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5)
卫璟没有碰眼前的酒杯,坐姿慵懒靠着身后的太师椅,画舫船舱里的包间布置华贵,檀香渺渺。男人撩眸,余光淡淡瞥过少女的一举一动。
她穿着常穿的月白色直襟锦袍,腰束玉革,将近半个月的假期让她在家养出了肉,珠圆玉润的小姑娘,蹙着眉心摆出苦恼神色也像是种娇憨发嗲。
她和顾青林在说悄悄话。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隔着大半距离。卫璟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小姑娘愁容满面,和眉心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厌恶,不难猜出顾青林肯定说了她不爱听的话。
卫璟仔细琢磨,八成是两个人的婚事。
她是不愿意嫁的,亲口在他面前说过。只不过当时卫璟没当成要紧的事来看,听之任之,才酿成如今的局面。
卫璟是不可能让她嫁入侯府,先前心中想的这对盛家的三小姐是桩好婚事的想法,通通被吃他吃进了肚子里。
一曲毕。
怜人抱着琵琶退下,卫璟好整以暇欣赏着盛皎月红透微醺的面颊,故意开口问她:“盛大人,可尽兴了?”
盛皎月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刚回京太子要一件件扒掉她衣裳的那件事,虽说以后见不了几次,这种时候还是尽可能打消男人的怀疑,她清嗓,道:“嗯。”
卫璟听过笑了笑,似是而非的说:“盛大人若是喜欢,吃得消的话,也可以把这两人带回府上养着。”
盛皎月虽然不是男人,却也知道男主的自尊心是极强的,在这方面容不得玩笑话,众目睽睽,几双眼睛盯着她的状况下,她把心一横,厚颜无耻道:“区区两人,如何会吃不消?只不过我后院已经有人,她瞧见了会不高兴。”
卫璟意味颇深,“盛大人真是疼爱她。”
盛皎月挺直腰板,“她伺候我多年,我与她的情分自然是别人比不上的。”
卫璟笑了笑:“那她是有好福气。”
唯有江桓闷不吭声在借酒消愁,怎么也想不通他竟然找不到人?那么大点地方。怎么会找不到呢?她难不成长了翅膀会飞吗?
小将军闲来无事当了这个热心肠,“你到底怎么了?”
江桓黑着脸说:“我在找一个人。”
小将军懒洋洋搭腔,“谁?”
江桓不打算和他们说的十分清楚,“现在找不到了。”
“她跑了?”
“不是。”
“那如何会找不到?”
裴琅的话似乎点拨了江桓心中的不解,他骤然捏紧酒杯,她是为了躲他吗?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裴琅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吟吟地说:“看来江大人是自作多情了。”
盛皎月装作聋子,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偷偷旁听他们的对话。
江桓似乎在找什么人,裴琅肯定又在给她出馊主意。
盛皎月听了一半就没什么好奇心,她借口晕船要去外边透风。
深夜寂寥,一轮明月倒映湖面。
盛皎月拢紧搭在肩头的披风,正准备回到画舫里,转身撞上一具硬邦邦的身躯。
她的额头磕上男人的胸膛,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几步,脚步踉踉跄跄,伸手去抓船椽却落了个空。
太子双手牢固捏住她的胳膊,往前拽了两下,稳住她的身体。
盛皎月回过神后低声同太子道谢,可男人迟迟都不打算松开她的胳膊。
卫璟周身蕴着淡淡的酒气,他垂眸,忽然提起上回被她拒绝了的那件事。
盛皎月头皮发麻,不知道太子怎么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还记得上回她与太子说清楚时,男人显得被冒犯了般勃然大怒,从那儿之后就再没有提起过。
如今怎又旧事重提?
盛皎月说:“太子,您今晚喝醉了。”
卫璟散漫搭了个嗯字,看似不经意把人抵在船舱甲板,“对,我现在是个醉鬼。”
那么他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太子随意捏着她的手腕,反手扣在她的后腰腰窝,他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少女这片肌肤很是敏感,气息稍稍扫过都变得白里透粉,酥麻颤栗。
“我得承认,从前我没将你当成男儿看待,那夜你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总不能因你漂亮就将你当成女子,这样未免太过轻慢了你。”
太子贴近了她的后颈,手指漫不经心在她腰窝揉捏,她本来就怕痒,这处软肉又十分敏感,她蹙了蹙眉,有点受不了了。
卫璟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我想通了,无论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盛皎月懵了。
她简直不知道现在如何收场,她正要说话,太子就捏住了她的下颌,轻轻的,不重。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女人。”卫璟替她把话先说了,不消片刻,男人缓慢说道:“无妨,孤可以一并养了你后院的女人。”
盛皎月:“……”
卫璟盯着她圆圆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是漂亮,眸色明亮皎洁,眼珠子干干净净,像两颗无暇的宝珠。
“你意下如何?”
盛皎月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权利,殊不知卫璟只是象征一问。
实则霸道蛮横要拿捏了她。
卫璟也想知道她能将自己的身份瞒到什么时候。
“我如今还能同你好好说话,若你不肯领情,就别怨我对你不客气。”画舫船头的灯笼下,照着男人稍冷的面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仔细掂量掂量你能不能和我对着干。”
船舱跟着湖水起起伏伏。
盛皎月被摇的脑袋发晕,滚烫的身躯贴着冰凉的墙面,她眼中被逼出了一片红晕,软着身段同太子说好话。
说她真的不行,不会伺候人,也没什么值得让太子喜欢的地方。
卫璟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少女惊慌无力的神色,听着她竭尽全力想出的推脱之词。
她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被缴空了呼吸,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话显得毫无说服力。
卫璟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像安抚更像霸道的控制,他说:“不会伺候人可以学。”
盛皎月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卫璟还以为她不会怕,原来也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被吓得说不来话,脆弱而又那么的可怜,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卫璟贴着她皮肤的手指温度冰凉,他继续说:“寻欢作乐的法子多的很。”
用手。
以口。
教司坊里的花样层出不穷,宫里的教习嬷嬷也很会调人。
盛皎月快要被他吓哭了,太子在床笫间的手段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能叫人羞愤欲死。
她哆哆嗦嗦的:“殿下,您还是去找别人吧。我真的做不来。”
卫璟装模作样想了想,“换成你妹妹,也未尝不可。”
盛皎月咬牙,“我妹妹也不行。她马上要嫁人了。”
男人骤然变了脸,笑吟吟的逗弄被阴沉的脸色取而代之,她还真想嫁进侯府给顾青林当世子妃?
想得倒美。
卫璟说:“届时孤一定给你妹妹备份大礼。”
盛皎月心说不用。
夜里风大,她的耳朵已经被寒风吹的发红。
卫璟依旧没打算放她离开,“你父亲让你用毒药害死我,平时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可我睡着了就没有防备。”
盛皎月急于否认。
卫璟冷嗤,低声说:“盛大人,你可得想好,若是孤命大顺利登基,你们盛家多半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63. 第 63 章 你自己招了吧
卫璟说完看到了一双满含羞愤的红眼, 忍着没有哭,缓缓闭了闭眼睛,气若游丝的和他说:“殿下可否看在多年情面, 给我一条生路。”
男人沉默一阵, 削瘦的拇指, 凸起的指骨泛着浅白, 他说:“七弟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你觉得我会留他性命吗?”
