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小修) 这饼不卖这些双目浑…… (3)
万一影响到晨宝将来的前程该如何是好?
她在娘家被这个嫂子折磨狠了,泥人也被激出三分脾气,一个气头上嘴快过脑子:“林家聘礼给的多不假,我和他爹商量过了,这是这两年来我们家办的第一桩喜事,要大操大办办体面才行。嫁衣首饰,陪嫁器件还有招待宾客的席面哪儿不用钱?嫂子不分青红皂白往我头上扣这么一顶帽子,我可真冤,要是我把银子借给你,我们姑娘怎么出嫁?”
甄娟闻言眼前一亮,高声道:“二娘说的是,小妹的亲事当办得风风光光,可不能让人给小瞧了去。”
32. 三十一章 你们姐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拿二十两银子置办出来的出嫁场面那得是何等风光?
吹拉弹唱的乐班得有, 新娘子的嫁妆首饰也该是村里没人戴过的,还有席面得用最有名的马师傅吧?油水足的好菜应该也少不了。
原本瞧热闹的邻里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虽然现在各家各户不再担心饿肚子, 像肉蛋这些好东西照旧在过年时才舍得买来包顿饺子过嘴瘾。去吃席也不是谁家都舍得下血本招待来客, 碰上抠搜的人家净拿不值钱的玩意糊弄人,这喜钱随的怪让人不是滋味的。
到底还是信不过王氏, 生怕她变卦, 贪吃妇人急切地问:“孩子她二娘,我听说你娘家村子一家人嫁女儿请马师傅做的八大碗味道那叫个美, 你别的钱都花了, 应该不会在这上头等被人比下去吧?”
旁人跟着附和:“甄嫂子还能说瞎话不成?近大半个村的人都听到了,真要雷声大雨点小……”
先前乌云罩顶的甄娟心中大喜, 哪怕她恨得王氏牙根痒眼下也要把王氏抬到天上去好让她下来:“我二娘说的话还能假?既然打算往大的操办, 事情多且杂, 关键时间还紧, 单靠二娘累不说误了事儿就不好了。我想村里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婶子对婚嫁喜事熟的很, 二娘不妨请他们来帮忙。”
甄娟轻飘飘几句话却把王氏架在火上烤, 拒绝的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她原本想的是意思意思,只要把嫂子这个母夜叉打发回去就成, 这会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几乎没退的可能。
都是千年的狐狸, 王氏撅起屁股要做什么王嫂子比谁都清楚, 心里冷哼一声, 面上却笑容大度:“妙娘的喜日子,我这个舅娘是没什么本事却也盼她好,娟娘说得很在理, 小姑子你还是请这些人来帮你。嫂子也不是故意说你坏话,你在娘家就不把事放心上只知道吃现成,嫁进甄家又有娟娘妙娘这样乖巧省心的孩子伺候,谁的命都没你好,这种事你办不来,难不成嘴上说的好听是为了打发我这个穷亲戚?到时候说过的话当放屁,不认了?”
甄娟和王嫂子两人一通话彻底将王氏的后路截断,气得心肺都要炸了却还得硬扯出笑:“嫂子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成,就按娟娘说的办。”
王嫂子拍了拍身上不见的尘土,冲小姑子笑得开心:“外甥女的亲事我这个舅娘也十分上心,小姑子用点心,我家里不忙也要时不时来看看。”
王氏顿时面若菜色,比摔了个灰头土脸还难堪。
甄娟赶紧笑着说:“舅娘可得常来,小妹这会儿还在镇上赶不回来,不然一定要留您尝尝小妹的手艺。”
王嫂子应下来:“成,改天得空了再说,家里两个小崽子还得人盯着,我这就先回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王氏:“自个儿保证了什么记得办到,别到时候连累我们让外人笑话。”
甄娟等甄妙回来和她说了这事,啧啧两声:“这人倒也怪,你说她坏?可她却帮着我们出气,王氏的如意算盘连珠子都丢光了彻底响不了了,今儿怪解气的。你怎么知道她会来的?”
