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一 来多少,她杀多少。
傀儡阵中的最后一场戏, 是卓真逃离了兀臬山的禁地,回到了江州之后的事情。
在他被苦情魔缠身、困在隐门的这些时日里, 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了,他曾经的妻子改名换姓,如愿以偿地和弟弟结了婚,还生了孩子。
看到一家三口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的画面,多余得可笑的卓真一瞬就崩溃了。
苦情魔抓住了机会,乘虚而入,让他彻底成了魔,控制了卓府,又鲸吞蚕食把控了全城, 设下两重阵法, 等他们落入陷阱。
崩溃的人不仅一个卓真。
当体会到妻子改嫁弟弟, 他们还有了爱的结晶的经历, 东朔也快疯了。
他贯彻了对宁琅的诺言,没有成魔, 以人躯抑制身体里如海涛大浪翻涌的魔性,受了不轻的内伤。
看见本来英姿飒爽的东朔被折磨成气咽声丝的虚弱模样, 宁琅霎时气短胸闷, 也一瞬间全部都懂了。
苦情魔根本没有把她、其他人放在眼里, 从始至终,他针对的、集火的人都是东朔。
苦情魔对她设下幻境是为了让她认清东朔真面目,和她反目成仇,伙同她一起杀他。
遍布全城的苦情阵是为了埋下引子, 唤醒东朔的心魔。
设在卓府的傀儡阵是为了在他的心上钻出一个口子,就像卓真一样,能让苦情魔有机可趁, 能找机会控制他。即使无法控制,削弱他也是大好事。
然后,在他最虚弱的时刻,铺天盖地的妖魔冲上,给予他致命一击。
他们是想杀了东朔。
从宗门比试开始那会——不,大概在比试之前,便开始谋划了。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宁琅反倒突然沉静了下来,她沉声静气地守在东朔身边,面色平淡地看向将卓府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海浪一般数量的妖魔。
敌人做足了准备,想取东朔的命,她该怎么办?
——答案不难。
既是要杀他,便是与她为敌。
如果敌人是修士,宁琅或许还会斟酌三分,想想婉转余地,从中斡旋,想方设法避免一场恶斗。
可既然敌人是魔,那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谁想杀他,便来。
来多少,她杀多少。
杀到这世间再无一只敢动东朔的妖魔为止。
爱魔听见了她的心声,立刻惊悚:“姐妹你稳一点啊!你现在修为受限,这个数量的妖魔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老子帮不了你的啊!”
宁琅知道爱魔是仙器,但老实说,她并不需要它。
前世她和魔斗智斗力的时候,从没有依靠过它。
她靠的是自己,是这一双拳头,锤遍人间的魔,保护弱小无辜,成就正道之光。
宁琅:“我不需要你帮。哪怕此时我还是个凡人,也一样照杀无误。你怕了就躲起来,不要碍事。能从我的身体里出去,更好。”
心平气和地在心里对爱魔说完,趁着敌人还未群起而攻之,宁琅戴上了东朔给她做的第二幅指套。
东朔就是这样。
他之前虽然嘴巴上是说不愿意给她做新的指套,也不想她到处冒险、继续修炼,可只要她坚持了,想这么做了,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除了宁琅,当对上这排山倒海的妖魔,轮着吐口水都能淹死他们的境况,修士们没有太强的斗志。
高冷师兄拧转了命数,抛了骰子,强行掷出了一个“吉”卦,为众人创造生路。
高度寒:“快走——!”
一直在和自己的心魔、想乘隙而入的苦情魔作斗争的东朔,也无声地轻推了推宁琅,示意她走。
可“吉”“凶”切换不过一瞬之间。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通往生路的门再度被闭合。
看四周狞恶怪笑穷凶恶极的妖魔,便心知他们今日是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人。
众修士们意识到:逃不掉了。
宁琅的神情从始至终皆是平静:“他们筹谋已久,处心积虑,便是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与其狼狈逃离,被他们追在屁股后面打成渣渣,不如在这里拼一拼。”
一边锤飞了一个偷袭的妖,宁琅一边冷静地对单春棠三人说:“师兄师妹不要怕,把他们视作你们的经验值就好了。踩着他们的尸骨,当成踏板,大家一定会变得更加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平日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三人震惊兼懵逼。
最后恍然大悟。
竹藏:天啊,宁师妹不愧是修炼狂魔,大难当头也如此淡定,激励他们勇敢拼搏,好好努力,做个修炼人,做个人上人!我也不能怂,要向师妹学习!
于是竹藏雄起了。
单春棠:可恶师姐虽然讨人厌,但她说得对。能遇上这么多的妖魔,是何其走运,这辈子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再说了,我强得如此变态,他们不可能打得过我!
于是单春棠拔剑了。
高冷师兄最冷静,没有被宁琅的三言两语煽动,思考了一下,他皱眉说:“敌强我弱,若是硬杠,死在了此处,不划算。”
宁琅:“今日不死,日后也逃不过。他日妖魔入侵人间,声势浩荡,比这更生死攸关。若能度过了此劫,变得更强,才能换得他日一线生天。”
听完,高度寒如醍醐灌顶,于是也决定要干上这一票。
当三人纷纷祭出法宝,结阵御敌,半空中一直在“凶”“吉”之间来回跳跃的骰子直接变回了鲜红的“凶”字!
