晚膳过来,盛皎月吃不下饭,叫她们端了下去。
短短几天,她的脸颊就清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瘦瘦,憔悴苍白。卫璟瞧见她清减了的脸庞都有些心疼,“放下吧。”
丫鬟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该听谁的。
盛皎月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你们出去吧。”
丫鬟们松了口气,低着头挨个退了出去。
良久都无人说话。盛皎月奔走几天回到家中已累得不想作声,只想安安静静休憩片刻。
卫璟陪着她用过晚膳,见她吃的不多也没有说什么。
男人忽然间问:“你不是想见你父亲吗?”
盛皎月捏紧手中的竹筷,羽睫轻颤,犹豫半晌,低低的嗯了声。
卫璟给她盛了碗冬笋鸡汤,将小碗推到她面前,“喝完这碗汤,孤带你过去见他。”
盛皎月有点不敢相信,茫然的眼神逐渐清明,少女眼珠分明,漆黑明亮,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卫璟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真的。”
盛皎月端起面前的小碗,当着他的面一点点喝完了汤,她张嘴正要说话,太子朝她冷冷抬眉,“还有碗里的肉,也要吃光。”
鸡肉嫩滑,肉质新鲜软烂。
味道清淡,但她吃着如味同嚼蜡。
她逼迫自己勉强咽下碗里的鸡肉,“这样可以了吗?”
卫璟嗯了嗯。
夜色浓墨重彩,天色阴暗,深更露重空气里都是湿透了的黑色雾气,冷冰冰扑在皮肤上有些潮湿。
时辰不早,已过亥时。
大理寺这个时辰都不一定有值守的人。
盛皎月怕太子反悔,管不了这么多了。
房门开了半扇,夜里寒风涌进屋里,寒意顺着衣料往她的肌肤里贴。
卫璟瞧见少女的身躯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墨色长发被寒风扬起,发丝在空中飞扬,后背单薄纤瘦,尺码略有些大了的衣襟随着夜风轻晃了两下。
他说:“再穿件衣裳。夜里冷,免得着凉。”
换衣服又是件麻烦事。
盛皎月不愿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只想快些见到父亲,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冷声说:“我不冷。”
卫璟深深盯着她看了两眼,未在多劝。
等上了马车,将自己的斗篷给了她。
男人贴近了少女的娇躯,冷凛的气息铺天盖地朝她逼近,指尖都泛着龙涎冷香,她被迫贴着车身,薄背紧紧贴着车窗,男人漫不经心帮她系好带子。
雪白色的斗篷,将她衬的清纯动人。
缎面上绣着几只引颈的白鹭。
大理寺里点着灯笼,两座威严的石狮立在门前,龇牙裂目。
盛皎月刚要朝门槛越开步子,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太子眼神深沉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良久之后,他说:“等等。”
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风大,还是将帽子也戴上。”
卫璟说完这句话,就擅自帮她戴上了斗篷上的兜帽,遮住了少女大半张脸颊,只看的清楚她的眼睛。
她虽不满,但碍于今晚是有求于太子,也就没有说什么。
有了太子,她进入大理寺不再难于登天。
地牢里阴暗昏沉,石壁上挂着的烛灯都不怎么亮。
盛皎月刚走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她蹙眉,忍着反胃恶心之感,一步步往里走。
父亲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身上看不出有没有伤,衣裳是干净的,没有血迹。
盛暄看见女儿,冷声斥责:“你来这里干什么?”
盛皎月抿唇,“我来看看您。”
盛暄身上有不少的伤,不想让她瞧见,“回去。”
“父亲……”
“你不必管,我不会有事。”
盛暄和张贵妃青梅竹马,即便在她进宫后也打了多年交道,怎么会不知道张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他放任不管,自投罗网,不过就是想随了她的愿。
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
盛暄宁肯家破人亡,也要换她得偿所愿。
盛暄做官多年,浸淫朝堂,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栽跟头。
不该收的银子,他一分都没收。
该收的银子,一样都不会被人查出来。
过了许久,盛皎月才问:“你是同张贵妃商量好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仔细听才能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盛暄没有承认,也并未予以否认。
他并未和张贵妃商量好,他只是顺水推舟成全了她。
女儿性格怯懦,叫她下毒,确实有些难。
若是用全家性命相逼,此事尚有一线生机。
盛皎月习惯了父亲对她的严厉,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那雷厉风行朝她打过来的一巴掌,打完捧着她的脸,表情严厉的和她说:“不能叫别人知道你是女孩,不然全家都要死,知道吗?”
盛皎月喉咙干涩,“母亲、哥哥、还有我的命,真的比不过一个张贵妃吗?”
