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十 “娘子。”“恩?”“我爱你。”……
宁琅眼前的视界一瞬变换, 一眨眼的功夫从阴沉沉卓府的门前,来到的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的庭院。
余光不经意扫过身上、手上, 她的穿着打扮也跟着变了。
灰蓝道袍不见了,穿上了世俗界小姐穿的轻薄襦裙,戴上了玉制银制的美丽首饰。
柳影花阴之下,不止她一人,对面站了高冷师兄,他也是凡人男子一样的扮相。
目光扫过周遭。
东朔、单春棠、竹藏,皆不见人。
莫名发生的怪诞一幕,让高度寒眼中惊疑不定,他正警惕着, 嘴却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 说的还不是他想说的话, 莫名其妙的, 连他自个儿也听不懂。
“嫂子,你约我在此处相见所谓何事?”
不待宁琅反应, 她的身体跟着就动了——直接揪住了高度寒的袖子,贴了上去。
宁琅顿时就懵了。
更懵的还在后面。
不但动了手, 她还用清冷声线哭啼啼又娇滴滴地说:“阿郎, 我、我喜欢的人是你。怎么能和你哥哥成亲?”
高度寒回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是家中庶子,娶不了你。哥哥他很爱你,等你们成了亲……他定不会亏待你。”
宁琅:“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啊!和卓真成了亲,又怎么会幸福?”
高度寒:“……唉。”
这一来二去, 宁琅倒是明白了。
他们陷入了傀儡阵。
各自化为他人的替身,出演曾经在卓府中发生的一帧帧一幕幕。
傀儡阵是一种阴毒残忍的阵法。
布阵需将当事人的生魂提炼出来,困在阵中, 待鱼儿落入圈套后,生魂附在活人身上,待万事俱备,响锣开戏。
修士还好说,可凡人的生魂与躯壳一旦分离,基本是秒死,没有活路可言。
可宁琅仍在卓府中察觉到活人生息,想来是苦情魔刻意留下的人质,用以威胁她们。
知是傀儡阵,宁琅反而更加困惑了。
傀儡戏一旦开演,不能停下,不容被打断,不允许外界插手,必须演到终局方休。哪怕是天上的神仙到了此地,恐怕也难逃此阵之限。
苦情魔不会有机会能偷袭他们,这阵不光限制了他们修士,也约束了他们。
思及此,宁琅对苦情魔的目的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一番大费周章地到底为了什么。
思量之时,傀儡阵中的他们仍在上演傀儡戏。
弟弟和他的未来嫂子一直在拉拉扯扯,甚至……还抱上了。
宁琅心里顿时就冒出两个字。
——完了。
要是这一幕被东朔看见了,宁琅觉得哪怕她哭着跪着求东朔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可能都保不住高冷师兄了。
高度寒:师妹,冒犯了。
宁琅:师兄,别怕。我一定会努力救你的。
高度寒:?
为了师兄宝贵的生命,宁琅拼尽全力地和大阵抗衡。
高度寒不知宁琅是在救他的命。
当看着师妹为了摆脱他的怀抱,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脸色憋得通红,额头直冒汗,他的心情说不清楚的复杂。
高度寒:……对不起师妹,让你受委屈了。
宁琅:?
高度寒:师兄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让你日后在回忆起今日之事,不至于觉得屈辱。
宁琅:……?
宁琅最终没能杠过傀儡阵,全靠转场才中止了弟弟和未来嫂子的你侬我侬恩恩爱爱。
第二幕时,失踪的三人也跟着亮相了。
单春棠和竹藏扮演得是众人的长辈,卓府的老爷和夫人。两人一边满脸嫌弃地瞧着对方,一边被迫恩爱。
至于东朔,跟宁琅猜得一样,他的身份是惨戴绿帽的可怜哥哥。
此时的哥哥尚不知自己心仪的女子真正爱的任是自己的弟弟,向她表白了心意,跟着提了亲。
女子同意了。
为了多见一见弟弟,她答应了嫁给哥哥。
宁琅点头、说愿意嫁的那一瞬,东朔眼眉飞扬,欢天喜地,哪怕知道是假的,看上去也很开心的样子,入戏极深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哥哥本人。
被牵着演了几幕大戏,宁琅大致摸清了戏中的内容。
傀儡阵中上演的大戏,大概是发生在苦情魔的宿主卓真身上的故事。
由东朔扮演的卓真恋慕上一官家女子,即是宁琅,官家女子爱的人却是卓真的弟弟,也就是高冷师兄。
和哥哥成亲后,官家女子仍念着弟弟,大家都住在大宅子里,见得机会多,又郎有意妾有情,不知不觉中,卓真头顶就长出了一片青青草原。
宁琅想,苦情魔如此费尽心思的,总不能是请他们看一场伦理大戏的。
当东朔一口血喷到了她和高冷师兄,即是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暗通款曲互诉情意的情书时,她忽然找到了答案。
苦情魔的目标是东朔。
对他们四人来说,抱了就抱了,绿了就绿了,演了就演了,无关紧要。但东朔不是,他是魔,还那么在意她,在意到了极点,哪怕是假的,是在演戏,他也很有所谓。
他绝不可能能忍受深爱的妻子背叛自己,和弟弟厮混在了一起。
正如曾经的卓真一样。
