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
已经结束了,便请殿下稍后一同回宫,殿下今年也累了,回去后多在景华宫休息些时日,没事便不必出宫了,也省得那贼人惦记。”
他已经说的十分客气,然而这花哨的一套话用几字便足以概括:回宫禁足,别再惹是生非。
邵云朗觉得他父皇原话应当就是如此,只是这贺端向来八面玲珑,才说的这般“温情脉脉”。
他早就不该觉得失望了,只是嗓子里仍像塞了团棉花,哽的他胸口滞涩闷痛,被寒风这么一催,几乎化成泪意。
邵云朗抬头看了一眼那明黄的暖帐,哑着声音拱手道:“儿臣领旨。”
……
既然要回宫,邵云朗便要回寝舍收拾几件衣物,贺端十分有眼色,指派了两个小太监跟着邵云朗一并回了“群鸭回”,帮他收拾东西。
眼见着要休年假,又出了丁鹭洋这桩事,各府也坐不住了,得消息早的,一早便派了人来接家里的孩子,又知道皇帝还未起驾回宫,生怕冲撞了圣驾,因而后山虽然人来人往,却也安静的很,只等着圣上一起驾,便各回各家。
邵云朗带着两个小太监穿过海晏湖,刚下了湖上回廊,便被一个双眼通红的女人给拦住了去路。
见她穿着三品官服,面容还有几分眼熟,邵云朗只思索了片刻,便拱手道:“丁大人,节哀顺变。”
这人是丁鹭洋的长姐,是朝中少有的几个女天干官员。
他客气,丁鹭浼却不领情,抬手便揪住了邵云朗的襟口,上了眉黛的眉毛紧蹙着,她咬牙问:“五殿下,是不是你害了我家洋儿?”
尽管对死者不敬,但邵云朗是真的想笑,他按捺住笑意,淡淡道:“不是。”
“那他也是因你而死。”丁鹭浼仍不放手,恨声道:“是有人,用他的死栽赃于你,但为何是我洋儿?因为你和他刚生了龃龉!”
邵云朗不言,他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看着这个悲伤的女人,半晌抬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丁大人,节哀。”衣襟扯出来,邵云朗退了一步,冷漠的看着她,“大人有时间纠缠我,不如冷静下来想想,究竟是谁用令弟一条命来陷害我,那位才是凶手。”
他说罢,绕过丁鹭浼,快步下了台阶,到了鸭子窝门口,他砰的一声反手关上了门,两个急急追来的小太监被关在门外,一时面面相觑,却也只敢小声叫着殿下。
邵云朗只当听不见,扶着门栓的手细微的发着抖,他胸腔内像是燃着一把无处宣泄的火,灼的他五内俱焚。
他恍然觉得这四肢像灌了铅,麻木沉重的不像是他身上的部件,落地便要生了根,再也不想挪动分毫。
不知这么站了多久,他才发觉头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有人站在他身后,叹道:“殿下。”
邵云朗回头,顾远筝双手将他那梨花纹的大氅撑在身前,就这么站在他身后,为他挡住了斜吹过来的风雪。
他嘴唇颤了一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
顾远筝将大氅披到他肩上,那上面犹带炭火的温度,应该是他一回来便备上的,暖意透过内里早就被冬雪打透的衣衫,熨贴着少年冻得僵直的背脊。
大氅分明没多沉,邵云朗的肩却垮了下来,他抿唇,唇角压下的弧度隐晦的透出一点委屈。
顾远筝给他系好带子,却也没放下手,而是又上前一步,圈住邵云朗的肩膀,将人按进怀里。
“操他娘的邵云霆。”邵云朗闷声骂:“狗逼玩意儿现在就下狠手,真哪天遇风化龙了,还不得把老子扔到湘州林子里去当野人喂蚊子。”
顾远筝哄小孩般拍了拍他的背,声音透过胸腔沉沉的响在邵云朗耳畔,“殿下,在一个天干怀里,就别提另一个天干了,我可要吃醋了。”
邵云朗抬手抱住顾远筝的腰,叹了口气,“爷今个是受打击了,顾美人,让爷靠一会儿,等爷缓过这口气有赏啊。”
冻僵的耳朵被顾远筝温热的颊侧蹭了蹭,美人轻笑:“求之不得。”
然而在邵云朗看不见的地方,那笑意却分毫未及眼底,两点黑眸反而如寒潭般轻覆了一层薄冰。
这次若不是邵云朗足够谨慎警觉,入林便一箭未发,那么这“杀人”的罪名说不好真的会扣在邵云朗头上。
丁鹭洋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而邵云朗也不是“寻常”皇子,丁家若是深究,邵云朗可能会落得个终身软禁的下场。
而顾远筝想的是,邵云霆此番没有得手,那么下次呢?暗箭伤人才最是难防。
埋在他颈窝的脑袋动了动,邵云朗抬头,轻咳了一声。
顾远筝放开他,装作没看见殿下红了的耳朵,神色如常的问:“陛下怎么说?”
仿佛从那个拥抱里汲取了力量,邵云朗心绪稍平,他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热气,淡然一笑,“罚我禁足景华宫。”
就算早知道结果不会好,顾远筝仍是一愣,随后眉宇间也带上了愠怒,两个字自唇齿间迸出,“荒唐!”
他上前一步,又要说什么,邵云朗抬手捂住他的嘴,“嘘……隔墙有耳,外面还有俩小太监,别多说,也不要为我求情,任何路子的求情都不要,我要你把自己摘出去,在这件事里干干净净的,让邵云霆看不见你。”
他凑近,声音放的极轻,呼出的气息拂过邵云朗耳畔,“这样,日后我若是出事,你便是我唯一的底牌。”
他是因为怕门外的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才站的极近,两人身量相仿,邵云朗压根没注意到,他这个姿势,顾远筝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后颈。
他说完便要退开,腰上却是一紧。
顾远筝又把他圈了回来,他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可是殿下,凭什么呢?”
“嗯?”邵云朗挑眉,故意装糊涂,“凭我日后能带你种番薯如何?”
“哦?”顾远筝意味深长的拖着声音,“日、后?”
邵云朗:“……”
他被这人给逗笑了,沉沉压在胸口的滞涩一扫而空,忍不住抬手捶了一下顾远筝,“你可真是伪君子啊顾远筝,耍起流氓比我这个纨绔还得心应手,让你爹听见还不打折你的腿。”
他那一下打的顾远筝一皱眉,险些咬了舌头,听见他笑,顾远筝眸中也浮现出笑意,本想就此放开他,却瞥见殿下冷的微微泛红的鼻尖,顿觉可怜可爱,便又不舍得放手了。
“还抱不够了是吗?”邵云朗拍了拍他,“行了,那俩宫人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顾远筝这才依言放开他,给邵云朗整了整蹭乱的鬓发,他叹道:“永远也抱不够,但我希望殿下下次投怀送抱是心甘情愿的,像今日这般用殿下委屈换来的亲近,我宁可没有。”
“啧,想什么呢?”邵云朗转身去开门,边走边说:“我委屈的时候也不是找个人就贴上去啊,这事儿得看脸。”
他脚步略做停顿,没回头,顾远筝却听出他语气里的迟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是给不起。”他蹭了蹭鼻子,“但现在你也看到了,邵云霆那狗逼盯着我呢,我不能拖你们顾家下水……”
顾远筝皱眉,心说总有办法的,又听邵云朗一击掌,愤愤道:
“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跨不过去我心里那道坎!”
