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二合一) (8)
,好好补一补!
作为一棵活了两千年的樱桃树,陶苒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除了每年摘果都如同身体被掏空,要变回原型扎进土里好好修养。
这次的假期有些不同。
他发现一块格外肥沃的土地!
陶苒擦了擦口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头扎进土里,然后他看到了……
两根!
陶苒:妈妈!我大受震撼!
后来,其他妖怪就再也收不到陶苒寄来的樱桃了,上门去问,开门的却是个一脸不耐烦,头上长角的长发男人。
迟九渊眯起金色竖瞳,冷笑一声:“樱桃?没有,已经被、吃、光了!”
陶苒:QAQ
还有狗仔在影帝的后院看到个神秘男人。
这男人拍着一棵水灵灵的小樱桃树,冷声道:“太热的话就抱我,我是冷血动物。”
树叶哗啦啦的响,打咩打咩,还是热!变成小树最消暑!
男人指尖摩挲树干,又问:“还是你想让我也变回原身,盘你身上?”
陶苒:……
第二天娱乐头条:
震惊!影帝陶苒神秘男友正面照曝光,疑似智力障碍人士!竟在庭院里对树说话!!
被智障的迟九渊冷笑一声,扛起某影帝踢开卧室的门。
封印千年醒来就破产的穷鬼恶龙攻×怂萌但能打的土豪樱桃树受感谢在2021-09-08 23:00:22~2021-09-09 22: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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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少年初长成(1)
晟启三年, 又一年秋,大昭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小太子,一个哭声嘹亮的天干男婴。
元年皇帝就说他有孕了, 朝臣眼巴巴的等着, 一等就是两?年后, 是个人都能想?到当初皇帝是诓他们呢,只有新上任的钦天监司正一拍脑门, 想?出?个绝妙的马屁。
他闭着眼睛掐指一算, 说小太子是麒麟降世, 要选个大吉之日?才能出?世, 所以孕育两?年才得以降生。
邵云朗收到这奏折后笑的肚子疼, 直呼有才,小太子就这么定下了名字——邵铭麒。
也不?知是不?是这“麒麟降世”的名号,邵铭麒出?生以来, 大昭确实风调雨顺,于是民间便愈发相信这套说辞, 还有人私下修了太子庙,庙里供着个穿肚兜的光腚泥娃娃。
邵云朗有几次和顾远筝偷溜出?去玩, 还去庙里拍过泥娃娃的屁股,想?到邵铭麒有朝一日?也会?做皇帝, 到时候各地都有他光屁股的泥塑……
邵云朗又一次笑到肚子疼。
小太子在百姓的祝福中长大,到了三岁, 他在民间传说里已经是三头六臂、百毒不?侵、口能吐火、力能举鼎……
“这他娘的是三岁?!”邵云朗指着一幅画目瞪口呆的问顾远筝。
淡定如顾皇后,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只见小摊上摆着个“麒麟太子辟邪图”, 上面?画着个肌肉虬结穿着红肚兜的壮汉,唯有一张脸勉强带着点婴孩的样子,左手拎大锤, 右手擒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这你?就不?懂了。”摊贩摇摇扇子,得意道:“我这画的是太子真身,小殿下平日?里自然不?是这样的,唉?两?位客官,你?们看了有一会?儿了,买不?买?”
邵云朗好奇道:“你?这怎么卖啊?”
摊贩坐直了,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一家三口。
两?个成年男子皆是眉目俊朗,身量修长,一着紫棠色锦袍,一着月白色长衫,紫衣男子拿着辟邪图在问价钱,那俊美?的眉眼不?似中原人,颇具异域风情。
而白衣男子一手拎着“淑芳斋”的点心,一手抱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那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抓着爹爹的领口,嘟着的嘴角还挂着口水,脖子上明晃晃的一把金镶玉长命锁。
啧,大写的有钱!
小贩有了底,伸出?五根手指挥了挥,“我这是菩山老祖亲绘,皇极观里开过光的,一口价,五两?!”
他知晓这些贵人根本不?在乎这点银钱,五两?,那不?就是手指缝里漏出?去的定点东西,这些贵人才不?在意。
谁知那穿紫衣的贵公子一挑眉,“一两?银子能买两?百斗米,你?这画上贴了金子?”
这公子竟然知道米价?!小贩有些心虚,眼睛转了转,客气?笑道:“那您说个价?”
邵云朗把那纸张放回?小摊上,用瓦片给他压好了,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小贩一眼,“去年我回?青州探亲,你?还在卖画,生意不?好吗?做这些旁门左道?”
倒也不?是不?好……
如今风调雨顺,粮价也便宜,有手有脚的都饿不?死,但谁嫌钱多?为了挣钱说两?句“漂亮话”怎么了?
再开口他虽说的客气?,却已经是逐客的意思了,“您要是不?买,也别耽误我做生意吧。”
这要是当年的五殿下,这会?儿估计已经掀摊子了,但如今的皇帝只是轻笑一声,又看了眼这摊子,从顾远筝怀里接过穿粉裙的儿子,转身便走了。
身后小贩又叫道:“公子,你?真不?买啊?一两?银子也成,我一两?银子卖你?五张!”
邵云朗笑出?声,颠了颠怀里还在睡的邵铭麒,回?身道:“本公子有真的,傻子才买你?那冒牌货。”
小孩被晃醒了,睁着湿漉漉的茶色眼睛,也不?哭闹,他“啵”的吐出?一个口水泡泡,扭着肉乎乎的小身子抱住邵云朗的脖子,含糊的叫道:“父皇……”
邵云朗也没看他,对顾远筝低声说:“这股歪风邪气?得治一治,太子庙也就罢了,现在都开始打着年年的名号坑蒙拐骗了。”
邵铭麒听见自己的小名,歪着脑袋问:“谁打年年?”
结果两?个大人都没理他,他爹爹也皱着眉和父皇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啵~”邵铭麒无聊的吐了个口水泡泡,在邵云朗抱着他经过某个糖人摊子时,他大眼睛一亮,短腿有力的一蹬,“父皇!我要猴~”
这臭小子已经开始体现出?天干强健的身体素质了,猛地往前一窜,差点从邵云朗怀里飞出?去。
“我……”邵云朗把要出?口的脏字硬生生憋回?去,肋骨被这臭小子踢的隐隐作痛,他把邵铭麒夹住,扭头去看那糖人摊子,突然笑道:“儿子,要吃糖猴啊?”
不?知为何,小太子敏锐的察觉到他老子笑的不?怀好意,茶色大眼睛眨了眨,但糖的诱惑力太大了,邵铭麒嘬着手指,还是点头,“嗯嗯,要~”
顾远筝无奈扶额,“小五,你?又要玩什么?”