她的眼睛红了一圈,却流不出眼泪,她父亲固执己见,她劝过几回,都无疾而终。
“父亲,您明知七皇子并不是能成大事的人,何必要为注定的败局葬送全家性命?”盛皎月说着声音就变冷了,“张贵妃可以毫不犹豫利用您,明天也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杀了您。”
“你闭嘴!”
“她不爱您,您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踏脚石。没用了就丢到一旁。”盛皎月撒谎骗了她父亲:“我已经投奔太子,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他,还有六弟,也早就是太子的人,二房三房都不肯跟您蹚这趟浑水。”
“张贵妃不要逼急了我,说不定我哪日很下心,直接将这砒霜投进七皇子的酒杯里。”
盛暄都要对他的女儿刮目相看,他的眼神从愤怒逐渐变得颓丧,他有气无力,已经分不清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他想起发妻的脸,儿子的腿,女儿的眼泪。
这么多年的执念,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盛皎月并未久留,看过父亲后就从地牢里出来,回到马车里,低声同太子道了谢。卫璟见她眼睛微红,拇指下意识抚上她的眼尾:“哭过了?”
盛皎月摇头:“没有。”
卫璟的指腹有些粗粝,眼睛这处的皮肤本就娇嫩薄弱,他抿直唇线,“你父亲的案子过不了多久就有结果。”
—
太子说的没错。
几天后,大理寺就查清了卷宗,告发之人,拿不出实证。
父亲被从地牢里放了出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盛暄刚走出大理寺,发妻抹过眼泪亲自将他接了回去。
他心中不是滋味,等上了马车,妻子呜咽着低声哭了起来。他叹气,这么多年,他亏欠的只有他的发妻,还有这双儿女。
盛暄的铁石心肠,在此刻裂开了个缝隙。
五小姐的婚事,又被提上日程。
婚事办的热闹,从清早就开始敲锣打鼓,二房家底不足,但也添置了不少的嫁妆,为得就是女儿不被婆家看轻。
婚事因为太子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热闹。
众人看不透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听说太子和盛家的二公子关系匪浅。
盛皎月被迫招待太子殿下,给他安排在主桌的位置,叫人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晚上的酒宴,太子小酌了两杯。
盛皎月坐在他右手边,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盼着其他人不要那么没有眼色继续给太子敬酒。
一般人也不敢,还是有不长眼睛的人。
端着酒杯来敬酒。
一来二去,太子喝的就有点多。
卫璟叫小厮来扶太子去客房休息,小厮的手还未碰到太子的衣摆,就听见一声冷笑,“什么东西也能碰孤?”「
冰冷的语气,迫人的威压感。
吓得他们当场跪了下来。
盛皎月知道太子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偏找了无辜的仆人撒气,她挥了挥手叫他们退下,自己扶着男人的胳膊,“我送您去休憩。”
卫璟这回倒是没有说难听的话,任她摆弄自己的身躯,长臂搭在她的肩上,大半身躯都压在她身上,他嗅到了少女发间的甜香。
还是那股熟透了的香味。
很好闻。
卫璟的心情刚好了点,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个令他都觉得难受的梦。
曹缘的声音就像是真的在他耳边,一遍遍叩首磕头跟他说尸首该下葬了。
再不下葬尸体都该臭了。
梦中的男人勃然大怒。
他心里也是愤怒的。
又怒又痛,心里像憋着淤血。
卫璟不愿再想,他只是半醉,脑子还是清醒,他想起今天下午看见新娘子身上的嫁衣,说不上多漂亮,只有红色好看。
他觉得她穿着红色应该也是那么的好看。
盛皎月一言不发把人扶到客房的床上,刚要离开就被拽住了腰,她低呼了一声,跌落在男人冷硬的身躯。
她手忙脚乱爬起来,又被拽住了手腕。
醉酒的男人缓缓坐起,一只手拢着她的腕部,另一手抄起她的双腿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
男人抬手拿掉了她的发冠,乌发泼墨铺开,她的身躯在他怀中显得格外娇小,他的手指漫不经心蹭过她的腰窝,“你穿红色好看。”
盛皎月听不懂。
卫璟低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气息灼灼扫过她的皮肤,“以后穿给我看。”
凤冠霞帔,红色嫁衣。
嫁给他。
当他的太子妃。
那个梦,只是个可笑的梦。
他在女色方面,清心寡欲。
即便日后登位,后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娘娘。
如今,他只想拥有他的太子妃。
70. 第 70 章 盛大人,这是什么?(一……
男人的手掌压在她的腰肢, 拇指印在她腰上的软肉,少女体态轻盈,身躯柔软, 他的长臂轻松就圈住了她整个人, 她双腿悬空, 衣襟凌乱。
卫璟今日穿了件黑色纹绣坐蟒劲服, 腰间缀着皮革束带,冷冰冰的护腕硌着她的后腰, 冰冷触感透过衣料贴着她的皮肤。
少女乌发垂落在男人的膝前, 腰臀被他托在掌中,怕她从膝盖上掉下去, 特意往前托了几分力道。凌乱外衫坠落,里头的单衣淋漓尽致勾勒着少女的身段。四肢纤长,腰细肤白。
她雪白的脸庞透着粉黛, 娇嫩的皮肤几乎能掐出水来,低垂眉眼, 微张红唇, 惊诧声被吞没在喉咙里。
平日她的眉间都是书卷气, 毫无遮掩的这神态里都是叫人觉得活色生香的楚楚之姿。
卫璟掐着她的腰,五根手指拢的更紧了几分。呼吸尽洒淡淡酒气。
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叫她将他的五官看的一清二楚。
冷峻的眉毛,漂亮的眼睛, 清冷俊俏的轮廓。抬头就能瞥见男人一动不动的喉结,还有绷的很冷的下颌。
盛皎月呼吸稍滞, 宽大的袖口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小臂,她的手搭在男人的胸口, 抗拒的力道,“殿下,您松手,我喘不过气了。”
他像是要把她的腰都要掐断了。
卫璟觉得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不忍见她皱眉,松了点力道,却依然霸道圈住她的腰,“你多大了?”