“我这辈子就他娘的没想过,我会被!人!上!”
“你说我好好一个媳妇儿,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我媳妇儿?那么大一个媳妇儿呢?【两手比划】
顾公子:让殿下失望了,那么大没有,这么大还是有的。【两手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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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冬至这天,景华宫偏殿一棵枯死多年的红梅竟然又重新吐蕊,朱砂般的花朵半遮在霜雪下,红白相映煞是新鲜好看。
一只修长的手从窗子里探出,毫不怜惜的辣手摧花,折了一枝,拿去逗狼。
那狼崽子原本在拉扯邵云朗的衣摆,见有了新鲜玩意儿,便追着梅花枝打起转来,还没长成的小尾巴,狗儿一般晃了晃。
邵云朗看着好玩,伸出一根手指恶劣的弹在小狼脑壳上,把狼崽弹的哼唧一声翻倒在地。
他手欠的很,三番四次下,狼崽也恼了,稚嫩的喉咙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反而让邵云朗忍不住笑出声,他把小狼崽抱起来,搓了两下狼头。
“三十一啊三十一,把你抱回来还真是不错,不然爷这一个月可要憋死了。”邵云朗揉着狼耳朵,斜靠在软榻上问小太监阿陶:“这小崽子的半只鸡小厨房给剁了吗?”
阿陶年纪不大,比邵云朗还小两岁,闻言愁眉苦脸的小声道:“殿下啊,你要是真想养着这崽子,就该给它吃熟食啊,你总给它喂生食,它这野性便一直去不了,养在宫里别冲撞了哪位贵人。”
放在别的宫里,奴才们是万万不敢劝主子如何做事的,但端妃母子待下人极为宽厚,从不轻易惩处打骂,服侍的人便更多了些真心和胆识。
邵云朗摇头道:“就是要留着它的野性,等这小玩意儿再长大些,就让它回山里,这雍京城哪是它待的地方。”
“哦,殿下是养着解闷的。”阿陶又问:“殿下,这狼崽子为什么叫三十一啊?”
这次邵云朗却笑而不答了,把狼崽往头上一顶,笑着往门外去,“走啦三十一!爹带你去堆雪人!”
“成天做爹,你又做了哪个的爹?”
一道女声遥遥传进偏殿,邵云朗一听脸色就变了,赶忙将三十一从头上拿了下来,拎着狼崽原地转了一圈,余光看到软榻上搭着的雪白大氅,随手把三十一往里一塞。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三十一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可见殿下从小没少窝藏赃物。
那边遮风的棉布帘子被宫人挑起,端妃迈步进来,抬头看了眼头上还顶着狼毛的儿子,她也不揭破,哼笑一声:“我的好孙儿呢?不带出来给母妃瞧一瞧?”
“哪有孙儿,我瞎说的,和阿陶闹着玩呢!”邵云朗挪了一步,挡住端妃的视线,笑的又乖又甜,“母妃,您怎么到偏殿来了?儿子这儿就烧了两盆炭,您上里间坐,里间暖和!”
端妃顺着他的意思,往里间走了两步,阿陶憋着笑,眼见着他家殿下松了口气,正要跟上,那走在前面的娘娘却笑着回头,“你这么大了,为娘的不好再去你卧房,撞破什么少年心事可就不好了,我就坐外间。”
她说着,绕过邵云朗,提起裙摆坐到了软榻上,正是那雪色大氅旁边。
邵云朗:“……”
随行的小宫女跟着上前,从食盒里端出了两盅温热的鸡汤,又行礼后退下了。
那鸡汤用的是乌骨鸡,加了片老山参及各色山珍,端妃一掀盖子,鲜香顿时盈满偏殿,邵云朗眼见那雪色大氅抖了两下,赶紧大步走过去,端起鸡汤咕咚两口喝完。
“母妃,我喝完了!您……”
端妃点头,“哦,我还没喝完呢。”
她看着儿子被烫的眼泛泪花,故作惊讶道:“原来五殿下还吃熟鸡呢?本宫怎么听闻,殿下这一个月,日日向小厨房讨要生鸡,还以为我的儿要变成狼崽子了。”
“哪能呢。”邵云朗讪笑,“我要生鸡是为了……为了看看生鸡长什么样,日后要是落魄了,别连叫花鸡都不会做。”
“说的什么丧气话。”端妃瞪他,“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邵云朗只得坐下陪着。
端妃又喝了两口汤,便将瓷勺放下了,接过宫人递上来的丝绢擦了擦嘴,“今日冬至,我刚去给你说了几句好话,圣上解了你的禁足,想去哪撒欢便去吧。”
邵云朗愕然,和端妃如出一辙的眼睛眨了眨,“您给我讲情去了?”
端妃挥了挥手,侍候的人无声退去后,她才无奈的笑了笑,“我若不去,他还不知何时才能想起你,这事本就是我儿受了委屈,小五,过了腊八就好了,你成了年,来年便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这女人明明仍是容貌娇艳妩媚,便是说她二八年华,也有人信得,但眼神里却像是下着场终年不停的雪,看的人心凉。
邵云朗问:“那您呢?”
“我啊。”端妃前倾身体,隔着小案凑近儿子,掩口小声道:“我就好好吃,好好喝,好好睡,好好活着,等他死。”
她语气里没有恨,仿佛说的不是诅咒而是事实,的确也是如此,是人就都会死去,所谓的天子也不例外。
“我觉得也不用太久。”端妃笑了笑,“然后就可以去儿子的封地养老了。”
大昭没有后妃殉葬的礼制,能去子嗣的封地安养晚年,是后宫妃嫔们最好的归宿,至于没有子嗣的,便要在这宫墙之内虚度余生了。
邵云朗颔首,母子俩像是说了什么家常话,端妃神色如常的坐直了,话题一转,她摸起榻上雪色的大氅笑道:“这颜色漂亮,清淡素雅,十分有眼光,一看便不是你的。”
“啊?”邵云朗一怔,想到三十一还在大氅底下,顿时连连摆手:“母妃,那是我太学同窗借我的衣服,你看中也不行,不能拿走。”
“一看就是个漂亮精致的人儿。”端妃斜他一眼,“上次你还从我这儿拿了匹云罗织,也是送人家的?”