这是太子为数不多在她面前显现的储君的冷酷, 还有浓烈的杀性。
盛皎月知道他会杀了七皇子, 他登基的那年冬天,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都是浓浓的血腥, 被清扫的大臣,尸体都来不及收拾。
石阶上的血色一日比一日浓,褐红色印在石砖表面。
盛皎月没想到太子会拿她家里人的性命来要挟她, 若叫她眼睁睁看着盛家那么多人丧命,她也做不到。
家中还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庶妹, 还未及笄, 还有大把大好的时光。
母亲和兄长……
盛皎月轻抬浓睫, “殿下为人坦荡,公私分明,不会做这种小人行径。”
再说,他怎么就执着于和一个“男人”好呢?为什么还就偏偏找上了她?
卫璟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 低头看着她一点点熟透了的皮肤,“讽刺我?”
她小声嗫嚅, “没有。”
卫璟冷冷淡淡作声道:“你可以试试看。”
停顿半晌,他慢慢的在她耳边吐息:“看我会不会对你们盛家赶尽杀绝,血流成河。”
盛皎月心尖发颤, 寒意顺着脊骨往她的脑子里钻。她手脚冰凉,十分不安。面上装的一派平静之色,永远都是板正的小脸。
卫璟盯着少女颤动的眼睫毛,笑笑说:“即便我到时候心慈手软,你猜猜母后会不会对你们盛家 ,不计前嫌。”
“我母后是个记仇的人。”
盛皎月徒劳挣扎,“殿下不会见死不救。”
卫璟扬了扬眉,笑着说了个是字,旋即一转,“若是和我关系匪浅的亲近之人,我当然于心不忍,若是换作其他不相干的人我为何要管?”
冠冕堂皇。
虚情假意。
盛皎月有些忍耐不下去,红着眼问:“殿下是不是喜欢我?”
卫璟倒是被她问住了,静了一阵,“姑且算是吧。”
瞧着还是顺眼。
觉得她漂亮。
打小就好看,招人稀罕。
盛皎月知道太子不会善罢甘休,她心里觉得怪异,太子怎么连个“男人”都不放过呢?若是其他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肯定要骂回去。可对太子,不好闹翻天。还得耐着性子和他周旋。
磨上几个月,到时候她早就逃之夭夭。
盛皎月脑筋转的也快,眼睛珠子生的圆圆的,乌黑明亮,她眨了眨眼,“那殿下也得……先讨我的欢心才成。”
卫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盛皎月也知晓她的这句话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来是难以启齿的,她说:“殿下喜欢我,想跟我好,总不能空手套白狼。我弟弟都知道给他的未婚妻送礼物,哄得人松口嫁给他。”
卫璟眼眸狭长,眼型漂亮,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表情。起初是有些怀疑她在胡扯,但对上这张无辜单纯的小脸,又觉得她可能真的是这么想。
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想要人哄也是人之常情。
这种情趣,卫璟虽不能理解,但愿意顺着她。
“可以。”
盛皎月松气,紧张蹙起的眉眼缓缓舒展,存了几分柔和,“好。”
船舱走廊有些狭窄,湖面起了风,似乎有些不平静。
空气稀薄,滚烫发热。
盛皎月被太子逼在角落有点透不过气,脸颊被熏得泛红,脖子连着耳根子发热,她说:“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
画舫里的另外几个人都该怀疑他们了。
卫璟在她推开自己时,毫无征兆收紧胳膊上的力道,动作颇狠将人拽回原处,摁回墙壁,“不急。”
他笑笑说:“你得先给我点甜头。”
太子着实难打发,盛皎月心中恼火的想他难道不嫌她恶心吗?!
她很敷衍,从袖子里摸出一方没有用过的素锦手帕。这是云烟绣的帕子,用的料子也不算好,不怎么值钱。
盛皎月将帕子塞入男人的掌心,一板一眼地胡说八道:“这是我用惯了的帕子,赠与殿下。”
卫璟还真被她骗了,又上了当,捏着手中的方帕,瞧见锦帕上绣的一双蝴蝶,“是你绣的?”
盛皎月眼都不眨,眼神专注对着他的双眸显得无辜可信,“是我。”
他说是就是吧。
也不想想她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做针线活?
她默默的想,太子真好骗。
—
夜已深,画舫的船只停靠在码头。
江桓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心里烦闷存着事情,倒没有醉。只是在下船时踉跄了一步,抓着身边最近的那个人的手臂,抬起头才发现是他最讨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江桓在盛清越身上闻到了那夜相似的味道。
他蹙眉:“你用的什么香?”
江桓的语气并不好,劈头盖脸,像别人欠了他。
盛皎月都不知他们的鼻子是不是和别人的不同,一个两个总是说她身上香香的,可是她并未抹香粉,夏天穿的衣衫也不用特意用香熏过。
江桓很没礼貌凑近她的身边,嗅了嗅她衣裳的气味。
顾青林一把将他推开,横眉冷对把人扶上马车,吩咐江府跟过来的奴仆,”把你们公子送回去。”
江桓又没喝醉,“那你们呢?”
顾青林说:“我送她回去。”
江桓冷笑:“顾青林,你真是鬼迷心窍。”
顾青林今晚本意是要与她独处,被江桓横插一脚,出了变故已经很是不悦。平时听见几声讥讽倒也无妨,这会儿他确实撞上枪口:“比不过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失魂落魄,借酒浇愁。”
江桓冷眼瞥他。
顾青林淡道:“说不定她已成婚生子,你找到了也是徒劳。”
江桓反唇相讥,“你也当心点,盛家三小姐能不能活到成婚生子还不一定,别还没成亲就当了鳏夫。”
三小姐是个病秧子,早在赐婚圣旨当天就已人人皆知。
江桓说完这句话泄了愤,转身回到马车,命奴仆驾车回府。
—
翌日,盛皎月该回文选司当值。
早晨天还没亮就被云烟从被窝里叫出来,梳洗打扮,揣着早上垫肚子的糕点被哄上了马车。
她吃了两块糕点,到了文选司里还是觉得饿。
黄大人好心分了两块新鲜热乎的烧饼给她,盯着她的脸忽然啧啧了两声。
盛皎月不解,“黄大人,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黄大人摇头:“不是。”
他说:“你这长得也忒水灵了。”
半个月不见,珠圆红润,远远瞧着就惹眼。
整个吏部也找不出比他还好看的年轻人,恐怕去他家府上说亲的媒婆早就踏破门槛了。
盛皎月索性不说话,她是知道自己好看的。
黄大人正准备问他可否有了婚配?若是没有,打算将家中小妹介绍给他。
这话还没说,东宫的曹公公就来请人。
曹缘见了盛皎月就说:“盛公子,殿下有要事与你相商。”
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听说她饿了,备了好些膳食。
盛皎月心里发愁,表面镇定跟着曹缘去往东宫,她真以为太子有要事同她商量,刚进屋就被按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摆满吃食。
卫璟刚批完折子:“尝尝。”
盛皎月如坐针毡吃完这顿午膳,打算告辞,就被男人扣住手腕带到里间,他问:”孤上回送你的香粉可还在?”
