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4)
三小姐嫁给顾青林也是意料之中, 盛暄是张贵妃的表兄, 亲缘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怎么也不可能将自家姑娘嫁给素来和他交好的侯府。
卫璟漫不经心地又想起来问:“你母亲竟也点头同意了?”
顾青林笑了笑,“她不同意。”
非但不同意, 不给他请说亲的媒婆, 还扬言要将他赶出侯府,怒骂他是色令智昏。
卫璟听完扬了扬眉头, 唇角含笑。
江桓忽然插话,“你确实是色令智昏,盛暄那老毒物的女儿能有多好?长得再好我也不要, 蛇蝎美人。”
顾青林嘴角噙着笑,但笑不语。
卫璟听了也是一笑, “盛清越不就是个小蠢货吗?哪里学到了他父亲一半的城府。”
江桓觉得盛清越确实很蠢, 不过他还是顶了回去说:“盛暄也不能教出两个蠢货, 顾青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当心别被她害死了。”
江桓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厌恶盛清越,但他能将盛暄害了他母亲的事情记上两辈子, 对盛家其他人还是深恶痛绝,等着将他们拉下来尝尝他母亲受过的屈辱。
江桓拧眉, 满脸的深恶痛绝,“只看脸着实肤浅,我若是娶妻绝不要只有漂亮脸蛋的蠢货, 要心地善良,还要与我说得上诗词歌赋。”
顾青林莞尔,极淡的笑容在他唇边稍纵即逝,“我就喜欢漂亮的。我娶她,又不要你来娶。”
江桓还是说他肤浅。
不过他也好奇,“你是怎么见着他妹妹的?从来不出门的人都能让你瞧见?”
顾青林轻描淡写敷衍过去:“意外。”
江桓半信半疑,这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想到盛清越那张叫人难以忘记的脸,忍不住又问:“他们兄妹长得像吗?”
顾青林沉思半晌,“不像。”
少年打扮的她清冷孤傲宛若清水芙蕖,但是她穿女装衣裙气质截然不同,叠锦绸段压不住她的娇媚,浑然天成稠丽姝艳,是非常漂亮,明艳动人的
谁看了都得迷糊两下。
江桓没有再继续多问。在他看来,顾青林要娶盛清越的妹妹,就是昏了头,脑子有了大毛病。
裴琅却想的和他不一样,小将军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没见过?
道貌岸然的世子爷,先前瞧着盛清越的眼神就不对头。
贪图美色而失去了理智。
娶不了哥哥就娶了妹妹,怎么都要把肉吃进嘴里。
啧。
裴琅摸了摸下巴,老实说,这块香香的肉他也想尝尝,咬进嘴里味道应该不错。怎么吃是个问题。
想来从小四书五经念下来的正经矜贵小少爷应该接受不了惊骇世俗的事情。
裴琅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面,将他误认成女子之时就很想对他做些不轨之事。
然而少年比他想象中胆小怯懦许多,裴琅这人一身蛮力,又不太会怜香惜玉,发起狠来下手没个轻重。也许他只是伸手摸摸他,就能把他吓的眼泪直流。
不过裴琅觉着这人哭起来也是既好看的。
眼泪仿佛都比旁人的干净些,水水润润挂在眼睫毛上,摇摇欲坠,孱弱可怜。
唉。
不能再想了。
越想越馋。
吃不进嘴里的肉,就是最香。
裴琅对三小姐没什么兴致,“世子还是想想怎么同侯爷和侯夫人交代吧。”
顾青林一笔带过:“我已经说服我母亲,届时请你们喝喜酒。”
他母亲说他脑子让驴给踢了。撇开盛家和侯府尴尬的关系不说,单单是娶个下不来床的病秧子她就不能同意。到时候能不能圆房都还是个问题,更不要说生养的大事。
顾青林一派淡然,也没有同他母亲闹,镇定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有心情喝茶,喝完了茶悠闲自在的说:“嗯,那就等母亲给我挑的世子妃,也不知等我七老八十了能不能娶得上,不过即便那时有幸娶妻,不也还是断子绝孙?都是一样的,母亲不必动气。”
侯夫人被他呛的没有话说,也知道她儿子并不是侯府的傀儡,心里主意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她真的一直不点头,他也能同自己耗到死。
太子似乎没有兴致再听这位三小姐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顾青林非要娶谁,他蹙着眉头沉默盘算着离科考放榜还有几天。
左不过十天半个月,说长也不长。
卫璟垂眸沉思,要不要去盛府看看他,也不知道他考得如何。
考得好自然好,考得差也不要紧。
做官的法子有许多。
即便不能入朝堂,也可以继续留在东宫当他的幕僚。
卫璟也不会嫌弃他,若是嫌弃早就寻个由头将他打发了。
卫璟想了又想,还是得去看看他,若他考的差了还能安慰两句。
不过他却也不想去盛府里找人,接二连三,别叫盛家人蹬鼻子上脸真当回事了。
—
考完试后,盛皎月难得放松,若不是因为顾青林忽然提亲的事情,她能过得更快活。
天气又渐渐暖和起来,她畏寒的手脚也没有冬日那般冰冷。
白天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着甜糕喝茶看书。夜里早早就睡下,修生养息。
因为躲在屋里不出门,盛皎月心血来潮将偷偷藏在抽屉最深处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坐在梳妆镜前,忍不住在唇上抹了胭脂。
她手艺生疏,抹的好像有点多,但看着好像还不错。
她转过身问云烟好不好看。
云烟点头说好看。
盛皎月害羞红了脸,刚将唇上的胭脂抹掉,外头就有人来通传。
“少爷,刑统领在找您。”
盛皎月又用沾湿了的手帕擦拭了遍唇角,拢好衣襟,缓步走到院外。邢坤一身黑色锦衣,腰间别刀,眼神森冷,“盛公子。”
盛皎月看见他就提心吊胆,“什么事?”
