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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小修) 这饼不卖这些双目浑……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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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候成了摆设倒浪费了,我娘说倒不如给您银子,缺什么买什么。”

    王氏总算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当即乐得合不拢嘴,假客气道:“岳母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我们娟娘没嫁错人。刚听你说打算在这边住几天和娟娘一起回去,这倒好,也省得妙娘跑一趟。毕竟也是要定亲的人了,该准备起来了。”

    焦远桥瞳孔缩了缩,嘴角微沉,笑着看向甄妙:“是吗?那得恭喜小妹了。”

    王氏侧过头瞅了一眼甄妙,一脸看好戏:“正好明天你妹夫来,你们提前认识认识。”

    甄妙将王氏冲银子乐得眉开眼笑的丑态收入眼底,上辈子把她们姐妹俩当物件卖出去清点聘礼时就该是这副模样吧,刺眼的让她恨不得戳花这张脸,从心底涌起的悲愤与屈辱支使她往前。

    胳膊被人拉了下,她才迈出的脚步顿住,只听姐姐沉声道:“没你住的地方,该去哪儿去哪儿去,我也不会和你回去。”

    这话倒是真的,甄家就两间房,剩下的只有灶房和杂物间,除非他不介意在杂物间打个地铺将就几天。

    王氏刚收了好处,挑眉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你每天要去山后,那边有现成的地方住。”

    甄娟拉紧甄妙的手不松,双目如利刃冷声拒绝:“我要和小妹一起睡,陈伯家的屋子凭什么给外人住?二娘也知道小妹每天要去那边忙,即便是一家人,姐夫小姨子不避嫌,你是巴不得妙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真要这样,你那有钱二女婿的梦只怕得做一辈子。”

    焦远桥皱眉不解地盯着妻子,不过数日未见怎么像变了个人?

    “相公当体谅我家的难处,正好我家还有多余铺盖被褥,现在天暖和了也不冷,将就一下吧?要是不成趁着天色还早,回家还来得及。”

    甄妙在旁边看得差点笑出声,在姐姐掌心里挠了挠,附和道:“姐姐说的是。”在她眼里焦远桥压根不算个东西不必给他好脸色,却未看到甄娟的眼底划过一抹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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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有心事的缘故甄妙一晚上没怎么睡着,稍微眯了一阵便起了,正穿衣裳旁边侧卧的甄娟也跟着起来。

    “姐?还早呢,不再多睡会儿吗?”

    “不睡了,昨天说好要去帮你忙,忙完回来再补觉。倒是你,一晚上没睡好,还在想那事儿?”

    甄妙穿好衣裳打上结,手放在心口感受突然加快的心跳,既羞涩又茫然,轻声说:“有点……没事,我们走吧。”

    甄娟看她将小斧头别在腰间,心里直泛酸,对王氏甄大的怨恨越来越深。

    此时的小路上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甄娟的心上,痛得无法呼吸,妹妹被逼受这么多的苦,她先前还懦弱到让她为自己担心。

    路过林家,甄妙往黑乎乎地屋子里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没一会儿弧度落下去,摸黑打开锁,走进灶房刚拿出火折子点煤油灯:“等你的亲事定下来,我就回去,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了。就许他们动粗?兔子逼急了还咬人。”

    “姐,你能想明白就好。”

    甄妙这天没在镇上多耽搁,回到老屋随便垫了垫肚子仔细洗去一脸的风尘仆仆又用水拢了拢头发便直接上山了。

    她来的早,这回长了个心眼四处查看过没蛇的踪迹,将用来防身的小斧子放在一边,她坐在大石头上听水流哗哗哗,树叶在风中沙沙沙响,今儿的阳光不似往日那般灿烂,像染了一层灰雾蒙蒙的没有精神。

    不过她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开口。

    太过直白会不会吓到他?若他真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才帮她,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她该如何?那她退一步不与他做真夫妻,待他将来有了意中人自请离去……

    又想他这般清高有傲骨的人,黑白分明才不屑用假这个字来糊弄。

    甄妙当即轻拍了下脸颊,她有相貌又有赚钱的本事,能娶到她是他这个穷书生上辈子积了福。

    再者他也不像爱管闲事的人,以往总见他往书斋药铺去,办完事就回从不耽搁,反而这阵子遇着他的次数多起来,分明就是有意而为,想来是书生脸皮薄羞于启齿。

    先前的烦躁一扫而空,嘴角扬起如蜜般清甜的笑,浅淡阳光落在白皙的脸上如玉脂莹亮清透却透着些许冷意。

    过了许久,甄妙保持同一个坐姿身体乏累站起来在水潭边来回走动,不时忘向来的那条小径,连一丝响动都不曾错过。

    她或蹲在水潭边凝视水中凌乱的倒影,或垂头盯着某一处发呆,或是抬头看从头顶飞过的鸟雀,但只要那人出现她一定能很快回神。

    可是约定好的时间他没有出现,她垮下脸,在心里为他找借口也许是被其他重要的事绊住脚,再等等,他很快会来。

    她重新坐在石头上,凉意入骨,她双腿蜷起胳膊抱着腿,半边脸颊枕在上面,一直到太阳西斜,光铺在水潭上,她的身后只剩一片阴影,莫名的凄凉又吓人。

    太阳要落山了,这几个时辰将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情绪剥走,唇抿成一条线从石头上下来,脊背笔挺,不紧不慢的下山。

    路过林家她硬生生忍住了想去看一眼他在不在家的冲动,不赴约兴许只是为了不伤及她一个女子的脸面,她倒是还得同他道声谢。

    她快步走过能看到林家院子的这断路,他站在院中或是在屋里读书练字与她来说都比针扎还要痛,也更加证明她不过一厢情愿而已。

    刚回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甄大照例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抽旱烟,王氏脸上是遮不住的欢天喜地,范朗上回差点挨了姐姐的打,今儿还是不死心的来了,见她身边空无一人笑容得意又饱含讽刺,与甄妙的视线碰上还故意朝桌上的那一包银子努了努嘴。

    甄娟皱着眉迎上来拉住她的胳膊,训斥质问的声音里带着急切担心和害怕:“你去哪儿了?我看你久不回来就去林家找林婶子问了一声,她说那人早上去镇上还没回来。小妹,这可怎么好?”

    甄妙泛白的脸浮现出淡然的笑,声音沉稳又随意:“姐姐别担心。”

    王氏迫不及待想将银子收入囊中,放在腿上的手因为激动而汗津津的,在裙摆上擦了擦才好些,声音里难掩赌赢的得意:“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能怪我插手。我呢,对我这二女婿满意的很,今儿把亲事说定了,明儿他就请人把该操办的事操办起来,也别往镇上跑了,安心等着做新娘子罢。”

    天幕阴沉,好像从早上就给了甄妙结果,她的反抗与希望如天上的太阳一般单薄,几乎无任何可能。

    她轻笑一声:“可想好了?娶我可不容易,兴许明儿你就得缺胳膊断腿。”

    王氏被她的话噎得心肝肺直抽抽,推了一把沉默不语的甄大:“你还不管管你女儿?胡说八道什么?多好的亲事,她胡乱琢磨什么呢?”