他记不清是十八还是十九。
总是觉得她很小。
看起来就像是十五六岁。
盛皎月心尖发颤,被男人圈在怀中的滋味熟悉的让人害怕,全然被他掌控的坐姿,让她坐立难安,她的脸红了转白, “十九了。”
卫璟低头看她,盯着她圆润漆黑的眼珠,她的眼瞳颜色看起来有点淡,但是很漂亮,很会骗人。水汪汪湿漉漉看着人,那人保准招架不住。
她看起来不像是十九。
好像才十六岁。
水灵灵的,似一株娇妍而绽的花。
卫璟其实比她大不了几岁,他说:“嗯,正好。”
不过用什么身份娶她好呢?
盛家的三小姐?这行不通。
明面上三小姐已经是侯府世子的未婚妻,父皇亲自下的旨。哪怕父皇有一日不在了,这道圣旨还是奏效。
卫璟认真想了想,届时再让盛家捏一个嫡小姐的身份给她,将人娶回东宫,也不是难事。
他的拇指细长,轻松拿捏了少女的下颌,“盛大人,你长得真好看。”
盛皎月被太子轻挑的动作惹得恼怒,这是调戏吗?他怎么能调戏一个男人呢?
不过好在她早有防备,前两天得了空就去风月楼里走了一遭。
花钱买了两个眉清目秀、身体干净的少年。
太子应该会喜欢这样的。
盛皎月扭过脸,太子的手指落空,微挑眉梢,嘴角轻轻扯了两下 ,半笑不笑。
她垂眸,没敢抬起眼皮去看男人的脸色,正正经经同他说:“殿下,我府里新得了两个很会伺候人的奴才,长相也不错,您若是……”
话说一半,她的下巴就又被眼前的男人凶巴巴攥住。
太子的眼神深不见底,瞳仁漆黑幽冷。
怒火骤然,疾驰迅猛,凛冽冷肃的煞气迎面朝她涌来。储君的威严已初现轮廓,压迫感叫人抬不起头。
她的下巴被捏的有些疼。
嘶了一声。
太子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继续往下说。”
盛皎月对上男人寒冰似箭的眼神,哪里还会自讨没趣说下去,只当自己赎人的银子打了水漂。
不喜欢就不喜欢,凶她干什么?