邢坤说:“太子在别院,请吧。”
太子要见什么人,其他人是拦不住的。
盛皎月心中紧了紧,可能是方才抹了胭脂,哪怕擦拭干净还是觉得心虚,怕被看出来点什么,她试图抵抗,表情为难,“我…我家里…”
邢坤不耐烦打断他:“盛公子,殿下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
“殿下不喜欢等。”
盛皎月心里气鼓鼓的,她又没让他等!
不过她也知道,太子确实很不喜欢等人,耐心有限。
有年元宵,帝王叫她打扮好,带着她去城楼赏夜景。
那时她心中有气,故意磨磨蹭蹭,不让宫人帮她穿衣打扮,她将时辰磋磨到极致,等不得不被人“请到”城楼上时,男人已经被她气的直冷笑,黑白分明的眼珠幽幽盯着她的脸,泠泠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不对劲。
她心如鼓擂,老虎头上拔了毛才知道害怕,小心翼翼朝他走过去。
才刚在男人面前站定,就被他捆住腰肢用力抵在城楼的边沿,飒飒的风从她鬓边呼啸,她又惊又怕,眼睛里沁出了泪。
可能是见她冻着了。
男人漫不经心将自己的大氅把她围了起来,呼吸都含着迫人的威慑力,冷冷落在她的颈侧,“磨蹭的这么晚?是想让朕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已经学会服软,先认错,但是永远不会改,她含着可怜的腔调说她错了,不是故意的。是她不会穿复杂的裙装才耽搁了这么久。
男人吮去她眼尾的泪珠,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并不是这几句虚假的认错能打发。
他用力捏紧她的腰肢,力道大的能将她盈盈一握的腰给折断,“你从来不长记性。”
盛皎月悠悠回神,咬牙随着邢坤上了马车,去往太子在宫外的别院。
别院僻静,几乎无人打扰。
太子已经在水榭亭台中等候多时,茶桌上摆着棋盘,左手白子,右手黑子,自己同自己对弈。
盛皎月慢慢走到他面前,惴惴不安行礼问号。
卫璟抬眸,“坐。”
几日不见,气色又好上了一些。稍圆了圈的脸颊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态。
“考得如何?”
“还行。”
“几成把握。”
她垂下眉眼,如实交底:“我也不知道。”
卫璟见他心情还算开阔,眼睛也不像哭过的样子,看来考的应当不错。
少年骨架纤细漂亮,正襟危坐时腰肢板正挺直,薄衫下的身段若隐若现,宽袖抬动见偶尔泄露几片雪白的肌肤。
不知道这人怎么长得,越发诱人。
卫璟忽然想起他的妹妹,想来顾青林应该没说假话,他妹妹底子也不会差。
“顾青林要娶你妹妹。”
盛皎月心中一抖,“我知道。”她眉心微拢,神色逐渐冷淡,“但是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卫璟轻笑了声,“他已经求到我这里来,求我去问母后要一道赐婚圣旨,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父亲了。”
盛皎月万万没想到顾青林这只心机深沉的狐狸竟然如此无耻,她心中慌乱,“殿下可否不要插手这件事?”
卫璟挑眉,“为何不愿让你妹妹嫁入侯府?”
是正妻,又不是偏房。
正儿八经的世子妃,能得这桩婚事,已经不算差。
盛皎月都不敢想若是真被赐婚了盛家要如何收场,她害怕的要紧,牙齿轻颤,眼中蕴着水色,少见开口求了太子帮她这个忙,“殿下,我妹妹不喜欢他的,都没有见过,您千万别听世子胡言乱语。”
“顾青林说对你妹妹一见钟情。”
“他乱说!”
顾青林怎么可能见过她“妹妹”呢?这个人真是可怕,为了报复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婚事。嫁过去后肯定不会是想好好对待他的妻子,而是要折磨来报复。
盛皎月生怕赐婚圣旨压下来,木已成舟之时可就没有转圜余地,她下意识往太子身边靠了靠,双手抓着男人的袖摆,微微仰着下巴,脆弱易碎的眼神看着十分可怜,她的声音柔和悦耳,“殿下,婚姻得两情相悦才行,强扭的瓜不甜的。我妹妹长得也不好看。”
卫璟眼中只见他张张合合的唇瓣,压根没听少年认认真真说的是什么。湿润殷红的唇瓣犹似含着薄香,唇上的颜色也比平常润泽,好像抹过一层胭脂。
他忍不住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抵着少年的唇瓣,“你涂胭脂了吗?嘴巴好红。”
少年涨红了小脸,羞耻到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他噙动嘴角,支支吾吾似是在发抖。
微风渐起,卫璟笑着又问了句:“还是让谁给亲成这样?”