邵云朗嘿嘿一笑,“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陛下买了三只糖猴,还买了隔壁鱼贩的钓鱼竿,自己叼着只糖猴,第二?只挂到了鱼线上,将杆和线的长度调整好,又将钓竿顶端的断茬处用手绢缠了两?三圈,才让邵铭麒背在了背上。
糖猴留在眼前晃晃悠悠,年年唇角口水吸溜吸溜,邵云朗一松手,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抓糖猴。
然而他走,糖猴也走,小短腿和那晃来晃去的糖猴始终有段距离,邵铭麒年纪虽小,却和他爹爹一样,是个认准了一件事就非要抓住的倔脾气?,于是小短腿便愈发奋力的去追糖猴。
顾远筝:“……”
邵云朗:“哈哈哈哈哈!!”
天色已晚,街上人不?多,但只要有个路过的都忍不?住驻足去看那奶呼呼的小娃娃,那小家伙紧绷着一张小脸,像只步伐坚定的小鸭子,腆着小肚子,每跑一下脸颊上的肉肉都跟着一颤,让人想?上手戳戳。
后面?紧跟着的两?位父亲更是一对儿璧人,身量高些的温润公子眉眼间尽是宠溺,而另一个俊美?风流的,则勾着他的肩膀,在旁边笑的丝毫不?顾形象。
就算如此,仍有小姑娘看过去时羞红了脸。
邵云朗二?人身高腿长,怕邵铭麒摔倒,便一直左右跟着,陛下很快把糖猴吃完,咂舌道:“齁甜,他怎么就爱这玩意儿?”
顾远筝将自己的手帕拿出?来,抓着他的手给他擦那黏糊糊的糖汁,想?起什么,便摇头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年年,你?嘴里也有颗牙不?太好,以后少偷吃他的奶糕。”
“啧……”邵云朗不?满道:“阿远,你?别说的我像个孩子似的,我问你?,我那牙在最?里面?,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筝:“……”
“啊……”邵云朗眯眼笑,凑到顾远筝耳边道:“前几天半夜你?给我端水漱口,然后检查时看到的?唉?皇后,朕为什么漱口来着?”
他呼出?的气?息温热的落在顾远筝耳畔,细细痒痒的钻入耳窍,最?后羽毛般搔过心尖。
顾远筝喉结滑了一下,抓着他的手也紧了紧,半晌放开,若无其?事道:“年年回?去便要蒙学了,想?来与陛下独处的时间会?很长吧。”
“啊哈哈……”邵云朗干笑一声,“你?说什么?风大,我没听清……唉?臭小子走直路,你?往哪拐呢?”
陛下上前两?步,追上跑歪了的小太子,提溜着后面?的衣服,把小崽崽拎回?大路上。
邵铭麒跑累了,终于被小石头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一下摔的实诚,他呲牙哎呦~一声,眼睛里立刻泪花闪烁,但小叔严灵绪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太子捏紧小拳头,让金豆子止步于眼眶。
只是糖猴被折腾一路,终于从鱼竿上掉了下去,沾了泥土,好像不?能吃了。
这下爱穿小裙子的小男子汉绷不?住了,嘴一扁发出?一声呜咽,然后他衣服一紧,被邵云朗提了起来。
皇帝蹲下身,把那脏糖猴踢走,捏了捏儿子软绵绵的脸蛋,觉得逗的差不?多了,该哄一哄了,便咳了一声严肃道:“哭什么哭?你?回?头看看,今天自己走了多远?”
邵铭麒吸了吸小鼻子,回?头一看,离糖猴摊子那—么——远!
“从景华宫到龙宸殿,也就这么远,下次自己走回?来!”邵云朗按着他的小脑袋,把惊呆的崽崽转过来,“不?许让阿陶抱着,知道吗?”
隔辈亲,严太后明明对邵云朗教导严厉,却有些娇宠邵铭麒,导致这小家伙现在有点懒。
“知道了,父皇。”邵铭麒乖乖点头。
“乖儿子。”邵云朗满意的笑了,伸手进袖子里摸了摸,“糖猴,父皇这里还……”
然后他在小孩炙热明亮要烧穿袖子的目光里,拿出?一张黏糊糊的油画糖纸。
那猴儿,化掉了。
邵铭麒:“……”
邵云朗:“……”
父子俩面?面?相觑片刻,太子殿下终于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啊……”邵云朗头皮一麻,抬头向?顾远筝求助,指着那一抽一抽的小身子道:“阿远你?看,他哭了……”
顾远筝叹了口气?,“我看到了,还有……陛下,你?笑的太大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怀了”两年,两个年,所以叫年年。
写着写着突然想到,爱穿小裙子的年年长大该是个少女攻吧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1-09-09 22:30:06~2021-09-10 22:5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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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番外·少年初长成(2)【慎入,含小辈cp】
晟启十?一年, 小严侯成年了,于雍京正式承袭了父亲严耀的爵位,大礼之后便带着圣旨返回青州, 去祭奠他的父母, 把这?个消息带给他们。
同行的还有十?三岁的庄小郡王, 以及八岁的小太子邵铭麒。
相?比其他世家子弟的金尊玉贵,严灵绪和庄鹤轩简直算是“放养”出来的, 两人去洛州看过牡丹、去西南喝过白毛风、去宁州种过红穗米……
而如今小太子也到了能“放养”的年纪,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邵云朗希望邵铭麒能亲眼见一见众生百态, 亲自品一品人情?冷暖, 如此方知“民生艰难”不仅仅是纸上寥寥几笔那么简单。
当然,无论是弟弟、外甥还是儿子,那都是邵云朗的心头肉, 这?些年明里暗里派人跟着保护也费了一番心思,如今少年初长成, 皆是能文能武的好苗子,陛下?觉得这?心思花的很值得。
青州山路上, 一队不过百人的队伍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旁, 两个少年骑着马并辔而行,正在说笑。
年纪小一些的生着双漂亮的桃花眼, 容貌虽还未褪去稚嫩,但清俊骨相?已然显现几分, 此时?正扯着身旁那少年的袖子撒娇。
“灵绪哥,今年冬天我也想和你一起去西南……”庄鹤轩眨眼,睫毛扑簌簌的像两把小扇子, 他自小对撒娇颇有心得,自认此番肯定能说动严灵绪,末了又加了一句,“求你了嘛!”
不料严灵绪不为所动,茶色眼珠凉飕飕的斜了他一眼,甩袖道:“不行,撒娇也没用。”
他十?五岁入了太学?,每年年假都去西南,也不是去玩闹,而是跟着宇文涟学?习兵法,前些年西南太平,庄鹤轩跟着去游历也就?罢了,这?两年蛮人北上掳掠愈发频繁,虽都被驻军拦了回去,但到底不太安稳。
“唉,你真是好无情?啊。”庄鹤轩叹了口气,也不生气,又去扯严灵绪的袖子,“那你上次去西南,可遇到蛮人打秋风了?同我说说呗。”
他身侧马车帘子一掀,邵铭麒肉乎乎的小脸探出来,眼睛亮晶晶的附和:“小叔,我也想听。”
“杀人的故事……”庄鹤轩用手在脖子上比量一下?,“你个小破孩子听不得,快回去吃奶糕。”
“我早就?不吃奶糕了。”邵铭麒手臂叠在下?颌下?面,趴在窗框上看庄鹤轩,“轩哥,你该叫小舅,你叫‘灵绪哥’,那你岂不是和我父皇一辈了?”
