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五四 把我当成她的替身吧。
如果不是有吞魔佐证, 宁琅只道是穿越了一遭,而不是被东朔拉进了他的域。
只怪周围的一切皆太熟悉了, 和宁琅记忆里的画面场景一模一样。
也该是一样的,毕竟当时东朔也在。
宁琅是真的没想到东朔的域竟是这般模样。无边黑暗,抑或是白草黄沙的荒芜之景也比这来得好。
可皆不是,而是最终一战的那一日,她和魔尊大战的战场,周遭尽是死掉的人或妖魔,站着的人只他们二人。
赤地千里。
悲壮苍凉。
看着东朔,宁琅就想:他是真的困在那一天里,走不出来了。
她越想越难受, 心口如被压上了一块大石, 不想被负面情绪支配, 便故作轻松地说:“你怕不是真的爱上我了?把我藏在这里, 不想让人看见。”
这句话轻易触到了东朔的底线,战斗神经一被挑动, 两人几乎是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跟着打了起来。
但没打多久就停了。
是东朔先收了手。
毕竟眼下在他的域中, 本就身处劣势的宁琅更加逃无可逃, 哪怕走到哪里去, 甚至跟尸体装兄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能任他搓圆捏扁。
可真到了生死关头,每每宁琅准备要使出必杀技苟命了, 便是先看到东朔人格分裂般地自我挣扎。
宁琅:“你……不会为了逃避现实,真的分裂出另一个人格了吧?”
东朔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不过意思是很明确地在否定她的话。
他的人格是完整的,只有一个,可眼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上,搞不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问题不在他,一定出在眼前女修的身上。
但他也不想把问题搞清楚了,要弄明白,势必要再问眼前女修,可一问女修,得到的全是些听了就想打人的答案。
他杀不了她。
只能让她滚远点了。
于是摆出张恶人的脸,能把修士吓哭——是真的能吓哭的那种,警告宁琅:“不要再对我笑,也不要再讨我喜欢。”
宁琅被他这句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
也感觉自己调侃他上瘾了,这种每调戏他一次就能迎来一次暴击的感觉实在太妙了。
她不肯收敛,当个老实人,愈发放肆,连眉眼间都充满了揶揄之意,像是在调侃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
宁琅:“怎么就不可以笑了?想被你喜欢也有错吗?”
又挑眉反问:“你是在威胁我吗?你连杀都杀不了我,要怎么样才能威胁我呢?”
宁琅每说一句,东朔持剑右手上的青筋便更显一分,直到最后,青筋彻底暴起,似下一秒就要把她杀之而后快。
但他确实杀不了她。
气得要死,却只能忍气吞声,强压住魔性,尽量以理智的声音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我的心里有人了。”
宁琅:“多我一个,不多。”
“只能有她。”
听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宁琅心里生起异样情绪。
那情绪说不仔细,像是心被触了下,一瞬心动,之后就再难回到平常了,像是在飘着的,下不来,嘴里还含了蜜,从喉管一路向下,沁入心脾。
明明是她在打趣调侃他,现在却被倒将一军,反客为主。
宁琅咽下一口唾沫,企图抢回主动权:“不要那么固执嘛。天地之大,又不是非爱她一个不可。”
停了下,宁琅望向东朔,又说了一句。
“不是我也好,试着爱爱别人吧。”
老实说,这种撺掇自己心上人另寻新欢的感觉,很微妙。
把爱人拱手相让的滋味五味陈杂,也有点不愿意,可宁琅想,要是他能爱上别人,能有一个人牵着他从这一日里走出来,也未尝不好。起码他能不必这么痛苦,被永远困在了这一天里。
说这话时,宁琅已经做好被打的思想准备了。
甚至早早运起了灵力,想好了逃命路线,就是以防东朔一霎大发魔威,一招瞬灭了她。
不料准备都白做了。
没有恶斗,有的只是心上人的泪水。
东朔平日是不敢去想宁琅的。
仅仅是记起她的音容笑貌,他都觉得要窒息,心脏形如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捏住,周身的血液凝住了一般,不会流动了,痛感难以言喻,只想把心脏挖出来解痛来得好。
可哪怕是这般痛了,东朔还是时不时地会想一想她。
因为他太想她了。
实在太想她了。
即使是宁琅修无情道的那些年,她每每总是冷脸对他,嘴里也说不出好听的话,但只要能见到她,他已是甘之如饴,假装只活在记忆里的人从未死去,依然活在现世。
但眼前的女修一直奋力把他拽回现实。
他不想回到现实。
现实里没有他的阿宁。
想到这里,熟悉的疼痛感第无数次地排山倒海而来,将他击溃。
东朔不是个脆弱的人,现下却觉得再也无法承受,想解开域,逃到外面的世界,逃离她消失的这一天,逃开眼前没办法弄死,却一次又一次在提醒他已痛失所爱的女修。
当域陡然解开,宁琅愕然。
域外已不是最初的地方,没有了来讨伐大魔头的修界众人,不知是哪。
见东朔转身要走,她立刻跟上,拽住他的手臂。东朔忘了防备,毫无抵触的零反应让宁琅有点意外。
“东朔……?”