又红又肿。
盛皎月被他的话弄得脸颊燥热,眼角已经漫上水汽,她抖着唇,相当磕巴。
卫璟转而提起正事,抬手拢起少年精致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既然有事求我帮忙,不得想想要怎么讨好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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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过卫璟不打算听他的话,帮他的忙。
他妹妹既然身体不好,若想嫁个门第高的家族,不太容易。
顾青林有心机有城府,又是个护犊子的人,待妻子不会差,将来也能护着他妹妹。
盛皎月还不知太子所想,傻乎乎以为事情有转机。少年垂散的发丝被风吹在颈后,她眼神明亮,漾着水波,“殿下,您想要什么?若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辞。”
卫璟脑子里忽然冒出很荒谬的几个字。
我要你亲我。
39. 第 39 章 “劳母后费心。”(一更……
盛皎月心情忐忑同太子说出这句话, 眼前的男人似乎在出神,迟迟没有作声。
她怕他反悔,咬了咬下唇, 漆黑的眼瞳定定看向他, 唇角微张, 认真说道:“殿下, 您要我做什么都成的。”
她想的很简单,年纪又小, 未通人事, 读书读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的书,怎么想得到男人此刻内心龌龊的念头。
卫璟掀眸盯着他秀气清纯的脸庞, 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薄茧将他的皮肤磨的微微发红。
太子气势凛凛,盛皎月被他用力捏着下巴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强势的掌控感扑面而来,叫她有些微微颤抖。
她咬紧柔唇, 忍不住苦恼的想, 近来太子对她的言行举止真的都……都太亲密了。
总是摸来摸去, 还老喜欢碰她的脸。
太子不是有洁癖吗?怎么现在就如此不讲究了呢?
卫璟有些爱不释手,摸够了下巴指腹缓缓往下滑落几分,对他记挂很久的少年后颈那处软肉下了手,触感果然如他想象中别无二致, 柔软细腻,香软发甜。
盛皎月眼中漾起薄薄的水雾, 身体敏感娇弱,后颈这处本就脆弱不堪,男人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肌肤, 沁入丝丝寒意,让她忍不住打寒颤。
但此刻她又有求于人,只好咬住唇角堵住想呻/吟出声的痛呼。
她的手指纤细白瘦,一根根纤弱的拇指攥紧成拳,她抬起颤颤眼睫,轻柔里的声音不自觉透出些讨巧,“殿下?”
卫璟回过神,眉心意动,声音沙哑在他耳边说:“裴琅是不是送了你一身女装?”
盛皎月脸色逐渐涨红,想起那套被她烧掉的胡裙,至今想起来整个人还气的发抖,偏偏在太子面前还得不能发脾气,她羞于提起这件事,又不得不认下来,不过说话磕磕巴巴,“是…是有一套裙子。”
她皱着眉,忍着厌恶说:“可能也是送给我妹妹的。”
她之前并不能肯定裙子是小将军送的,没想到还真是他。
卫璟轻笑,心中明白这裙子本就是裴琅送给他的,才不是送给他那和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妹妹。他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旖念,长指漫不经心拨弄少年耳后的乌发,慢条斯理吐出三个字,“我想看。”
盛皎月一愣,声音很轻,“什么?”
太低低眸扫过他泛着薄红的小脸蛋,越看越心生喜欢,小脸仿佛只有他手掌这般大小,眉目如画精致,唇瓣鲜红娇媚,却又不俗气。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凸起的指节上还有清晰可见的青筋血管,男人的气息打落她耳侧,无处可逃的强势,“你穿给我看看,我就答应帮你。”
盛皎月瞪圆了眼珠,好半晌才回味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被羞耻和愤怒吞没。
卫璟见少年慌乱又气坏了的神情,倒也在他意料之中,这确实是个很过分的要求。
听上去还像在羞辱他。
但这件事他念了许久。
若是他张口要少年亲他一口,只怕他会恼成怒的更加厉害。
卫璟心情愉悦欣赏端详少年的身段,细细的纤腰只需他一只手就能拢起来,臀部微翘圆润,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十分清瘦。
但是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不少。
尤其是珠圆玉润的脸庞,讨喜可爱,漂亮天真。
卫璟捏了捏他圆润的脸颊,肉感柔软,皮肤的触感很细腻,不过轻轻碰了下,娇嫩白皙的肌肤就留下两道红色的指印,他同少年商量,“只给我看。”
偷偷的。
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卫璟上次在侯府见过身材婀娜穿着暴露胡裙的胡姬,衣料单薄,酥/胸雪白起伏,细腰上只挂着金色腰链,小腿也赤露在外。极衬身段。
他看的意兴阑珊,不过若是这套衣裙穿在盛清越身上,应该也别有味道。
盛皎月额前覆汗,咬着牙齿声音紧绷着说:“殿下不要同我开这种玩笑。”
裙子都让她给烧了。
她才不要在太子面前穿那种衣裳。
卫璟低眸欣赏他脸上倔强又羞愤的姿态,脾气极好的少年冷冷皱着眉,作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气到要命又被迫忍耐,脸颊微鼓,咬紧齿关,煞是可爱。