果然和醉鬼讲不了道理。
卫璟今晚在盛府住下,他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带。盛皎月想叫丫鬟打水进屋帮男人熟悉,被她抱着身体不能动弹。
府里的下人忙着在前厅招待客人,后院的客房位置僻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
卫璟单手解开硬邦邦的腰带,衣襟随之松散,男人要她帮他宽衣解带。
盛皎月回绝了他:“我不会。”
卫璟闭着眼,“就这样睡吧。”
其实她早就累了,五妹妹成婚,她亦是从早忙到晚。
和衣而眠并不舒服,可她又比不过成年男子的力道,一时唯有忍气吞声。
盛皎月在他怀中睡着了。
卫璟缓缓掀开眼皮,眼中并无醉意,他的目光细致描绘着少女的五官,落在她的朱唇,低头蜻蜓点水落了一吻。
他抱着人闭上眼继续睡了。
一夜多梦,梦境纷繁复杂。画面犹如走马花灯,快的让他抓不住头绪。
依然是那间充斥着药材苦涩味道的宫殿,漆黑昏暗,密不透光。咳嗽一声接着一声,手帕上印着喉间的血。
断断续续的声音:“冰棺…可…保…尸首……”
最后两个字刚说出口,靠坐在床的自己就咳出一大口的血,脸色煞白,心如死灰,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缘合法师请过来。”
卫璟不喜欢这个梦。
和先前一样,都让他胸闷气短。
他缓缓睁眼,呼吸逐渐通畅,梦里的悲恸,就像是真的。
卫璟低头看了眼枕边还在熟睡的少女,心头的微窒感稍有好转,他的胳膊下意识收紧力道,圈着她的腰。
盛皎月醒来时,身侧的男人似乎也才刚刚睡醒。
她急忙起床更衣,扣紧衣襟后转过身看着太子,憋了半晌,她闷声说:“您过会儿再出去。”
别叫下人看见他们两人共处一室。
传到父亲耳里就不好了。
盛皎月整理好衣裳,说:”您可以过半个时辰再起床,现在还早呢。“
卫璟偏不遂她的愿,昨天的衣裳沾了酒味,他洁癖重不肯再碰,心安理得吩咐盛皎月去给自己找一套干净的衣裳。
这事她还不好叫丫鬟去做,要不就露馅了。
她去而复返,带了套没人穿过的衣裳。
卫璟得寸进尺,抬起双臂,“你帮我穿。”
盛皎月抿唇:“我不会。”
她自己的衣服都穿的磕磕绊绊,索性卫璟也不是真的要她帮忙,换好衣裳后说过两天再来找她。
—
太子又如从前,时不时就让宫里的太监给她送各种东西。
从绫罗绸缎到不常见的小玩意,像哄小孩玩。
太子乐此不疲问她喜不喜欢?
盛皎月一如既往敷衍着说很喜欢。
她觉得苦恼,太子如今特别难缠,每天都要将她叫到东宫,不知从哪儿听说她碰到膝盖,按着她的小腿,非逼着她卷起裤腿看过膝盖上的淤青才作罢。
他如今变本加厉,颇有从前的影子。
无论什么场合,私下都要和她“偷情”。好几次都差点被黄大人发现,问她偷偷摸摸是去哪儿了?半天见不着人影。
盛皎月心虚解释:说自己去解手。
黄大人眼神犀利,”你嘴巴怎么也红红的?“
盛皎月睁眼说瞎话,“是吗?没有。”
太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警告过两次叫她少和黄大人说话,离他远点。又叫她最好是谁都别理。
盛皎月讨厌他插手自己的事情,生了气,好半天没理他。
觉得他逐渐霸道的样子,和前世也没什么区别。
如此过了半个月,在刚进入酷暑盛夏。
宫里发生了件大事。
东宫又出现了巫蛊之术,圣上怒极攻心,被气的当堂晕倒。吐血昏迷之前也不忘记将太子关进大牢。
人心惶惶,上回发生巫蛊之术是十几年前。
皇后差点被逼自尽,三尺白绫和毒酒也送到了东宫。并非是圣上心软才没有赐死皇后和太子,而是迫于将军府的威慑,迟迟没有动手。
当年躲过一劫。
如今可不见得能躲。
人赃并获,东西就是在太子的寝殿发现的。
张贵妃衣不解带在圣上身边伺候,趁着大好时机继续煽风点火。圣上的双眸看着有些浑浊,将死之人对这些秘术更是忌讳。
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是不是就因为被儿子扎了小人诅咒?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狼子野心的太子想早日取代了他。
皇帝颤抖着手招来太监,边咳血边问:”太子可招了?“
“启禀陛下,未曾。”
“给朕用刑!若太子签字画押,即刻处死。”
皇帝被张贵妃扶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些日子都是靠补药吊着最后这口气,他不能死。
他不能让江山落在毒妇和狼心狗肺之人的手里。
他下定决心,要写废太子的诏书。
将军府有二十万兵力又如何?天高路远,等他们知道废太子的消息,也得两三个月之后。到时候就算裴家心有不甘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早就死了,他们师出无名。
张贵妃捏着心,帮圣上研磨铺纸。
皇位近在眼前,她和她的儿子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水牢里,无人敢对太子用刑。
即便是皇帝的话传到了牢狱,也没人敢先动手对太子用刑。
地牢漆黑,连扇窗户都没有。
隔着牢房门,曹缘看不清坐在暗处的主子是何种神情,一片阴影落在男人背后,他哑着声问:“她可曾要来看我?”
曹缘知道太子口中问起的人是谁,一时陷入两难。
曹缘愁眉不展,苦着脸给盛大人找开脱之词。
太子一声冷笑打断了他可笑的话,“一次都没来过,是不是?”