“就?你管的宽。”庄鹤轩伸手戳他的脸颊,“舅舅都不管我怎么叫,你小小年纪操心太多当心长不高。”
“年年说得对,你是该叫小舅。”严灵绪在一旁挑了下?眉,那神态格外肖似邵云朗,不笑还好些,一笑便带出些许风流相?,“整日里没大没小的,不像话。”
邵铭麒:“不像话!”
“好啊,你们俩,一大一小一唱一和的……”庄鹤轩坐直了,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哀怨,“果然啊,不但长得像,就?连心里想的事都一样,唉……你们才是一家人啊。”
知道他是装的,可想到长公主最近变本加厉的胁迫,严灵绪心里仍是有几分不舒服,皱眉道:“瞎说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真的吗?”庄鹤轩狡黠的眨眼,向严灵绪伸手道:“我不信,我要和哥哥贴贴,我要和哥哥骑一匹马。”
邵铭麒:“……”
小太子缩回马车里,用手揉眼睛。
随侍的宫人连忙问?:“殿下?眼睛不舒服?”
邵铭麒翻了个白眼,“不舒服,辣辣的。”
宫人紧张道:“可是进了东西?”
“不是。”邵铭麒撅嘴,哼了一声,“庄鹤轩不知羞,辣眼睛!”
宫人:……
马车外,庄鹤轩心满意足的坐在严灵绪身前,脸皮极厚的笑出声,他想起什么,扭头小声问?:“哥,你是不是杀过蛮子了?”
严灵绪一手圈住他的腰,怕他一个不老实?掉下?去,另一手牵着马缰,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按说他爹和他哥在这?个年岁,都已经纵横于沙场之上了,他只是杀了一个掳掠时?落单的蛮子,但那喷溅而出的血液,刀刺进肉里的滞涩感,和手上温热粘腻的触觉……
这?些让他连着做了几日噩梦,难道是他太不中?用了?
“那哥你一定救了人对吧?”庄鹤轩回头,冲他笑的格外灿烂,“你救了个什么样的人?他有没有谢谢你呀?”
严灵绪一怔,下?意识答道:“是个小女孩,才五岁多点?。”
“啊,你说她长大了,会?不会?也做一个女将?军。”庄鹤轩笑了,语气认真,“如果不是哥杀了那个蛮人救了她,她就?没有以后了。”
“你……”严灵绪薄唇动了动,盯着身前半大少年绑的松松垮垮晃来晃去的发髻,突然失笑道:“你是在安慰我?”
庄鹤轩眨眼,“有安慰到哥哥吗?”
“有。”严灵绪笑的很宠溺,把缰绳塞到他手里,“牵着,我给你绑一下?头发。”
阳光穿过树叶,斑驳的落在林间路上,庄鹤轩抬手遮着阳光,对方带着薄茧的手时?不时?擦过头皮,麻麻痒痒的,让人想睡觉。
“哥。”他轻声喃喃道:“他们都不想要我。”
严灵绪手一顿,叼着发绳发出个模糊的疑问?,“谁?”
庄鹤轩却沉默了。
就?在严灵绪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少年处在变声期而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
“外祖母,她想要的是能再度光耀家族的瑞郡王,她要我讨好舅舅、顾叔叔还有你和年年,被她耳提面命久了,我都有点?分不清平日对你们的好,到底是发自本心还是……真的另有目的?”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我父亲……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去找我爹爹,我知道的。”
发髻规规整整的束好,严灵绪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手艺很是不错,他与庄鹤轩一同牵着马缰,另一只手捏了捏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
“干嘛?”庄鹤轩扭头看他。
严灵绪把刚才他说邵铭麒的话还给他,“人还没长大,心思倒不少,小心长不高。”
他蕴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后背贴着的胸膛也微微震动着,庄鹤轩单是听他说话便觉得安心,又往后靠了靠。
队伍渐渐行入山涧,两侧山高而陡,马蹄声震的细小碎石不时?滚下?,扑通一声落入山溪里。
山涧中?阴凉不少,随行的侍卫们却没因此放松下?来,人人训练有素的手扶刀柄,警惕抬头巡视四?周。
几位小主子没有走官道,而是抄了这?条近路,一是为了早些到青州,二是为了躲开?沿途准备好给他们“接风洗尘”的官员,那些人心怀鬼胎的样子就?是大人见了也烦的慌,更何况是这?三个孩子。
一行人装扮低调,看着就?与寻常小富人家出游的公子无异。
“你什么时?候讨好我和年年了?”严灵绪诧异道:“难道不是我俩一直让着你吗?庄小郡王该不会?觉得住在宫里是在寄人篱下?吧?可别闹了,你分明都快要鸠占鹊巢了,说什么没人要你,良心不痛吗?回头让五哥听见了,打断你的狗腿。”
“我没说舅舅还有你们不好……”庄鹤轩纠结道:“就?是……啊!”
他被严灵绪用力弹了一下?脑瓜,顿时?疼出了一泡泪花,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回头瞪着严灵绪,“哥!”
“我们待你好不就?行了,长公主?”严灵绪冷笑一声,“她养你了?天凉给你添衣、有病给你喂药的是她么?是太后!那才是你祖母。当然,长公主是生你爹爹的人,你对她有礼是应当的,但除此之外,也不必有别的,更不用把她的话当回事儿,知道吗?”
“哦……”庄鹤轩乖巧点?头,“那我爹呢?他为什么和我不太亲近?”
“沈大人……”严灵绪卡住了。
十?八岁的少年纵然懂了很多道理,但于情?爱两字实?在是懵懵懂懂,更何况是这?种非亲历便不能体会?的剜心之痛,他也不明白沈大人打底怎么了,只好揉了揉鼻子,正要说一句高深莫测的“你长大就?懂了”……
就?在这?刹那间,他察觉到什么,猛然抱着庄鹤轩滚下?马背。
一只粗制滥造的羽箭擦着马鞍射空,穿过车帘进了马车里。
严灵绪和庄鹤轩同时?脸色一变。
“这?谁狗胆包天?!”邵铭麒抓着箭矢探出头来,稚嫩的嗓音响彻山涧,“小爷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破相?啦!!”
他叫的中?气十?足,严灵绪站起来一看,小孩白嫩的脸颊划了个小口子,擦破点?皮,见了红,虽伤的不重,但这?箭若是再偏半寸……
严灵绪低骂一声,抬手把邵铭麒按回马车里,又把庄鹤轩给塞了进去,回身从亲卫手里接过长弓,挽弓便射。
有人惨叫着从树冠跌落,身上穿着绿衣,还缠着藤蔓树枝,伪装的极好,若不细看还真看不见。
这?路严灵绪走过很多次,年年从这?里南下?秋水关,路虽偏僻,但实?际距离与州府并不远,哪来的胆大包天的贼人,敢在州府门口占山为王?失心疯了吗?!