他用手指戳了戳少年微微鼓起来的面颊,“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盛皎月试图同他继续商量,“殿下,我妹妹的婚事……”
卫璟作不耐烦之态,抬手冷声打断她:“再说吧。”
空气一片死寂。
盛皎月咬咬牙,并不想轻易放弃,“婚姻不是儿戏,不能因为世子的一厢情愿就葬送我妹妹的姻缘,殿下……”
卫璟敷衍应了声嗯字,只听见他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叫他殿下。
声音也是好听的。
求人时软了几分骨气。
盛皎月如今能求的人只有他,与世子说是说不通的。那人相当的执着,都能厚着脸皮在盛府正厅坐足整整一天。
她只盼着太子大发慈悲千万别点头帮世子求这桩婚。
湖心的水榭小筑,泛起涟漪春风。吹皱水面,扰乱杨柳。
太子迟迟没有给她准话,将棋子推到她跟前,要她同他下棋对弈。
盛皎月连输三盘,被围剿了也浑然不知,表情认真观察棋局,皱着眉咬着唇思考破解之法,输了还会不自觉嘟嘴。
卫璟的心思不全然在棋盘上,大半的时辰都用来看他。
秀色可餐,赏心悦目。
好似春日里那颗早熟多汁饱满又香甜的熟桃。
雪色瓷肌,面若敷粉,纯如出水芙蓉。
天色渐暗,时辰已经不算早。
卫璟本想留人在别院用膳,但瞧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也不是半点火气都没有。他让邢坤把人送回了盛府。
盛皎月想走又不想走,临别前还记挂着婚事。
卫璟何曾见过他这么在意过一个人,即便是他亲妹妹也叫人觉得烦。顾青林至于赔上婚事来害他妹妹?不识好歹。
若他为他妹妹日后做了周全打算,就该知道这桩婚事已经是最好的了。
卫璟说:“你若是肯,我自然会做个顺手人情帮你这个忙,若是不肯就不必再说。”
盛皎月沉默,而后强调:“殿下,我是男子。”
卫璟嗤笑心道哪个男的长得像你这般漂亮?况且是男子又如何?怎么就穿不得了?他偏要看。
男人挑眉,声音冷的不近人情,“邢坤,送客。”
—
回到盛府,已近天黑。
南阳侯府今日又送了五十箱笼的聘礼,抬进盛府的院子里。
盛皎月看见这些聘礼就头疼,干脆眼不见为净,躲回自己的屋子里。
云烟看着姑娘愁眉不展,叹了口气,“侯府还单独送了东西给您。”
盛皎月喝了两杯冷茶,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是什么?”
云烟低下头,“是嫁衣。”
还是成套的嫁衣。
里边还有绣着戏水鸳鸯花样的红肚兜。
盛皎月瞧见云烟拿上来的红肚兜差点被气晕过去,胸口剧烈起起伏伏,苍白如纸的脸烧的通红微烫,指尖都是灼热的温度。
她这口气还没喘过来的,太子那边又让邢坤送了东西过来。
盛皎月整理好衣襟出去见人,头一回发现冷如阎王的邢统领脸色有点不对劲,他皮肤有点黑,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太出来。
她接过邢坤递来的盒子,顺口发问:“殿下可说这是什么?”
邢坤耳朵发红,面上瞧不太出来,“盛公子自己看过便知。”
是套明红色的衣裙。
露腰露肚脐。
还是邢坤亲自去胡商那里去买的,他都不知道太子送给盛公子这种大胆样式的裙子是要做什么。
这蠢东西漂亮归漂亮,但终归是个男子。
盛皎月回屋打开盒子,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真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又想起白日里太子在她耳边低语的那番话。
她不敢。
她觉得太子疯了。
不过上辈子他就疯的厉害。
表面风光月霁,是个温雅的文人。
私下什么样子,只有她清楚。
曹缘总说新帝是个清心寡欲的男人,叫她忍忍就过去了,每个月左不过两三回。
若是只有两三回她也不至于如此难熬,几乎是日日都有不同的花样。
她不爱出声,他偏要迫她。
她只得咬着枕头堵住喉咙里的泣音,然而他很霸道,连枕头都不许她咬,偏要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脸颊上的泪痕,也没心慈手软。
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抵在她的唇边,“只能咬我。”
盛皎月真的被他们逼的山穷水尽,前面是豺狼后面是老虎,谁都靠不住。
只能先拖延着,若是顾青林能回心转意就好了。
—
十天之后,是放榜的日子。
盛府的小厮大清早就急匆匆带回消息,跑的太急,剧烈喘息,“中…中了!二少爷中了!”
盛暄从椅子坐起来,“多少名?”
小厮欣喜答道:“五十多名!”
这个名次已经算不得差,都有机会参加殿试。
若是殿试表现得好,又能往前迈出两名。
盛暄大喜,赏了他银子,又问:“头名是谁?”
小厮正还要报喜,激动地说:“是咱们未来姑爷!程家的小公子!”
程离彦考中了第一,同行的同窗为他高兴给他道喜,他表现出老练的淡然,没觉得多高兴,只想快些把消息告诉他的未婚妻,和她再见一面,说说话。
程离彦每次想到他的小未婚妻,就会脸红。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妻子就是最美的。
小天仙。
虽然看起来有点笨笨的。
但是没关系,他还算聪明。
程离彦迫不及待修书给盛府递了信,羞涩透露出想见见小未婚妻的意思,若是可以,他还想登门拜访。
盛暄看过书信,叫女儿提前准备,选个日子再去同程离彦见上一面。
“你哥哥总能治好,程家小子与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他本事又不错,你若嫁他,也能得一世平安。”
所以这桩婚事,还是得维系。
盛暄继续说:“你这回出门也得小心些,戴好帷帽。”
—
顾青林料到盛府这边不会轻易松口,于是他连着几日去东宫骚扰太子。
卫璟嫌他吵,“你烦不烦?”
顾青林厚着脸皮:“殿下,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卫璟扬眉:“真喜欢?”