隐约从信纸上的鲜红血迹上感受到丝丝魔息,宁琅目露惊悚,总觉得下一秒在东朔的身上浮现出魔纹,也不意外。
绝不能到那一步。
要是东朔身份暴露,只有两个下场。
为了让活人闭嘴,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全灭。
有人侥幸逃掉,东朔魔身暴露,整个修真界视他为头号敌人,不死不休。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宁琅都不愿见到。
她立刻调动起仅存的灵力,不想坐以待毙。
她要破阵。
察觉到宁琅的惊恐、她的小动作,正和她扮演恩爱夫妻的东朔立马跳脱了本来的框架,阻止了她。
他的手心搭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两下。
口中道出的话语完全脱离了原本的台词。
东朔:“别担心。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暴露。”
宁琅应不了他。
每每开口,嘴里跳出的话全是些没营养又虚伪的台词,演着只有“卓真”会相信的情戏,任谁都知道“她”是在敷衍“卓真”,一点都不爱对方。宁琅没法像东朔一样,说出自己的心声。
一举一动皆形如被无形的丝线牵着走,让宁琅愈发烦躁,她气息的不稳也全部收入东朔眼中。
知她是在担心自己,为自己而苦恼,他的眼中泛起暖意,唇边笑容更是温柔,属于魔的那份冷淡寡情、暴虐嗜杀被掩盖下去。
“阿宁破不了这个阵的。我会解决的,不要着急。所有的事情都会往阿宁想要的方向发展,不会出差池。”
只要是宁琅想要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帮她做到。
她想让他以人的身份常伴左右,他便努努力,争取不暴露身份,尽力克制魔性,不去杀人,当一个好人,延续许久之前的正道之光的名号。
毕竟曾经为人三十载、七七八八的零碎时光加起来,想要装成人,骗骗天下人,应该也不是太难。
但东朔也不能完全逆阵而行。
又是一句脱离台本的话脱口后,似遭到了大阵反噬,他体内气血翻涌,又想吐血,可想着宁琅就在眼前,要是一口血吐出来她定要担心,指不定会又想冒险,便死死抿着嘴,不肯开口,想生生咽下去。
梗着脖子咽下喉间腥甜后,他微微一笑,服从了剧本,却一语双关:“娘子,不要慌,我没事的。”
宁琅怎会看不出来他是在忍?
她咬牙切齿,目光发狠,像是恨不得立刻把苦情魔从阴暗的小角落里揪出来,按在地上死命锤,教他好好做人——不,干脆直接超度了他,好让他来世做个好人。
余光瞥见潜伏在棕木条纹地板里的黑影不安分地动,似想警告意图叛离傀儡戏剧本的演员,东朔随即握住宁琅手腕,轻轻一拉,将人从原地带离,又一脚踩在了她本来的位置。
黑影顿时消散,化作黑尘不甘心地散落脚边。
不想让宁琅发现端倪,东朔故意笑着感慨:“这戏什么都全了,就是可惜略过了洞房花烛夜。”
再次的跳脱台本,一线夹了黑的鲜红血迹从东朔唇角溢出,缓缓流下。
宁琅目光含痛:“你别再说话了。”
“我还想说。”衣袖擦了擦血迹,东朔牵着宁琅去到庭园看景,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我还有好多甜言蜜语没有跟你说呢,娘子怎么就让我闭嘴了?”
宁琅觉得,东朔虽是在扮演卓真,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透露出了对妻子的爱。
却更像是在本色出演。
他透过戏中人的皮囊,和真实的她在对话。
“娘子。”
“恩?”
“我爱你。”
宁琅愣了愣。
不由昂首,去看他。
当和柔情似水的眼眸撞了个正着,她第一次顺从了剧本,认认真真地回应他:“我也是。”
戏里的台词是假的。
但她的话,是真的。
“我也爱你。”
东朔笑了。
他莞尔而笑的样子,仿佛是整个世界里最幸福的人。
可卓真的故事,不是话本里的美好爱情故事。
他曾经爱得有多深,后来恨便有多深。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终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没办法再把靠着妻子虚假的情话度日了。
他一次次地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弟弟厮混,发现全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却视而不见,反而把他的头按进鼓里,说他在疑神疑鬼,强迫他假装不知。
宁琅就一边和扮演弟弟的高冷师兄卿卿我我,一边心痛得要死地看东朔一口血一口血地吐。
为忍耐印刻在灵魂上的魔性,为忍住不杀人而拼命努力。
看到他这么痛苦,宁琅不知不觉便改了主意。
师门的捉拿任务全部见鬼去吧。
她不要捉拿苦情魔了。
她要杀了他。
既有胆子当着她的面,伤她的心上人,那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便拿命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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