他翻身上马,一勒马缰,抽刀冷声道:“五十?人随我上山,我倒是要看看,谁他娘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里的侍卫大多都曾是狼骑,闻言轰然应是,策马拱卫严灵绪绕路上山。
“哇!小叔太帅了。”庄鹤轩捧着脸,从缝隙看着人走远,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钦佩与羡慕,被庄鹤轩按到角落里时?,还满脸兴奋道:“等我长大!我也要……嘶,轩哥你轻点?。”
庄鹤轩把手绢拍在他脸上,将?他挡在身后,闻言瞪了他一眼,“还往窗边凑,当心你那小脑袋开?花。”
他说着庄鹤轩,自己却小心凑到了缝隙处,解下?腰侧的惊蛰弩,神色冷漠的对准了一个冲下?来的山贼。
这?伙山贼自严灵绪挽弓搭箭起,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妙,此时?被严灵绪带人上山堵住了后路,便只能鱼死网破般冲下?来,想劫持马车里的人做人质。
未等他们靠近,侍卫已经有序的冲锋反击,他们的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这?群乌合之众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很快便被打的抱头鼠窜。
庄鹤轩放下?心来,回头看邵铭麒,突然眯着桃花眼问?道:“这?箭上不会?有毒吧?”
邵铭麒大惊失色,“还能有毒?”
“那可说不好。”庄鹤轩绷着脸逗他,“若是有毒会?不会?长疮啊殿下??”
邵铭麒哭丧着小脸盯着手里的箭,片刻后,他“咦”了一声,凑近看那生铁箭头,细嫩的手指还沿着那棱角仔细摸了摸。
他突然拉了拉庄鹤轩的袖子,“轩哥,这?箭头……是朝廷规定的军中?制式,是各县府兵才能配备的,寻常猎户山贼自己锻造的是达不到这?个硬度的。”
庄鹤轩挑眉,“殿下?确定?”
“嗯!”邵铭麒重重点?头,“不会?错的!离京前爹爹刚与我讲解了兵刃制式的不同,这?种与爹爹拇指同宽,三棱的箭头,只有各地?军器所锻的出来!技艺是严禁传入民间的!”
“如此说来,这?群人是打哪拿到的箭?”庄鹤轩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后,抬腿下?了马车,“打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等严灵绪回来时?,便看到邵铭麒垂头丧气的蹲在马车边上,而庄鹤轩和一队侍卫站的远些,在一丛灌木之后,看样子是正在询问?俘虏的山贼。
他将?染血的长刀扔给侍卫,大步走向邵铭麒,“年年,你怎么了?”
“小叔!”邵铭麒站起来跑过去,紧张道:“轩哥说箭上有毒,我要破相?啦!”
严灵绪哭笑不得的把他抱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么一会?儿伤口都结痂了,哪有什么毒,他安慰了小孩一通,见他没被这?场偷袭吓到,这?才将?他交给宫人,人进了马车,他转身,眸光霎时?森冷。
灌木丛里有片碎石空地?,他走过去时?,庄鹤轩的弩就?抵在一人腿上,那少年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只听到那山贼在叫骂。
他大概以为眼前的漂亮少年年纪尚轻,又一身矜贵之气,大抵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爷羔子。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动手吧?”庄鹤轩轻笑一声,微弯着的桃花眼笑的柔情?款款,手上动作却不含糊,指一勾,短箭刺进那山贼的大腿里,那人疼得惨叫起来。
“别让他吵到太子殿下?。”庄鹤轩冷声道:“嘴堵上,放会?儿血再问?。”
两旁的侍卫立刻某人捡了块石头,卸了那人的下?巴塞进嘴里,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人眼里满是惊恐,却只能哼哼唧唧的呜咽。
庄鹤轩这?才扭头看向严灵绪,“哥,我怀疑这?些人同附近的南坞县县衙有勾结,方才太子殿下?说……”
“箭簇制式不对。”严灵绪点?头,招手让他过来,抽出帕子给他擦手,“这?种事你别亲自做,你才多大,回马车上和太子呆着去。”
庄鹤轩十?分不满严灵绪把他当做小孩的态度,抱臂道:“我不回去。”
“听话,自己回去,不要我叫人把你架回去,到时?候场面可不好看。”严灵绪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将?人推出灌木丛,“去,回马车上玩去。”
话说到这?份上,庄鹤轩知道自己再不走严灵绪该生气了,只好扭头去找邵铭麒,却也没进马车里,而是站在外面透气。
最近他发觉自己有些奇怪的很矛盾心思,一方面他想让严灵绪把他当小孩看,还能一如既往的宠他纵他。
另一方面,他又迫不及待的想长大。
他看着严灵绪渐渐长成一个男人的样子,身高腿长,容貌褪去圆润稚嫩,变得俊美凛冽,肩膀胸膛都愈发结实?有力……
他这?才发觉,五年光阴竟然是一道沟壑,这?条沟壑让他不能跟严灵绪一同上战场,不能并肩作战,甚至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严灵绪会?下?意识的保护他,而不是把后背交给他……
他也想保护严灵绪。
这?心思如此矛盾,一时?想不明白,庄鹤轩有些烦躁的转了两圈,一脚踢飞一块小石头。
远远听见灌木丛里又传出几声闷哼,不消片刻,严灵绪一边擦手一边迈步出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俊美的脸上神色冷肃,茶色眼睛里浮现出森冷的杀意。
庄鹤轩按住莫名乱跳的心脏,快步迎上去问?道:“哥,问?出来了?”
两人一同走向马队。
“嗯,留一人带路去他们山寨,寨里还有条大鱼。”严灵绪翻身上马,把手伸向庄鹤轩,“上来,山路不好走,我带你。”
庄鹤轩乖乖握住他的手,借力跨上马鞍。
刚“运动”一番,严灵绪身上的信引随着体温升高仍在躁动,他刚成年不久,还控制不好,惹得周围的侍卫几乎退避三尺的让其锋芒。
庄鹤轩抽了抽鼻子,是带着体温的沉水香味,若仔细闻还能捕捉到一些甜,像掺了蜂蜜的红茶。
很好闻。
严灵绪低头问?他,“你难受吗?要不我让别人带你?”
“不要。”庄鹤轩摇头,“不难受,我喜欢。”
“这?样吗?”严灵绪笑了,“这?说明你将?来的信引比我的还要强,恭喜你啊臭小子。”
比哥哥还要强吗?庄鹤轩高兴起来。
小屁孩真好哄,严灵绪在心里默默的想,趁着庄鹤轩心情?不错,他又说起方才的事。
“小轩,你方才的手段是和谁学?的?”他严肃的问?。
“什么?”庄鹤轩莫名,“什么和谁学?的?”
“你用箭刺那贼人的腿,然后问?他问?题,这?叫刑讯,你和谁学?的?”
“这?还用学?吗?”庄鹤轩不解,“我想听他说实?话,让他疼、让他怕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学??”
