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告别 ·

    传国玉玺的热度还在不断发酵。

    传国玉玺现世固然是好事。但与此同时, 国内外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先是一大批所谓的“民间考古砖家”纷纷发表文章说：这玉玺其实是赝品。也有韩国日本的专家过来凑热闹，说中国专家只是在造假玉玺，真品早就不可考证等等。

    而某些记者们听到了这些“逆风”声音, 立即进行了大规模的采访报道, 结果引发了一场全民玉玺真假辩论大赛。

    甚至连对古董鉴定一窍不通的普通网民们，也参与到了这场云辩论大战中。好像人人都有口若悬河的证据, 人人都站在了“真相”的这一边。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 林蓉应故宫博物院王馆长的要求，把自己撰写的考证文章发表在了各大报刊上。

    结果这篇论文发表以后，立即轰动了中国考古界。“林雨馨”的名字倒是比她本人先出了一把风头。

    原因无他：这论文写得实在是太有理有据,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一下子堵住了所有韩国日本专家们的嘴。

    再看看网上, 到处都充斥着对这篇文章的彩虹屁——

    【我就喜欢看专家摆事实讲道理的论文, 支持中国考古界打那些歪果专家的野蛮嘴脸！】

    【传国玉玺出世分明是我国的大好事，怎么有的网民跟着韩国日本的专家吹那些歪理风向呢？中国的专家研究中国的文物, 难道还比不上外国的专家严谨？！】

    【就是啊，支持中国考古界发表更多的论文论证玉玺的真实性。我们既要面子，也要里子！】

    【这位林雨馨林专家的论文才是真正的为国争光！大家别吹牛不打草稿，有本事也写个这样证据翔实的论文啊！】

    和那些民间考古学家的信口开河比起来，林蓉用事实证明：什么叫真正的术业有专攻。

    她鉴定古董，从来不用参考什么外国专家的意见，因为这是中国土地上出土的文物, 外国专家算什么舶来品。他们知道咱们脚下这片黄土地的厚度有多深沉吗？！

    当然, 玉玺回归故宫, 系统也没少了给她的奖励。

    【恭喜宿主完成“追回传国玉玺”紧急任务，相应的报酬已经存入您的个人账户。】

    系统还是个贴心小棉袄：【宿主, 检查到您的身体状况比较疲劳，是否要申请休整一段时间？】

    “休整一段时间？”

    她最近连续奔波完成了两次任务，几乎没有停下的日子，确实有点过于疲惫。

    【在宿主修整期间，系统不再发布任何任务，宿主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地点进行度假。直到您休息期满为止】

    度假是吗？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度假的好去处：就是之前奖励的那栋月牙泉别墅。

    其实所谓的月牙泉别墅，并不是在月牙泉边，而是在鸣沙山附近一个叫“月牙泉镇”的度假村里。

    那是一个在景区里建立起来的文化旅游商业小镇，镇上大部分建筑都是民宿，还有一个富豪云集的别墅群。

    “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我就去月牙泉镇上度个假吧，还能顺便逛一逛敦煌博物馆。”

    她打算得很美好，但现实总是有点事与愿违。

    ***

    这天下午，肖珩从兰州军区总医院转到了北京协和医院，林蓉就买了点慰问品去探望他和付雯。

    去的路上，她还在思考：后天的记者招待会上需要说些什么？

    这一次，陆澄砚好心帮她召开个记者会，她自己反倒比参加高考还紧张。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走廊上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头顶的白炽灯把周围照的宛如白昼。

    林蓉本来想直接进去，现在，她却僵硬地站在病房门口，一只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再也不敢动一下。

    屋子里的三个人正在交流关于“林雨馨”的话题，却丝毫没注意到，第三个当事者就在门外站着。

    门内首先传出付雯的声音，“老陆，你在开什么玩笑？小林妹妹怎么可能是那个匿名信举报者？！”

    “我本来也不敢相信。”这是陆澄砚的声音，因为隔了一道门的缘故，林蓉听不出来他的情绪，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小林她提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那天才会出现在我的病房里。整个追讨文物的行动，应该是她引导着你们去的乌鲁木齐。”

    接着是肖珩的声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吗？”

    “有。”他既然能说出这话，当然是心中有数，“我让一个朋友查了匿名信的IP，发现举报者的IP地址就在医院附近”

    “”

    病房里沉默了下来，林蓉也很沉默。

    她是考古学家，但不是计算机学家，不知道如何才能翻墙发送电子邮件不留下任何痕迹。更不懂人类的心理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里面的人相信自己没坏心。

    可是听陆澄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起码知道，接下来他们始终会抱着一份疑心对待“林雨馨”这个人。

    那么，彼此之间的朋友关系，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这着实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是付雯信誓旦旦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和小林去日本的时候，有次跟她提过高昌王陵的血案。当时小林就说，会帮我寻找凶手的下落。她应该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提供线索，让我们去追这伙盗墓贼。”