邵云朗硬着头皮说:“那是给他妹妹的。”
端妃满意的笑了,“这事儿做的漂亮,喜欢人家,便要待人家好,待人家家人好,要真心诚意的好,地坤这一辈子都不容易的,你要疼她。”
她说着,一抖大氅,“我看看这姑娘的身量……”
“娘!”邵云朗伸手。
他眼见着三十一从大氅里滚出来,肉球般在长绒地毯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汪”的一声停下,抬起蓝膜未褪的眼睛,和端妃大眼瞪小眼。
端妃笑道:“这便是我那一顿半只鸡的孙儿吗?别说,长得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人模狗样的五殿下捂住脸,“母妃,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我捡回来的狼崽。”
端妃拎起三十一,手法娴熟的撸了一把,闻言哼了一声,“可我是女子,狼崽我抱走了,你自行野去吧,晚上记得回来吃饺子。三十一,娘带你堆雪人去!”
邵云朗有气无力道:“您是奶奶,差辈了。”
……
解了禁,五殿下断不会还留在宫里,出了宫便直奔织金河去了,半个时辰后,他兜兜转转的绕进小巷,轻车熟路的站在了相府墙外那棵歪脖子树下。
殿下今日运气很是不错,才踩着树枝攀上墙头,便看见了要采的花。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顾远筝用枪。
那少年身量修长,雪银色的□□在他手中腾如游龙,挑、刺之间动作虽行云流水,枪上却隐含风雷之势。
邵云朗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诧异的发现这套枪法几乎没有什么花哨的虚招,千变万化间不变的是其上的凛然杀气,这是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招。
他看的一时出神,见顾远筝收了势,便忍不住笑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顾公子,好身段!”
顾远筝一早就看见了那专爬人墙的纨绔,看来他和小妹换了院子果然没错,如此便能守株待殿下了。
冬日里练功还是出了一头的汗,顾远筝撩起散落的额发,抬眸看着墙头跷着腿的少年,有些湿润的眼睫翕动两下,他好笑道:“我以为殿下会赞我枪法,却原来还是贪恋美色。”
邵云朗从墙头纵身越下,浅色眼瞳里盈满笑意,“枪法漂亮,人更漂亮啊,看的我手痒,想和你过几招。”
见他跃跃欲试,顾远筝无奈道:“一个月没见,殿下竟只想着切磋吗?”
“其他的打完再想。”邵云朗眸光狡黠,“若是你赢了,让我想什么,我便想什么。”
顾远筝笑了,“这可是殿下说的。”
这便是应战了。
邵云朗自一旁放置武器的架子上抽出一柄长刀,食指轻弹窄长刀身,那刀便震颤着长吟一声,这声音清越透澈,听的邵云朗眼前一亮。
顾远筝见他喜欢,便说:“殿下若是赢了,这把刀便送给殿下了。”
邵云朗回头,眉梢一扬,“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出口的同时,刀锋已至面门,邵云朗欺身向前,干净利落的送出一式“孤松揽月”。
刀乃是兵刃中霸主,刀锋未至其势先至,顾远筝却不退反进,一枪横扫,逼得邵云朗收势格挡。
邵云朗出来时穿了件霁色广袖的锦袍,这衣服就算是用刀也带出了一股飘逸之感,衣袂若流云在顾远筝身侧一荡,竟带出几分风流。
但其中难处只有邵云朗自己知道,这袖子实在是过于碍事了。
若是对上一般人倒也无碍,可顾远筝枪法精湛,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炷香的时间,顾远筝便发觉了他的破绽。
眼见要陷入劣势,邵云朗一个纵身跳出长-枪的攻击范围,甩手把那长刀扔回鞘中。
顾远筝一愣。
邵云朗笑道:“不打了,衣服不如你,兵刃也不如你,可一点也不公平,且待来日,再来请教。”
他这竟是要耍赖。
顾远筝哪里是个好骗的,见状轻笑一声,三两步上前,把要翻墙跑走的人给抓了回来,顺势将人按在了墙角。
“不得了。”邵云朗故作惊讶,“光天化日的,顾公子要做什么?”
“光天化日,殿下强入民宅,又是要做什么?”顾远筝笑着低头,轻声道:“殿下,愿赌便要服输。”
邵云朗挑眉,抬头迎上某人渐渐明亮的眸光,他笑的懒洋洋的,茶色眼瞳近看像只野性未驯的猫儿。
“那便愿赌服输。”邵云朗说:“我想你。”
他说完,一扯顾远筝的衣襟,有些莽撞的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加班还卡文,晋江还登不上,真是头大啊!
宝宝们,这一章算昨天的哦。
19.第 19 章
只是轻轻一碰,邵云朗便放开了顾远筝。
他确实很想顾远筝,邵云朗一向不屑于遮掩自己的心思,面对其他人也就罢了,在这个人眼前,他不必也带着面具。
亲上去的时候有些冲动,却也不后悔,而且……
“味道不错。”他懒懒抬眸,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点评道:“挺甜的。”
顾远筝笑了,要不是这人耳根和脖颈都红了一小片,他真的都要信了。
“殿下。”指尖轻轻摩挲过邵云朗的唇,瞳色深沉如打翻的墨迹,顾远筝低头,“这是殿下给的赏赐吗?未免太过敷衍……”
有白檀冷淡的气息萦绕在两人鼻息间,邵云朗眼睫一撩,勾唇笑道:“既然是赏赐,好坏你都受着就是了,还挑什么?”
指腹下的唇温热柔软,顾远筝很轻的笑了一声。
“殿下说的是……”他亲了亲邵云朗的唇角,“礼尚往来,在下也该还礼才是。”
他偏头轻柔的吻上邵云朗的唇,原本也只是轻轻触碰,但邵云朗骤然急促的气息浅浅的绕在唇畔,还有不甘示弱的回应都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他便更舍不得放开了,抬手按住邵云朗后颈,安抚小动物般摩挲了两下。
被他这么轻轻一触,邵云朗脊背一麻,也不知怎么的,牙关一紧,咬的顾远筝哼了一声。
尝到嘴里的血腥味,邵云朗赶紧推开顾远筝,两人本就吻的青涩紧张,哪成想还能见血,邵云朗一时间哭笑不得,捏着顾远筝的下巴去看他下唇。
“亲就亲了,动手动脚的干什么,遭报应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点了点那嫣红的唇瓣,“奇怪了,有点肿,没流血啊?我怎么尝到……”
他话还没说完,鼻间骤然一凉。
“殿下……”顾远筝眼底暗涌的情绪尚未平复,又添几分愕然,“你流鼻血了。”
邵云朗:“……”
淦!这也太丢人了!要命的老山参乌鸡汤!
五殿下生平初尝了风花雪月是何滋味,竟然以一管鼻血草草收尾,顿时尴尬的险些用脚趾挖个地道,就此爬出顾家。
对上顾远筝晕出笑意的眼睛……
不,他要爬出雍京!
眼见着邵云朗就要爬树逃跑,顾远筝强压住笑意,拉着邵云朗的手腕把人带回卧房处理那煞风景的鼻血。
邵云朗前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满面郁色的捏着鼻子,顾远筝用冷水浸过布巾后,贴在了他的额头上,用手帮他扶着。
殿下闷声道:“这鸡汤喝的,好像小爷急色鬼上身了一样。”
“殿下回宫后喝些清热消火的茶水……”顾远筝顿了顿,又笑着说:“我保证,明天醒来就忘了这件事。”
按着的那颗脑袋猛地抬头,邵云朗哼了一声,“快点忘了,明天我再来找你,重亲一次。”
顾远筝失笑道:“那明日我便恭候殿下了,还流血吗?”
