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典当 ·

    两个月后。

    今年的年关将近, 月牙泉迎来了一波游客热潮。

    一到节假日，大大小小的旅行团充斥着整个小镇，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喧嚣景象。

    林蓉一大早还没起床, 就听到窗外传来了导游的扩音喇叭声：“给大家三十分钟的时间自由活动, 半个小时后到门口集合”

    林蓉翻了个身，仰面看着窗外的太阳, 今天不知从何地来了一阵妖风, 这风张牙舞爪声势极大，裹挟着漫天的沙尘暴遮盖住了阳光，倒是显得格外阴沉沉。

    心里天人交战一番：起床, 还是继续赖床？

    纠结了五分钟以后，她还是选择了起床, 顺便吐槽系统：“你给我的奖品别墅, 就不能选个好位置吗？非得选择靠着街边的这一栋？”

    系统：【亲, 这栋别墅靠近景区和商业街，如果你不住的话, 可以考虑改做民宿，附近的民宿价格可是一晚上300元呢！】

    ！！！

    靠谱的系统！

    这么说来，她把房租出去，一个月能躺着收租上万？！

    那她以后就可以当个包租婆，美美收租，美美过小日子，还不是快活赛神仙？

    系统：【】

    系统：【宿主, 您别忘了您身上是有任务的】

    系统：【宿主, 您刚刚被评选为年度十大文物区主播, 可不要懈怠工作啊】

    “我知道现在是过年放假时间，等到腊月过了, 我再去接任务吧！”

    下了床，林蓉收拾收拾打扮了下。她虽然没有什么工作压力，但唯一惦记的事情，还是这个世界里的文物保护情况。

    出了小区就是月牙市集，门口有许多直达市区的公交车，来来往往倒是很方便。

    她出门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去敦煌的古玩市场逛一逛。这个古玩市场位于一条老巷子内，当地人称之为旧货市场一条街。整个街区触目皆是上了年纪的旧建筑，看起来放久了的老照片似的，倒是很符合周围“文化浓郁”的气氛。

    话说回来，她还发现了一条规律：南方地区的人，总觉得地处偏僻的西北地区不会造假古董，所以就到这里古玩市场来捡捡漏。殊不知，这里的古董店里真东西难得一见，赝品倒是满地跑马车。

    比方说什么【大唐开元年制青花大盘】。没错，唐朝时期是出现了原始青花瓷，但年款是怎么回事？唐朝人可不会在瓷器下面刻个XX年号制，那是明清两代使用的纪年款。

    还有呢——宋代的五彩XX罐，明代的五彩要哭了。明代的粉彩，康熙朝御窑厂的瓷器师傅们要哭了。清代“老子下山人物叙事图葵口大盘”，只怕鬼谷子要哭了。“孔子骑牛出函谷关”手卷，这下老子要哭了。以及“三英战赵云”。呃造假的师父，你把吕布置于何地？

    通过这半个月的市场考察下来，她就发现：西北地区的拍卖行和古董贩子，形成了一条地下产业链，完全掌握了整个敦煌古董市场的运行。再看看熙熙往往的人群，难怪甘肃的盗墓活动这么猖獗——这里存在着巨大的市场需求。而利益驱使人忘记一切祖宗，譬如之前的陈家村古墓被盗。

    没办法，她心里清楚：古玩买卖自古就是一种行当，买家与卖家做着心理博弈与知识较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般逛了一个早上，什么真东西都没见到，倒是假东西五花八门，着实让她这个钻营古董的老行家都“开了一把眼界”。

    到了中午12点多，古玩市场开始散伙了，林蓉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去了附近一家面馆吃个午饭，打算跟下午三点的公交车回去。

    等面期间，电视台正在播放关于【传国玉玺】的独家采访。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相关的新闻了，只不过这一次采访，出镜的人是陆澄砚。

    陆澄砚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现在回到了武汉继续律师工作。精气神相比较之前好了不少。甚至还有点胖了？难道是过年长膘？

    系统：【让你啥也不做，床上躺两个月养伤，天天好饭好汤伺候着，你看自己胖不胖？】

    林蓉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不错，人和猪都是这个发胖原因。只不过想到了什么，随口吐槽道：“他还是胖点好，瘦了简直不堪一击。”

    系统：【宿主，他没有这么弱对了，你是不是还在关心他呢？】

    林蓉摇了摇头，她关心付雯肖珩都比关心陆澄砚更多。因为陆澄砚是个冷静且理智的男人，别看系统说他对她有好感，但陆澄砚绝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动摇心智。这样理智的人，才适合站在律师场上替正义说话。因为他们需要做到是不偏不倚，把一碗水端平。

    倒是付雯和肖珩，他们两多年的生活重心放在替家人复仇上，不知道现在如愿以偿了吗？

    话说，她一直在关注新疆那边的新闻，倒是没听说过案子有什么进展。目前胡子晖已经归案三个月了，罪名还没定下来，难道是新疆警方还没撬开他的嘴吗？

    “胡子晖背后的老板十年前那场盗墓团伙的组织者，究竟是谁呢？”

    这是她目前思考最多的问题。胡子晖本身只是个通风报信者和马仔，高昌王陵的血案是一伙人结伴做下的，应该还涉及到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这个人才是杀害考古队队员的主谋。