    甄妙安抚地拍了拍姐姐的手,一手拿出别在腰后的小斧子,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甄妙,你又发什么疯?”

    天幕中光亮越来越暗,莫名的压抑与沉重,她当然不会傻到让自己沾上血,如此不过是因为对范朗这个仇人更为管用而已。

    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冲破天幕的昏暗,带着跑动后的剧烈喘息却又悦耳动听,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砸在她的心上。

    “妙娘,我来晚了。”

    27. 二十六章 你生来貌美,该是多带这些……

    昏暗天色下, 来人身长如玉,俊美清隽,浑身上下透着清冷高洁气质。

    还未来得及将银子捧在手里暖暖就又长了腿跑了, 王氏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两眼死死地瞪他,咬牙切齿:“是你?你家什么境况全村无人不知, 怎么?还想拉着我们妙娘陪你一起喝西北风?亏得还是读书人, 这样不要脸。”

    范朗原本坐在王氏旁边等着看甄妙这个倔骨头是怎么服软的,没想到竟等来了自己表弟, 十拿九稳的婚事……好在王氏一阵斥责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甄娟高兴地拉起妹妹的手, 看了眼不远处的俊俏书生,先前的顾忌也抛在脑后, 在她看来也有这般男子才配得上妙娘:“这下好了, 他来了。”

    与旁人反应不同, 甄妙心境犹如从高空坠落又从低谷弹起, 这般冲击让她久久回不过神。她本来已经死心了, 这人却赶过来……

    片刻间甄妙眼眶发红, 哪怕此时暗的只能看得清轮廓五官一片模糊,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与专。

    她唇瓣颤了颤,嗓音不自知地哽咽, 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同你说什么?万一是别的事,你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记忆中的林书安总一副沉稳做派, 整个人都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 连说话都是如此, 而此刻他的声音里不光有温度还有一丝不难发现的羞涩:“即便你是为旁的事找我,只是我心悦妙娘,也想来试试, 不知道妙娘瞧我可成?”

    甄妙脸像是着火一般烫的厉害,眼角没出息地流下一滴清泪,他像是她绝望中的救命稻草,将她带离苦海,不过一瞬间身上的狼狈颓废全都烟消云散宛如置身在一片花团锦簇中。

    王氏听着话头不对站起身推了一把不吭声的甄大,痛骂道:“你死人啊,由着他们胡来?我不认,你们想也别想。”

    甄妙走到林书安身边,软声道:“自然成,你能来我很欢喜。这么晚了,我们进屋去说。”

    屋里的煤油灯亮起,不多时照亮了整间屋子,众人脸上此时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好一派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甄妙一扫阴霾整个人宛如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明亮逼人,明眸善睐,笑容清丽却透出几分强势不退让,坚定道:“即便天黑了也是今儿,三日之约未过期,二娘气急败坏好个输不起。那天的话想来周嫂子全听清了,不妨找她来说个明白。也让外人瞧瞧二娘是如何耍赖不认账,我话撂在这里,不论他家境如何,即便一辈子吃糠咽菜我也乐意。”

    甄妙随即嘲讽地看向沉默不言地范朗:“辛苦你范家老小几次三番地来找我,这边没你什么事,天黑路不好走,带上你的东西赶紧回吧。”

    林书安目光从甄妙身上移开,不咸不淡地道:“妙娘说的是,表哥回去晚了姨母会担心。”

    要是别人范朗还敢呛两声,可这人是他从小犯怵的表弟,再听表弟一副男主人的口气分明是认定了甄妙不变卦了,再怎么不甘心,他也没胆子和林书安争女人。

    正要拿银子回去,王氏竟冲过来拦住他一口一个二女婿喊的亲切:“你别急着走,亲事横竖是要过我和她爹这关的,我们两口子不点头,她还真能自个儿嫁出去?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是淫奔,你们要真是半点不顾忌家里躺的人,你们只管试试。”

    屋子里一片冷寂,王氏更加得意:“大侄子你喜欢谁不好做什么要喜欢我们妙娘?这花似的容貌天生就是嫁到好人家享福的命,你们读书人不是成天念什么怜香惜玉?你要真有心,拿出和我二女婿一样的聘礼,我或许会通融通融。不是我小瞧你,你娘整日吃药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你读书没读出个名堂也没个好差事,家底薄成这样娶什么亲?难道让我将来的小外孙刚出生就和你们吃吃不完的苦?”

    甄妙气得心肺炸刚要收拾王氏,却听角落里传来一道附和声:“小妹,岳母说的是,你年纪小不懂过日子的难,我们都是过来人还能害你不成?你还是慎重些为好。”

    甄娟用力在焦远桥胳膊上拍了一巴掌,高声斥责道:“闭嘴,我娘家的事轮得到你掺和?出去,该去哪儿待着到哪儿去。”

    焦远桥想发作碍于她娘家人在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

    甄妙笑了一声:“就算他家境清苦,我也愿意同他过日子,婆母身子不适我伺候,家里缺钱我也有赚钱的买卖,谁让我瞧上他这个人,他要什么我都乐意给。姐夫闲来无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哄我姐开心,别胡乱操别人的心。”

    林书安扬起嘴角,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目光落在默不吭声的甄大身上:“甄叔,我想听您的看法。”

    甄大躲在角落里冷不丁被提及,愣了下,犹豫片刻说道:“妙娘是我的小女儿,我也想她嫁的好些,你这条件着实是差了些,范家给的聘礼足可见是真心疼我们妙娘的。”

    真是无耻透顶,甄妙心里的怒火几欲将这些丑恶嘴脸吞噬殆尽,可就在她要开口之际,身边人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口,笑道:“您说的是,妙娘这般好的女子理当这般,这是我备的聘礼,请您过目。”

    谁都没看到林书安身后竟有个背箱,借着烛光只见他从里面拿出一包银锭子,摊放在桌上足足有二十俩,与此一比肥头大耳、人品卑劣的范朗一点都不够看。

    不光这个,他将一块细软绣有梅花的手帕交给甄妙,温声让她打开瞧瞧。

    甄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狭长好看的眉眼含笑,俊朗面容五官深邃,无一处不让她心跳加快,在他眼神示意下,甄妙打开手帕,只见里面包着一支做工精细款式清雅好看的梅花流苏发叉。

    “挑了几样都不合心思,便让工匠赶工做了新的所以来迟了。这是我送与你的见面礼,你可喜欢?”

    甄妙再次眼眶发酸,他竟是这般男子,她果然没看错他,连连点头:“喜欢。”

    “那便好。”

    林书安重新看向甄大:“甄叔,不知我可能请人来商谈婚事?”

    甄大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王氏,拿起烟杆在桌上磕了磕,叹口气:“既然你这么有心,妙娘又非你不嫁,明儿带人来家里谈吧。”

    王氏倒不是怕这么个穷书生,只是他故意当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不与她搭话,全程只同甄大商谈,她反倒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又气又恼又难堪。

    这个穷小子压根没把她当人看!