“唔……好像止住了?”他说着抬起头。
顾远筝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见邵云朗鼻梁硬是被自己捏出了个红印,便放轻动作给他揉了揉,“不流血了,给你备了温水,殿下整理一下。”
邵云朗去里间洗了脸,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衣襟上有没有血迹,确认没蹭到衣服上,这才理好袖子准备出去,却听到外间传进来一道沉肃的男声。
“阿远,白日里洗漱,怎么还要了温水?去了两日太学,便如此娇贵了?”
邵云朗僵住。
隔着屏风,五殿下鬼鬼祟祟的探头看了一眼,正见一背影颀长挺拔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顾远筝在这人面前恭敬的垂着手听训,却在男人低头喝茶时,看了眼邵云朗的方向。
视线一对上,顾远筝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邵云朗也知道现在着实不是当面拜见顾相的好时机,哪有人第一次递拜帖就递到主人家后院的,看着实在更像被捉了奸。
他在此处进退维谷,顾相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还问着顾远筝,“屋里藏人了?怎么盯着屏风都能含情脉脉的?”
顾远筝还未想好应对之策,他爹已经起身走向了屏风。
幸而五殿下和顾远筝还算有些默契,辨出顾远筝说的是窗户,便一早翻了出去,溜之大吉了。
见内室没有人,顾远筝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若不是他爹突然来了,他本是打算就此让邵云朗认清两个人的关系的。
这下好了,猫儿尝到了腥,却没让他摸到肚皮,只能等下次了。
……
从相府翻墙出来,邵云朗又折回了织金河,打算在这里逛一圈,做出整天都在这里的假象,然后再回宫。
今日冬至,哪怕是平日里浪荡惯了的纨绔也有一大半被长辈拘在了家里,客人一少,长街便显出了几分冷清。
绕过街口那棵缭绕着香火的百年古柳,邵云朗脚步一顿,猛然发觉有些不对。
就算没有客人,但秦楼楚馆总该有些迎客声才对,但此时街上众人却行色匆匆,二楼也没有平日里揽客的莺声燕语。
转过街角,他便明白这是为何了。
披甲执锐的一队禁军正等在他离开的“墨月楼”之下,为首的将领一手扶剑,还在来回踱步,见到邵云朗后便是神色一松,大步上前拱手道:“臣姜沛,参见五殿下。”
“姜统领免礼。”邵云朗皱眉,“我不过出宫游玩半日,怎么还要劳动各位将军接我回宫吗?”
姜沛闻言只是恭敬的笑,“殿下,臣等也是才到这墨月楼,前来相迎也并无他意,只是陛下急召您回宫,有件要询问殿下。”
什么样的“要事”会出动禁军?便是特别紧急,派遣内侍便足够了,禁军出现在此处更像是要将他“羁押”回宫。
邵云朗先是垂眸仔细回想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都做了什么,却没得出个头绪,他这一个月都在景华宫禁足,今日刚被放出来,做的最混账的事,大概就是“偷香窃玉”。
思索无果,他也无法先想出应对之策,只得上了马车,等回了宫中再做打算。
谁知真等那写了“要事”的密折摔在他面前,邵云朗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拿着那道密折,手不可抑制的发抖,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网严严实实的缠缚住,被无数双手推搡着沉入冰封的湖,在挣扎时却又发觉自己的腿上还坠着块千钧重的石头。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庆安帝满目嫌恶,自他身体愈发虚弱以来,邵云朗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咆哮的这么有底气,“你从黑市重金收买地坤,又转送至青州诸多官员手上!邵云朗!你,想干什么?!”
承云殿上,那少年纵然是跪着,却仍挺直着背脊,他眉骨上还有一道奏折划出红痕,眉梢处已经见了血,细细的殷红滑下,竟像落了道血泪。
那张深邃俊美的脸却反而因此更添几分狠戾,邵云朗抬眸,眸中情绪翻涌如潮,他咬牙太过用力,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唇齿间漫出一股血腥气。
半晌,他和着血腥味吐出一句话:“我……儿臣确实从黑市买过八个地坤,这八人被歹人贩卖至雍京,儿臣便暗中将他们买下,遣送还乡,并无转送。”
“你还是做好事了?”庆安帝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他咳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冷笑,“那你说,歹人是何人?”
邵云朗阖眸,他知道便是说出邵云霆的名字,庆安帝也不会相信,毕竟那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子。
“贼首便在父皇左右。”邵云朗沉声道:“父皇可命刑部对那八人追查盘问,总能发掘出蛛丝马迹。”
“你当朕是蠢的?!”庆安帝一拍御案,喝道:“贺端,将那地坤带上来!朕今日便让这逆子死了这条贼心!”
贺端应了一声,小步细碎的踏进偏殿。
大殿上一时只余下庆安帝沉重的呼吸声,像一只年久失修的风箱。
殿外风声呼号,有女人哭诉哀求的声音隐隐入耳,邵云朗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那是端妃在殿外。
指甲刺进掌心,邵云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凭这密折上的一面之词,并不能给他定罪,他们能上折子陈情,身在青州的严耀也上折澄清,而黑市那边,若不是有十分把握,他也不会买出这八人。
说到底,这诬陷本就是子虚乌有,仓促间如何捏造证据?
但那随着贺端走出侧殿的男子,却让邵云朗一愣。
那人赫然是八名地坤之一,他畏畏缩缩的走进大殿,看到邵云朗后,便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人按理说是不认识邵云朗的,此时神色却十分诡异,似畏惧,又似愤恨,他眼神飘忽着,就是不敢对上那浅色的眼瞳。
他跪着向前膝行了两步,对庆安帝叩首道:“圣上,就是这位公子!是他在清梦楼仔细挑选了我们几人,将我们送到了青州。”
“是他!让我们八人仔细伺候那几位大人,搜集那几位大人的私事,待到来日征北将军起事时,以作……作要挟……”
邵云朗霍然抬眸,寒声道:“一派胡言!父皇,将军他……”
他转而对上庆安帝那双浑浊的眼睛,却蓦然捕捉到了其中近乎灼热的杀意。
他终于恍然大悟,对他这个父皇来说,证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庆安帝要的是严耀手中的兵权,要的是严耀的命。
而他那最得意的儿子邵云霆,今日终于将这把刀,递进了庆安帝手里。
20.第 20 章
严耀二十一岁封侯,直到那一年,英国公府才派人去青州让这位胡姬生的侯爷认祖归宗。
然后被严耀提着刀,用刀背把人抽出了侯府。
即便如此,严家仍逢人便说,严耀是他们英国公府庶出的儿子,庶出的儿子尚且如此优秀,那嫡子自然更好。
后来端妃被宣召入宫为妃,一时间人人都赞严侯爷好福气,只有严耀心知肚明,皇帝明白他不在意所谓的家族,所以才以他的亲妹为质。
如今,京中一纸罪诏发出,又是英国公府最先做出反应,说那严耀的生母是个秦楼楚馆里跳舞的胡姬,身份低贱,人尽可夫。严耀也未必就是英国公的子嗣,搞不好是哪里来的野种,和他们国公府该是没有半点关系。
各世家私下里提起严家这蛇鼠两端的行径皆是嗤之以鼻,但却也没人敢站出来替严耀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要收拢四境兵权,严耀是只鸡,皇帝要杀给其他镇守四境的将领看,以推行此前一直被武官们抵制的监军之策。
当下,征北将军是不是真的要反,已经没几个人在意真相如何了。
灰扑扑的信鸽落在窗棂上,顾远筝自它腿上的竹筒里取出一小卷纸,在烛焰上燎过。
派去青州的人才递回消息。
此前顾远筝一直觉得很奇怪,邵云霆虽说多疑,但邵云朗一直都在避其锋芒,太子这些年和郢王明争暗斗,怎么会突然调转矛头针对邵云朗?