严灵绪沉默了一下?,他能听出庄鹤轩是真的不解,语气里一派理应如此的天真,也没因为这?种手段感觉到骄傲,好似这?就?是个聪明的办法而已。
“小轩,你过了年也才十?四?岁,就?算五哥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成为栋梁之材,有些事也不是现在该做的,明白吗?”严灵绪想了想又说:“你个小树苗就?往直了长就?好了,远还没到挑大梁的时?候,现在自有大树为你遮挡风雨,不必急着长大。”
他话里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说这?件事不是他这?个年纪该做的,庄鹤轩有些郁闷的应声,“知道了,哥哥。”
……
山贼的寨子在半山腰,人虽不少,但防御毫无章法,严灵绪派人观察了地?形,轻而易举的攻下?了山寨。
此时?邵铭麒正坐在虎皮椅上,托着下?巴看着下?面被绳子捆着的人,稚嫩的嗓音说出的话却让下?面的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我父……亲说过的‘官匪勾结’、‘蛇鼠一窝’吧!”
一左一右的严灵绪和庄鹤轩点?头,异口同声道:
“正是。”
“不错。”
联手开?启“雍和盛世”,被后世成为“王炸”的君臣三人组,现在还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和稚子,破了个土匪窝都能让几个孩子沾沾自喜半天。
“写信给我爹爹吧?”邵铭麒靠进虎皮椅里,踩不到地?的小脚晃来晃去,“我猜他们肯定是打劫路过的有钱人,然后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府衙门送钱!”
庄鹤轩抱臂嗤笑,“年年你猜的还不够大胆,我看这?里面有几人分明就?是衙役府兵。”
“啊!”邵铭麒脚都不晃了,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半晌小眉头一皱,学?着他父皇的样子奋而甩袖,“他娘的狗胆包天!”
严灵绪扶额,无力道:“年年,别说脏话,别什么都和你父亲学?。”
“哦。”年年双手捂嘴。
此时?跪在下?面的贼首终于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瘪犊子!知道爷爷的靠山是谁吗?敢打上山寨!爷爷倒是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命下?去!”
他还要说什么污言秽语,严灵绪冷声道:“下?巴卸了,让他闭嘴。”
庄鹤轩伸手,捂住邵铭麒眼睛。
严灵绪摘下?腰牌,扔给一旁侍立的亲卫,“携本侯印信,去青州调兵,先别惊动南坞县县令,以防他狗急跳墙。”
“是!”亲卫领命而去。
“侯爷……”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山贼猛然一个鲤鱼打挺,满脸惊惧绝望,“侯爷……你是安北侯严灵绪!”
庄鹤轩猜的不错,这?土匪窝里大半都是县衙的人,他就?是县衙的师爷,今日是上山来算账的。
南坞县也听闻严侯南下?的消息,但万万没想到贵人走的是他们这?穷山恶水,再看那虎皮椅上金童似的男孩……
满朝上下?有几人谁能让侯爷站着自己坐着?这?个年纪的还有谁?!
这?不是踢了铁板,这?是直接踢了铁矿啊……
一时?间他连求饶的心思都没有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不伦不类的嚷道:“奴才见过麒麟太子!见过严侯爷!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知道这?寨子里的账本在哪里!愿意将?功折罪!求太子和侯爷给奴才个机会?!求太子饶命!求侯爷饶命!”
“哎呦爹呦~”邵铭麒捂住脸,耳根通红,小脚丫尴尬的直抠鞋底,“你别叫那个行不行……”
他满脑子都是光屁股泥娃娃,小小年纪早早体会?了一遍何为“社死”。
有人愿意交代账本,清算赃款便容易多了,严灵绪带着两只小的在这?里逗留了三日,直到等到邵云朗“就?地?砍了”的圣旨,才动手把这?一窝硕鼠给清理干净。
临走前,还在这?后山发现了一眼野温泉。
他监斩一天,总觉得身上挂着一股子血腥味,有些反胃恶心,便带着换洗衣物想去泡一泡。
这?野泉自然比不上京中?几眼开?凿好的温泉池,但出行在外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严灵绪脱了衣服,穿着亵裤,缓缓没入水中?,手臂撑在岸边,舒服的叹了口气。
水温很低,但此时?是夏季,正好清凉解暑,有萤火虫在草丛低处徘徊,似星辰低垂入人间。
听着啾啾鸟鸣,严灵绪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沉入水底打湿了头发,隔着水,鸟鸣声有些听不真切,啾啾~啾啾~
像以前某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奶娃,叫舅舅的声音。
他一笑,便没憋住这?口气,唇边浮出一串气泡,呛着水浮出水面,有几分狼狈的咳嗽着,咳了半晌,才发觉岸边站了个衣衫半解的少年。
似是没想到严灵绪在这?里,庄鹤轩愣愣的停住解衣服的手,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灵绪哥?”
“是我,咳咳咳……”严灵绪招手道:“洗澡吗?站那里看什么?咳咳……下?水啊!”
他一边说,一边向后游,给庄鹤轩让出位置,水面之下?线条舒展的锁骨、修长结实?的手臂、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胸膛,无一不彰显著其下?蕴藏的力量,像一只戏水的矫健的成年花豹。
充满悍利的美感。
“我……”庄鹤轩嘴唇动了动,半晌捧着衣服转身就?走,“我不洗了!”
“唉?”严灵绪抹了把脸上的水,“你怎么回事儿?还不好意思了?!你跑什么?谁没看过你屁股上的疤啊?哈哈哈哈哈……”
庄鹤轩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嘭”的合上门扉,靠着门平复因奔跑而过于剧烈的心跳。
他觉得有些热,快步走到桌边喝了一壶凉茶,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窘迫,以至于落荒而逃?他又不是第一次和严灵绪一起洗澡。
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庄鹤轩说不来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是觉得不能让严灵绪看见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有屁股上的疤!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满意的皱眉。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抽条似的长个子,难免会?显得单薄消瘦,但庄鹤轩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刻,想长大的欲-望突然无比强烈。
但长大了干什么?
黑色的眼瞳映着窗外泼洒一地?的月光,他又有些茫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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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番外·少年初长成(3)【慎入,含小辈cp】
庄鹤轩十八岁袭爵那一?年?, 沈锐去世了。
他像是要奔赴一?场约定许久的重逢,一?向?不修边幅的人,在饮下那杯鸩酒前还?净了面, 刮了胡子, 将有些灰白的鬓角用?药水染回了黑色, 换了一?身熏过香的衣服。
然后他带着安详的笑意,进入了黑沉的美梦。
庄鹤轩作为他的独子, 是要为他披麻戴孝的, 他跟着宗族的人一?同守灵、扶棺、扬起第一?捧土……
当棕褐色的土落在黑漆漆的棺盖上时, 他才生出?一?种恍然之感?:那个人, 真?的死了。
十八岁的庄鹤轩身量颀长, 容貌长得更像庄竟思,眉眼精致的不似个天干,一?双桃花眼缱绻含情, 鼻梁弧度细腻完美,唇色永远是桃瓣般的粉。
只有面部的轮廓有些像沈锐, 给这张脸添上了几?许英气,这大概是沈锐唯一?给他留下的影响。
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年?他在邵云朗身边长大, 与其说沈锐是他的父亲,他倒是觉得邵云朗和顾远筝才更像是他的父亲。
谈不上怨恨, 毕竟太过陌生了。
葬礼之后,庄鹤轩安抚完老年?丧子的沈老太爷, 并未留宿在沈府,而是踏着月色独自?一?人沿着织金河走回他的郡王府。
他成年?了, 再住在后宫之中显然不妥,邵云朗宠爱他,把以前住过的煜王府赐给他, 而他在宫里?的房间仍留着,逢年?过节他在宫中留宿也方便。
今日太子代皇帝前来凭吊,幼年?时总是圆滚滚的小?孩如今也长成了挺拔的小?少年?,带领群臣祭拜时很是端方持重,隐约有了他爹的影子。
只是私下里?,邵铭麒眼底仍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担忧,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轩哥,西南战事又起,父皇和爹爹已经好几?天没阖眼了,他们让你和我一?同回宫,你要不要我陪陪你?”