曹缘不敢说话。
巫蛊之术在东宫出现的蹊跷。
该审过的人都审过了。
除了盛大人。
事实上,曹缘猜测多半是盛大人利用了太子对他的几分喜欢。趁着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将东西放了进去。
—
盛皎月知道太子的事后沉默了小会儿,上辈子没有这件事。
她那时将张贵妃派人投在太子酒里的毒,换成了假的。
太子假装毒发,过了几日,死而复生杀了七皇子,逼迫张贵妃自缢身亡。
她并不担心太子的安危,他不会有事。
即便身陷牢狱,也无人能奈他如何。
盛皎月照旧上下朝,偶尔听见同僚议论起太子的时候也会恍神。
他们说刑部对其用了重刑,谁也不知道太子是死是活,可能是怕裴家起兵造反,秘不发丧。
盛皎月不信太子会死,她揉弄眉心,抬起来看着远处的晚霞,迟迟没有说话。
黄大人见她脸色不好,和她交头接耳,“你别听他们胡说,太子没死。”
盛皎月抿唇,冷冷淡淡,“嗯。”
黄大人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在太子的寝殿里放了那种要人性命的东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栽赃陷害。
还是最次等的伎俩。
可圣上顺势而为,执意要废太子。
“我知道你与殿下关系好,不要太难过了。”
“我不难过。”
她知道他会安然无恙。
黄大人当她嘴硬,人心都是肉做的。哪能不难过呢?
晚夏的蝉鸣都不如以往。
皇城里太子身亡的消息传的风风雨雨,不料第二天太子好端端走出地牢,衣裳也干干净净,好似并未沾染地牢里的脏污。
男人眉眼杀气腾腾,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京城的裴家军队,光明正大回了宫。
皇上的禁卫军拦不住裴家的人,何况还有太子的亲卫。
卫璟用一把长剑穿透了七皇子的喉咙。
还是当着皇帝的面杀了他最爱的儿子。
皇帝吐血晕倒,张贵妃哭着大叫,殿内乱成一团。
卫璟抹干净剑上的冷血,没有再看他们,而是命令邢坤:“把盛大人带到宫里。”
盛皎月被邢坤领至正殿,金銮宝座下的白玉石阶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血,空气里溢满浓浓血腥。
黄昏余光拉长了她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脑中挥之不去的那个半夜,她被他蛮横从轿子里拽出来,拖进漆黑冰冷的大殿。
盛皎月转身想跑,脚底僵硬,走不动路。
她想起来时邢坤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道不妙。
来不及了。
男人忽然将她拖到金銮宝座里,压着她的身躯,他穿着黑色的织金缎服,袖口佩着冷硬的护腕,贴着她的皮肤。
她低呼出声,被他用掌心堵了回去。
男人已经扯开她的外袍,他已经看见了她胸前缠绕的布帛。
盛皎月握紧手指,唇瓣颤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已经来不及解释。
他发现了。
太子的声音压在耳边,笑意听着都是冰凉的,他问:“盛大人,这是什么?”
71. 第 71 章 你哭什么?我没用力。(……
殿内没有点灯, 仅剩昏黄色烛火还是从窗外的走廊透进来。
比起眼前的黑暗,更叫她害怕的是耳边传来的冷声质问。男人身上凛冽的气息,侵占淹没了她的呼吸。
毛骨悚然的冷意不断往深处涌。
她后背发颤, 贴着冷冰冰的座椅, 椅背上的金龙雕饰硌的她皮肤疼。
手腕无法挣脱, 被一股大力桎梏, 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红绳,纤细单薄缠绕着她的双手, 抵在身后。
男人的手指冰冷刺骨, 指腹漫不经心贴着布帛的边缘。
盛皎月蹙着眉,手腕被缠的有些疼, 她很害怕,小腿发软,身体也是软的, 绵绵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水里, 不断被往下拽。
她嘤咛出声, 小小的, 几乎听不清,“手疼。”
卫璟捏起她的手腕,细皮嫩肉被金龙篆刻磨的泛红,她的眼睛也是红的, 应当不是疼出来的,而是被吓的。
她身上的衣衫凌乱堆叠, 赤足被迫踩在软绸上。
她的脸漂亮醒目,娇贵的皮肤轻松留下了青红的指痕。
卫璟揉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很轻, 帮她缓解皮肤被蹭红的刺痛,他轻轻笑了声,看着她被按在龙椅上的荏弱可怜之姿,眉眼透着楚楚可怜的弱态,黑眸潮湿脸颊粉扑扑的。
他的目光顺着少女细腻发白的肌肤缓缓往下,在她胸前停留片刻,僵硬挪开眼神,而后不慌不忙好心提醒她:“盛大人,你这犯的可是死罪。”
欺君罔上。
盛皎月浑身都没了力气,浸透了冷意,她逐渐止住颤抖。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色,更让她害怕的浑身发抖的是他说的这几句话,还有他锋利的能吃人的眼神。
扫视的眼神,将她看了个干净。
细白软肉透着羞怯的薄红,一寸寸皮肤都是滚烫的。盛皎月羞耻的想死。
和上辈子一样,她都不知道太子是何时发现。
她除了说疼,也不会说别的话。
娇气还是娇气的。
盛皎月有气无力,“殿下想要如何?”