除非是邵云霆突然意识到邵云朗对他也有威胁,或者说,有人有意引导他将视线放在了邵云朗身上。
有字迹自纸条上浮现。
“太子宠妾姬如玉,原为青州洪家养女,曾与洪家长子有过婚约,庆安二十年入太子府。”
至此,所有站在幕后的人终于走上了台前。
洪家为太子效力,以祭祀为由买卖地坤,这些地坤入京后,未必都换做了钱财,也有可能被邵云霆送给了要拉拢的官员。
洪家暴露后,太子不得不自断臂膀,抛下洪家以保全自己,姬如玉不敢恨邵云霆,只能去怨恨那揭露这一切的人,故而几次从中挑拨。
只是,太子府这边,又是如何得知邵云朗参与其中?难道仅仅是因为邵云朗那几日恰好在青州?
不对,是参与祭祀的人向太子府泄露了邵云朗的身份。
“叩叩——”
顾远筝睁开眼,低声道:“进。”
一人身披深色斗篷,闪身进了门,兜帽下一张娃娃脸满是愁绪,庄竟思怀里抱着只狼崽,他甚至来不及拍掉肩上的雪,便快步走过来,低声道:“端妃娘娘和五哥被幽禁在景华殿内,我废了一番力气才换了太监的衣服去见了他。”
顾远筝抬眸,“他如何?”
庄竟思神色落寞,“身体倒是没有大碍,精神总不会好到哪里去……顾公子,这是五哥让我带给你的信,明日五哥便要被转去刑部,我见不到他了,不过那边有沈锐打点,总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顾远筝颔首,“多谢你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对了,这狼叫三十一,我娘不会让我养着的,五哥让我一并交给你。”庄竟思把狼崽递给顾远筝,“现在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要是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帮一帮,那我怎么对得起他从小到大对我的回护。”
狼崽被顾远筝随手放到了桌案上,那巴掌大的纸张展开,他看着上面短短的一行字,轻声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总该有人尚存良知。”
庄竟思也探头去看,“西郊胡杨坊,小帽儿巷,宋排?最后这是个人名吗?”
“明日去了便知道了。”顾远筝将纸张收入袖中,“走吧,小郡王怎么回府?”
两人推门而出,院中梨树树影婆娑,这竟是在放了年假的太学,在上次他们吃咕咚锅的鸭子窝。
心大如庄竟思也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句物是人非,听顾远筝问他怎么回府,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小声道:“有人在山下等着的。”
“那便先别过了。”顾远筝拱手。
庄竟思提着灯走了,小院里便又安静下来,平日里总有两三少年会路过这小院,时常有笑语掠过墙头,如今正是年假,整座阑夕山便只闻雪落鸟鸣。
顾远筝踩着石桌将带来的纱灯挂上树枝,暖橙色的火光照亮小院,他垂眸,目光落在树根下。
那少年拿着锄头在这里埋了坛雪,说到了来年春时,用冬雪烹茶,也算附庸一回风雅。
然而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名加身,只怕来年春时,这坛雪等不到埋他的人。
门口的木牌挂了一层霜雪,顾远筝抬手将它擦拭干净,指尖仔细描摹过那三个字。
恋池群鸭回,释峤孤云纵*。
众人只道邵云朗轻狂,却不知道他自比孤云时的怅惘。
三十一在脚边哼哼唧唧,顾远筝垂下手,最后抬眼看了看这小院,随后抱起那小东西,转身走进夜色里。
……
门锁被打开,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邵云朗睁开眼,看向门口。
偏殿里还有一盆炭火,是宫人们偷偷塞进来的,不是惯常用的银丝炭,而是小太监们用的雪灰炭,邵云朗猜测,应当是这群小孩从自己领到的炭火中,一人拨出一些给他凑的。
锁打开,阿陶探头进来,小声道:“殿下,我把您那块玉佩送出去了,那看守正殿的禁军说给通融一炷香的时间,您去看看娘娘吧。”
邵云朗起身,阿陶给他掌灯引路,便絮絮叨叨的说:“殿下,娘娘那里有小千伺候,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景华宫灯火暗淡疏落,到了正殿门口,邵云朗脚步一顿。
夜空骤然明亮,未央宫的方向腾起数朵姹紫嫣红的焰火,那火树银花铺展了半个夜空,愈要燃尽前,便愈发红艳灿烂。
他差点忘了,冬至后三日,皇帝与民同乐,在未央宫燃放焰火,整个雍京的臣民便能一起观赏。
见他驻足观看烟花,阿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着急,却也没敢催促主子。
片刻后,邵云朗笑了,轻声道:“人人都爱花团锦簇啊……”
阿陶急道:“奴才不爱看!”
邵云朗回眸,阿陶伺候他这么多年,才发觉自家主子不笑时,竟是一张十分冷肃的脸,不仅不像个纨绔,甚至比他远远见过的太子,还要更有……
阿陶一时想不起那个词,邵云朗却收回了目光,拍了拍他的肩,推开正殿的门。
端妃寝殿内一切陈设如旧,刚入宫时她凭着美貌也曾深得皇帝喜爱,各类珍奇玩意儿都会先送到她这里,就算前两年她都没有子嗣,仍是盛宠不衰。
反而是有了邵云朗以后,才渐渐失了宠。
年幼时邵云朗总觉得这是他的过错,不然为什么他父皇不喜欢他?端妃就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等他长大一些就懂了。
邵云朗后来确实懂了。
他母妃最受宠爱那两年,是他舅舅在西南征战那两年,而后叛乱平息,皇帝自然不喜欢皇子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
如今他已经不会轻易将错处归咎于自身,这三天却还是忍不住想,若是他一开始就没有掺和那场祭祀,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事。
端妃正坐在妆镜前,透过不甚清晰的镜子看着走进来的儿子。
像是知道他怎么想,端妃淡淡道:“行了,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了,我这几天仔细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杀心呢?”