庄鹤轩很感?动?,然后拒绝了。
他想见的人远在西南,这小?破孩可代替不了。
十里?织金河畔,雍京最热闹的地界,哪怕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仍是人流如织,灯火阑珊,孩童嬉笑声与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画舫上莺声燕语,丝竹靡靡。
在这软红千丈里?,庄鹤轩丝毫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他不由得有些烦躁,正要加快脚步,余光却看?到街角的云吞面摊子。
这是严灵绪很喜欢的一?家小?摊,之前总带着他和邵铭麒溜出?来吃面,摊主与他们都相熟了,等庄鹤轩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小?摊有些油腻的长条板凳上,卖面的大爷正笑眯眯的问他,“小?公子,今日就你一?个人啊?”
庄鹤轩愣愣点头,刚要从?钱袋里?拿出?铜板来,身后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铜板递给了大爷。
“他不是一?个人,我们一?起的。”那人嗓音有些沙哑,咳了两声才道:“大爷,两碗云吞面。”
“好嘞!”大爷应了一?声,转身下面去了。
庄鹤轩猛地回头,便见严灵绪正站在他身后。
初春的天气还?有几?分凉意,严灵绪身上裹着西南那边打仗时用?的披风,是粗布,虽然挡风防水,但又丑又糙,站在纸醉金迷的织金河畔,显得格格不入。
这回来的有多急呢?连身衣服都没换。
他逆着光,低头看?庄鹤轩,见他神色怔愣,便伸手去揉他的脑袋,“这是什么眼神?嫌我丑吗?”
指尖还?没碰到庄鹤轩的发丝,便被他抓住了。
严灵绪注意到庄鹤轩的动?作有些奇怪,拉着他的手往唇边凑了一?下,却又猛然顿住,转而抬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
“哥……”庄鹤轩轻声喃喃:“我好想你。”
严灵绪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问道:“沈大人的……后事,都顺利吧?”
“嗯。”庄鹤轩放开他,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仍牵着他的手揉捏把玩,“他走的很平静,也算是夙愿得成了,希望他和我爹爹在那边一?切都好。”
庄鹤轩看?起来并不悲伤,只是有些麻木,那双灵动?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让人心疼。
面上来了,大爷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挤在一?条凳子上的两兄弟,也没多话,又给他们拿了碟小?咸菜,便一?边忙活去了。
似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庄鹤轩拿了筷子递给严灵绪,“哥,你怎么回来了?年?年?说西南并不安定。”
“嗯。”严灵绪挑起面条,隔着袅袅热气摇头道:“我知?会了陛下和师父,部署得当后便立刻回来了,看?你一?眼,明日便返程,不会出?大乱子的。”
想到这人披霜戴雪,只是为了回来看?他一?眼,庄鹤轩心尖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战事要紧,哥其实?不必特意赶回来。”
“你也要紧,放心,我有分寸。”
严灵绪低头,狼吞虎咽的对?付起眼前的面,他若是从?西南回来,怕是一?天都挂在马背上,根本?没来得及吃东西。
庄鹤轩心疼,又去临近的摊子给他买了条烤鱼,一?点点把鱼刺挑出?来,再夹到小?碟子里?,推到他面前。
大半碗面下肚,饿出?窍的三魂七魄总算全部归位,严灵绪吃面的速度慢了下来,才有空与庄鹤轩说话,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笑两声,“本?来想着吃完再去郡王府看?你,怕你被哥的吃相吓到,结果在这里?撞个正着。”
“怎么会吓到?”庄鹤轩托着下巴看?着他,黑眸中明暗交错,仿若一?张缓缓铺开的网,将眸中人兜入其中,“本?来没胃口?,看?灵绪哥吃饭都觉得有些饿了。”
“是吗?”严灵绪挑眉,“那你怎么才吃半碗?还?要我喂你?”
庄鹤轩笑着挑起面条,也吃了一?大口?。
见他真?的动?了筷子,严灵绪反而有些犹豫了,他知?道庄鹤轩是个娇贵的,平日里?在京中都是食不厌精的让人伺候着,这面每次也只要一?小?碗,现在吸透了汤汁,都过于绵软了,可不像他能吃的东西。
“好了。”严灵绪拉住他的手腕,“逗你的,不想吃就不吃了。”
“哥。”庄鹤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不想吃……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其实?并不太难过,哥会觉得我薄情吗?”
自?他模样愈发像庄鹤轩,沈锐便再也不入宫了,庄鹤轩回家看?沈老爷子,沈锐也是避而不见,到他去世前,这对?父子已有五年?不曾说话了。
严灵绪看?着他,片刻后才轻声说:“不太难过?那便是有些难过。”
“嗯。”庄鹤轩大方的点头,他垂眸看?着盘子里?没有刺的鱼,眼睫颤了颤,“给他守灵时,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曾看?过我,大抵就是为了此刻,他离开,而我对?他只能感?到陌生,他是在尽可能的保护我。”
可沈锐没问过,他想要这样的保护吗?
“我领情。”庄鹤轩神色倏尔冷淡下来,“哥,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确实?只是觉得心情不好,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对?此,严灵绪除了叹息也没有旁的开解方法,毕竟小?轩说的是实?话。
两人吃完面,便往郡王府走去,这一?并肩,严灵绪突然发觉庄鹤轩竟同他一?般高了。
“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严灵绪笑着要说什么,被夜风呛了一?下,便又咳了起来。
“哥,是不是受凉了?”庄鹤轩皱眉,轻抚他的背脊帮他顺气,抬手试了试严灵绪额头的温度,“哥,你发热了都不知?道吗?”
“什么?”严灵绪扯了扯领口?,脸颊和耳朵都浮上了一?层绯色,闻言下意识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有病?”
“说的什么话?”庄鹤轩哭笑不得,“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还?不能生病了?”
他在严灵绪身前矮下身,手撑着膝盖道:“我背你回去,也好快些找我府上的大夫瞧一?瞧。”
“背什么?”严灵绪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受个凉罢了,还?找大夫?回去一?碗姜汤下去发发汗就是了。”
庄竟思没能如愿,一?丝失落自?眸中划过,他快步追上去,退一?步道:“行,哥说不背就不背,但只是喝姜汤肯定不行,回去让大夫给看?看?。”
“行吧。”严灵绪嗓子都哑了,呼吸有些急促的笑了两声,“你现在还?管起我来了。”
两人回了郡王府,到了客房严灵绪便安排人躺下。
不是他小?题大做,实?在是严灵绪脸颊烫的不像话,扯松散的领口?处,脖颈之下也泛着绯色,信引更是如躁动?的笼中兽,散发着浓烈的攻击性和压制性,除了庄鹤轩还?能拿着毛巾给他擦脸,其他的下人都退避三舍了。
偏偏府上大夫今日还?告假了,庄鹤轩赶紧叫人去医馆寻个医师过来。
严灵绪斜靠着软枕,头昏昏沉沉的,看?着庄鹤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瞎转,不由得打起精神安抚他。
“小?轩,你别转了,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庄鹤轩跑过来,紧张道:“哥,你不舒服?”