顾青林说:“她就是我的妻。”
卫璟沉默一阵,说:“我一会儿去同我母后说。”
皇后其实并不想给盛府和侯府牵桥搭线,盛暄差点害死她儿,她是恨不得将盛府上上下下都处死。
不过儿子难得开口求她什么事,这还是头一回,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皇后揉揉眉心,“侯夫人前些日子进宫同我说过这事,她是不愿意的,母后也不愿意,但既然你都来帮世子开口,这个媒我也不是不能做。”
太子低声道:“劳母后费心。”
皇后看着眼前让她骄傲又害怕的儿子,“你也早些成家。白家的嫡小姐就不错。”
太子扯起嘴角,冷冷笑了声,心想你中意的白姑娘已经被盛清越勾走了魂,现下已经开始殷勤的给盛清越送东西。
卫璟在盛清越身边放了眼线,白若繁给他送了亲手做的衣裳,他竟然还不要脸的收下。
勾三搭四的本性,依旧不改。
皇妹也还总记挂着他,时至今日还闹着要嫁给他。
男人眼神冷了冷,他马上就要他好看。
40. 第 40 章 “我穿给您看。”(二更……
卫璟先前忙的脚不沾地, 得了空闲也不想着歇息,反倒悄声无息出宫去了盛府。
不过此次出行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几名亲卫。
春意迟迟, 盛府后院满是溢出的海棠香。盛皎月的衣裳也被底下人拿去用香特意是熏过, 特意请了绣娘来府里给她量身制衣, 所用皆是上等蜀锦绸缎。
绣娘给小公子量好尺寸, 瞧着模样愈发标致,和颜悦色, 唇红齿白, 通身皆是贵气。也难怪绣坊里的姑娘们听说是给盛家的二公子量尺寸,争着抢着要过来。
姑娘们都喜欢他, 半点男人身上的肮脏臭味都无,言行举止都叫人觉得舒服。
说话悦耳,待人温柔, 又不会看轻她们的身份,不摆谱也没架子。
绣娘笑着说:“二少爷又变好看了。”
盛皎月不禁夸, 不出意外红了脸。
绣娘知道这位小公子得精细滋养, 所用绸缎皆是用的最好, 做工一般的绸缎,面料都不够软的布料,都不能给他用。
“等衣裳做好,我让芸娘送到府上。”
“嗯, 辛苦芸娘跑这一趟。”
“芸娘是愿意的。”
盛皎月让云烟付了银子,再让人将绣娘送回绣坊。
她解开衣襟领口, 雪白的衣领浸了些许清汗,皮肤温热,摸起来有些烫, 她迫不及待要脱了身上的衣裳,待松快了些,她问云烟:“后日见程公子的衣裳,不用准备的太好。”
她还记得程小公子在考场同她说的话,虽然夸她漂亮,她还挺高兴。
但是她又不喜欢程离彦,不如早些断了他的心思。
盛皎月一日顶替着哥哥的身份,就都得担惊受怕,没心思想嫁人的事情。
云烟有些为难,柜子里就没有差的衣裳。
不论是衣裙还是头钗耳坠,都是最好的。
“那便穿的素一些?”
“可以。”
云烟从衣柜里找了件细绸云锦对襟小裙,冰蓝色绸面,袖口裙摆只有简单的纹绣图案,她有些好奇地问:“姑娘,程小公子是不好看吗?”
姑娘似乎不是很喜欢程小公子。
盛皎月拧着眉回想程离彦的脸,长得是很好看的。斯斯文文,俊秀儒雅,眉眼偏秀致,喜欢他的姑娘必定不少。
“他样貌还不错的。”
“您为何不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
确实没有男女之情。
都没怎么见过面,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可是云烟感觉程小公子应当很喜欢姑娘,眼巴巴让人送信,还捎了好多从江南带来的特产小食,说都是特意为姑娘送的。
云烟整理箱笼时瞧见了条没见过的红裙子,样式独特,不像是京中女子会穿的款,她问:“姑娘,这裙子是?”
盛皎月看见这条裙子就心烦意乱,太子送来的,她就是不想要也得思量能不能烧掉。
她说:“你且放着。”
“好。”
屋子正面朝阳,春光照进屋里,晒得人面庞发热。
盛皎方才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出了汗,叫人打了水沐浴更衣,换好衣裳后头发却还湿漉漉挂着水珠,她用发巾吸去水珠,坐在镜子前又在发愁怎么梳理头发。
乌发长落,顺滑如丝。
她叫了两声云烟却没人应,可能是去忙别的事情。
盛皎月只得自己动手,动作生疏将头发挽起来,最简单的发髻看着也有些松散,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铺开。她看着镜中倒映的面孔,感觉她好像胖了些。
她又唤了两声云烟,还是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被推开的干涩声音缓缓传来。
盛皎月以为是云烟回来了,转过身去,却看见意料之外的人影。
太子殿下身着锦缎交领黑衣,脚踩云纹靴,一步步走了进来,不露声色,毫无动静。
盛皎月被他吓得一跳,她身上还有方才沐浴过后的熏香,是教人发腻的甜月季,她的眼睛似是盏漆黑到透明的琉璃灯,惊诧时亦是无辜姿态,她问:“殿下,您怎么忽然来了?”