她将犀角梳递给邵云朗,示意他给自己梳头,又接着说:“想来想去啊,该是从他恩准我回青州陪你舅母生产,那会儿他就有意将罪名扣在你舅舅身上了,本就是欲加之罪,你再谨慎也没有用,不是这桩事,总有别的事等着。”
她乌黑的发丝间竟有了白发,邵云朗手腕一僵,小心的把那根头发扯断,藏进了袖子里。
“舅舅会有办法的。”他低声安慰母亲。
“没有你我,你舅舅大概会真的就地扯旗起事。”严月慈摇头叹息,她转身握住邵云朗的手,“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两件事要交代给你。”
这般交代后事般的语气让邵云朗一皱眉,只说:“等这场风波过去,你自己去办。”
“我还支使不动你了?”端妃娇嗔着瞪了儿子一眼,“你只好好听着就是了。”
“第一件事,若你舅舅为了保全我们母子,而选择认下谋反的污名,势必会牵连侯府上下,但他定然会设法将灵绪送出侯府,日后无论你境况如何,一定要找到你弟弟。”
严灵绪是严耀的独子,是个天干,如今才半岁大。
邵云朗喉咙一哽,他强自压下满心悲凉,神色凝重的点头。
“这第二桩事,我思来想去,你还是该知道。”端妃停顿半晌,似在思量该如何开口。
片刻后,她才说:“你知道地坤这一辈子不容易,天干能和多个地坤结契,但地坤一旦结契,一生便只能钟爱一人,从我被迫与皇帝结契之后,我便想着,我绝不能生一个地坤,皇家身份的地坤,也只不过是个尊贵一些的物件罢了,左右逃不过和亲的下场。但命这东西,往往是你怕什么,它就给你送来什么。”
邵云朗面露迷惑,他从小到大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难道他母妃是说他有个地坤兄弟,也流落在外?
但端妃却定定的看着他。
门外,阿陶已经在催促了,端妃便直接说道:“小五,你幼时出宫修养,便是因为你要分化成地坤了,而你舅母手中有一味密药,能让你的分化停滞,从此以泽兑的身份长大。”
邵云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的晕头转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摇头道:“现在说这个……”
端妃打断他道:“还是该说出来,否则我……便没人知晓这个秘密了。这件事后来我每每想起来,总觉得不该替你做出决定,只是这药的解法太过刁钻,后悔也来不及了。”
邵云朗也并不很想知道。
端妃说:“你需得找到一个与你契合度极高的天干,再与他……咳,日久天长便可解毒,但信引相契合的人又哪里是好找的,有的人一生也遇不到。”
她前几句话说的闪烁其词,邵云朗却背脊一僵。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某个人。
某个中了药之后,偏说他身上有酒香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法就是,日久天长就日回来了_(:з”∠)_
*《人日城南登高》韩愈
21.第 21 章
临别前,宫女小千偷偷送进来一盘饺子。
端妃扭头悄悄擦掉眼角的湿润,抬手招呼邵云朗,“过来,咱娘俩把冬至那天的饺子补上。”
如今这种形势,邵云朗也顾不上自己到底是个地坤还是个什么,他顺着端妃的意坐下,强塞了两个饺子。
这饺子有些冷了,面皮硬,里面的菜也不新鲜,邵云朗被噎住,半晌,他把那饺子咽下去,连带着满心的茫然凄苦一起吞进肚子里。
他抓住端妃的手腕,眸底一片沉翻涌的血色,语气却愈发坚定。
“娘,有人会帮我。邵云霆他杀不了我,只要他没能要了我的命,我便终有一日会回到这雍京城,你要看着我……坐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上。”
端妃红了眼眶,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我不好,我叫你不要争,却还是等来了今天,早知道就该和邵云霆那小崽子斗上一斗,我儿比他强上百倍。”
邵云朗还想说什么,阿陶在外轻声道:“殿下,娘娘,轮值的人都要来了。”
邵云朗起身,低声道:“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
清晨的小帽儿巷还被薄雾笼罩着,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却比住在树上的鸟起的更早,他们要在这雍京城里觅食儿,可比那有富贵善人怜悯的鸟儿难上太多。
三教九流挤在一处,光着脚打着赤膊的小孩子嬉闹跑过,阁楼上有暗娼挂出花布招揽生意,一条弄堂里挨挨挤挤的塞了十几户人家。
顾远筝就算换了粗布麻衣,站在这巷子口仍是惹眼,但他没想到,因为这份惹眼,他要找的人先主动找上了他。
有个挑货的大叔笑呵呵的向他走过来,到了近前和善的笑着问:“小哥,买些小玩意儿送姑娘吗?”
顾远筝想了想,垂眸在他的担子里扫了一圈,拿出一个泥塑。
那是只憨头憨脑的狼崽,和现在家里那条每到夜里就嘤嘤嘤的三十一很像,顾远筝拿着狼崽,给那人五枚铜板。
挑担郎笑道:“小哥给的多了,这东西一个铜板你还能再挑三个嘞!”
顾远筝却道:“我还能给的更多,与你打听个人,你认识宋排吗?”
挑货郎脸上笑意深了些,他将顾远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目光着意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逗留了片刻,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公子,你是五爷的朋友吗?”
顾远筝不动声色,“我认识的人里,家中行五的有几个,又怎知你说的五爷与我家五爷是不是同一人?”
男人笑了笑,伸手比量一下,“五爷比您还要矮半个头,相貌倒是同您一般,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眉眼瞧着比中原人生的更漂亮几分,腊八的生辰。”
倒是样样能和邵云朗对上,顾远筝信了七分,跟着挑货郎往巷子深处走去,地方是越绕越偏,顾远筝却也没有迟疑。
早在这男人挑着担子过来,他便看出,这人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且看他走路时的步态,大概曾是行伍之人。
宋排……大昭行伍之中,常把十人一队的伍长叫做排头。
到了一处院落,挑货郎停下了脚步,这西郊房挨房,门对门,能有这么处小院属实稀罕,纵然这小院院墙不足一人高,也足以显示它的特殊。
挑担郎推开院门,低声道了句“请”。
顾远筝抬眼望向他,眸光沉静,“宋先生,你先请吧。”
被这少年一语道破身份,宋排有些诧异,他又一次上下打量顾远筝,笑道:“五爷的朋友果然也是如他一般的少年俊杰,公子,还请进来说话。”
他将顾远筝带进屋里,小屋里或坐或站,还有五六个人。
门一合上,那几人一同抬眸看向顾远筝,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老宋,这是五爷的人吧?看模样和气度就和他像一家的。”
宋排给顾远筝倒了水,没回那人的话,而是收敛了笑意,这男人小心翼翼的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您是个天干?和五爷是什么关系?”
顾远筝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在下姓顾,他是我的心上人。”
“啊……”宋排点头,“顾公子,你眼前这几个人,在这西郊和黑市上,都是说得上话的人,我们都受过五爷恩惠,你只要说如何搭救他,便是肝脑涂地,我宋排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先前那汉子凑上来,“俺也是!听书生说,那八个贱人还写了联名的诉状,真是良心都喂了狗!顾爷,你说说,咱们怎么给五爷洗刷了这罪名?”