    林书安点头道:“既然如此,聘礼我先留下,烦请长姐费心收着。时候不早了,我娘还在家中等我,先告辞了。”

    甄娟心里比小妹还高兴,笑着应下来,故意道:“妹夫放心,交给我就是,小妹你去送送人家。”

    一切尘埃落定,甄妙才觉得难为情,她之前胡思乱想许多,好在没有没发生,送他出去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支发簪轻声说:“首饰……不便宜吧?其实我也用不到,整天在外面灰头土脸的,糟蹋了好东西。你真愿意同我成亲吗?不会是……可怜我吧?”

    林书安听她说得磕磕绊绊,尤其是那丝疑虑和紧张让他心疼,安抚道:“自然是真心喜爱你,你也该看得出来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至于发钗……我想将它当成你我的定情信物。你生来貌美,该是多带这些。”

    他从她手中接过来就着银色月光将发钗插入她乌黑发中,顿了片刻,才说:“我喜欢看。”

    月下两人全都垂下头脸颊微红,继而相视一笑。

    林书安有些庆幸这会儿是夜中,模糊了他的憔悴,这是他唯一能将甄妙娶回家的机会。

    昨夜他一整夜没睡,初日东升,伺候母亲擦脸漱口用过早饭叮嘱了几句便去了镇上。

    小路两边的野草上有和着太阳光的晨露在随风晃动的叶片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可爱的紧。

    他无心欣赏乡下晨间景色,抱紧怀中书册匆匆而行,衣摆擦过野草被露水打湿都顾不上。

    刚到观阅书斋小二就迎上来,客气道:“我家掌柜的正在里间等您,那位爷也在,您快请。”

    以往书斋里的书生见他全都会客气地问好,今儿神色间浮现出几许踌躇,林书安目不斜视进了里间。

    掌柜的和一位玉冠束发身着华美锦袍的男人说话,见他进来,掌柜的赶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林书安林公子。”

    男人起身拱手笑道:“久闻公子大名,家父寿诞能得公子写传赋真可谓锦上添花。”说着接过林书安递过来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捧着笔力虬劲潇洒大气的两页纸认真拜读,片刻后连声夸赞道:“公子当真好才情,不该埋没,不知有无兴趣与我……”

    他眉眼间一片清朗,俊颜如水波不兴的湖面,淡然到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掌柜的笑出声打圆场:“郑爷莫要贪心,要不是他急缺银子用你怕是踏破我书斋的门槛都求不得他一字。”

    28. 二十七章(修改版)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

    一篇文两百字四十两银子。

    郑爷爽快将手边托盘上的银子推过来, 笑道:“全在这儿了,不知可否与林公子交个朋友?”

    林书安冲掌柜的和郑爷拱手道:“林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郑爷眼看他就这般离开,又气又笑:“这位林公子果真傲气的很, 眼里容不下人。”

    “郑爷此言差矣, 他生性如此不会主动与人攀谈,以往那才叫傲, 任你是何身份他都不待理会, 我劝了他许久他也只抄书。倒是不知为何他突然需要这么一笔钱,罢了, 不说这个。”

    郑爷重新将那纸张拿在手中, 摸下巴叹息:“我爹若见了定然高兴。”

    掌柜的将茶杯填满,眼睛一转想起一事, 说道:“您家老爷子之前与县太爷不对付, 寒门学子哪敢得罪父母官, 便是有心也不敢接您这桩买卖。昨儿他来与我说要找大活, 眼下只有您家和王家两家, 您这是喜事, 他便选了您。”

    王大善人生前乐善好施经常帮助弱小,镇上人无不称号,给这等人物写墓志铭但凡真有才学的书生自是争抢着做, 偏就人家王家瞧不上眼,非得要那顶顶好的人。无奈林书安家中有病重的母亲, 不愿沾染这种事, 这才选了郑家。

    “如此说来我该庆幸, 今儿也不妨和掌柜的交个底,我原本也没想他会答应。”

    与郑家亲近便在县太爷那里有了姓名,往后的路只怕是不太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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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这个时间路上很少有人走动, 林书安心事终了脚步轻快,向来无表情的俊颜如春风般柔和足见他此时的好心情。

    这几年他甚少忆起过往旧事,日日忙于照顾病中的母亲和赚钱,在书斋药铺家三处来回奔波,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亦不敢深思以后。

    他一如常人也会害怕,害怕世事无常,害怕在这世间只剩他一人。

    好在往后他身边也将有温婉美丽的娘子陪伴,如父母那般恩爱有加。

    父亲弱冠之年一举考中秀才,名声传遍十里八村,又因生得相貌堂堂为人谦和,上门说亲的人络绎不绝。可他独独偏爱母亲,任奶奶如何撒泼阻拦都未不曾改变心意,性格泼辣的母亲逐渐在父亲的疼爱中变得温柔小意。

    他们家虽不是大富人家倒也吃穿不愁,若不论三天两头上门来吃喝要银子的奶奶,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惬意。两人恩爱如漆,为免分离之苦父亲放弃考取功名便在家中办了个小学堂,慕名而来的村民将适龄儿子送来读书习字。

    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他至启蒙之年已经能熟背多篇诗词文章,父亲为此十分高兴,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外人赞扬他得父亲真传将来定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就连父亲也希望他将来走仕途,哪怕缠绵病榻也不忘叮嘱他要勤学刻苦,只有他出息了才能护住母亲。

    谁想感情深厚的父母相守多年竟无法共白头,父亲过世没多久母亲也积郁成疾,四处求医皆无起色,大夫一句心病难医让他束手无策。

    母亲也曾多次劝诫他勤奋读书到京城闯出一番天地便是对父亲最大的告慰,他却不愿,被打过骂过无数次他也不松口一心侍奉尽孝。

    功名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唯有陪伴无价,直到那抹纤瘦身影闯入他的视线,或含羞带怯或怒气逼人,尤其那股不甘不认输的劲儿让他如一滩死水的心重新泛发活力。

    也许是父亲在天有灵要为他照亮了被黑雾弥漫的路。

    刚进家门碰上宋阿婆的儿子来接她回家,赶紧赔礼道:“给您添麻烦了,害您这么晚回家。”

    宋阿婆摆摆手,笑得慈爱:“无妨,反正我也闲,正好和你娘一块解解闷。快进去吧。”

    林书安将人送到门外看他们走远这才回屋,从旁边拖了个凳子坐到床前,拧着眉头深思该如何开口。

    林母半躺在床上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犯难?连娘都不能说?”

    知子莫若母,往常儿子静若一滩水好声无趣,眼下从眉眼到嘴巴无不透着喜悦,看来今儿发生了天大的好事,这些年他们娘俩的日子过得比水还寡淡,难得来了兴致,她被吊起胃口,忍不催促道:“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快说。”

    林书安握着母亲的手膝盖着地,认真道:“儿子做了件大事,未与您商量就擅自定下,你若生气只管怨儿子就是,是打是骂绝不坑一声,只是您别怪罪在旁人头上。”

    林母掩唇笑得肩膀直颤,只因为身体不好忍不住咳起来,待缓下来笑骂道:“你是想急死我?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刁难别人的人?快说。”

    林书安还未开口脸颊飞上一抹绯红一路蔓延到耳廓。

    “我今儿去甄家了,妙娘她爹答应我明儿带人去他家商谈亲事。”

    林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而后大喜地握着他的手,激动地摇了摇,说道:“好小子你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早知道娘和你一道去,这样才显诚意足。说起来今天妙娘的姐姐到家里问你去哪儿了,宋阿婆又与我说什么妙娘和王氏打赌三天内要把亲事定下来,我还寻思着要是人姑娘没相中的人,要不厚着脸皮给你牵牵线。你自己上了心,这是好事,你能娶着心仪的姑娘我比谁都高兴。只是那孩子对你是什么心思?”