卓府之战,亦由此拉开序幕。
……
人魔妖打得不可开交。
妖魔方虽在数量上占优,可眼下才刚开战,优势尚未显现。再说,修士五人确实够强。以东朔为中心,五人俨然如四刃飞刀,收割敌人。
尽管单春棠整天嘴边嚷嚷着“我是最强的!”“我强得变态!”,很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但她的确是隐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眼下更手握神兵,大杀四方,俨然另一个宁琅转世。
竹藏攻击偏弱,耐打倒是一绝,和单春棠配合,一个负责打输出,一个负责吃伤害,明明平日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欢喜冤家,眼下倒配合得有模有样,很有几分心灵伴侣的既视感了。
高冷度能得隐门长老器重,负责擒拿魔和监视宁琅,实力自然不俗。
东朔更不用说。
哪怕眼下正分出不少心神和心魔抗衡,可阵图一展,撒豆成兵,便是腥风血雨,惨叫不绝。
至于宁琅,她的武力值是理论上的“最弱”,可在场的不少都是些“老伙计”,她倒最是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不多时,就听到了熟悉的叫祖宗声。
宁琅越战,便越是困惑。
她猜到了苦情魔要杀东朔,却不明其杀机。
又不懂为何妖魔联手了。
虽说妖魔妖魔这二字总连在一起说,可他们根本不是一家的。
只有妖王,能号令百妖。
能驱使封号魔的存在,只有魔尊。
宁琅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重生了。
等弄死他们的手下,待他们本人现身,就能问个究竟了。
或许也不必问,多此一举,他们既铁了心要杀东朔,那和她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根本不需要得知背后真相,其中隐情。
没必要费口水和他们说那么多屁话。
杀就完事了。
……
和修士们正面杠,不是妖魔界的风俗。
他们最擅长的是阴人,离间人心,逼他们自相残杀,玩弄些鬼蜮伎俩。
打了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正面和修士对决,妖魔们终于幡然醒悟,拧转了战术。
他们要攻其不备、攻其要害。
于是他们开始找不备和要害。
他们努力观察敌人,观察片刻,陷入沉默。
不备在哪?
要害在哪?!
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发挥自身实力、展现妖魔阴险的机会?
为了贯彻老传统,不能让妖魔的名声败坏在他们这一代,他们心道,既然没有破绽,那就创造一个破绽出来!
科科科!
他们留了一条生路出来,供修士们跑路,前提是要抛弃那个吐血比杀妖杀魔还要凶的男人。
修士:“隐门门规上没有抛弃同门一说。”
妖魔反攻的角度有点刁钻非常较真:“他不是你隐门中人。”
修士迎击的方式也很是毒辣:“他是我们师妹的前任道侣,就是我们整个隐门的前任道侣。四舍五入,算个隐门人。”
妖魔不肯作罢,另生一计:“你们可知那人是魔!”
修士:“情人眼里出西施,妖魔眼里出妖魔。让我们一起放下偏见,学会独立思考,不要再说无脑瞎话了。”
妖魔:“……他真的是魔。”
修士:“那你们眼下就是自相残杀,为了贯彻爱和正义,我们必须阻止你们。”
妖魔:“……”
好了,不想说话了,耍阴招好累,挑拨离间好累,还是正面交锋使我们快乐。
可这么打下去终究不是个事,身负沉重使命的苦情魔总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一时半会肯定是攻不下这强得变态的男修了,而拖久了对他们有好有不好。眼下动静不小,要是被路过的修士发现了端倪,让他们等来了援兵,要杀那男修,更加没戏。
如今只有他身在敌营,最有可能钻空隙,他得想想办法。
正潜伏在东朔的血脉里,催发他心魔,找机会攻破他防线的苦情魔放出感知,探查外界。
当探查到那个据说动不得的女修在疯狂逼他的弟兄们喊祖宗,苦情魔登时暗道一声,有了,就她了!
正因是不能杀的人,所以才能动摇敌心,产生变数,打开局面,让天平倾向他们。
思及此,一直在拼着吃奶的劲儿攻克东朔的苦情魔竟是不期然地一个回扑,反攻宁琅。
没有人察觉到苦情魔的动向。
除了东朔。
感知到一直像蚂蚁一样啃噬自己的魔陡然离开,扑向对身后毫无防备的宁琅,东朔心中警铃大作,一瞬记起了宁琅死亡的一幕幕,顿时双瞳紧缩,心神动荡,被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所吞没。
变的不止他的心绪。
伴随锁住魔性的囚笼出现了裂纹,有如出现一线裂痕的堤坝被洪水冲毁,力量失控地蜂拥而出,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仿佛要毁灭一切。
刹那间,天地为之而动,风云变色,大地震颤,惊起走蛇飞鸟无数。
犹如魔界至尊临世,不光是在场的修士,包括整个宅邸、整座城的妖魔与活人,皆感觉到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上,逼得他们喘息不能,甚至双膝一软,想直接跪下,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说是地狱一般的光景,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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