太子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空了就总来找她的麻烦。叫她吓得魂不附体。
卫璟泰然自若坐在他面前,看清楚他的畏惧惊怕的表情,心下觉得好笑。
他自然是有正经事,又不是特意来寻他的晦气。
只不过,几日不见他,心里痒痒叫人难受。
卫璟的身体慵懒靠着椅背,玩弄指间的玉扳指,嘴角含笑,这笑容里好似又提前存了雷霆震怒,他状似无意般开口,“那天同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卫璟想过他不会答应。
这小古板性情执拗,冥顽不灵,骨头又硬,又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叫他穿那么大胆的女装给自己看,在他眼里无异于逼他去死。
果然,少年藏着眼底的不快,“殿下,我不会穿。”
卫璟还是觉得失落,他装作淡然,“嗯。”
盛皎月感觉太子现在从心底就并未将她视为真正的男儿,总是调笑戏弄她,想看她出丑,她又强调,“殿下,我是男儿。”
卫璟面上仍旧带着笑,不过嘴角的弧度看着有些阴沉,“我可说过你是女的了?不穿就不穿,孤不会强人所难,既然如此,你妹妹的婚事也不必开口求我。”
盛皎月垂着脸。
卫璟见他默默垂首不言不语又是被气的笑了,“你妹妹呢?带孤去瞧瞧。”
他原是不好奇,如今非要见到让盛清越护成心肝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样子。
卫璟先前觉着天底下的妹妹都像卫姒那么烦人,胡闹折腾,脾气大规矩多,总是不叫他安生。
盛皎月紧张到不知如何回话,男人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庞,越停越久,格外有深意。
她额上起了冷汗,找了推辞的借口:“妹妹尚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殿下。”
卫璟的手指搭着檀香木的桌椅把手,眼皮微动,漫不经心说:“我身体康健,不容易生病。”
盛皎月说话差点咬着舌头,小脸满是懊悔,“男女授受不亲,她恐怕不太方便面见殿下。”
“谁敢说出去?”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卫璟的兴味已经变成不耐而产生的怒气,他压着心头烧起的怒火,“带路。”
盛皎月绞尽脑汁还在想推脱的话,心慌则乱就忘了越忤逆太子,他越不舒坦。
她迟迟没动。
卫璟似有若无的冷眸钉在少年的侧脸,停住转动白玉扳指的手,冷声低喝:“邢坤。”
额心带着疤痕的男人立刻应声,“殿下。”
卫璟命令道:“找个人问问盛府三小姐的住处。”
盛皎月本来侥幸意味太子不过是随口一说,看着气势威仪的阵仗却不似玩笑。她张了张口,就被男人冷厉打断,“你闭嘴。”
真生气了。
她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太子动真格的样子,显些忘了这个男人发起滔天怒火有多可怕。
她急匆匆拦在太子跟前,声线轻颤刚起了个头:“殿下。”
卫璟冷笑,讥讽道:“顾青林见得,我见不得?”
盛皎月隐约摸到了太子发脾气的原由,她用力咬牙,眼睛里浮起润泽的水光,分明委屈的不行却又很乖,“我改变主意了。”
卫璟停住脚步,装作听不懂,“什么?”
盛皎月低埋着脸,“我穿给您看。”
少年连着耳根子连成红红的一片,皮肤好似被灼烧过般透红。身形窈窕,乖顺站在他跟前委屈巴巴说自己愿意。
盛皎月结巴同他讲条件:“您…您不能耻笑我像女子,不能告诉旁人。”
“自然。”
“殿下也不能去打扰我妹妹。”
卫璟稍作权衡,“好。”
若非万不得已,盛皎月不会冒这种风险,她红着脸声音发抖的说:“您送的那套不成的,太…太大胆,伤风败俗。”
卫璟心情愉悦也就没有计较他说的这句话,小古板,豁不开。
漂亮的小古板颤颤抬起眼睫,小声又乖巧和他商量,“但是我可以穿我妹妹的裙子给您看。”
卫璟退让一步,“可以。”
他抿唇催促,“快点。”
盛皎月磨蹭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很旧的衣裳,可以揉的皱巴巴,又用眉笔给自己画了粗眉,然后效果似乎不大好。
她宛如赴死换上女装,头发依旧是男子打扮,即便这样,她看起来依然很漂亮。
盛皎月刻意在衣裙里多穿了几件,让她的身材看上去更臃肿笨重。
卫璟坐在屏风外喝起了茶,半柱香后,他手边的茶杯都冷却,“你要磨蹭到什么时辰?”
话音落地不久,男人听见屏风后传来的脚步声,待他缓缓抬眸,一道婀娜纤细的身影撞入他眼中。
婉约动人的脸庞,低眉敛目,脸色发红,颜色鲜亮,如娇娇欲滴盛满晨露的花苞。
他捏紧手中杯盏,心思一下子就想歪了。
若是……
算了,他是储君,不得胡来。
盛皎月从头到脚的血液都滚烫升温,被男人灼热的眼睛盯了许久,脚底发软,脑袋发晕,她说:“殿下,您见也见过了,我要换回去了。”
卫璟不大愿意,他感觉自己都还没看清楚,还想再看两眼。可见少年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卫璟竟然不太好意思逼得太过。
盛皎月换回男装自在许多,卫璟此刻竟有些懊恼,方才他站的离自己很远,也没有多久,他都没怎么看清楚,眼前模糊,记忆都模糊了。
光顾着看,还看迷糊花了眼,什么也没记住。只记住自己丢了魂似的。
卫璟意犹未尽,待平静后谈起正事,“过几日孤要去江南,你随我同行。”
盛皎月本欲拒绝,想到她已有将近一年没见着哥哥,心里被撬出个口子,她点点头,“好。”
她想去见哥哥。
卫璟本来都打算好听见他拒绝后的胁迫之词,倒是没用上。
他端起茶杯,抿了小口,茶味偏苦,他却没什么感觉,忽然间抛出个问:“盛清越,你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问完,男人补充,“你说真心话,孤不会歧视你。”
41. 第 41 章 刀口不深,却还是伤到了……
这问的叫人难以启齿。
太子也并未觉得自己的问话很是不妥。他伸出细长的拇指挑起少年精致的下颌, 叫他抬起漂亮的面庞,盯着他的眼幽静深沉,“说吧。”
盛皎月发现太子越来越喜欢捏她的下巴, 这种轻薄之举在他看来似乎并不算什么。她硬着头皮说:“自然是喜欢女人。”
太子得到预料中的答案, 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手指作乱抵住少年的唇瓣, 手痒轻轻揉弄,轻笑了声“之前和我皇妹走的那般近, 现在又喜欢白小姐了?”