    林书安笑了声:“她与儿子一样,娘,她打小没了母亲又在后娘手底下过苦日子……”

    林母笑着打断他:“媳妇儿还没进门这就心疼上了?怕你娘苛待她?真是傻孩子,你好不容易有了成家的念头,我明儿起来得给烧三炷香拜谢老天爷。咱们家是清苦了些,成亲养家担子更重,你也得上进些,娘也争口气把这病养不拖累你们,咱们得对人家好。”

    林书安垂下眼眸笑着应了声:“儿子知道了。”

    “好了,去洗洗睡吧,把脸色养好看些,让外面那些笑话我们的人瞧瞧,我儿子人品好相貌好有的是好姑娘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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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书安起得早,洗漱过便出门了。

    既然过了明处,他没像以往坐在窗前听脚步声,而是站在她必经的路口上等着,两人一起去老屋。

    甄妙看到他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庆幸自己出门前洗漱过,不然多尴尬,只能无措地揪着竹筐的背带来缓解此时的窘迫。

    “昨儿他们可有为难你?”

    “你给他们二十两做什么?”

    两人声音同时说出口,随即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稍稍放松,林书安盯着两人出奇一致地步伐,眼睛里漾满笑:“别说二十两就是五十两一百两我也要想办法拼一拼,你是我想娶回家过一辈子的人,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轻你。”

    整个桃花村谁不知王氏是将甄娟甄妙姐俩明码标价卖的?姨母从来不是个大方人,早前借了自家的银子硬是赖着不还,范朗怕是存心来羞辱甄妙的,可恨王氏只认钱不顾甄妙是否会为难。

    这么好的姑娘,他愿意拼尽全力将她捧成天上星。

    甄妙哼笑一声,不在乎道:“我又不靠他们活,说好说坏我全不在意,我只替那二十两可惜。”

    “傻,钱没了还能再赚,人不同。”

    甄妙没想到这人倒不像初见时话少难亲近,尤其是说出口的话怎么让她这般面红耳热?

    秀华又来了个大早,还没进门就咋咋呼呼地问:“妙娘,事成没成?林家那书呆子可去求亲了?我说……”

    待进了灶房看到往灶膛里添茶的林书安,尴尬地直往甄妙身后缩,手下扯着甄妙的衣襟晃着求助,眼睛里却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甄妙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红了脸,小声道:“让你没遮拦。”

    林书安起身笑:“你们先忙,若有事叫一声,我就在外面。”

    待林书安出去,秀华跺了跺脚难掩兴奋:“真成了?太好了,快和我说说。”

    甄妙也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一会儿到镇上咱们细说。”

    驴车上几人打量着甄妙,三天过去也不知道甄家论出了个什么结果,实在忍不住的妇人小声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有些话还被甄妙给听到了。

    甄妙全然不在意,待在镇口下了车才将昨天晚上的事全说给秀华听。

    秀华听完感慨道:“能离开那个泥坑也是好事,好好的日子被那些不值得的人耽误了多亏。聘礼二十两啊,他为你还真是拼劲老底了,妙娘,你的好福气来了。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我就不能老是找你玩了。”

    “怎么不能?我们要常见面,我寻思着以后不用顾忌我爹和二娘,饼可以再多些,你来帮我,我带你一起赚钱。”

    “成!”

    甄妙想能嫁给林书安对她来说确实是好福气。

    她真正甩开了上辈子那些让她痛让她恨的人。

    她还要帮他改变命运,这辈子他再不会一人孤独一生。

    两人刚站定,晚她们一步来的常梅也刚摘下竹筐,冲着来往的行人吆喝:“好吃肉多的馅饼,来看看。”还特地掰开了饼给人看里面的馅料多足。

    瞧那样子是彻底和甄妙铆上了,下了狠心非要分出个高下。

    只可惜来买饼的人大多是上过当的,栽了一次跟头绝不会傻到再有第二次,坏了第一印象任你如何保证会洗心革面也无人相信。

    甄妙急着回家,今儿他带人来家里商量定亲的事,王氏这个搅事精肯定没安好心,他是体面读书人只怕应付不来王氏的胡搅蛮缠。至于常梅,她才懒得和这人计较,白费唇舌罢了。

    奈何常梅闲不住冲已经卖的差不多的甄妙放狠话:“听说你要定亲了?往后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别抛头露面了,免得外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只怕后院得起火到时候多难看。托你的福坏了我的亲事,往后也只能指望这个买卖过日子了。”

    甄妙抬起眼皮冲她笑得眉眼弯弯:“谁与你说我定亲就要歇业不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为你为我着想,成亲那日我会给你送喜帖,到时候记得来,也好好看看为何你费心与范家人谋算这么久却没得偿所愿。”

    “你……”

    甄妙卖完最后几个,与秀华径直离开。说到底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果然心存坏心是要遭报应的。

    秀华嚷嚷着要和甄妙一起回家好去凑个热闹,一路上喋喋不休:“他有和你说找的是哪位媒婆吗?瞧他这么看重你,想来是差不了。你们俩在一块我瞧着好,男的俊女的俏将来生得孩子肯定也漂亮,我也得嫁个长相好的,孩子将来像他多些,到时候也好和你们家结亲家。毕竟要是丑了,我也不忍心糟蹋你家孩子。”

    甄妙被她给逗笑了:“你瞎说什么呢?”

    “哪有瞎说,我就生两个哪个好看哪个就娶或嫁给你家孩子。”

    甄妙无奈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秀华闲不住:“他送你的簪子怎么不戴上?给村里人瞧瞧看他是怎么稀罕你的,这回准能把那些人的嘴给堵上。”

    甄妙想了想说自己还是舍不得,这是她头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首饰,该好好珍藏起来,闲来无事拿出来看看就成了。

    两人刚走到院外,只听屋里传出甄大磕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我女儿是块金疙瘩,你和她成亲不是不可,但她做买卖赚的钱每月得按时交上来。我当爹的把她从小养到大,还没吃上她孝敬的肉,穿上新衣赏,她就要给别家攒银子了,这不成,没得商量。”

    29. 二十八章(一更) 没有聘礼我也愿嫁他……

    甄家小女儿要和林秀才儿子成亲的消息一早上就传遍了整个桃花村。

    无人不吃惊。

    林家什么家底谁不清楚, 林秀才活着那会儿尚算厚实,后来大病一场连命都没了,花了多少没人知道, 紧接着林家嫂子又病了, 就算瓮深的底儿也该掏空了。

    林嫂子吃药和吃饭一样,药多贵?这种无底洞似的人家谁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受罪?就算成了, 刚嫁过去还好, 生了孩子呢?婆母那身子骨连搭把手都指望不上,男人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只有傻子才上赶着去伺候。