甄妙将姐姐洗好的菜放上案板,笑说:“她帮了我们不代表她就是好人,我在镇上被邻村的人问起亲事的事就寻思着迟早会传到她耳朵里。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就特地和她们村的人多聊了两句。她来的这么快说白了就是冲银子来的,知道拿不走故意恶心王氏,两条狗互咬。不过我也没想到她还有把王氏逼成这样的本事,她要真来了给她点好处,看在二十两的份上。”
甄娟坐在灶火前往里面添柴,天气热起来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热得满头大汗,只是她连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手攥着衣摆垂眸走神。
连王嫂子那种粗俗不讲理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耍什么心眼,想自己也不是天生痴傻,出嫁前在王氏手底下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出嫁后又被婆母当牲口一样使唤打骂,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不想活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当妹妹将她接回娘家才发现原来凡事都有解决法子,人被逼到绝境全都能站起来和坏人对着干,小妹为自己挣了门好亲事。就连王氏在遇到更凶更狠的嫂子照样被吓得屁都不敢放,凶一些狠一点又不是什么难事,她有什么好怕的?
无非就是从小到大被打怕了,看到人抬起胳膊就心跳加速,额上冒冷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甄妙转眼见姐姐捏着裙摆的手放松收紧收紧又松开,她不会在姐姐心绪烦乱的时候去打扰,有些事情到最后都得自己想明白才成,光靠别人劝解永远没法真正下定决心做选择。
当天夜里在田地劳累了一天的甄大头痛无比地听妻子哭嚎,翻来覆去不能睡,脾气上来烦躁地说:“你自己说出嘴的话能怪谁?好歹是花在自己身上,别气了。你嫂子娟娘出嫁那会儿借的银子都没还,这次要给她借走,咱们家日子别过了。”
王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出嫁的派头场面有了,她会念我们的好把银子还回来?做梦!不管,这个亏我不能这么一声不吭地咽下去。退银子的事儿不能我们开口,得妙娘自己主动点要求亲事不必大操大办,外人就不会说闲话。”
甄大直接转身背对她,闭上眼睡觉。
王氏又推着他肩膀来回摇晃:“听见了没?明天你去找你女儿说说,你是她爹她听你的。”
甄大装听不见,王氏干脆用力拧他的耳朵,油灯下模模糊糊看到他那耳垂发红,用力可见不轻,疼痛激怒了甄大,他腾地爬起来,愤怒地瞪大眼粗声粗气地说:“你做梦?妙娘甩了我这个当老子的几次脸面你不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下海口,说翻脸就翻脸,你拿外面的乡亲们都猴耍?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里正训了我才几天,你又撺掇我干这种事,就怕我不被人笑话是吗?”
甄大重新躺下再不理她,王氏嫁进来还没被甄大这么吼过,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刚想推甄大,旁边的儿子被甄大突然拔高的大嗓门给吓醒了扯开嗓子不住地嚎,王氏赶紧心肝肉的哄。
甄大被吵的心烦意乱干脆抱着被子出去,把屋外那张堆了杂物的小木床收拾出来将就躺了。
王氏气得直委屈,眼眶里不住往外冒眼泪,耐心哄着儿子:“别哭了,这个家里只有咱娘俩才是一心的,他们都欺负我们。你放心,娘肯定要把这钱给要回来。”
人一旦起了心思连这个晚上都觉得漫长难熬,屋外的月光忽明忽暗。
王氏昨儿睡得晚起得也晚,走到外间小床上已经没有甄大的身影,她哼了一声抱着不住揉眼睛的儿子往山后去。
她站在陈家老屋院外朝里面张望,院子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哪怕静悄悄地都不觉得冷寂,反而有种让人羡慕的宁静与惬意。
她特地挑甄妙不在来找甄娟,甄娟这阵子也开口呛过她,可谁让这个大姑娘好说话,甄妙很在意这个姐姐愿意听话,她只要能把甄娟给劝好甄妙那儿就不是事。
王氏刚进院子,甄妙从屋里端了一盆水出来,看到她,脸上扬起笑:“二娘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甄娟的态度热情让王氏的心放松了大半,拍了拍怀里的晨宝:“怎么见到姐姐也不叫人?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这心里有难处,也没个说道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和你才能说说心里话。”
甄娟从灶房拿了个凳子给王氏,笑着说:“二娘说什么笑话呢?和我能有什么心里话可说?是小妹的亲事?”