早就被她扔了。
盛皎月骗他:“在的。”
卫璟说:“明日抹了香粉来见我。”
他其实不乐意她继续在男人堆里当值,以后总归是他的人,不愿她被别人惦记。
暂且忍忍,实在忍不了要她辞官也不难。
盛皎月不情愿,抿唇道:“我是男的。”
卫璟故意逗她,散漫揉弄她的手指,边说:“男子也能作女娇娥的打扮。”
他将她按在梳妆镜前的矮椅上,拇指挑起她的下巴,不知从哪弄来的胭脂盒,用指腹一点点在她唇上抹开唇脂,娇嫩鲜妍。
卫璟说:“我见你唇色泛白,抹点脂粉更有气色。”
盛皎月抬手就要擦掉,男人不留情面制住她的手腕压在背后,“敢擦掉,今天下午你也别想走了。擦一次孤抹一次。”
盛皎月快要被太子气出眼泪来。
卫璟低声哄她说:“好看的。”
少女扭过脸不肯搭理他,只觉得他是个变态!
—
如此熬过一个下午。
盛皎月生怕东宫那边又来人,到了下值的时辰赶忙离开。
刚坐上回府的马车就凶巴巴擦掉唇瓣涂抹的胭脂,车夫还没起身,东宫又差人送了东西过来。
小太监低着头将东西奉上,“这是殿下命奴才从库房里拿出来送给大人的。”
盛皎月不得已收下。
小太监又说:“殿下问公子您喜不喜欢?”
盛皎月连盒子都未打开,看都没看,敷衍至极,“好看,喜欢。”
等小太监回宫复命。
盛皎月叫人把这个盒子偷偷拿去扔了。
小太监将裂了的盒子和七零八碎的首饰呈到太子跟前,手都在抖,“盛大人说……”
卫璟看着不成样子的首饰盒,懒洋洋问:“说什么?”
“说好看,还说喜欢。”
卫璟气的笑了。
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的小骗子。
过了一会儿,男人吩咐道:“再送套一样的过去,连着这套摔坏的,一并给端到她眼前。”
“是。”
—
文选司这些日子给她留了不少琐碎的活儿,盛皎月劳累一天,回到家中泡了个澡就困了。躺在浴桶里差点睡着,换好衣裳趴在床上贴着枕头就睡了。
她半夜被惊醒。刚睁眼眼睛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裴琅悄声无息进了她的屋子,小将军这回是真的要离开,再拖也拖不得了。
他看着她的脸,越看越喜欢。
想松开她又怕她惊声高叫。
裴琅觉得她这样说不了话也好,他诚恳道歉:“那天给你下药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小将军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皮,“我是真喜欢你才想要带你走。”
“你现在不肯跟我走没关系,来日方长。”
“太子登基,你们盛家没有活路。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小将军说完又补充:“不用你求我,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帮你。”
裴琅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总也说不完,“我以前也没有喜欢过男人,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太招我喜欢,我也不想如此。”
“总之你乖乖在京城等我,我打了胜仗就会回来。以后都不走了。”
“对了。”裴琅低头看了看她藏在被子里的身躯,“我今晚本来是要扒了你的衣裳再走,你胆子太小,把你吓出病就不好了。”
他早就怀疑她不是男人。
裴琅停顿后转而问:“你是自己跟我说实话,还是要我掀开被子看?”
盛皎月拿脚踢他,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个武将的对手,裴琅先道了歉,随后解开手腕上的黑色绸布将她的双腿牢牢捆了起来。
裴琅看着她脸颊上流淌的泪痕,温温柔柔:“你自己招了吧,我不想吓着你。”
64. 第 64 章 笼中鸟
拱月悬窗, 微亮的月色沿着窗柩如潮水不断涌入屋内。
裴琅掌心一片温软细腻的触感,他有点舍不得松开手,傻了似的直勾勾看着她的圆眼, 玻璃眼珠黑白分明, 蝉翼般的睫毛乌黑浓密, 水光潋滟, 眼含羞愤祈求。
裴琅看直了眼,脑袋都有点迷糊。
这人不仅眼睛好看, 鼻梁也好看, 鼻头浅红微翘,精致小巧。
等到手掌传来刺痛, 裴琅被她凶凶的咬了一口才回过神。
他倒吸了口冷气,但没觉得有多疼,和被猫挠了没差多少。
裴琅不要脸的问:“你要不要再咬一口?”
盛皎月瞪圆了眼睛, 似是被他这种流氓行径震惊了,被他气得半死。
裴琅哄着她说:“你再咬我一口吧, 这样你心里也舒服。”
他觉得她咬人也不凶, 口水都是香香的。
盛皎月气愤扭过憋红了的脸, 不和他说话。
裴琅追问:“真的不咬了吗?”
见她不理自己,他还有点遗憾。
“我现在松开你,你别出声叫人,不然我只能把你打晕, 自己掀开被子看了。”裴琅这人不拘一格,做事情向来粗鲁, 今晚已经温柔的不能更温柔,“我不会骗人,你别犯傻。”
盛皎月知道他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都做的出, 她对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琅松开了手,她的下巴被他的掌心捂的有点红,她拥着被子慢慢坐正身体,铺开的长发跟着起伏,她微喘着气,“你赶紧走。”
裴琅不好打发,“你还没对我从实招来。”
盛皎月抿禁唇瓣,双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芙蓉床帐,她咬牙说:“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她表情倔强,眼睛看向别处,极力憋着火气。
裴琅捏着她的小脸,让她将视线转了回来,他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不见棺材不掉泪?”
盛皎月恼火得很,神色已经相当不耐,“你出不出去?”
裴琅的拇指扣紧她的下颌,“真以为我舍不得掀你被子?”
小将军平日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多,这会儿冷下了脸看着还怪吓人,“那你别哭。”
裴琅冷冷说完这句话,松开她的下颌朝她的枕被探出了手。
盛皎月就是兔子脾气,逼急了才咬人,冷冰冰眼神看向他:“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又何必还要多嘴问我。”
裴琅停手:“你认了?”
盛皎月不耐烦,“你赶紧走,回你的边城。”
裴琅暗自懊悔现在是想掀她被子都没了由头,他这会儿还不想走,把手掌伸到榻面前,“你再咬我一口。”
盛皎月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满脸屈辱。
裴琅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听着还挺变态,但他忍不住,掌背印上她的牙印,他说:“你的口水都香香的。”
盛皎月不愿再听这种污言秽语,“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宁肯和你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也不受这种窝囊气。
裴琅被她凶了反倒觉得心痒难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他感觉自己跟中了魔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她偏白皙的脸,漂亮无暇,脸颊微微鼓起来,因气恼而板正脸孔的模样,灵动讨喜。
裴琅咽了咽喉咙,“我能舔舔你吗?”