    “妙娘也怪可怜的, 肯定是被后娘逼得没法子才选了林家儿子。”

    “王氏能依?妙娘也就沾着有个手艺才腰杆硬,你们瞧吧, 这们亲用不了多久就得吹了。”

    “林家这孩子也怪可怜,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嫁到头来白高兴。”

    “得了吧, 以前王氏说了算, 可现在呢?你当妙娘是吃素的?就说王氏动了多少次歪心眼, 哪次成了?我见范家的儿子两次上门都没让妙娘松口, 她和书安这事我看能成。”

    甄大的一番话让两人在院外停下来。

    秀华比甄妙还气,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你二娘出的主意,你可别答应他们,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噎住。”

    甄妙原以为自己会生气, 会像秀华一样气急败坏, 可这会儿怪得很, 她竟一脸平静地进了院子。

    树荫下就那么一块阴凉处,甄大王氏坐在石桌侧面,首座坐得是桃花村里正, 年逾半百,苍老的脸上一派严肃。

    而一边被太阳晒了大半脊背的正是林母和林书安。

    哪怕在太阳底下林母看起来也是一脸病容,面色苍白,想来为显诚意特地装扮了一番,穿着一袭绣花长裙,冲甄妙笑得和蔼可亲,而旁边的林书安眉目间也漾着笑。

    大姐站在不远处,俏脸冷凝如霜好像憋着一口气正找时间发作。

    靠在树上的焦远桥看见她,当即站直,笑道:“小妹回来了?今儿天热,瞧你满头汗,我在太阳下放了盆水,这会儿晒得正好你先去洗把脸吧。”

    甄妙皱了皱眉,摇头道:“多谢姐夫。”说完走到石桌边同几位长辈打招呼。

    她没想到林书安会请里正来帮他说亲,里正生性冷淡为人严肃正直,若非要紧事村里人一般都不爱找他,也怪不得刚才爹说话都跟被人拿刀抵着脖子一样。

    “妙娘,你爹说你这阵子在外头做买卖钱都没往家里交过,你这么嫁人他觉得亏。”

    甄妙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眸子里怒光摄人,不过片刻就淹没在泪水中,美人垂泪自更惹人怜爱:“亏?里正伯伯,我爹这是把我当东西往出卖啊,村里谁家爹娘是这么对自己的孩子的?”

    甄娟回灶房拧了两块热帕子来,一块递给秀华,另一块自己拿了给妹妹擦脸,这梨花带雨的俏模样连她看得心疼,恳求里正道:“伯伯,您也是看着我们姐妹俩长大的,我如何就不说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

    甄娟话音才落,焦远桥的脸色唰地变了,这无疑将他们两口子的皮扒了放在大太阳底下给人看,就差直接说焦家怎么苛待她了。

    老路两个字更是坐实了甄大一心靠卖女儿发财。

    里正对甄家的事有所耳闻,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看不过眼也不好插手,现在姐妹两个都指着他做主,他正色问道:“甄大,你好本事让两个女儿指着你这个亲老子说这种话。”

    甄大真就那种一急连个屁都蹦不出来的人,旁边的王氏见状赶紧开口解释:“他大伯,咱们都是做爹娘的,费心将她们拉扯大多不容易,这还没嫁人心就向外了,不就和他们要个孝敬,她们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伤爹娘的心。”

    甄妙懒得看他们惺惺作态,转头和甄娟说:“姐,你将林大哥交给你的二十两银子拿来。”

    甄娟说了声“好”又补了句:“妹夫将这么一笔银子给我看管,我这心一直突突跳个不停,幸亏林婶子来的早,再晚些就要被那不要脸的硕鼠吞进肚子了。”

    甄妙笑了笑,看向里正:“里正伯伯,昨儿林大哥送来二十两银子做聘礼,爹觉得这么一笔银子还不够,那不如还回去。”

    甄妙的话音才落王氏就坐不住,气得指责她:“甄妙,你不要太过分,之前的好姻缘你给毁了我认了,这次你还胡闹,我饶不了你。”

    林书安定定地看向甄妙,那双眸子里有着如黑夜一般的深邃和黯然,像在狂风下随风摆动火苗,再几番挣扎下被黑暗吞噬。

    林母的心提到嗓子眼,甄妙不该是个拿终生大事当儿戏的姑娘,昨夜她将儿子的欢喜全数看在眼中,这才过去多久?要是真的,她儿子多可怜,越想越难过急得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书安拍了拍母亲的背为她顺气,待好些了才重新抬眸,清润的嗓音紧绷:“妙娘……”

    光下的娇俏姑娘明亮耀眼,微微侧首冲她露出一抹笑:“是我嫁人,愿不愿意我说了算,既然爹瞧不上这二十两银子,要与不要有何不同?没有聘礼我也愿嫁他。”

    林书安如平静深潭眸子里刹那间卷起狂风海浪,没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喉结滚动,其中的干涩与欣喜若狂只有他自己知道。

    甄大被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本能去看王氏的脸色,落在里正的眼里更觉得不能怪姑娘闹,不大的孩子在继母手底下日子多难熬,当爹的不护着竟然跟个狗腿子指哪儿去哪儿,这像什么话?真给男人丢脸。

    林母的心可算落在肚子里,向甄妙招招手:“孩子,到我这儿来。”

    甄妙再次听到林母温柔慈爱的声音心里的冰顷刻间化成一滩水,听话地走到林母身边,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意透过手背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哪怕是在气头上话也不能乱说,你是我们老林家最想娶回家的儿媳妇,你这么好我总怕做的不够让你受委屈,哪儿能这么轻贱自己?不论怎样,他到底生养你一回,你说呢?”

    奇怪的是甄妙的心头火在这几句话的滋润下平息下来。

    “亲家公,咱们做长辈的都盼孩子们过得好,平日里一个不甚结了疙瘩不早点解开越滚越大,谁也说不准哪天就得人伺候,可不能逞一时嘴上痛快。他大伯,您看两孩子的亲事这就定下来吧?也好早点找人挑日子。”

    里正不轻不重地点了甄大一通:“亏你是个男人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看得明白,白吃了这么多年饭。二十两聘礼你四处打听打听是不是独有的一份?换做别家早乐得合不拢嘴了。你胃口真大,倒不浪费你的名字。”

    里正是全村最有威望的人,再怎么出息的人家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听训,更别说甄大这种真就指着嫁女儿的钱过日子的人,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像鹌鹑一样把头缩进土里。

    “毕竟是你的女儿,这门亲事准还是不准你说了算,我虽乐见两孩子成好事,但也不会让你这个当爹的难做。”

    一时间院子里无数双眼睛看过来,甄大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很快就要变得焦黑如炭,狼狈地吞了吞口水:“妙娘要嫁,我还能绑着她不许不成?尽早准备起来,入了夏地里一堆的事,免得耽误了夏收。”

    里正笑了声:“你这人也怪别扭,绕了个大圈子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行了,那这婚事就开始张罗吧,到时候我得来多喝几杯喜酒。”

    已经快到午饭时候了,甄妙要留里正吃饭,里正摇头说:“不必了,你伯娘在家里等着,我得先回了。”