王氏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咱们家什么境况你也知道,一年到头你爹都在田地里干活,只有闲下来才会到镇上做点短工赚钱,你说这天底下做什么不要钱?我也答应给妙娘风光大办,可家里实在负担不起,我是这么想的,那二十两拿出少一半给妙娘置办出嫁用的东西,剩的应付家里开销。这外面的人都知道咱们要风光大办,到头来办不成这不是丢脸?你能不能劝劝妙娘,让她开个口提提这个事儿。你看你弟弟也要开始吃饭了,小孩子长身体,不能缺了滋补的东西。他将来是要考状元当官的,吃点好的聪明,他出息了你们做姐姐的也跟着沾光啊。”
甄娟弯了弯眉眼,不知哪点把她逗笑了,手掩着唇笑得肩膀耸动:“二娘,哪路神仙给晨宝批的命格?准不准啊?我可不敢听,万一是假的我不是巴结错人了?现在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二娘就给他扣这么一顶大帽子,晨宝得是个神童才担得起,等晨宝哪天真当了状元我肯定砸锅卖铁卖房子给我好弟弟送好的。”
果然王氏的脸色阴沉下来,甄娟不以为然,手里连点本钱都没有就四处给人许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会相信的简直没救了。
小妹昨儿晚上就和她说了王氏的心思,不想一语成箴,甄娟表情也冷下来:“听二娘的口气是想反悔还不想被人指着笑话,所以让小妹出面把这事扛下来?二娘想的真美,都是乡下村妇也没比谁尊贵在哪儿,凭什么别人得紧着先让你活?”
甄娟说着站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片刻间那双美人眸就蓄满眼泪,哭着朝外面跑去,撕心裂肺不住地哭喊着:“爹,娘。”
王氏被她给唬了一跳,回过神赶紧追出去。
甄娟哭声凄厉,像夏日里的一道惊雷炸、破了乡间的宁静。
刚巧路过的路人看到抱着孩子在后面追人的王氏,脸上都充满了鄙夷,也不怕王氏听到,用嫌弃的口吻说:“差不多点得了,这种天天搅得家宅不宁的女人要换成我早休了,也就甄大那人没出息,被拿捏的死死的。”
“可不是,娟娘和妙娘姐妹俩都长得像她娘,见过那种美人怎么看得上这种肥头猪耳的?”
“该不会甄大和正常人口味不同就喜欢丑的?”
王氏从旁边经过将两人的话真真切切全听入耳中,尤其是那恶意嘲笑让她又急又气却连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就那么从两人身边过去了,活脱脱一个欺软怕硬的窝里横。
王氏怀里抱着孩子跑不快,晨宝被她养的娇气颠了几次就开始发脾气,小手乱挥哼哼哈哈哈地闹,见亲娘不理他又扯开嗓子开始嚎,把王氏气得直吐血。
甄妙和林书安才从镇上回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见姐姐哭得凶,她喊了几声姐姐都没听到,瞧那方向是往地里去的,她赶紧追上去。
今天会发生什么她大致能猜到,好歹她和王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只是她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姐姐哭成这样?
正值农忙时节整个村大半的人都在田里忙活,听到一声哭丧一样的喊爹的声音把男人们全都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天大的祸事,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又不禁疑惑,甄家人不是忙着操办亲事吗?这又怎么了?