盛皎月忍无可忍,气到手指头都在发抖,扯起嗓子对外高声叫云烟的名字,裴琅还不想这么快就走,眼疾手快重新捂住她的嘴巴,“你别叫了,我不舔你。”
他颇为遗憾舔了舔唇角,眼睛眯了起来,小声的又问:“那我能亲你一口吗?”
他想先尝尝味道。
到底是哪里香?
她的舌头是不是也是香的?
裴琅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已经不能更斯文,若是在边城,他怎么会给她坦白交代的机会?直接掀了被子脱光衣裳,自己看个清楚。
想舔就舔,想亲就亲,想咬就咬。
盛皎月感觉裴琅真是太不要脸了些,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裴琅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也不怕她恼自己,死皮赖脸着不走,“可能要过上一年半载,我才能回来。你放心到时候我让我母亲来你家里提亲,你嫁给了我,姑母不会为难你。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好相处,他们也会对你很好。”
“你还没去过边城吧?”
“等以后得了空,我带去大漠草原里骑马。”
盛皎月嫌他吵,闭着眼睛背过身体装成聋子。
后来竟是在裴琅罗里吧嗦的声音里睡着了,连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走之前帮她解开了捆着双腿的绸布。
盛皎月巴不得裴琅从此再也不要回来。
不过他也没有骗自己,等太子杀了七皇子,血洗皇城后不久,将军府的人就都该班师回朝。
小将军春风得意马蹄疾。
那是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刻。
那时候悬在盛家头顶的那把剑还没落下,父亲被关押在牢狱,罪名尚未落定。她四处奔走,平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僚避如蛇蝎。
有些人也自身难保。
她筋疲力尽的求人,总会碰见落井下石的人。
不巧还让裴琅瞧见了她狼狈被扫地出门的画面,小将军审视扫过她的全身,“你求他们,有什么用?”
说话不大好听。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她就被新帝召入宫中,一顶轿子将她压入皇城。
—
夏天越发灼热,盛皎月每日出门去上值,都要被清早的太阳晒出细汗来,最里头穿的衣裳已经有点湿了。
马车不能驶入皇城,她需要步行走到文选司。
每当她走到都已经是汗流浃背。
盛皎月也想用冰块,但是冰块在夏日确实难得,不是他们想用就能用上。
相比之下,皇后的宫殿就凉快了许多。
侯夫人进宫和皇后娘娘商量事情,她纸巾对儿子的婚事依旧不满,就是脑子中邪了才要娶盛家的女儿。
但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儿子这几日都打算去盛府和人商量婚期,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白让他被人笑话。侯府到底还是要脸面。
侯夫人说:“我这儿子太急了,竟然下个月就要成亲。这什么都没准备,如何能成?”
皇后也有几分惊讶:“确实着急了些。”
卫璟恰好也在,淡淡插了一句,“不如叫人算算日子,既然要成婚,太过仓促也不好。”
侯夫人也是这么想,但她儿子太着急了。
拦不住。
卫璟笑了笑,“您若是真不点头答应,他一人也定不下来这件事。”
他若无其事倒了杯茶,“不妨去找缘合法师算个吉利的日子。”
侯夫人本就有些动摇,被太子的三言两语说动了心。回到侯府后,同丈夫商量许久,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能纵着儿子胡来。
良辰吉日得算,这婚期怎么也要拖到半年后。
—
卫璟在侯夫人离开之后不久,也同他的母后请辞。
回到东宫,叫人准备了笼子。
曹缘不解,“不知道殿下您要多大的笼子?”
卫璟想了想,笑了声:“也不用多大,找只鸟儿关进笼子里给盛家的公子送过去。还有我先前让你准备的那几条裙子。一并送去。”
曹缘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点点头马不停蹄准备好东西亲自出宫送到了盛府。
盛皎月先是看见了只笼中鸟,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随即回屋又瞧见男人送来的裙子,人都给气坏了。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暗示她就如这只笼中鸟永远出不去吗?
盛皎月打开笼子将鸟儿放走,但不一会儿,这鸟竟然又主动飞了回来。她被气的不轻,看着金丝笼里的鸟儿小声说他没骨气。
飞都飞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第二天盛皎月当值时又被太子叫了过去。
太子垂眸看着她,“裙子怎么没穿?”
盛皎月抬起脸满眼惊诧,“殿下,您在说什么?”
太子的眼睛笑起来比不笑要好看几分,眼尾狭长,勾勒着冷峻的笑,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穿裙子也好看。”
盛皎月忍气吞声,“既然殿下喜欢女子,就不必来纠缠我。”
他这不是很正常吗?
到底为什么就非要她这个“男人”不可了?
太子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抬起她的脸端详片刻,漫不经心抛下几句话:“明儿穿进宫里给我看看。”
都是他按照她的尺寸亲自挑选的。
盛皎月眼前发黑,“殿下,我明日还要当值。”
卫璟沉思半晌,就在她以为男人要放弃这个羞辱人的念头,听见他漫不经心张口说:“用罩衫挡住。不让他们看出来就好。”
盛皎月抗拒:“我不要。”
窗外日头毒辣,阳光正好落在少女薄瘦的肩头,薄衫印着背脊处蝴蝶骨的轮廓,好似下一瞬就会展翅而飞。
卫璟缓缓说:“你试试。”
盛皎月气急败坏,偏偏又能忍,一口气涌了上来又被她憋回去,“您不能如此不讲道理。”
她呼吸有些急促,看来被气的不轻。
卫璟倒打一耙说:“不是你要我同你示好?才肯答应跟了孤吗?”
男人的嘴角绽起一抹淡笑:“礼物也送了,你该喜欢才对。”
她稚嫩的小脸,熟红中透着白,整个身体都在抖,樱唇张张合合,半晌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小姑娘眼泪都要被他气出来了。
卫璟觉得他被自己气的红眼的模样很熟悉。
就好像他已经见过很多次。
有时是醉态的红。
有时是撩人的薄红。
滚烫的,香浓的。
卫璟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过她,但这些天梦中又开始出现她的脸庞。只不过和前几回不同,不再是叫人醉生梦死的春.梦。
而是梦见自己将她狠狠压在龙榻上。
剥开了她身上的朝服。
就好像是很久以前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65. 第 65 章 她过世的很长一段日子后……
梦里面, 她穿着整齐板正的月牙白锦袍,深冬大雪,外罩雀翎斗篷, 兜帽边有层雪□□致的狐狸毛。
她的脸看着憔悴苍白, 已经是强弩之末, 依然倔强撑着那口节气, 挺直的腰板如松柏,拖着沉重的步伐, 抬步迈过门槛缓缓走入宫殿。
卫璟看见了她被丢进天子床帐中, 看见她原本还镇定的脸逐渐泛起慌张,他的拇指陷入少女柔软的面颊, 另一只手恶狠狠扯开了她的衣裳。
卫璟看见了她的眼泪,然后如疾风骤雨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吮去她的眼泪, 心里叫她别哭,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卫璟觉得梦里的人像他又不是他, 若是他在很久之后识破她的骗局, 看穿她的身份, 一定不会对她客气。
一定会给她难以忘记的教训。
卫璟扯回了神思,眼前的人也板着小脸,故作出来的冷淡反倒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他其实只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等见了人, 就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卫璟原来是想送她几对耳坠,后来才想到她应当是没有穿耳洞的。
她的耳朵也好看, 耳垂圆润软白,触感应当也是软弹弹的。
卫璟也没想逼她,拖着懒声说道:“你若实在不肯就算了。”
盛皎月敷衍发出个嗯字, 觉得太子真是好生难缠,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
东暖阁被日头直晒,唯独开了扇小窗。屋子里有些燥热,盛皎月身上的皮肤都变得微烫。
她是既怕冷又怕热的娇气体质。
她忍不住靠近窗户的方向,就着外头涌进来的习习凉风,身体松快了些。
卫璟抬手捏住她的耳朵,没用什么力气,他的指腹是有点粗糙的,老茧粗粝,磨着她的皮肤。
一时走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倒是可以穿对耳洞。”
太子疯了,盛皎月一声不吭默默地想。
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盛皎月懒得理太子这种疯言疯语,安安静静装个聋子,等他自己说完就好了。
“我送你的礼物可都收到了?”