他边说, 手指一边用力揉了揉少年的唇角。
盛皎月不知太子为何会这样认为,她与三公主是交好的朋友, 和白小姐也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只是说得上话,处的好些。
卫璟懒得听他的解释, 瞧见他稍有动怒的样子也颇为可爱,他故意问:“是不是长得稍微漂亮些, 你都喜欢?”
盛皎月气恼无果, “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没有。”他不依不饶, “是不是稍有姿色就能成为盛公子的入幕之宾?”
男人声音低哑有磁性,一本正经吐出这句话,冰冷的气息包围了她。
盛皎月觉得他问的话实在下流,总像是在故意逗她, 非要看她窘迫的丑态。她被一寸寸逼问的面颊绯红,低垂着头, 恼怒道:“殿下不要污蔑我。”
卫璟心中不悦,他怎么就爱和貌美女子不清不楚。仗着自己好看就胡乱撩拨,个个都被他撩的三魂五道, 分不清东西南北。
少年端坐在桌前,背脊挺拔,青丝掩住白皙的脖颈,微风撩起乌发透出后颈玉白色的雪肤,耳后的红痣娇艳欲滴。
卫璟抬手捏住他纤细的脖颈,微微仰起的弧度好似濒死的天鹅,他的手指缓慢磋磨着红痣,温热指尖贴着少年微凉的肌肤,手指忽然用力,将人往前带了带。男人垂眸盯着他颈后的肌肤,齿根发痒,真想舔上一口。
盛皎月惊慌失措挥开他的手,呼吸急促,“殿下自重。”
卫璟好像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熏心的举止很过分,处之泰然自若,薄唇微掀,厚颜无耻:“同为男子,你害羞什么?若是觉得被冒犯,也可以摸回来。”
谁要摸他!
盛皎月若不是为了婚事,才不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同太子周旋。这男人不显山不露水,心眼极多,凡事都徐徐图之,蓄谋已久。
—
卫璟回宫后,又去找了他的母后。
既然哄骗了盛清越穿了女装给自己看,倒也不好骗他。若是在这件事上骗了他,他又要被起红了眼睛。
不过卫璟去晚一步,皇后已经将这件事同陛下提过。
圣上稍作打听,竟然觉得这桩婚事是难得的佳缘,他确实偏心张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张贵妃的娘家又比不过将军府,南阳侯府私下也与太子走得很近。若是有了这桩婚事,侯府与老七的关系说不定能走的更近。
于是,圣上已经拟好了赐婚圣旨,只等着殿试结束,就将赐婚圣旨送到盛府。
殿试就在后日。
盛皎月的名次很不显眼,无缘窥见天颜,只在外殿等候。当今圣上只问过笔试前十的考生,提的问题各有偏颇。
她站在最末排的尾端,站了快两个时辰,小腿早已僵硬的失去知觉。
殿试结束时,程家的小公子被圣上亲点为探花。
至于状元郎则是另一位年逾四十的考生。
盛皎月站在远处隔着人影看着程离彦的侧脸,他表现的比同龄人镇定,欣喜并未写在脸上,淡然接受同窗的祝贺,急着离开。
她并未多看,挪动酸胀的小腿缓缓走出宫门。
她才回到家中,父亲就有些迫不及待问他如何了?
盛皎月如实说:“还是五十多名。”
盛暄皱眉,显然对这个名次不大满意,若说他对她一点期待都没有定是假的。殿试也是考的策问。沉默半晌,他问道:“考的什么题?”
盛皎月说:“律法题。”
她本就不擅长策问,律法亦是她的短处,卷面答的中规中矩,不是很出色,也就不会被圣上注意到。
程离彦的策问应当写得最好,圣上赞不绝口,若非是他资历尚浅,今日这个状元未必会被别人拿走。
“罢了,能考中进士已经不错。回去歇着吧。”
“嗯。”
科考前三甲均要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去街上游行,给其他人沾沾喜气,瞧瞧新进登科子弟是什么模样。
程离彦是他们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男子,路上有不少姑娘们羞涩给他抛花,先前就有不少人说要给他做媒,不过都被他一一回绝,说是家中已有未婚妻。
程离彦的眼神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天的少女。心里觉得遗憾,还有些淡淡的失落。
殿试结束后的第二天,盛皎月去之前她和程离彦见面的酒楼又见了一次。
她刻意穿的很素净,戴着面纱上了二楼的包间。
程离彦提前半个时辰等她,心中迫切又紧张,再次瞧见小未婚妻,越发觉得喜欢。他面色微红,看着她的脸舍不得移开眼睛,眼神看起来傻傻的,“三小姐。”
盛皎月故作高冷,做出爱答不理的表情,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嗯了一声。
少女一袭冷白色衫裙,腰间系着细云纹绸带,流云宽袖上绣着花样,衣袂飘飘,姝色绝美,神色高贵,骄傲的神情叫她看起来比上回还漂亮些。
栩栩生动,美不胜收。
程离彦感觉她发着小脾气都可爱的紧,微拢着眉心,冷下来的脸仿佛就写着不开心几个字,他很想哄哄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将她惹得这样不高兴?