揭发她吗?
会的吧。
卫璟的指腹从她的腿弯抚至后腰,提起她的身体往自己怀中揉捏,扯起嘴角淡淡的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盛皎月这人经不住大风大浪起起落落的摧残,她被吓得不轻,头晕脑胀,眼前的视线都跟着模糊。
卫璟看见她红眼垂眸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鼻尖也是红色,他狠不下心继续吓她,原想着即便她要哭自己也不能心软,叫她将眼泪憋回去。
这人还没哭,只是红了眼。
他就有点于心不忍。
卫璟说:“你哭什么?我没用力。”
应当也没有掐疼了她。
盛皎月偏过脸,鼻音浓重,“我没哭。”
卫璟抬手抚过她的眼尾,拭去眼底的潮湿,手指停留在她脸颊雪白软肉,轻轻捏了两下,爱不释手。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了出来,“你怎么那么狠心?”
竟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
她父亲,对她并不怎么样。
她都知道要四处求人,甚至肯舍了脸皮求到他面前。
盛皎月眼睫轻颤,神色略有些茫然,不明白太子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不喜欢坐在龙椅里,冷冰冰的椅子贴着皮肤,叫她心底都觉得凉,发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玉簪碎成两半,浓墨色的长发散在后背,发梢落在腰间。
男人那双翻云覆雨的手,随意拨弄她腰间的长发,缠绕在他瘦骨嶙峋的指间。
她误会了太子的话,她闭着眼睛,已经有些心如死灰,不敢往下想自己日后的下场,”我没有,在东宫,放那些东西。”
她知道她这句断断续续说完的话听着没什么说服力。
但这件事确实不是她做的。
她没有用巫蛊术帮张贵妃陷害他,尽管前些日子,只有她能自由出入太子的寝殿。
盛皎月以为太子是因为这件事记恨自己,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叫邢坤将她半逼半就带到宫中。也许就是秋后算账。
太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过他的人。
帝王将相,心都要狠。
若没有足够叫人胆战心惊的手段,便没有足够的威慑。
盛皎月不想死,也不想像上辈子一样,被他发现身份之后,男人见色起意,将她当成玩物豢养在深宫里。
卫璟觉得好笑,她似乎很委屈,从未听见她如此委屈的同自己说话。
“我没说是你做的。”
本就是他将计就计。
耗时间等着裴家的人抵京。
卫璟知道张贵妃给了她一瓶毒.药,也知道张贵妃叫她对他下毒的事情。这宫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线。
他其实宁愿她真的往他的酒杯里下毒,这样他就有了正当对她发难的借口。
不过若她真下了毒。
卫璟恐怕也不会多高兴,说明她对自己半分情谊都无。
盛皎月以为他在哄骗自己,太子的话不能全信,有时候只能听一半,她是个经不住吓的人,胆子小,性格荏弱,好欺负。
她的眼睛红的有点厉害,闭上双眸,眼泪顺着往下落,“我不想死。”
她哭的有点可怜,鼻尖通红,眼睛里亦是润泽的潋滟艳色,她的声音听着可怜兮兮,“能不能不要杀我?”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也不甘心重蹈覆辙。
当个被关在深宫里供帝王解闷的金丝雀。
卫璟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梨花带雨,连哭起来都是昳丽漂亮的。他的掌心捧住少女半边脸颊,“我不杀你。”
他的眼神幽静深沉,悄声无息盯着她微红的眼睛,“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盛皎月怔了怔,她没想到太子这么轻而易举就饶过了她。
时辰不早了,该要梳洗更衣。
可从盛大人进去之后,里头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殿外的曹缘迟疑着要不要出声,他隔着两扇殿门正要开口询问,听到里面传来的短促惊呼声。
曹缘额头都是冷汗,咬了咬牙将话憋了回去。
今晚怕是还得叫水,只是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就说不准。
盛皎月上半身只有白色缠胸,其他衣衫,软绸轻缎都落在地上,手腕上的红绳依然被打了结,捆着她的细腕,她的胳膊雪白,锁骨亦是雪白,气急下胸口起伏不定。
太子忽然间将她从龙椅腾空抱起,猝不及防。打横放在肩头。
少女臀部略圆,男人冷硬的手臂横在她腰间,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也绰绰有余,她被扔到了内殿的软被里,气喘吁吁,面颊泛红。
她有点招架不住,“您能不能想将绳子解开?我不跑。”