“嗯。”盛皎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其实除了那只笼中鸟,其余的东西她看都没看过。
太子这双漂亮勾人的眼睛轻轻一眯,“喜欢吗?”
其实盛皎月连他让人送来的盒子里面装了什么都不知道,她眨眨眼,如今在太子面前撒谎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敷衍的不能更敷衍,“喜欢的。”
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若是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根本看不出她在说谎。眼神诚恳,满是真心。
卫璟对着她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眼神静静落入她眼中,见她脸都不红的扯谎,竟觉得有几份好笑。
长进不小。
都能一本正经的说谎了。
若不是曹缘将被她随手扔在路边角落里破到不成样子的盒子,他都要被她诚挚的眼神蒙骗了过去。
盛皎月当初在画舫的船舱里和他说的那些拖延之词,都是哄他的,用来骗他的。她怕自己的谎言被男人看穿,抿直唇瓣:“很好看,很好用,殿下有心了。”
卫璟扯起嘴角,淡淡的笑意稍纵即逝,“你喜欢就好,明天戴上给我瞧瞧。”
盛皎月并不知道太子后来将她让人扔掉的盒子又给她原封不动的送回,东西让云烟收了起来。
盛皎月愕然,这会儿才有点头痛。
太子从来就没送过她什么正经玩意。
她不好点头答应,但抬眸迎着男人深幽的眼神又不好说拒绝的话,僵硬点点头,“好。”
卫姒有事来找皇兄,意外撞上了还没离开的少年。
她惊喜万分,眼巴巴盯着少年的脸,把他盯得脸红了还不知收敛,殷勤凑过去,“盛公子,我听皇兄说你现在在吏部做事情,很忙,我也不敢贸然打搅你。”
公主噘着嘴,“其实我很想你的,我这么久没去找你,你不会生气吧?”
盛皎月对公主是有好感的,公主性格温和好相处,不像太子反复无常又深不可测,总是做些叫她难堪的事情。
她面色微红,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出来的,还是被瞧见公主才红了脸。
“我不生你的气。”声音从容温和。
卫姒知道他脾气素来都好,不生气才是在情理之中,她每次见到他,就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给他喂吃的,张口就问他饿不饿?
盛皎月羞涩摇头,软着声同她说自己不饿。
卫姒不信,当她是不好意思。
公主转身居高临下吩咐宫女去小厨房备些膳食,还要些偏甜的糕点。
盛皎月羞怯之余又有些惆怅,同为一母所出,为何公主如此体贴善解人意,太子殿下却总是那么凶呢?冷酷的恶劣。
若是她真的是个男的就好了。
这样就能娶公主了。
上辈子公主就待她很好,帝王生性就霸道,性格多疑,嫉妒心重。总觉得先前和她走得近的男人都喜欢她,压根不让她穿着女装光明正大出现在外面。
他自己倒是喜欢她穿裙子画淡妆。但是决计不会让外面的人看见。
所以有时帝王心血来潮带她出宫一趟,都会将她拢的严严实实,一定会戴好帷帽。
她能见到的外人,除了公主,剩下的人就真的不多了。
如果她是男子,也是很愿意娶公主这么好的姑娘为妻。
卫璟冷不丁在她耳边问:“你在想什么?”
盛皎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想怎么娶公主这事,她摇头说没什么。
太子非要打听个清楚。
盛皎月也恼了,硬邦邦扔出几个字:“公主真好,我都想娶她了。”
卫璟扬起峰眉,眼尾轻轻上挑,一反常态,轻描淡写,“你去同我母后提吧,日后也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床上也可以唤得。
盛皎月没听出阴阳怪气,但依然认为太子不安好心。她忍着不作声。
太子明知她“不举”,竟也忍心让他妹妹跳火坑?莫非是太子存着日后她成了他的妹夫,更好亲近的心思?
真是可怕。
卫璟还不知道短短片刻她已经想了那么多,他嫌卫姒碍眼,叫曹缘把她送回文选司。
卫姒不肯,非要跟过去。
卫璟连妹妹都防着,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画面和谐,盛皎月的话都变得多了些。
他命令曹缘一定要把人送到,然后又叫邢坤拦住卫姒,不许她跟过去。
邢坤伤好就被罚了,这两天才重新当值。
他挡住卫姒,“公主,您请回吧。”
卫姒打也打不过他,在邢坤面前无理取闹又没有用,她气的跺脚。
邢坤护送公主回宫,红墙碧瓦,檐翘高飞。他握着长剑,望着宫外的天色发了会儿呆。
表情凝重,深思熟虑。
邢坤见识过帝王的独占欲,不过——
那个人……确实也招人喜欢。
那些男人,谁又敢说对她真的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呢?
每当邢坤想起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就忍不住皱眉。
惟愿今生她不要再生那样重的病。
她被小郡主害过一次,又积郁已久,加上那场来势汹汹的肺病,最终落得药石无医的下场。
她过世的很长一段日子。
帝王都没有上朝。
病倒床榻,起不来身。
邢坤回过神对公主说:“公主还是听殿下的话,总是为你好。”
卫姒不领情,叫他滚。
—
盛皎月这日回了府上,不情不愿让云烟将东宫送来的东西拿过来。
云烟将丢在库房角落里的两个盒子拿到她眼前,盛皎月拧着眉,不解的问:“怎么有两个一样的?”
云烟张嘴说:“这两个都是首饰盒,装了两套金翠头面。”
盛皎月看着其中一个摔破了的檀木香盒,心里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让人偷偷摸摸扔掉,怕是让太子发现了。
所以他才会又送了份一样的来敲打她。
盛皎月想到今早在太子跟前面不改色撒谎,浑身不自在。
他也并未戳穿她的敷衍把戏,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的笑话。
眼不见心不烦。盛皎月又让云烟重新收了起来,连着碍眼的裙子。
她又问:“那只云雀呢?”