顾远筝沉吟片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小帽儿巷,都有谁受过他的恩?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书生打扮的人说:“顾公子,不瞒你说,受恩的人多,但能站出来的人却少,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像我们六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顾远筝也不意外,点头道:“将这些事整理成书信,送到京兆府,务必求实,不必添油加醋。递诉状的事,我安排人去做。”
书生又问:“何时送去京兆府?”
顾远筝道:“赐死严侯爷的消息抵京之后。”
他见宋排面露犹疑之色,便问:“有什么疑虑当下便问了吧。”
宋排迟疑道:“顾爷,我等也是才知道五爷身份不久,咳,是他这几日不上织金河给我们递官家消息,加上征北将军造反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我们几个一合计,才猜出来他竟是……”
“那位的儿子。”宋排手指向上点了两下,“但这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真能杀了五爷不成?”
虎毒不食子。
顾远筝看着杯里浮沉的茶叶,只轻笑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来,这笑里满是讥讽之意。
“信先写着,待到刑部发了告示,诸位便会知晓,到底是虎毒,还是人心更毒。”
送走了顾远筝,那莽汉用蒲扇大的手挠了挠头,小声问书生:“都给我弄糊涂了,写这干嘛?不是该帮五爷把话说清楚吗?”
“你能说清楚的话,五爷自己说不清?”书生斜了他一眼,一展扇子摇晃起来,扇面上一个草书的“骗”字,分明是邵云朗的笔迹。
见众人都看过来,书生才心满意足的解释:“不是说不清,是有人不想听清,人家不想听,你却偏要说,岂不是要惹人生气,所以我们便说些那位爱听的。”
“所以说击鼓陈情,却不是鸣冤,我猜这小顾公子的人,上了公堂一定会说,是那老子教子有方,儿子才会多行善事,多夸那位几句,夸的他拉不下脸去杀人,再来人说上一句‘功过相抵’,如此,才能给五爷搏得一线生机。”
壮汉恍然大悟,却又惊讶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家竟也有这么多的腌臜事,都不如他家婆娘和崽子省心,半晌才喃喃骂道:“他娘的,俺要是生在那金殿里,几个脑袋够玩的啊?”
……
又是一场大雪,监牢里气温直降。
鹅毛大的雪片被翻卷进牢房里,落在少年优越的鼻梁上,将融未融之际,那双浅色的眼睛睁开了,苍白的指尖将那点水拭去。
牢房阴湿,幸而沈锐知会过狱卒,将他这里的稻草换了新的,又加了厚,还差人送来了几床棉被,这半个月也不至于太难捱。
邵云朗身体底子好,只是消瘦了一些,却没生病,他到底是皇子,就算有风声说皇上动了杀心,也没有狱卒敢怠慢他,对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物来说,龙困浅滩,那也是龙,一朝腾云再起,动动爪子就能要他们的命。
给邵云朗安排的牢房,离狱卒当值的角房最近,燃着的炭火也被刻意挪到了角房门口,一老一少两个狱卒正对坐着喝酒,下酒的就是一碟花生米。
小狱卒时不时就往牢房里张望一眼,被老狱卒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看看看!看什么呢?仔细你的眼睛!”
小狱卒憨厚的笑了笑,小声说:“王哥,这五殿下真俊啊!这世间竟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这要是哪个小坤儿跟了他,做梦还不笑出声来。”
姓王的狱卒瞪了他一眼,“小地坤光看脸的?跟了他……哼!”
他在心里补了后半句,跟他一起入土吗?图个漂亮棺材不成?
小狱卒摇头叹道:“这小殿下到现在精气神倒是还不错,是个有胆识的,就是那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一天比一天叫人害怕啊,我给他送饭都不太敢看他了。”
长廊处锁链哗啦一声,有人又来了。
老王一听来人脚步轻盈,没有脚镣的动静,便知是有人来探监,立刻笑脸相迎。
沈锐给了赏银,老王便点头哈腰的放沈锐进了牢房,然后把两人一同锁进了牢房里。
沈锐没时间寒暄,开门见山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邵云朗稍稍坐直了些,他咳了两声,“先说好的。”
“今日京兆府,有人为你击鼓陈情,厚厚的一摞信,京兆尹赵大人足足看了一个半时辰,昨日雍京大雪,那么冷的天,那群百姓就在外面跪着,赶也赶不走,等赵大人出来,他们才高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沈锐说到这里,神色复杂的抬眼,“我爹派人去查了几件事,都是真的,你……我以为你以前……”
邵云朗裹紧身上的被子,又倚靠回墙边,他有些倦怠的闭上眼,“举手之劳,做些小事罢了。”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确实都是小事,无论是打了纨绔让他不敢强抢民女,还是随手赏些碎银让老人家买炭过冬,亦或是给退伍回家的残疾老兵送两包药材……
但对那些生活在西郊的人来说,却足以改变他们的一生。
沈锐还想说什么,邵云朗又咳了一声,低声道:“多谢你,快回去吧,小心你爹请家法收拾你。”
“我爹才不会,他也说……”沈锐自觉险些失言,便换了话题,“那坏消息……”
他听闻这消息都觉得愤恨难当,面对邵云朗,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邵云朗睁开眼,恰逢有雪落在他眼睫上,那一瞬间,沈锐不知是雪,还是这位殿下湿了眼眶。
“我知道。”邵云朗低声说:“我舅舅死了。”
……
顾远筝一手拭去梅瓣上的雪水,动作轻的仿佛在给谁拭去一滴泪,他身后,一农人打扮的男子低声汇报今日情形。
“小人击鼓后,来的人便愈发的多,他们都在外面跪着,这一跪,京兆尹坐不住了,这才把信件送去了刑部……大公子,您找的人真不错,雪那么大,他们动也未动,一直等到了禁军宣旨,说从轻处罚五殿下,这才各自散去。”
顾远筝收回手,黑眸沉静,“我确实找了人,但我的人,还没来得及赶去。”
闻言,那男子愣住了,“那……那跪在外面那些人?”
顾远筝没答,只抬头看向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京兆府前的消息也如雪花般飞入京中各府,一时间各方人马各有反应,三皇子郢王大笑三声,赞他这三弟好本事,同时还派人去了云角胡同请戏班子,就唱那民间小调《傅五郎洗冤》。
他这边吹吹打打,太子府里却一片安静,有眼色的都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干活时手脚都轻了几分。
饶是如此,书房里仍是迸出一声尖叫。
余温尚存的参汤被泼到侍女脸上,邵云霆暴怒着拂落案上的东西,上好的墨玉砚台就这么砸碎在姬如玉脚边,她也被吓了一跳,眸光闪了闪,便低头小声叫道:“殿下……”
邵云霆见是她,脸色缓和了几分,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奴家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闻有人在说京兆府那边跪了好多人。”姬如玉小步挪进去,轻抚邵云霆背脊,又问:“奴家孤陋寡闻,却不知是何人如此得民心?”