“我除了觉得头有些重,也没觉得很难受。”严灵绪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个物件,“你说,我用?这东西送礼,对?方会喜欢吗?”
那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鲜红的珠子,透明如玛瑙,里?面不知?是什么缘故,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于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将一?束大漠的风沙封入了如血残阳之中,若是精细加工一?下,打个银络子配上,在黑市能炒个价值连城。
庄鹤轩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石头装饰,见了便有些移不开眼,点头道:“自?然会喜欢!哥你这是要送给谁?”
“送与一?位娇贵人物。”严灵绪眸光狡黠,见他是真?心喜欢,便放下心来,故意逗他道:“身份尊贵着呢,想讨他欢心可不容易。”
庄鹤轩背脊一?僵,片刻后若无其事的甜笑道:“哥哥的心上人?”
严灵绪正要否认,突然皱眉低低的闷哼了一?声,他眼前有些晕眩,只能摆手道:“我想……躺一?会儿。”
庄鹤轩起身,帮他把软枕放下,手指落在他紧锁的眉心,轻轻揉按,看?着严灵绪颤抖着的有些湿润的眼睫,他眸中的情绪却是与手上的动?作不符的凶戾。
礼物,那么漂亮的东西,严灵绪是要送给谁?听形容分明不像邵铭麒,难道……他真?的心有所属了?
庄鹤轩下颌动?了动?,咬紧了后槽牙。
他才刚长大,怎么就不能等等他?
“郡王……”掌事躲在屏风后,心惊胆战的感?受着屋里?几?乎是在角逐的两股天干信引,他刚才差点以为屋里?这两位祖宗打起来了,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敢露头道:“大大大……大夫来了……”
庄鹤轩收回手,冷声道:“请进来!”
掌事:您说的是请吧是请吧?我怎么觉得您说的是“滚”呢?
他不敢多说,擦着冷汗叫人进去。
老大夫手软脚软,被两股子纠缠不清的天干信引压的爬不起来,他一?看?严灵绪的情形,心里?便大约有数了,把脉后暗道果然如此。
大夫擦了擦额上冷汗,有气无力道:“郡王,这位公子并非生病,而是天干的易感?期到了,这种情况,可能是无意间遇到了契合度极高的地坤信引,亦或是……”
长途奔波,心情焦虑,信引持续躁动?,引起的假性易感?期。
但他还?没说完后面的话,那民间传闻“脾气极好”的瑞郡王已然沉了脸色,活像是要吃人。
“怎么治?”庄鹤轩一?字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啊……这也不是病,若是这位公子有心上……”
“没、有!”庄鹤轩寒声道:“死了!”
大夫:“……”
“那……那就给他服用?这抑情丸便是。”大夫赶紧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庄鹤轩。
庄鹤轩垂眸,打开塞子闻了闻,没闻出?个所以然,又不放心严灵绪吃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只得吩咐道:“你在西厢房候着,他服药后明日无事,你便领赏。”
大夫:???
就一?个抑情丸,能吃出?什么毛病来?一?看?你就是个没经历过易感?期的毛头小?子。
大夫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扶着凳子往外挪。
“等等!”庄鹤轩叫住他,“我哥为什么会晕过去?”
“这不是晕过去了……”老大夫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公子怕是头一?回,这头一?回有头晕昏睡的情况在所难免,昏睡这片刻功夫是在积蓄体力,后面……这个……可能连着几?天……”
庄鹤轩:“行了,知?道了。”
等那大夫走了,庄鹤轩转身坐到床边。
他盯着严灵绪睡得并不安稳的侧颜,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这人深邃俊美的五官,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兽,在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看?着看?着,又生出?几?许委屈。
他俯身,在严灵绪耳畔甜声道:“哥……”
严灵绪皱眉,呼吸乱了片刻,眼睫颤了颤却没醒过来,只含糊应道:“嗯……”
庄鹤轩笑的像一?团柔软甜蜜的糖,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如此,“真?想现在就要你,让你里?里?外外都染上我的味道……”
指尖隔着布料摩挲着劲瘦结实?的腰腹,他浅浅的呼吸落在严灵绪唇上,盯着那抹嫣红良久,才直起身,将药丸倒出?来一?颗。
他知?道严灵绪把他当弟弟,若他此时按捺不住,任由心里?的嫉妒侵占了理智,真?的做了什么,那严灵绪清醒过来后,非把他揍的半年?下不了床。
挨揍没什么,他更怕看?到严灵绪失望、厌恶的眼神,那可比挨揍疼多了。
药丸用?温水化开,用?小?勺子喂了一?次,基本?上没喝进去几?滴。
庄鹤轩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那沾了水色的唇上。
他喉结滚了一?下,像是在说服谁,又像是撒娇般的低声道:“哥,是你不乖乖吃药的……”
扶着严灵绪的后颈,舌尖试探着撬开牙关,新化开的药水于缠绵的唇齿间一?点点渡入严灵绪口?中,兴许是易感?期的本?能,严灵绪甚至主动?的回应着这个带着药味的吻,抬手揪住了庄鹤轩的领子。
……
夜半时分,严灵绪发热退去,人也清醒了几?分,睁眼的瞬间神色恍惚。
他……他做了个梦?!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这他娘的不是禽兽吗?!
严灵绪霍然起身,神游天外般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又抬手摸了摸唇。
他怎么敢承认,此时躁动?的心跳,皆是因为那个颇为真?实?的梦境,而他在醒来的瞬间,竟然还?敢觉得怅然若失?这他娘的简直离谱!
他竟然对?小?轩有那种心思?果真?是个禽兽!
等庄鹤轩洗完澡回来,床上的严灵绪已经连夜骑马跑回西南了,只留下一?纸潦草的书信和那枚漂亮的珠子。
“战事有变,先回西南了,怕赶不及你的生辰,贺礼提前赠予,岁岁朝朝,长乐安康。”
发梢滴落的水洇湿了墨迹,庄鹤轩把玩着那颗珠子,突然眉眼一?弯,心情颇好的笑出?声。
是时候向?舅舅请旨,去一?趟西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ヘ▼#):气死了!我养的猪要拱我种的白菜啦!