更意外的在后边。
把人拽回来后,宁琅看到他哭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哭。
上一回只道是美人落泪,宁琅还生出了些不太应该的旖旎心思。这一次,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懊悔。
他看上去太过于绝望了,悲痛到了极点。
卸下了防备,语气像是在求人。
仿佛只要能实现他的愿望,他什么都能做,哪怕是跪下来,放下所有傲骨,以最卑微的姿态,做不入眼的事,都无所谓。
“我只要她。”
“我只爱她。”
“我只想她回来。”
他只是想她回来。
他没有别的心愿了。
仅仅是这一个而已。
见东朔这副模样,宁琅也变得很难受。
她的心软了下来。
慢慢松开了抓住东朔手臂的手,冒着被杀死的风险,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肩膀,手轻拍他的后心口,轻声安抚。
“别哭了。”
“我不逼你爱别人了。她就她吧,吊死在一棵树上算了。”
明明是安抚的话语,意外起了反效果。
当东朔反应过来这个老是大言不惭说着自己是他的心上人的女修正趁虚而入,立刻推开人,手顺势想捏住她的脖子,直接扭断。
没想到势是顺了,却没有顺到脖子那儿去,而是更上一点,直接抚上了她的脸侧,像是爱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东朔直接就懵了。
宁琅也有点懵。
但反应比他要快。
“这么震惊干什么?”
“都告诉你好多遍了,你心上人她已经回来了。”
然后王婆卖瓜:“没错,就是我。”
“你不是。”东朔怔怔摇头,“你……不是她。”
“她已经死了。”
东朔说“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宁琅觉得死的人不止是她,他的心也跟着一块死了。
难受得她就像把他的心给救活,于是一句:“那就把我当成她的替身,假装我是吧。”
活是活了。
一并死灰复燃的还有东朔的魔性,对她的愤怒。
东朔:“阿宁就是阿宁,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做她的替身,我也不允许。”
于是乎,两人又打了起来。
……
自经历“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小孩一样”的传奇事件,两人的相处模式变得有些怪异。
只要宁琅放出狠话,主要是那种调戏人的“狠话”,东朔气上心头,一言不合就开打,说杀就杀,往死里杀的那种,但也有平心静气相处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
前往云霄阁的路上,刚为了云霄阁上下和东朔恶战一场的宁琅正围着团烧得热烈的柴火,坐在上一秒还不死不休的死敌对面,把野鸡烤得啪滋啪滋响。
大魔头不需要进食,吃人肉喝人血就够了。
可她修炼狂魔不行,道行还不够深,要吃饭的。
于是自顾自地在东朔休息的地方生了一团火,三言两语逼得东朔为她掐了水咒,把猎来的野鸡清理干净,分尸,架在火上炙烤。
东朔不光没走,掐了水咒洗野鸡,使了风诀控制火势,一介大魔头沦落成工具人,还一个劲儿地盯着狗皮膏药牌的女修,默了许久,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一句话抛出来。
“你和阿宁……究竟是何关系?”
宁琅:我就是你口中的阿宁本宁。
但没用的,东朔不会信的。
这一路上,为了帮第四界的东朔走出痛失所爱的痛苦,宁琅用尽各种手段自证,甚至连两人间的私密事情都搬出来了,但东朔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信。
宁琅知道,这就跟“明明她的脸就是东朔脑海中阿宁的那张脸”,可他硬是认不出她是同一个缘由——是天道在背后作梗。
不过想想也明白了。
要是东朔真认出了她,道是他的阿宁回来了,只怕也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情,第四界的发展将转向一个未知的境地。
猜是天道作祟,宁琅也不再多费口舌。
她咧出一个假笑,说:“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宁琅无奈地唉了一声,接着道:“我是她的朋友,我们一起在野外求生,烤鸡是我教她的,所以你可能会觉得眼熟。”
东朔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宁琅:哦哦哦哦你个大魔头。天天喊着要叫心上人,结果心上人到跟前了,反而不肯认,硬生生被逼成了心上人的朋友。
但有了“朋友”一说后,反而打开了局面。
“我的这个姐们,和我一样。”为了套近乎,就从不存在的朋友上升到不存在的姐们了。
一边大口撕咬鸡锤,宁琅一边擦擦眼角,像是回忆起故人有些伤感,“我们都是天赋贫瘠之人,那段野外求生的日子,她天天和我炫耀说自己有一个如何如何优秀优秀的道侣,天赋如何如何好。我那时就叫一个羡慕啊。”
“那时就想着,要是自己能有这么棒的道侣该有多好。实在没有的话,能求教一下姐们的道侣有关于修道的事也是极好的。”
然后宁琅停了下来,等东朔自己意会。
他果然不负重望,马上意会:“既然你跟阿宁是朋友,若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那我定鼎力相助。”
“此言……当真?”
“你只管问罢。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琅没有因为一个顺利的开局而放松警惕,毕竟她接下来要求教的是对付他本人的办法,将心比心一番,要是别人这么问她,别说知无不言了,她能给的只有一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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