卫璟说:“不能。”
盛皎月的眼睛又红了。
他心软,上前解开缠绕在她腕上的红绳,视线若有似无从她白皙的锁骨扫过。
她低着头,面色羞耻,声音很小,“我…我的衣裳。”
卫璟找了件他的衣衫丢给了她,“穿我的。”
盛皎月不情愿:“大了,”
卫璟嗯了声:“穿着睡就是了。”
盛皎月没想到自己还要在宫里过夜,她以为……
半夜里。
太子叫了两回凉水,曹缘心中嘀嘀咕咕盛大人身娇体弱,用冷水泡澡怎么吃得消?那声短促的低吟叫他这个阉人听见了都红了脸。
何况太子正值壮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让他有兴致的人。
估摸着夜里是要百般折腾,花样百出。
卫璟并非重欲之人,今晚确实憋得睡不着觉。洗了两回冷水澡,强行将早已抬头的欲望压了回去。
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
强求也未尝不可,但是会遭她记恨。
卫璟知道她很记仇,若真叫她记恨了一辈子,就得不偿失。
盛皎月被扣留在东宫里七天有余,外头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她想回府,却被邢坤拦住。
她对邢坤实在没有好印象,但对他之前没有告发自己这事又心存感激,不好意思甩脸子给他看。
邢坤看着她被养的略圆的面颊,心里高兴了几分,不过他肤色黑,高兴不高兴也看不出来,“盛大人,请回吧。”
夜里太子回宫,盛皎月说她要回家。
这里她终日穿着他的衣裳,好生不自在。
太子这几天忙着清扫七皇子的旧部,人杀的差不多,已经没有人会再反抗,张家气数已尽,树倒猢狲散。
他没有动盛家的人,明面上每日上朝的还是皇帝。
可如今把持朝政,说一不二的人,已经是太子。
没有敢再忤逆太子。
谁也不想全家几十口性命都被拖下去献祭。
他们也想不到太子心肠能如此狠,当堂见血,眼睛都不眨。
地上的尸体,尸首分离的死人,还有大理石上染红的鲜血,都不许人清理。就在死人堆里和笑吟吟的同他们讨论国事。
他们一个个怕的腿软,下朝后站都站不住。
卫璟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盛皎月松了口气,她总算又能继续回文选司做事。现在已经是八月末,最多不超过四个月,她就要被调走了。
太子为什么会放过她?可能是看在他们多年的“青梅竹马”的情面。
如此就好。
七皇子已死,张贵妃半疯不疯,父亲也不再执着于帮他们去争皇位,盛家没有被迁怒,即便日后官路难走的,却也不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日子又恢复先前的那样。
有些事情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比如太子似是有些变本加厉,“偷情”这件事更加肆无忌惮,总是在众目睽睽下做些会让别人怀疑的事情。
盛皎月有点吃不消,日日敷衍也会觉得疲倦。
她这天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青了膝盖,走路叫他看出了不对劲。
东宫的书房,她已然成了常客。
太子批完奏折,才有空抬头看她,“膝盖摔着了?你走路不看路么?”
盛皎月心想,哦,哪里都有他的人。处处都有人盯着她。
卫璟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来,将她放在软榻上,卷起她的裤腿至膝盖上方,青紫的一团,看着颇为吓人。
曹缘小心翼翼送来化瘀的药膏,却听太子厉声道:“不用你来,换名宫女。”
曹缘心中咯噔,没想到太子的独占欲竟如此强。
他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压低脑袋退出去,叫宫女进屋去伺候,特意叮嘱:“不要盯着盛大人看,一眼都别看,殿下会不高兴。”
小宫女连忙点头,“是。”
盛皎月浑身不自在,“我自己上药。”
卫璟叫她别动,帮她涂好了药膏,也不许她下地。吩咐她下午就在这里好生歇息。
盛皎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太子有时确实太霸道了些。
但是和上辈子比较,相当收敛。
她枕着玉枕睡了一觉,醒来后被邢坤送出宫。
回到盛府,她抱出自己的小金库,认认真真数了数里面攒下来的银子,少说有几千两,够她花很久。
日后去了别处,也不至于山穷水尽。
盛皎月将银子收好,装金银的小箱子放在枕头边,数着钱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醒,天光大亮。日头正晒。
她今日休沐,难得睡了个懒觉。
云烟待她吃过早膳,才支支吾吾跟她提起今早府里的发生的事情,说是南阳侯府的侯夫人亲自登门拜访,世子也来了。
同她父亲商定婚期。
侯夫人还是没能磨过儿子,将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十五号。
花好月圆日。