小顾/年年 →_→: 瓜,保熟,真不错。
69.番外·少年初长成(4)【慎入,含小辈cp】
朔方原上的风融化了峰山的冰雪, 泗水春汛,若说原本的河道是个豆蔻年华细瘦的小姑娘,那现在便像个日渐丰盈的少女。
在此处驻扎的大昭军队, 每年都会因春汛向北撤回, 两月后再?于?泗水畔扎营, 年年如此,已有十多?年。
然而今年本该撤回的四营人马却迟迟未归, 守将却因喝酒记错了换防的日子?没有上报异状, 醒过酒来又怕严灵绪怪罪下来, 便瞒着这消息又派人去探, 结果又搭进去一营。
这下算是瞒不住了, 那草包想递消息时,却递不回来了,不知何时, 他们竟已经被蛮族包围了,最后只有一小队人马杀出重围, 屁滚尿流的跑回秋水关。
宇文涟回京述职,严灵绪面?对?这哭哭啼啼的草包只冷笑一声, 反问道:
“贻误战机,你拼着命跑回来, 是觉得?本侯比蛮人更心慈手软,能?留你一条狗命吗?”
遂拔刀将人砍了祭旗, 并连夜整军严阵以待,次日一早, 浩浩荡荡的蛮族军队集结北上,至此,朔方原上十几年的平静终被打破, 新草之上又染血色。
晟启二十一年,初春,大批辎重运抵秋水关,表明了陛下以及朝廷对?这场战争的态度,自太-祖开国至今,这还是头一次朝堂、边疆拧成了一股绳。
蛮人的新任的东辽王不是个有才干的人,但他偏偏有两个极为优秀的儿子?,大王子?骁勇善战,小王子?胸有韬略,这两人让宇文涟都不禁感叹,蛮人竟然长脑子?了。
初期战事顺利,大昭迅速夺回了泗水失地,还乘胜追击夺回了辞州,满朝文武皆是欢欣鼓舞,但皇帝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辞州这块地,当年邵云朗便和宇文涟陈述过利害了,但如今要夺回星衍十一州,按住蛮族的狼头让他们称臣,这一步却又不得?不走。
下了朝,瑞郡王和太子?都留了下来,两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邵铭麒上个月刚过了成人礼,便被他父皇揪着临朝听政,此时承云殿内剩下的都是自家人,邵云朗端坐的身形松懈下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有一人自屏风后走出,站在他身后,替他松了钗髻,用发带松松的拢着长发,指腹力度适中的揉按着头上的穴位。
庄鹤轩拱手道:“顾叔叔。”
顾远筝颔首,又低眸看了眼邵云朗,“陛下,接下来一个月还有的消磨,若还像昨晚那般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
“有什么吃不消的?”邵云朗哼了一声,心道你他娘的折腾一夜老子?也受着了,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下面?还站着两个眼巴巴的小辈,他不好说这话,只抬眼问:“你们俩还有事?”
“舅舅。”庄鹤轩上前?一步,沉声道:“辞州战况必然胶着,我看今天大部分朝臣的态度倒是过于?乐观了,过两日战报传回来,只怕他们又要不懂装懂的弹劾安北侯征战不力……”
“就这?”邵云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灵绪那边怎么打看他的,文官不懂,朕还不懂吗?由着他们蹦跶去,弹劾的折子?打回去就是了。”
“不单是这个。”庄鹤轩笑了,桃花眼一弯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舅舅,我倒是觉得?您可以不动声色,将这些折子?压下来,等捱过了这段日子?,西南传来捷报,您再?发一通脾气,当着他们的面?念一念这些折子?,估计从此以后他们也就不敢轻易跳出来指手画脚了……”
邵云朗撑着下巴听完,轻笑出声,“到时候再?给西南犒军,兵部、户部也能?出手大方些?你倒是能?给你灵绪哥哥讨便宜。”
“哪里的话。”庄鹤轩眨眼,甜笑道:“也是为了让舅舅日后耳根子?清静。”
“也行。”邵云朗拉着顾远筝的手,旁若无人的抓过来捏了两下,“阿远你先?别按了,过来坐一会儿。”
屏风后能?藏个人,却放不下凳子?椅子?,顾远筝确实站了有一会儿了,但也就和朝臣们站的时间相当而已,邵铭麒动了动有些酸的小腿,忍不住出声道:“父皇,我站的也好累啊。”
然后他看见他老子?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看这椅子?能?坐下三人?嫌累你坐地上。”
邵铭麒:“……”
他身为独生?子?本该拥有的溺爱呢?
父爱如山体滑坡。
然而片刻后,还是有人给邵铭麒和庄鹤轩搬来了椅子?,邵铭麒坐下后,便开始一五一十的汇报户部调运粮草的情况。
有人大抵觉得?储君年少,各项明目上略有出入也也无妨,殊不知邵铭麒自小的算数课业就是户部的账本子?,顾远筝手把手教的,哪里缺斤短两他都看在眼里。
他说完,抬眼却见他父皇一手支着额头,似是睡着了。
顾远筝摆手,轻声道:“数额不大,不必声张,如今战时不能?轻易换人,麒儿你且盯着,秋后再?算账。”
“好。”邵铭麒起身,小声道:“爹,那我们先?走了。”
顾远筝点头:“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承云殿,顾远筝才俯身,将人抱起来,走向后面?休憩用的偏殿。
他一动,邵云朗便醒了,半睁着眼看他,半晌低低的笑出声。
顾远筝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垂眸看他,经年不变的深情如今似乎已经酿成了醇烈的酒,盛在他眸中,稍一对?视邵云朗便觉得?自己?要醉了。
“陛下笑什么?”顾远筝问。
“笑我家老顾,怎么还越来越俊了?”他咂舌道:“成熟男人的魅力啊,可真让人受不了。”
“陛下听账本困得?很,说起闲话倒是精神?。”顾远筝将人放在矮榻上,俯身给他脱了靴子?,“听阿陶说,你昨夜开窗看奏折?若热了命人将地龙……”
他的责备没说完,便被陛下轻车熟路的一吻堵了回去。
“我错了。”邵云朗看似诚恳道。
然而那茶色眼瞳里半分悔色都没有,看得?顾远筝想发笑。
邵云朗属于?被岁月厚待的人,与?邵铭麒站在一处容貌上好似一对?儿兄弟,但多?年掌权让他养成了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举重若轻、从容不迫,却也威严迫人。
也只有在顾远筝面?前?,他仍是自己?,笑的肆意风流,旁人若见了大概不会觉得?他是皇帝,而是哪里来的游侠刀客,风流浪子?。
“你错了,但你不改。”
顾远筝也靠上矮榻,一手自他背脊滑落,指尖落在他后腰上,那片刺青有些褪色,氤氲成了浅淡温柔的青。
“反正我都不改,你就别教训我了呗,浪费口舌,嘴留着做点别的不好?”邵云朗哼笑一声,抽了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两人极为默契的摸了奏折来看,不同的是顾远筝看过的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而邵云朗手边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小片。
屋里炭火轻响一两声,邵云朗抬手,顾远筝便给他递茶。
奏折大多?是战报,还有因西南战事又起,转而北上的流民。
倒是有封折子?与?众不同,看得?邵云朗忍不住笑出声。
“阿远,你看这个。”邵云朗将折子?递给他,却忍不住先?说了那上面?的内容,边说边笑,“储君年岁渐长,应及早筹备婚事……不是,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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