    肖珩点了点头，他绝对不会怀疑林蓉的人品：“无论如何，她应该是一片好心，否则她没必要陪着我们出生入死。”

    “我不是怀疑她居心不良。我是在想，她是怎么得知元顺帝大墓被盗的？”陆澄砚提出了那个最关键的疑点：“她又是怎么能随时定位歹徒的下落？难道她有什么秘密消息渠道？”

    “”

    林蓉郁闷，陆澄砚可真聪明啊！

    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是在跟一个聪明绝顶的大律师打交道。

    怪不得系统几次三番提醒自己：要注意和陆澄砚说话的分寸。这个律师真的心眼特多，她住在他家将近一个多月了，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在怀疑自己。

    陆澄砚剩下来的话，她不想仔细听了，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医院，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过。

    出医院的时候，北京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数一数日子，马上就是元旦了，她刚来北京的时候还是夏季的尾巴，原来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上了车，她跟计程车司机说去密云附近的听湖别墅区。这司机连拍马屁都透露着几分羡慕：“那是咱北京特别有钱的富豪才能住的地方，听说房价是20万一平米。一栋别墅要三四千万小姐，你是住在那里的人吗？”

    “不是，我是要收拾收拾东西离开那里。”

    出医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趁早离开陆家，越快越好。

    系统倒是明白她的心情：【宿主，你是不是在生气陆澄砚怀疑你？】

    这倒不是，站在中立者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陆澄砚的怀疑有理有据，就像她写的那篇论文一样，都是摆事实讲道理，大家各自凭本事吃饭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能查出来就是陆澄砚的本事。

    只不过理智上认同这个结果，却不代表她心里过得去。

    其实最近这一个月，她和陆澄砚相处得挺不错的。她是个话少思想多的人，恰好陆澄砚也是。

    他们志趣相投，有许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可以聊，他们可以品同一壶茶。甚至生活上，陆澄砚也对她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关心和体谅——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而言。

    老实说，她是有一点喜欢他的，虽然这种喜欢还没上升到“爱情”的高度，倒是有些懵懵懂懂的好感？

    可如今，她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始终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是不是陆澄砚给她泡茶的时候，也在掂量着她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还做不到如此的自欺欺人。何必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下了车，回到了陆家，她收拾了一会儿，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件衣服，正好装满一整个行李箱。

    系统还在劝说道：【宿主，您别这样不告而别啊！陆先生只是怀疑你的消息渠道，并不是怀疑你是个坏人。其实他一直都对你有着极高的好感度，都快迈进100分的行列，你们继续一起住下去，说不定结局会很美满的】

    “别谈什么好感度他毕竟是怀疑我了，不是吗？”

    林蓉露出了一丝苦笑，她从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这是她性格上的缺点，当然也不太会处理什么感情纠葛。

    【宿主，你可以想办法把这件事给圆回来的。比方跟他们说：你是从西北地下黑市买来的消息。毕竟你最初的想法是帮付雯他们报仇，你做的并没有错呀！】

    “不必了。”

    “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这是信任的问题。”

    “我不是爱撒谎的人。”

    林蓉：说一个谎言圆不好，就需要说更多的谎言去弥补上一个谎言。她当然可以编个借口说消息渠道来自哪里，反正西北的文物市场那么乱，陆澄砚也查证不了。

    可是接下来呢？难道继续相处以后，继续编造谎言骗他？！陆大律师可不是什么智商捉急的二百五。难保有那么一天，他就会发现她是个“超能力者”。

    那么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去面对他？！

    说一千道一万，这陆家，她待不下去了，这段友谊也尽早画上句话吧。

    免得日后无止境的心理战，免得友谊变成纯粹的怀疑。

    只不过，不告而别确实不太好。陆家人毕竟都对她很好，她不能这么没礼貌地离开。

    于是乎，她写了两张字条，一张是留给何伯母的，感谢她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和支持。

    还有一张字条是电子短信，她写好了以后，定了三个小时后发给陆澄砚，算是勉强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告别。

    【陆先生，感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和关心，也请你替我谢谢付雯和肖珩。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在医院里说的话。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提供元顺帝大墓被盗线索的匿名举报者。我的初衷只是想追讨传国玉玺。至于用匿名举报拉上付雯和肖珩，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高昌王陵血案。我想，他们应该亲手抓住杀害这起血案的凶手。

    好在胡子晖落了网，圆了我当初对付雯的承诺。我说过，有机会一定帮她寻找仇人的下落。

    你说我的消息渠道不明不白这个确实。

    因为我解释不了你的问题，所以，我不会再跟你当面解释这个问题，只能不告而别。

    就把我当做是芸芸众生里，和你不经意间擦肩而过的那一个。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朋友，走着走着就忘记了。

    高山流水，后会有期。

    各自珍重。】

    写完后，她便定好了去往甘肃兰州的机票——

    月牙泉，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