    送走里正后紧绷的气氛消散,有人不规矩的小心思开始往出冒头。

    林母和林书安也告辞离开,说这就回去张罗起来,婉拒了甄大留人吃饭的客气。

    秀华本来是凑热闹的,不想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战,也不好多留,正好她家与林家住同一个方向,与甄妙说了声晚点去老屋就走了。

    只剩自家人的院子瞬时变得剑拔弩张,王氏气急败坏地抱起桌上的银子,索性撕破脸指着甄妙痛骂:“真就养了个白眼狼,不要聘礼嫁林家的小子下作不下作?你就这么急着倒贴人家?让你爹被里正训得跟孙子似的你脸上有光?到了这份上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你以后在林家受了气别想着跑回来让我们给你做主。”

    甄大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被数落心里也不痛快,尤其因为昨儿晚上被王氏磨了许久不得不应下提那事,一口恶气堵在胸腔,痛斥王氏:“还不赶紧闭嘴?甄妙快去做饭。”

    甄妙凉凉地睨了王氏一眼:“那二娘可捂好了,这银子最好能够你用一辈子。”随即又看向甄大,说了在外人看来分外胆大过分的事:“既然你们都说我心向外,我未来夫家拿了这么多银子出来,我得提前为我往后的日子筹谋,这几天我会住到老屋那边去。”

    30. 二十九章(二更修改) 看我以身抵饼钱……

    这与分家有何区别?

    天下间有哪家的姑娘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甄大因愤怒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一着急连话都说不利索:“反了你了,你胡闹也得有个度,你老子还没死呢。”

    王氏趁机接话:“翅膀硬了呗, 找到靠山转头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 可真孝顺。”

    甄妙冷眼看被激得跳脚的两人,任他们怎么嘲讽, 她都不在意, 拉着姐姐回屋:“我们收拾东西去。”

    临进屋前看了一眼将银子抱在怀里乐得美滋滋的王氏,那口气到底咽不下去。大道理她都懂, 可她就是没法大度到眼睁睁看着王氏挥霍这二十两银子还能保持镇定。凭什么?

    这笔银子中当包括她出嫁要用到的嫁衣首饰, 能从王氏手中抢回多少全看她的本事了。

    眼下还未定好日期,她该安心在家待嫁, 今天闹得这么难看连维持表面太平都做不到, 整日争吵不休坏运势倒不如躲个清净, 顺便理理思绪想个好法子。

    甄娟此刻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曾经的小妹比她还要害羞文静, 今天的言行举止皆像变了个人, 强势逼人浑身充满阳光,耀眼的让她看呆了,更别说心里有鬼的人。

    将衣裳被褥卷好, 甄妙从墙缝里将这阵子做买卖挣到的钱全拿出来,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姐, 我们带这些就够了, 那边什么都不缺。陈家的老屋子大就是得收拾下, 住起来舒坦,没人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想做就躺着,有妹妹养你。”

    甄娟摸了摸妹妹的头,哽咽道:“好,我们小妹真厉害,硬是拼出了好日子,姐姐真高兴。”

    两人没带多少可架不住动静大,才出屋就有一道锐利气愤的视线看过来,甄妙当没看到径直出门,坐在树底下的甄大见状气得抓起石桌上的茶碗朝两人脚下砸去,噼啪响声在小院里回荡。

    那句“有本事出去了别回来”到了嗓子眼还是咽下去,他今儿已经在里正那里丢了大人,再嚷嚷这么一句全村的人都要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笑话他连个家事都处理不好,由着家里的几个女人撒泼,给爷们丢脸。

    甄妙这才淡淡地说了句:“爹,我们过两天再回来。”

    焦远桥在杂物间睡了两天的地板,浑身酸痛,眼看姐妹俩就要走出院子了,他赶紧追上去,担心道:“我和你们一块去,你们两个力气单薄万一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还能给你们守个门。”

    “不必了。”

    真不是甄妙看不起他,焦远桥打小被他娘宠的和大家少爷一样,一点重活都不干,连书生都不如,更别说真要有个什么不指望他护她们能不当下跑的没人影就该庆幸。

    “老屋就在妹夫家旁边,不劳相公多心,娘一个人在家,别让她惦记你,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甄娟眼底是遮不住的讽刺。

    焦远桥一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甄娟竟敢当着小妹的面给他难堪,真当他脾气好?

    “娟娘,小妹年纪小不懂事胡来,你作为长姐不劝她反而纵着她,万一要是出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就这一个妹妹,她就是想把对面的山搬走我二话不说去帮她挖山,相公即便要说教怕还轮不到你。”

    焦远桥讪讪地正想该怎么接话,姐妹俩已经走远了,气恼地深深看了眼那抹窈窕身影,又急又惋惜。

    背着铺盖卷行走太过惹人注目,任外人如何指指点点,姐妹俩都没放在心上,相视一笑,只觉解气与轻松。

    时间让她们对甄大从一开始的失望变成了痛恨。曾经她们都只是个渴望被关心疼爱的孩子而已,在王氏一次一次的苛责打骂下,她们向父亲求救,甄大明明看到了却不理会,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她们终于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那天中午甄妙煮了两大碗肉汤面,姐妹俩吃了个饱,屋子收拾到一半秀华也来了,一边帮忙一边安慰姐妹俩,脾气上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摊上这样的爹真是倒了大霉。

    收拾完已经不早了,秀华不想回去也歇在了这边,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聊到好晚才睡。

    甄妙难得起晚了,穿好衣裳站在略显陌生的屋子里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秀华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声音微哑:“真好,要是咱们能一直住在一起就好了,有钱赚有肉吃在一块说说笑笑多开心,嫁什么男人。”

    甄妙笑话她:“你这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想一出是一出,哪天真瞧上哪个俊俏郎君只怕当即把我们撂了跑的比谁都快。”

    秀华也跟着笑:“这倒是,有好郎君谁不抢着要?我反正不急,嫁人得慎重慢慢挑。”

    三人说笑着开始生火打水,洗漱过后开始一天的忙碌。

    “娟姐姐,你别怪我多嘴,我也说不上来总瞧你那相公怪怪的,他是来带你回去的吗?”

    秀华虽然比甄妙还大一岁,但从小到大得父母哥嫂疼爱,难免有些耿直,甄妙倒是很喜欢她这种直爽的性子,但姐姐……

    秀华的话无疑是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姐姐的心上。

    甄娟站在案板边揪下个面团子,不见半分愁苦,神色轻松自然:“傻丫头,你看外面的人哪个不是用一张假面生活?无非是藏的好与不好而已。”

    甄娟早就亲自掀了老底,也没必要顾全谁的脸面,以德报怨她又不是傻子,只是有些话不想说的那么露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多稀罕焦远桥。女人在对男人还抱有希望才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来盼着对方回头,焦远桥他配吗?

    秀华啧啧两声:“他待姐姐不好,姐姐就别回去了。”

    甄娟手脚勤快,比秀华包的快,闻言笑道:“那里到底是我家怎么能不回去?傻丫头,占理的事儿也成不占理了。好了,不说他了。”

    甄妙却在一阵阵饼香中吐出一句:“人都爱捏软柿子,只要咱们嗓门大手狠些心再毒些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话音才落,听后面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我是不是不该来?”