云烟说:“您让放了,他不肯走,飞回来后就让底下人好生养着了。”
盛皎月嗯的一声,撇嘴轻声道:“别让我瞧见。”
云烟记得姑娘很是喜欢这些漂亮的小动物,那只云雀也是顶好看的,羽毛光泽鲜亮,雀中西施。
她虽不解,却也点头:“好。”
盛皎月照着惯例去当值,偶尔和上峰旁敲侧击调任的事情。
她在文选司待了也有几个月,虽说还没满一年。但人缘尚且不错,做事勤恳,若是想要调往地方,应当也是抢手货。
上峰眼睛一眯,“等过了今年的冬,蘅城还真就空出了个职位。你若真的想去,到时候我帮你想想办法。”
盛皎月总算看见了一丝生机,她低声道谢。
不过才刚入夏,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
她叹气,如此一来,她还得敷衍太子几个月。
不过太子应该好骗,鬼扯两句他都信了。
等到晌午,曹缘又来了文选司请她过去陪太子用膳。
盛皎月在心里不满的嘀嘀咕咕,太子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还要人陪他吃饭呢?两个“男人”面对面吃饭很好看吗?
她真是不理解。
不过东宫的午膳确实丰富,味道也好,还都是她爱吃的菜。
吃饱过后,盛皎月正要告辞,卫璟不慌不忙开腔问:“不是喜欢我送你的礼吗?怎不见你戴上呢?”
盛皎月心想你竟然有脸皮说,她忍耐道:“您送的我都用不上。”
卫璟懒洋洋靠着身后的圆椅,手臂漫不经心搭在檀木扶手,拇指轻点,说话低沉:“明儿戴上那串白玉石嵌珠的项链给孤瞧瞧。”
盛皎月不从。
卫璟点头,好脾气对她笑:“既然送宝贝也讨不到你的欢心,那就算了。”
盛皎月心头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男人懒声说:“我也不必费尽心思讨好你,你今夜就直接在东宫住下。”
盛皎月捏紧手指,气鼓鼓道:“殿下,我真的很喜欢的,我会戴上的。”
太子真的疯了。
把她当女的看。
大疯子。
盛皎月在第二天戴上了这串嵌珠的项链,她穿了交领对襟长衫也不管用,夏天的衣裳都太单薄,珠子是翠绿色的,衬的皮肤极白,但是相当显眼。
她只能穿了件罩衫遮掩一二。
到了文选司顶着同僚们好奇的眼神,红着脸解释:“我皮肤经不得晒,会过敏,今天日头大,只好如此挡挡。”
也没有人怀疑。
这位盛家的小公子,在他们眼中一向孱弱。
盛皎月只想熬过早晨,等到了正午去东宫给太子看过就立刻拽下来,扔得远远的,这回一定不会再被他发现。
她蹙着眉低头忙着抄书,黄大人领着人进来,说内阁的程大人找她。
盛皎月茫然,她不认识内阁的什么人。
等程大人走进屋子,她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才知道他是谁。
勤勤恳恳挣功名的程家小公子,程离彦。
程离彦早就想来找他,他还没从这对兄妹俩竟然长得如此相像震惊中走出去,眼前的人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
66. 第 66 章 半辈子都活在他掌控的世……
程离彦都不大好意思看着他未来的哥哥, 对着这张和他心上人一样的脸,他确实没法正对着他说话。
未免太像了。
说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这哥哥也好生奇怪,大热天外边还穿着罩衫, 脸上的肌肤都贴着汗珠也舍不得脱下来。
程离彦是铁了心日要娶皎月妹妹为妻的, 不过现在横生枝节, 问题倒也不大。
顾青林活不到他成亲的时候。
皎月妹妹腼腆胆小, 在他面前都不好意思说话。
他还是得和她的兄长先处理好关系,他对皎月妹妹了解不多,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但是盛大人作为皎月妹妹的兄长, 一定是清楚的。
黄大人早就听说过程离彦在内阁的威名,刑部的酷吏比起他都要退让三分。不苟言笑, 冷静自持,平常和和气气,真在他手里栽了事情, 那就有的是苦头吃,半分情面不留。
这会儿程离彦在盛清越面前倒是客客气气, 甚至有点不自在, 局促腼腆, 避着眼神,说话都不利索。
程离彦倒是想背过身体和盛大人说话,但是这样未免显得太不尊重人了。
他无奈叹气,然后打起精神:“盛大人。”
盛皎月不是很想他说话, 怕他听出来自己的声音不对,虽然之前见面她刻意用了柔和些的声线, 但还是有点像的。
她嗯了声。
程离彦心道皎月妹妹的兄长性子也很冷,他赔着笑脸,“先前去盛府拜访, 还未来得及同盛大人打声招呼,是我的失礼,还望您不要介意。”
盛皎月依然嗯,她不信程离彦是来同她说这些废话。
不过立刻,程离彦才拐着弯提起正事,他面露赧然,“不知道这些日子皎月妹妹身体好些了没有?”
盛皎月拧眉,“妹妹身体无碍,不劳程大人关心了。”
程离彦假装听不出盛清越话里话外的冷漠,舔着老脸说:“我和皎月妹妹情分不一般,自然是要关心她的。”
盛皎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有过不一般的情分,真亏他说得出口。
“程大人,我妹妹已有未婚夫。”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他要自重,不要还对有了婚约的姑娘纠缠。
程离彦脸上的和颜悦色淡了几分,阴翳一闪而过,唇角弧度往下回落,他装作没听见这句话,笑眯眯继续说:“不知道盛大人能否帮程某一个忙?”
盛皎月欲想直接拒绝,然而周围还有同僚在看热闹,她损失表现的太过冷酷,有些不好。
程离彦笑着说:“我与皎月妹妹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见面,想见见她,盛大人可否帮忙带个话。”
盛皎月绷着脸,她万万没想到程离彦居然还没死心?赐婚圣旨板上钉钉,他还想如何?
她总共才和程离彦见了两面,自认为还不至于叫他念念不忘,记挂到如今。
她委婉的说:“程大人,我妹妹如今是别人的未婚妻,不太方便见你。”
她好心劝他:“你还是另觅她人吧。”
程离彦不大乐意听这种话,但谁让给他晦气的人是皎月妹妹的亲哥哥呢?他可以不计较。
他抿直唇线,温声吐字:“皎月妹妹在我心中是最好的。”
盛皎月:“……”
程离彦不介意在她哥哥面前吐露心声,他认真地说:“皎月妹妹温柔善良,又长得漂亮,我与她又是从小定下的姻缘,想来缘分是不会浅的。”
“你不知道,她每回见了我都要脸红,说话声音也小小的,很是可爱。我们俩亦是很能聊得来。”
盛皎月统共和他说了不到十句话,怎么就算聊得来了?