但内心万分纠结,因为他十分喜欢少女带着怒气时生动灵活的神情。
好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生气都比旁人好看,万分讨人喜欢。
程离彦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盛皎月故意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人。
程离彦竟然没有觉得她很无理,他也并未从他眼睛里看见厌恶之色,他双眸弯起来的弧度反倒更深,低声下气哄着她说:“吃点清淡好不好?他们说你身体不太好。”
得好好养。
吃食上更是要格外小心。
盛皎月很费解,她表现得说是没教养也不为过,怎么程离彦看上去一点都不讨厌她?还如此殷勤。他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怎么还不撂挑子走人?
她板着脸,“我没胃口。”
“那吃点甜糕?”他小心翼翼的问。
盛皎月势将无理取闹贯贯彻到底,“我不吃。”
程离彦一刻都舍不得将眼睛从她脸上移开,发小脾气都比别人可爱些。
她真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男人的眼神赤诚灼热,盛皎月被他盯的快要招架不住,脸色逐渐腾起一抹嫣红,她故作沉稳,“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我不喜欢。”
程离彦也红了脸,忙连声道歉,“是我唐突,对不起,实在是你太好看了,我…我忍不住。”
男人好看白皙的脸庞也渐渐红了起来,对她笑了笑,“你真好看,真可爱。”
盛皎月:“……”
她受不了了。
黏糊糊的眼神,叫人觉得好腻。
快到时辰,程离彦依依不舍将她送上马车,红着脸低声同她说:“我过两日去盛府看你。”
盛皎月:“……”
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家中,她换回男装,再过两日就要同太子去江南,得提前收拾好出行的行李,她没有忘记上次的教训,提醒云烟记得在她的包袱里放些月事带,还有止疼补血的药方。
南方天气湿冷,还要多带些保暖的衣裳。
不过等他们到江南,应当快要进入初夏。
盛皎月又想起来,“还有哥哥喜欢看的书,多带几本。”
不过哥哥每日清醒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父母寻遍天下名医,也未见有好点的起色。
她哥哥比她聪明许多。
性格也不像她这样胆小怯懦。
盛皎月希望她哥哥能快些、再快一些好起来。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回过江南,上辈子便是临死前也想回去再看两眼,想回到哥哥住的那间小院子里,坐在秋千上,一边让人推的更高,一边被吓得大叫。
她想回去,帝王不让。
新帝总是最讨厌从她口中听见要回去的话,每当她忍不住提起这件事,就被男人捏着下巴冷声警告:“你们盛府的人才刚回京城,你是还想让他们去流放之地受苦?”
他总喜欢胁迫她。
逼迫她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还总要她求他,才肯帮她的忙。
求人时往往都要低声下气,她虽不用如此,却也差不多。
书房里,她伸出颤抖的手帮男人宽衣解带,熟透了的脸像刚被烧的滚烫,耳后散落的乌发遮掩着发红的皮肤,还有白玉无瑕皮肤上青紫色的痕迹,她主动坐在他膝盖上,双手挽住男人的腰身,仰着头只够亲到他的下巴。
男人发出低声的闷笑,拍了拍她的臀,哑着声说:“再往前坐些。”
少女被逼出眼泪,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羞耻,又不得不乖乖听从他的话,男人的手臂抄过她的腿弯,将她往前抱了抱,低头含.弄她的唇瓣。
男人亲够了心情也好些,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等梅雨时节过了,朕就带你去江南看看。”
可惜,她那次没有去成。
脖子上反倒多出条伤口。
刀口不深,却还是伤到了嗓子,吃饭疼,说话也疼。
帝王震怒,叫她吃了好些天苦头。
盛皎月望着窗外的微风,有时候都恍惚上天是不是真的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天真的想,若这次去江南能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主仆二人刚收拾好出门的行李。
宫里忽然来了人,是皇帝身边最为宠信的大太监。
司礼监掌印带着圣旨到了盛府,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南阳侯府世子同盛府三小姐的婚事,将三小姐许配给世子爷,成为侯府未来的世子妃。
盛暄接旨时手指颤抖,待大太监走远后,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咬牙切齿怒骂顾青林是无耻贼人。求娶不成,就去宫里搞些小手段。
盛皎月呆滞站在原地,太子殿下明明答应过她,要帮她这个忙。
可是赐婚圣旨还是压到了盛家头顶,就像惊天霹雳砸在她的头顶。
盛皎月为了求太子帮忙,还做出那样羞耻的、毫无自尊的牺牲。
所以太子是在骗她。
玩弄她的感情。
可能看着她被骗着穿了女子的衣裙讨好他,还会在心里骂她蠢。
圣旨送到,意味着事情尘埃落定。
圣意难违,她难道真的要嫁给顾青林吗?她如何嫁得?
盛皎月脑子是一团乱麻,越想越生气,气到想找太子去拼命。
怎么能这样耍她呢?
42. 第 42 章 梨花带雨,漂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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