    甄妙方才还淡然的脸腾地一下红如云霞,嘴唇紧抿,心跳如擂鼓般一声一声盖过了灶房里的声音。

    这人怎么偏在这个时候来?会不会觉得她毒?认为她是搅得家宅不宁的人?

    秀华笑得一脸幸灾乐祸,调侃道:“林大哥来的是有些不凑巧,把我们姑娘家的悄悄话给听了去,你最好还是快些忘掉,不然我们妙娘要生气了。”

    甄娟也笑:“小妹再教我回去要怎么过日子。”

    林书安站在离门槛两步远的地方,望着那道娇俏身影在饼鏊前快速将饼翻面,油灯灯微却也难掩她脸上如血的红,他怎会在意那些话?不过女子自保的法子而已,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对她好,她才不会拿这些用在自己身上。

    “要提前置办些东西,想等妙娘一起去镇上。”

    林书安话说得自然又隐隐带着一丝不自知地缠绵与亲近,甄妙一个手滑手指碰了下滚烫的饼鏊,即便她很快跳开还是被烫了个水泡,唇间吐出急促难忍的痛呼。

    甄娟和秀华疾步走过来却没快过林书安,男人宽厚干燥的大掌隔着衣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外面泡进装了水的木盆里,冷意袭来让她忍不住颤了下。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此时天光渐亮已经能清楚看到彼此的面部轮廓,甄妙在他不错眼地凝视下低头,不过那一眼让她看到了他的耳廓一样发红。

    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对妻子不好的男人活该被那样对待。”

    此刻时间停滞,他身上清淡干净的味道迎面而来,让她的心跳再次加快。

    片刻后甄妙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示意他放开,哪知这人像故意一样不松手,逼得她不得不开口:“我还要去做事,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你……快松开,让人笑话。”

    她的声音娇软又轻,尤其最后一句撒娇的调调,像田野间随风摇晃的狗尾巴草,不经意擦过皮肤带来一阵酥/痒,哪怕林书安这般定力深厚的人都只能借助轻咳来掩藏自己的狼狈。

    ----

    甄妙直到站在镇东巷口看那人走远才松了口气,同他待在一处既欢喜又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为此秀华不住地笑话她。

    “林大哥和你一点都不见外,先前他叫娟姐姐叫的多亲切,还没成亲就知道要和大姨子处好关系,将来就算有个拌嘴的时候娟姐姐肯定向着他。一辈子的大事可算了了,这还不够让你高兴?又再想什么呢?”

    秀华正忙着包饼收钱抽不开身,曲起胳膊肘撞了甄妙一下。

    甄妙叹口气:“我再想怎样才能用掉那二十两,林婶和林大哥都说应该给他们,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秀华笑得眼睛眯起:“你可真是个妙人,聘礼是你能惦记的?钱进了你二娘的口袋你还指望她吐出来给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你二娘虽然不讨喜,但她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你心偏的也太快了,还没成亲你就处处为他考虑。”

    甄妙自己也好笑:“对付王氏不能讲道理,手段得比她还脏,我绝不会让她轻轻松松用这笔银子。”

    秀华:“你慢慢想,趁着你家那位不在,不然一会儿人回来你又摆出一副面红耳热的没出息样了。”

    甄妙瞪了她一眼:“你讨厌不讨厌?”

    两人正说笑,突兀发腻甚至让人反胃的调调打断了两人。

    “妹妹口中的那位说的是我吗?有阵子没见,美人的买卖可真红火,好哥哥来给你搭把手怎么样?”

    好哥哥?呸,当真恶心人,甄妙可没忘记这人,她初初做买卖时这个二流子调戏过她不止一次,消停了一阵子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这种人专爱口出狂言往身上泼脏水,秀华胆小,甄妙挡在她前面,冷声道:“我们小本买卖只认钱不认人,买饼掏钱不买让道,别挡别人。”

    “美人儿更凶了,你看我以身抵饼钱怎么样?”

    那流氓还自信满满地冲她抛了个媚眼儿,身后的秀华没忍住出声:“这么丑……”

    丑?

    甄妙脑海中闪过一道光,突然想起王氏怕什么,只要能把那个人惹恼火事情便好办许多。

    31. 三十章(小修) 小妹的亲事当办得风风……

    说话间二流子的手往甄妙白皙清透的脸上探去, 刚要碰到如绸缎丝滑的肌肤,他的脏爪被一只大手抓住,腕间传来的剧痛让他有种骨头被捏碎的恐惧, 龇牙咧嘴, 五官扭曲,身体佝偻侧身想将自己遭罪的手腕拯救出来。

    斜眼瞧见对方是个文弱的玉面书生, 痛到不住吞咽口水的他张嘴就破音:“放开我, 穷酸书生也想学人英雄救美,少多管闲事。”

    不自觉抓住甄妙衣摆的秀华看见来人可算松了口气。

    秀华有人撑腰便敢张狂, 站在旁边骂那二流子:“瞧你这副尊容也不拿水照照, 丑成这样了还有脸调戏姑娘,呸, 恶心不恶心?多管闲事?你狗胆包天动心思动到人家娘子身上了, 活该被打。”

    她话音才落就见甄妙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木棍朝那二流子身上打:“收拾你没必要脏别人的手, 事不过三, 当我好欺负?”

    那人一只手被锁, 甄妙棍子落下来他本能地四处扭动躲避, 突然腿窝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一个没防备就那么直直地跪下去,膝盖着地光听着都疼。

    “疼疼疼,别打了, 别打了,我不敢了。”

    这种欺软怕硬的无赖你放任不管他会没眼色地成天在跟前晃悠, 等彻底摸稳脾气嘴上说腌臜话胆子再大些动手动脚, 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他给打服了, 让他看到这张脸宛如见了索命阎王,往后就清净了。

    镇上谁不认识这个二流子,言语轻薄占人便宜的事没少做, 深受其扰却又拿他没办法,这回见他被卖饼娘子打的鬼哭狼嚎全都瞧着解气都说打的好。

    甄妙这两天做的都是重活,敲了那人几下整个肩膀都发酸发痛,实在打不动了。

    林书安示意她走远些,像踹烂肉一样踹了几脚,他俊颜紧绷,眉宇积绕吓人的冷戾,白色发带随他动作飘飘荡荡,这人怎么连打人都跟画似的,无一处不好看。

    甄妙水亮的眸子里只装得下一个他,天地因为他而失色,脸颊、耳廓、心田几乎无一处不在发烫,心底隐隐有道声音浮现:“他就是能护住你的那个人,嫁对了。”

    “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那二流子疼的额上直冒冷汗,得了自由狼狈地抱着头如过街老鼠般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收了摊甄妙还要去置办东西,刚走两步,陈良清脆稚嫩地嗓音拔高朝这边喊:“姐姐,等等我。”

    甄妙回头等他走近笑着问:“要去学堂了?”