邵云霆笑了,这笑意森寒,像条歹毒的蛇。
“得民心啊……”他眯起眼睛,“五弟确实很得民心,本宫得到消息,父皇不会杀他了,而是贬为庶人,流放西南。”
他侧头看姬如玉,看清他表情的一刹,姬如玉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要祝我弟弟,一路顺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停电了没写完!上班摸鱼修修改改到了现在才改好,等回家再给宝们写一章,么么么~
带个预收,被疯狗太子气到的宝宝们可以看看哦,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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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大佬他又甜又软》
陶苒是棵妖精,没错,不是一只妖精,他论棵的。
伪装人类时,陶影帝爱岗敬业,热心公益,唯一能被黑粉攻击的点就是:
他每年六到七月都要去度假,出道以来雷打不动,据说影帝其实早就隐婚生子,这是去陪孩子过暑假。
影帝:谢邀!孩子已脱销!自花授粉不想要对象!只想找块土,好好补一补!
作为一棵活了两千年的樱桃树,陶苒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除了每年摘果都如同身体被掏空,要变回原型扎进土里好好修养。
这次的假期有些不同。
他发现一块格外肥沃的土地!
陶苒擦了擦口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头扎进土里,然后他看到了……
两根!
陶苒:妈妈!我大受震撼!
后来,其他妖怪就再也收不到陶苒寄来的樱桃了,上门去问,开门的却是个一脸不耐烦,头上长角的长发男人。
玄翊眯起金色竖瞳,冷笑一声:“樱桃?没有,已经被、吃、光了!”
陶苒:QAQ
还有狗仔在影帝的后院看到个神秘男人。
这男人拍着一棵水灵灵的小樱桃树,冷声道:“太热的话就抱我,我是冷血动物。”
树叶哗啦啦的响,打咩打咩,还是热!变成小树最消暑!
男人指尖摩挲树干,又问:“还是你想让我也变回原身,盘你身上?”
陶苒:……
第二天娱乐头条:
震惊!影帝陶苒神秘男友正面照曝光,疑似智力障碍人士!竟在庭院里对树说话!!
被智障的玄翊冷笑一声,扛起某影帝踢开卧室的门。
封印千年醒来就破产的穷鬼恶龙攻×怂萌但能打的土豪樱桃树受
22.第 22 章【倒v开始】
离京前一夜, 庄竟思跑来刑部给邵云朗践行,沈锐把人带进来,黑着张脸给他俩守门。
庄竟思左手一只?食盒, 右手一只?小包裹, 穿着雪白的大氅, 小兔子一样蹲在赃物的杂草上,把食盒里的腊八粥给邵云朗拿了出?来。
他眼睛也红的像只?兔子, 哽咽着说?:“哥, 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还带了长寿面, 你吃一点吧。”
邵云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一会儿吃,送完东西就回去吧, 别?弄脏了衣服。”
庄竟思觉得邵云朗似乎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能用力蹭了蹭眼睛,摇头道:“哥, 等这件事过去,我?娘和我?爹都会替你说?情的, 你很快就能回来的。”
但庄竟思自己也知道,他娘其实早就有和邵云朗撇清关系的意向了, 更是勒令他不许来看邵云朗,他是偷跑出?来的。
可他还是想?给邵云朗一些希望, 让邵云朗能怀抱着这点微末的希望走得更远一些。
“别?劳动姑姑和姑父了。”邵云朗笑?了笑?,“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庄竟思看着那双浅茶色的眼瞳,一瞬间?竟觉得他哥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嘴一扁,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沈锐看得心疼,却又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只?低声道:“庄小郡王,您就别?撒金豆了成吗?有话快说?!”
这话竟也有效,庄竟思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包裹,“哥,这里有冬衣,是沈锐新做的,我?的你穿会小,还有一些银票和干粮……”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邵云朗垂眸听着,神色始终淡淡的。
等庄竟思走出?牢门,再?次依依不舍的回眸时,他才恍然意识到,邵云朗哪里古怪。
遭逢这么大的变故,常人就算不泪流满面,也该面露悲怆,可邵云朗却神色平静,眼里像蒙着一层霜,雾蒙蒙的,让人看不透。
庄竟思咬唇,更担心了。
两人出?了刑部大牢,外面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邵云朗现下?如何?了,为首的宇文涟更是急得跳脚,恨不能化作飞蛾钻进去一探究竟。
这些少年都是太学?里的同窗。
沈锐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回头一看庄竟思抻着脖子左顾右盼,便疑惑的问:“你找谁?”
庄竟思小声道:“顾远筝呢?以前他俩装不熟也就算了,今日过后五哥就去西南了,他也不来相送吗?”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中听。”沈锐回道:“顾远筝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是他保下?了五殿下?的命。他是个天干,又是丞相之子,日后入仕大有可为,不像宇文涟他们,多数是要去边疆的,他没来,怕是要和五殿下?撇清关系了。”
庄竟思叹了口气,也没反驳。
腊月初九,五个流放的犯人被刑部移交给了京兆府的解差,初十出?了雍京的地界,到了常州,便又换了一批押送的人。
邵云朗和另外几人坐在驿站的角落里,看着两批人交接,那几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的垂下?头,活动了一下?脚镣,那生铁冰冷,扣在脚踝上便不能好好穿靴子,一行几个犯人脚上除了脚镣磨出?来的伤口,还生了些冻疮,就这么走到西南,脚脖子都会烂掉。
邵云朗把沈锐那件棉衣抠了个洞,塞进了脚镣和皮肉之间?的缝隙里。
他不能让自己成一个废人,他还要靠着这双手脚,靠着他舅舅教的东西,一步一步爬回雍京。
走了一天的路,解差们喝着温酒,吃着小菜,邵云朗和另几人在啃冷硬的馍,那几个解差看着邵云朗吃了一整个那石头样的东西,还忍不住有些诧异。
有一人忍不住笑?道:“真能吃下?去啊,原也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唉?你现在是个庶人,也不能用皇家的姓氏了,我?们怎么叫你?”
“云五。”邵云朗说?。
那少年的眼睛隐在乱发之后,透出?凶戾的寒光,解差一辈子押了多少穷凶极恶之徒,竟也被这眼神镇住了。
直到被他同伴拉了一把,他才回神,啐了声晦气。
入了夜,邵云朗和另几名犯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
他知道邵云霆没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这位太子殿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豺,不杀死猎物他轻易不会罢休。
所以邵云朗这几日从未真正的合眼过,但今日不知为何?,却总觉得疲惫异常,眼皮上下?打架。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那麻木的疼痛感?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黑暗中,有几人凑过来,用钥匙打开了邵云朗和其他人连在一处的脚镣,两人抬着邵云朗往外走,另一人在屋里搓了搓手,有些急迫的说?:“快着点!老子也想?尝尝皇子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拉着邵云朗腿的人邪笑?道:“上头说?弄死他,要不先弄死你再?来玩。”
“去你娘的!老子玩热乎的,快点回来替我?!”
这两人将邵云朗带出?了驿站,一直但驿站东侧的树林,才将人放下?来。
领头的那个嘿嘿笑?着伸手去扯邵云朗的衣襟,借着月光看清少年惊艳俊美的一张脸,一时嘴咧的更大了。
随即,他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茶色眼瞳。
那眼里是他下?午便看过一次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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