她板着脸,也不说话。
程离彦提起她就从心底觉得不好意思,赧然羞涩,脸颊发烫,他清了清嗓子,神态恢复如常,“我也不瞒盛大人了,我这几个月赚了点钱,又问我母亲借了点钱,在京城里买了三进院的宅邸,应当是够我和我们以后得孩子住的了。”
“若是她嫌小,这两年我再多赚些钱,还能换个更大的宅子。伺候她的丫鬟,我也已经托我母亲找好,都是干活利索的贴心人。”
程离彦连他们以后要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两个正正好,俩孩子也能作伴。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若是她不喜欢,不要孩子也成的。
但程离彦想到她软绵的性格,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孩子的。
盛皎月听不下去了,“你别说了,败坏我妹妹的清名。”
程离彦说:“我只偷偷和盛大人说过,都是自家人。”
谁和你是自家人。
好自作多情。
程离彦也只是抽空才来的文选司,还得回内阁做事。
盛皎月虽然不大聪明,但情绪敏感,也能察觉到他和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先前她觉着程离彦内向羞涩,脾气应当很好,是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软和性子。可今天见面,可能是他以为面对的是他哥哥,态度是有些不同的,客套冷漠,端着几分冷峻。
程离彦前脚刚走。
黄大人迫不及待挤到她身边问:“你和内阁的程大人先前认识?”
盛皎月想了想,谨慎斟酌了一下,“见过两回。”
黄大人摸了摸下巴,说:“我看铁面无私的程大人待你倒是很客气,你面子可真的不小。”
盛皎月就不说话了。
晌午未过,曹缘身边的小太监就来请人。盛皎月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不愿意让其他人瞧见,免得又有不好听的流言传出。
顶着烈日,小太监瞥见少年额前的汗,卑躬屈膝,“大人可要坐轿子?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这金枝玉叶,可不能被晒坏了。
太子如今有多看重这位公子,旁人不清楚,他们在东宫里伺候的人可长了眼睛,瞧的是一清二楚。
小太监来请人之前,还得了曹公公的警告,叫他眼睛珠子不要乱看。
连他们这些阉人多看几眼盛公子,太子都会不高兴的。
盛皎月说不用,等到走到太子的寝殿,浑身都已汗涔涔,又是越晒越白的肤质。看上去就像从从水里出来的一朵芙蓉花。
卫璟叫人取了冰块进屋,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漫不经心用手帕一点点擦拭干净她雪白面庞上的细汗。
取了冰块还是热。
盛皎月又不情愿脱掉罩衫,总觉得这样做自己就像刻意打扮的漂漂亮亮来给他看。
青白玉镶嵌了宝珠的项链,确实是很漂亮的。如果不用特意穿戴给太子看,她应当会喜欢。
太子帮她擦完细汗,黑眸静静端详这张只有他手掌大小的精致小脸,细皮嫩肉,娇贵漂亮,气色白里透红,漆黑眼珠明亮水润,鼻头粉粉的,唇瓣润了诱人的光泽。
他贴她很近,鼻尖钻入少女衣领处传来的幽香。
她还是不肯听话。
没有用他送的香粉。
不过她身上本来就很香,确实也不需要再用香粉。
幸好窗门都已经关紧。
不然盛皎月也抹不开脸,太子附在她耳边叫她解开罩衫,还问她这样穿不热吗?
当然热了。
她贴身的小衣都湿了。
盛皎月声音很小,似乎是抹不开脸,磕磕绊绊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窗…窗关好了吗?”
太子不由得想笑,他决计不可能让别人看见她,这般魅人的姿态。
“关了。”
盛皎月拖着不情愿解开罩衫,穿在里头的轻衫看着就单薄。交替的衣领挡住部分风光,少女脖颈纤长,湖蓝色的宝珠镶嵌在玉石底中,又用银饰点缀,十分衬肤色。
卫璟的手指搭在她的衣襟,手指轻轻拨弄开领口,淡淡瞥了眼她的领口,视线若是再往下,就能瞥见少女的锁骨、胸口。
宝珠项链很衬她,若是配上另外一对耳坠,会更好看。
“很漂亮。”
盛皎月没有心情欣赏,她坐立难安,掌心发痒,不自在的时候哪哪儿都不舒服。
她觉得太子既然看过,她就能摘下来了。
一个男人,戴着这种东西像什么样子呢?
盛皎月才应付了太子几天就累了,而且还极其的敷衍。
她都不知道怎么撑完接下来的几个月,太子肯定有层出不穷为难她的法子。
不然去风月楼里看看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少年?这个方法似乎行得通。
等她有空就去看看。
宫里四处都是卫璟的眼线,男人随口一说:“你与程离彦很熟吗?”
他明知故问。
程离彦是她的前任未婚夫,她本事不小,这几人三魂丢了七魄,都对她念念不忘。
“不熟。”
“最好是。”
不过提到她的婚事。
卫璟的脸就沉了下去,这件事确实棘手。看她没心没肺,毫不担心,该不是已经打算嫁给顾青林了?
思及此,卫璟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头稍稍用了多点的力气,听见她喊了疼,才回神松手。
她的皮肤极嫩,这么一会儿就有了红色指印。
卫璟叹气,有些心疼,让人送来煮好的热鸡蛋,要给她消指印。
如此这般娇弱,日后在榻上是要吃不消的。
梦中的人,十次有八次就都是眼泪汪汪。
低声哭泣说着受不住。
盛皎月能察觉到太子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匆匆从东宫逃离,仓促说着谎话,还有许多文书没有整理,若再不回去下午就做不完了。
太子才让人送她回去。
盛皎月今天运气可能真的是不好,半路就被张贵妃的人悄悄地叫到了凝香殿。
张贵妃让宫女给她端茶递水,拉着她笑着说些家常话,随后就将一瓶比起鹤顶红还要毒的药塞入她的掌心。
“你该知道怎么做。”
盛皎月拿着烫手的东西,下意识想扔出去。
张贵妃冷冷盯着她,“如今太子看重你,信任你,你杀了他不是难事,事成过后我保证不会有人查到你的头上。”
“张家和盛家早就被绑在一条绳子上,你狠下心,才能保住性命。”
“即便没有做成,太子也舍不得杀你。”
盛皎月紧握着药瓶,心里想着,事情败露,太子确实不会杀她,但是会让她生不如死。
半辈子都得活在被他掌控的世界里。
67. 第 67 章 求情(一更)
张贵妃出此下策, 实在是穷途末路。
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党蛰伏不动,势力盘根交错。父亲费了好大的劲也伤不到太子党的根基, 几次都不痛不痒。
张贵妃这几年在圣上身边吹了不少耳旁风, 效用日渐显著, 圣上也渐渐起了废太子的念头, 可确实也挑不出错处。
圣上恐贸然无端废太子会引起朝堂动荡,裴家手握二十万兵力的军权, 这么多年驻守在边城。若是废太子的消息传了过去, 裴大将军恐不会善罢甘休。
张贵妃是等不了了。
这些天圣上请了好几回的太医,半夜又总是惊醒, 精神不济,咳嗽不断。明眼人都看得出时日无多。她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即便圣上是真心疼爱他又如何?至多只是给她儿子封王加爵。
当年张贵妃费了很大力气买通东宫里的奴婢, 在太子的寝殿放了扎了针的小人,用巫蛊之术陷害太子和皇后有不臣之心, 诅咒皇帝早死。
惹得龙颜大怒, 将皇后幽禁, 年仅十岁的太子被下了大狱,关押了半月有余,没人敢用刑,但是也害的卫璟重病一场, 差点就没活过来。
连为他们求情的长公主都被罚跪了三天,膝盖落下了毛病。
张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怎么就是命大没死呢?那次没让他死成,就是祸端。
自古成王败寇,卫璟登基, 她和她儿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的宠爱有用吗?如今是不管用了。
太子早已悄声无息把持朝政,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站在他那边。
她父亲也抗衡不了他。
除非裴大将军那手里二十万的兵权,能被瓦解,否则只要卫璟活着,他们机会就十分渺茫。
既然阴谋诡计都伤不了他,也无法撼动他太子的地位。不如就用最直接的办法,太子死了,她的儿子才能登上大位。
张贵妃知道表哥对她余情未了,自是要利用这份情,她也知道表哥这个儿子性格懦弱,不下猛药恐难成事,“你也不想日后为你父亲收尸吧。”
盛皎月没说话,装作思考。
张贵妃又劝了几句,然后才放她离开。
—
盛皎月从张贵妃的寝殿离开过后,就将手中的药倒掉了,药瓶还留着。
让她去下毒,她狠不下这种心,也没有这个胆子。
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辰。
已是黄昏,天色迟迟。
盛皎月刚回文选司不久,就到了下值的时辰。黄大人瞧见了她,顺嘴问了句:“你身上的罩衫怎么不见了?”