    陈良赶紧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本《三字经》献宝似的给甄妙看:“先生教我们念诵的文章,我已经会背了。”说起快乐的事扑闪扑闪的眼睛光亮逼人。

    甄妙摸了摸陈良的头,夸了声:“真厉害。”抬头看到一边的杜老笑着打了个招呼。

    杜老照旧冲她摆臭脸,将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粗声粗气道:“当初撵你你心里还不服气,真要遇上难缠的,你以为能这么轻易翻篇?”

    甄妙也曾想过这个,可这天底下的买卖总要个胆大的站出来闯闯,这是她的底气,哪怕再难她也要走下去。

    但她还是和杜老道谢:“青天大白日下我想他们也不敢猖狂至此,多谢您提点,往后我会当心些。”

    甄妙也是后来听说杜老的娘子年轻时就是为了谋生计抛头露面被纨绔恶少纠缠欺辱致死,所以那天才会对她那么凶。

    杜老冷哼一声拽着非要来搭话的陈良走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听劝,随你。”

    甄妙无奈地叹口气,林书安见她有几分为难说道:“别怕,往后我陪你。”

    他倒是想代劳,只是两人还未成亲太过逾越容易招人闲话。

    甄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看向别处,脸颊染上绯红,一片娇羞,点了点头:“好。”

    往后几日他真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灼热的目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晒人。

    买饼的人见老板娘面若桃花,眼波婉转,比往常还要漂亮随口问她近来有什么喜事。

    甄妙抿唇笑得腼腆不开口。

    有住在隔壁村的人代为解惑:“人家马上要成亲了,嫁得还是个俊俏郎君,这么美的日子能不高兴吗?”说着往不远处努了努嘴:“瞧见了?在那儿守着呢。出手阔绰的很,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你们去打听打听哪家能掏出这个数?男的俊女的俏,又稀罕成这样,我也装回文人,这叫神仙眷侣。”

    甄妙被调侃的脸颊更烫,什么都顾不上了,卖完赶紧收拾想早些离开免得被人当猴看。

    林书安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派淡然稳重。

    这桩男方出手如此阔气的亲事也传遍了附近的村落。

    甄大之前提议在夏收前将喜事办了,日子很快定下来,定在了下个月十六。

    这会儿正值五月中旬,日子不可谓不赶。要是换别人家从定亲到成亲中间隔一年的都有,纵有千般万般理由无非是不舍得女儿早嫁。她却不同,若不是怕被村里人捏鼻子背后笑话,王氏恨不得省了这些麻烦直接将她撵到林家去。

    甄娟期间回去几次王氏都避谈她的嫁衣首饰,摆明了要将银子一口全吞了。

    为此她和王氏争得脸红脖子粗依旧败阵而归,甄妙回来看到姐姐趴在桌子上抹眼泪,当即变了脸色问道:“谁欺负你了?”焦远桥自知无趣已经回去了,难道是王氏?

    甄娟抹了眼泪,抽噎道:“一辈子成一次亲,这么大的事儿,时间又紧,嫁衣首饰还不见影。我去找爹说,他连吭都不吭一声,二娘装傻充愣,说什么你不缺钱,这些是未来婆家给的,她凭什么私吞了?是姐姐没用,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甄妙提起茶壶往茶碗里添满茶水,放到姐姐手边,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大不了我们自己买就是。”

    “你说什么胡话?女子嫁人要是太寒碜了岂不是处处给人看低?就算林婶子他们不计较,可林家那些旁的亲戚如何看你?不成,我还得找她去。”

    甄妙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坐下来笑道:“进了王氏腰包的她能让你抢了去?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她但凡是个讲理的,我们还能过成这样?姐,不如坐下来歇一歇,等着看场好戏。”

    甄娟擦眼泪的手顿住,错愕地看向妹妹:“你有办法让她拿钱?”

    甄妙笑道:“算是个法子,能不能成全看天意,这银子只要不在二娘手里我就不至于被口气噎得睡不着吃不好。”

    甄娟这一天都磨小妹告诉她是什么好法子,偏偏小妹铁了心葫芦里卖药装神秘,直到那天她去村头柳大娘家买豆腐,刚出门就被人给拦下:“娟娘,你快回去瞧瞧吧,你家来了个好凶悍无礼的娘子,将你二娘训的怪惨,晨宝哭得快厥过去了,你快回去劝劝吧。”

    甄娟表面上应下来心里却巴不得她们打起来才好。

    凶悍无礼?能把王氏训惨?莫不是王氏娘家那位嫂子?

    甄娟姐妹俩和王氏不亲,平日里很少见到王氏娘家人,倒是王氏闲来无事会抱怨她这个嫂子如何狠毒凶恶,是个实打实的母夜叉。旁人看她吃得一身肥膘都以为她在娘家做老姑娘享福,实际上整日里被这个恶嫂子挑刺找麻烦,偏她那点手段在嫂子面前完全不够看,时间久了一听声就浑身发冷,倒是个比恶人更恶的人。

    甄娟记得小时候小妹看她被打,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哽咽地同她商量要不要将这个恶人请来帮她们打后娘。

    童言稚语,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小妹伶俐可爱,长大后反而变得冷静甚至有些刻薄,用瘦弱的肩膀扛过王氏投在她身上的诸多恶意。

    那天妹妹说的登台唱戏,想来就是王氏和她娘家人,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位给请过来。

    心里越好奇走得也越快,自家院子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甄娟穿过人群走到前面,看到向来嚣张霸道的王氏缩着脖子畏手畏脚地站在那里,半天都插不上一句话觉得稀奇不已。

    果真恶人就该由恶人磨。

    听了一阵甄娟才知道原来是林家为了求娶甄妙给了二十两聘礼的事传到了王氏的娘家村子,王氏嫂子一听说立马赶过来,以家里两个孩子上学堂要用钱为由开口就要借二十两。

    王氏才将银子揣怀里抱了几天自个儿都没稀罕够怎么可能往外借?哭诉了一番自己给人当续弦的难处,转了半天弯还是那两个字——不借。

    王嫂子不是吃素的,这个小姑子未出嫁前被她收拾的和孙子一样,嫁人没几年腰杆倒是硬了。她今儿来这一趟说好听点是借,说直白点就是明要。

    一家老小全都张着嘴要吃要喝,靠她哥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这一辈子都别想过上好日子,不找这个日子好过的小姑子找谁?

    两人各执一词吵得凶惹了邻里看热闹,王氏显然吵不过,不过几句话便低下头不吭声了。

    “王芬,好你个没良心的,你做老姑娘嫁不出去整天吃的喝的是谁的?你吃得腰圆体壮过上好日子了,到头来就不认我们了。我要不是为了儿子上学堂至于和你这么低声下气?”

    王氏也气得不清,胸口起伏不停:“上个学堂用得了二十两银子?你儿子上的学堂是金子造的?”

    “你当我不知道这钱是人家妙娘的,我不过借来用用,有借有还不好过你这个后娘独吞了到最后一根毛都见不着?王芬,咱俩当了这么多年的姑嫂你那点小心思我能不懂?你要不要脸,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苛待人姑娘。嫁衣首饰还没影呢吧?难不成想人姑娘就那么穷酸的嫁过去?你可真该天打五雷轰。”

    王氏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嫂子竟然会不管不顾到这地步,本该关起门来的家里事,现在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了,这个没脑子要在待下去得让人看多久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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