    系统明白她的心思：【既然你这么好奇这件事的话，不如打个电话问问付雯案子的进展？】

    “不行！”林蓉坚决反对。

    【可是您这样躲着藏着不肯联系他们，也不是个办法啊。难道您真的想玩一把人间消失？】

    “我从来不是在玩。我只是觉得，没办法向他们解释我的消息渠道，迟早他们会发觉什么。”在这一点上，她是相当敏感的。

    她一直想当个好人，从来不昧着良心做事，遇到麻烦还是自己第一个顶上去，却要遭受别人的怀疑凭什么呢？！

    【也许您可以找个借口说，消息是别人传递给你的？】

    “我不想骗他们。朋友之间如果产生了某种怀疑，那么彼此之间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朋友都没法做下去。”林蓉笑了笑，释然道：“你想想，去新疆的一路上，付雯和肖珩都以为我是个局外者，其实我才是这件事背后的大BOSS。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不好？”

    系统：【也许他们压根不关心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付雯当然相信我。但陆澄砚怀疑我，他可不是个好忽悠的人。”林蓉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他审问，他是职业律师，套话水平有一套的。如果被他套出点什么来，我这个开上帝视角的人，难道被他们当做怪物对待吗？”

    系统：【宿主，这点属实是你想太多了。陆先生不至于这样看待你。也许，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林蓉：“我关心，总行了吧？”

    她也不想拖泥带水当个被拷问的内鬼，干脆一走了之，这样大家互相不亏欠。

    系统：【算了，宿主，您高兴就好】

    “”

    她高兴吗？不，这样的结果高兴才怪。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陆澄砚多管闲事呢？她已经无法去面对付雯和肖珩。

    这也算是自己自作自受吧。如果重来一回的话，或许把话摊开说比较好。不要一开始搞无间道。

    可人生是没有如果的。当时情况紧急，如果再搞循序渐进的话，那么传国玉玺早就流落了出去。

    所以说——

    “过去的一切选择，我都不后悔。”

    这时候，电视上放了个节目，倒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是一条敦煌当地的新闻：【据报道，去年从日本追回的敦煌欢喜佛壁画已经全部修复完毕，即将从北京博物馆运往莫高窟美术馆。

    下周三，敦煌政府将会举行盛大的国宝回家庆祝活动，莫高窟将免费开放一天。届时，所有中外游客都可前往美术馆瞻仰这块回归祖国的传奇壁画】

    这就是她等在敦煌的目的之一，亲眼看一看修复如初的欢喜佛壁画。

    林蓉当即决定：下周三，敦煌壁画我来了！

    不管到场多少人，她都一定要挤进去敦煌美术馆——这是她亲手从日本迎接回来的国宝啊！

    ***

    吃过面条，时间堪堪过了1点，回程的班车还没来，林蓉便继续逛街。

    这次不是去什么古玩市场了，而是去附近的几家典当行走一遭。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典当行也是做古董买卖生意的。因为很多市民手头着急需要钱的时候，会拿家里的老东西去典当行换钱。

    比方说82年的茅台、民国时期的怀表、袁大头货币等等。还有祖传了多少年的瓶瓶罐罐，都是可以拿去典当行交易的“硬通货”。

    这些老东西虽然不像古董那样金贵，但典当行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即时收购价格，减少了昂长的中间手续。因此很多着急需要钱的老百姓，想要卖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典当行，这样一来，典当行时不时能收到不少真古董。

    很快，林蓉就到达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典当行。这家店的名字叫做“银丰”，店主是个和蔼可亲的胖姐姐，姓王。

    过年前，她就来过银丰典当行好几次，买卖了几件旧物什。因此，王姐也把她当做熟客对待。看到她进来，还笑着打招呼道：“林小姐，怎么你还没回家过年？”

    她哪里有家？有的只是敷衍的借口：“老板说了，地球不爆炸，我们不放假。我只能在敦煌当地过个年了。”

    “那你们老板真是个周扒皮！”王姐替她打抱不平，顿了顿，便压低了声音，和善地笑了笑：“我有个侄子在南京上大学，马上过年就要回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他真的蛮好的！”

    “不用不用。”林蓉对相亲不感兴趣，赶紧说明来意：“您最近收了什么好东西吗？”

    “都在里面，我带你去看看。”

    王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库房，林蓉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里有不少橱窗展示柜，里面陈列着的都是银丰典当行这些年来收到的“好东西”——起码是他们自己以为的好东西。

    林蓉看了看，大多数都是民间至建国期间的“旧东西”，还谈不上算老。因为古董行里有个规矩，古物起码要经历150年才能算老，不到200年只能说是旧东西。或许这些旧东西在典当行里再摆个100年以后，就算迈进古董的门槛了。

    她再看看另一个玻璃柜，这里陈列的是一些破烂没人要的玩意，还有一些是鉴定师都看不出来名堂的老东西。

    王姐还跟她吐槽道：“这都是我家那死鬼过年前收的。我让他不要胡乱收东西，他倒好，连人家破烂的锅碗瓢盆都收过来。”

    破烂吗？不，她看这王老板的眼光蛮好，这屋子里的老物件，起码一半以上都是大开门的真品。这点已经吊打了不少专业的古董店。

    这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只白瓷小碗上，瞬间有些愣愣出神。

    这是一件小巧玲珑的豆形瓷碗，造型饱满圆润。年前来的时候，她根本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肯定是过年这段时间银丰收来的典当品，夹杂在一堆破铜烂铁里，看起来也不算醒目。

    当然，这是外行人的看法。作为一个内行人，她立即看出了门道:这只白瓷豆碗怎么看着像是唐朝时期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