盛暄本想一拖再拖,如今可见盛府日后不会有多好的下场,他沉着脸枯坐想了很久,终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既是吉日,就那天罢。”
嫁出去,将来出了事情,她至少还能保住命。
两家结亲成婚的日子刚定下来,消息就传到了东宫。
72. 第 72 章 “要卫璟。”(一更)……
消息是邢坤递过去的,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太子脸上的神色。
这段时日,宫里到处都是血腥味。
太子刚从地牢里出来, 刑讯时他并未亲自动手, 可衣袖上还是染了些血迹, 斑斑鲜血凝固后就成了深红色。
太子换了身月白色的干净常服, 语气极淡,说了几个字:“知道了。”
邢坤有点诧异, 但在并未表露。
他以为太子不会袖手旁观, 亲眼看着她嫁给他人。
当年程离彦胆大包天拿着幼年定过亲的婚书,求娶她的时候。
太子是十分生气的。
起先没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就将程离彦打发了。
邢坤心想这样也好,她至少是自由的。
—
盛府才忙完五小姐的婚事,阖府上下又开始忙三小姐的婚事。
显然, 大房的三小姐,更被看重些。
要嫁的门第, 也不是五小姐的夫婿能比得过的。
公府侯爵, 簪缨世家。
盛皎月没有把顾青林先前送来的婚服嫁衣拿出来, 依然藏在衣柜里。
盛夫人很早就找了绣娘,为女儿做嫁衣。还有嫁妆,她也是另外添置了两份,怕她日后嫁入高门受委屈。
女儿还能嫁人, 已经了却她的心愿。
以前她就怕女儿若是这辈子都做不回她的三小姐,余生可怎么办?
真要孤身一人, 未免也太可怜。
说来盛夫人也得感激皇上的赐婚圣旨,不然这桩婚事也落不到到她们头上。
盛夫人打听过南阳侯府,家底丰厚, 侯爷和侯夫人都不是什么苛刻之人。世子名声在外,虽红颜知己略多,但后院清净。
如此也还算好。
盛皎月去见母亲时已经是晌午,她母亲正在绣成婚要用的团扇。
盛皎月走过去,盛夫人就抬起了头,“皎皎怎么有空来了?”
她说:“今日我休沐。”
盛夫人心里高兴,气色看着都好了不少,她将针线放在一旁,拿着团扇的半成品给她瞧,“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扇柄挂着红色穗末。
团面是用金线织成的鸳鸯戏水图,还绣了几朵盛开的海棠花,嵌了小珍珠做点缀。
即便是半成品,看着也华贵雍容,十分漂亮。
盛皎月拿着团扇,低头垂眸,轻声说:“好看。”
和顾青林的婚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以为父亲不会轻易点头让她嫁人。
她坐在母亲身边,目光透过红色窗花看向窗外,良久才回过神来,字里行间都是困惑,“母亲,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嫁给我父亲?”
盛夫人回忆半晌,握着她的手笑了笑:“还能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顿了顿,“但我也是喜欢你父亲的。”
盛皎月不自觉蹙起眉,表情看上去更为困惑,“什么是喜欢?”
怎样才算喜欢上一个人呢?
盛夫人知道女儿在这件事上并不怎么开窍,好像到如今也没听她说过对谁有意,“喜欢就是肯和他过一辈子。”
“和他在一起啊,心里是高兴的。”
盛皎月似懂非懂。
盛夫人也没指望女儿能立马开窍,她接着说:“你父亲年轻时模样俊俏,做事沉稳,待我又不错。我可不就动了心?”
她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不喜欢世子,但我见他这几次,这人看着其实还不错。”
盛皎月嗯了声,顾青林的条件的确优越。相貌好看,做事老练,在外亦是彬彬有礼,成熟稳重。
名声好又肯洁身自好的贵公子,自是贵女们趋之若鹜想嫁的对象。
既然都要嫁人,不如嫁一个最好的。
盛皎月小声和母亲说了心底话:“可是我不喜欢他。”
许是先前将自己当成男儿看待,她对顾青林没有非分之想。对他总是抱有警惕之心,他先前也总是对她不假辞色。
再者,盛皎月不喜欢太阴险的人。
以前就觉得顾青林相当阴险,明明和江桓一样很讨厌她,还要装的和颜悦色,这就罢了。做人世故圆滑总没有错,但他私下却没有少给她使绊子。
使阴招可比在明面上害人的更令人害怕。
盛夫人闻言叹了叹气,没有说话。
若是和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日子难捱,还要数着手指头过。
盛皎月在母亲的院子里用过午膳才回去,她坐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
她神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喜欢过谁吗?应该也没有。
可……可是上辈子有些时候,她心里也是开心的,即便那个人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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