应该是落在了东宫。
盛皎月面色不自然,含糊说道:“我又嫌热,就先脱了。”
黄大人也没觉得盛大人是娇气,从刚认识他就知道他是个讲究人,事事都与旁人有些不同。人也不像外边传的那么难以相处。
黄大人挠了挠头,“我今儿没乘车,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蹭个马车?”
盛皎月这方面倒是很好说话,“可以的。”
二人一同走出宫门。
黄大人屁颠上了马车,不过瞧着里面的装设,小小的马车都是处处精致,小榻上还备了两床被子,干干净净还有些香气。
他的屁股都不好意思往下坐,知道盛大人讲究,但是这也忒讲究了。
小桌上还有垫肚子的新鲜茶点。
盛皎月让府上的车夫将黄大人送回他的府邸,而后再换了条道回盛家。
半路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等了片刻,外头还是没有动静。
盛皎月隔着车帘,问:“怎么了?”
车夫还没来得及回话,一双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男人不慌不忙进了马车。
车夫额头直冒汗,“世子爷,您这……”
也太不合规矩了。
这话还没说完。
就被慈眉善目的男人用疾驰骤然的冷声打断,“绕着城跑一圈。”
眼前的顾青林和盛皎月平时见到的那个逢人就笑的世子不大一样。哪怕是平日他怒极了也是笑吟吟,而不是像今天这般不苟言笑,不知道是被谁惹的。
盛皎月揪紧了手,也万分不悦,“回盛府。”
顾青林轻笑,“你想好。”
他已经坐上她平时休息的小榻,身体懒洋洋好似没骨头靠着,微阖上眼眸,漫不经心,不悲不喜说道:“我转头进了宫,心情不好喝了酒,说了不该说的你不要后悔。”
盛皎月气的眉心乱跳,揪紧的手指头直抖,她憋屈改了口,“绕城跑。”
顾青林这段时日有些忙,仔细算下来竟有些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他执意要定下婚期,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
一直僵持。
母亲不是不同意让她进门,是嫌他做事情太草率。
婚期要算好日子才行,缘合法师算好的黄道吉日竟然要在两年之后,顾青林当时就被气笑了,脸色整个就变了。
他等不得。
母亲执意要听缘合法师的话。
顾青林冷嗤,搬出生孩子的事情,“您总说表弟家的孩子都会跑了,我再等两年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母亲果然动摇,但还是要算日子。
一个月后太赶,太着急。
顾青林心情不好,去宫里见她,恰好撞上她下值的时辰,还没来得及抬脚走到她跟前,就见嬉皮笑脸的男人上了她的马车。
顾青林当即生了怒。
满车厢都是别的男人的味道。
顾青林忽然间抬手大力推开窗门,傍晚徐徐凉风灌了进来,顾青林问:“你和黄辖关系很好?”
“我与他是同僚。”
“我知道。”顾青林吹了风怒火消了几分,说话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他说:“他是个色狼,你离他远点。”
盛皎月低声说:“我看你才是色狼。”
声音虽然小,顾青林还是听见了,他厚颜无耻承认,“我的确是色狼。”
天刚才还亮着,绕着京城走了半圈。最后点黄昏的橘黄色渐渐隐藏在云层里。
顾青林朝她贴近,单手抚着她的腰肢,“婚期往后延了日子,你是不是偷着乐了?”
盛皎月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抬手推开了他,袖子里的嵌珠项链不小心滑落,顾青林弯腰捡起,低垂眼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喜欢这些?”
他记得聘礼那些箱子里有不少小姑娘会喜欢的首饰 。
这条嵌了宝珠的项链,并不在其中。
他又想起来以前她偷偷摸摸买过簪子,到底还是个女孩儿,总是抵抗不住漂亮的小玩意。
盛皎月没有解释,见他将项链攥在手里,巴不得他拿走。
顾青林攥在掌心确实舍不得还,想留下来做个纪念。她还未曾送过他什么东西,他心情愉悦了几分,“偷着乐也乐不了多久,最迟年底,就要你进门。”
盛皎月装聋作哑,仿佛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青林其实每次来见她都想亲她,但是她这人性子倔,若是连问都不问就去亲她,保管她要生气,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江桓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盛皎月浑身一绷,抿直了唇不言不语。
顾青林察觉到她的娇躯忽然变得僵硬,她觉得顾青林可能被婚期的事情刺激的脑子不太正常了。
不过他之前就不对劲,从他要提亲娶她那天起,可能脑子就有了点问题。
盛皎月一直都认为,她和顾青林的关系并不好。
哪怕是上辈子,顾青林得知她的女子身份后,表现一如既往。对她依然不假辞色,冷冰冰的眼神,冷嘲热讽的话语,求他帮忙也要遭白眼的那种。
所以这辈子,顾青林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揭发她,而是要娶她。
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总之肯定是有阴谋,反正不会是喜欢她。
盛皎月冷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青林看她眼神不躲不闪,不像是在撒谎,他说:“江桓捡到了你的鞋子,还有袜子。”
盛皎月逐渐拧起眉,她的眉眼生的很秀气,哪怕是蹙眉也漂亮的要紧。
顾青林也是最近江桓拿着鞋子满世界找人的时候,才知道江桓要找的那个人是她。他认得她的鞋子,尺码小样式简单,时常被熏香熏过,还有淡淡的馨香。
盛皎月想起来那天晚上她跑的匆忙,确实将鞋子落在了河边。
她抿唇不说话。
顾青林好笑着问:“你怎么又招上了他?”
盛皎月用脚不客气去踢他,男人也不嫌疼,顺势而为,按住了她的膝盖,哑着声音说:“江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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