甄大见大女儿如此失态赶紧往地头走,顾不上拍身上的尘土,沉声训斥:“咋咋呼呼喊什么?不帮你妹妹准备嫁妆到这里来干什么?”
甄娟哭得真跟死了亲人似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爹,这亲要不别结了,妹妹要是这么嫁出去我都替咱家臊得慌。二娘昨儿才说要让妹妹风光嫁出去,今儿早上就来找我说只给出几两银子,还要让妹妹担下这个事儿说自己要这么办的。还说让我们聪明点巴结好晨宝,将来等他考上状元做了官会记得我们的好处,我就说了一句晨宝能不能当上状元得以后才知道,她就她就……”
甄大心里恨地直咬牙,这死婆娘一天都不消停,非要把他这张老脸给丢尽不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旁边的人看不过去,不满道:“甄大,王氏从小苛待两孩子的事真当村里没人知道?眼看她越来越过分,你这当爹的居然能忍着一声不吭,不说孩子们多寒心,连我们这些外人看着都来气。”
“可不是,你们眼里要是没这两姑娘就离人远点,各过各的,时不时地恶心人家干什么?甄大,你作为男人得立起来管管王氏,该指派她干活还是训斥都是你该做的,由着她骑在你脖子上拉屎撒尿你日子过得舒坦?我看就是太闲了才有功夫天天找人麻烦。”
“昨天我正好歇在家路过你家门口看了眼,你家那院子住得和几年没扫一样,鸡屎哪儿都是,你们每天就这么过?四肢不勤的懒婆娘也不知道羞不羞,娟娘姐妹俩在的时候那天不是干干净净?”
甄大皱眉想了想这些话说的都对,自从妙娘搬出去之后他这几天吃的和猪食一样,就算他再不挑也受不了天天这么吃,就这样还不能按时吃上饭,他饿的受不了抱怨两句王氏还要冷嘲热讽顶回来,那眼神那语气分明就不把他当男人。
这两天里正敲打他,村里人笑话他,之后这婆娘还能给他惹出什么乱子?
越想越不痛快,满肚子的火在看到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王氏时噼里啪啦地炸开,没等她开口就甩了一个巴掌上去:“少给我打歪主意,回去把家里收拾干净,备点好酒好菜我要招待客人,要还是往日那些看我怎么收拾。”
王氏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颊想和甄大撕扯理论,可看男人双目赤红,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当即认怂了,在众人的嘲笑中往回走,清楚听到身后传来甄大对甄娟的安抚声:“说好要风光大办就是风光大办,还能变卦不成?回去忙你的去,以后她再上门别理她,再胡说八道拿棍子把她敲打出来。”
不光甄娟甄妙姐妹俩就连村里的人都是头回见甄大这么爷们,一时间整片田地里只有风声与翻涌的麦浪。
甄妙没往前走,将爹的声音收入耳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看着走到旁边的王氏,关心道:“看这一巴掌怪狠地,二娘回去赶紧拿鸡蛋滚一滚,这都肿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我爹那脾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暴躁,以后说话得当心点,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他的,毕竟咱们是一家人。”
王氏用另一只眼瞪她,恨声道:“你们姐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假好心,咱们走着瞧,以后别落进我手里。”
甄妙点了点头,笑:“我等着那一天。”
王氏走远了,甄妙等到姐姐过来姐妹俩相互扶持着往回走,而在小路的尽头那道修长挺括的身影神情淡然地看着她们。
33. 三十二章 成婚之前
甄大那天特地歇了半天, 提着薄礼去村里刘三叔、宋阿婆家拜访,请他们帮忙张罗成亲事宜,原本两位长辈不愿掺和他们家的事, 看在甄大诚意足的份上又听他做了多番保证这才勉为其难应下。
外面乐班、席面、陪嫁器具之类的全由刘三叔管, 宋阿婆张罗屋里的事儿,婚期将近, 叮嘱甄妙和林家小子最好避着点, 尤其是成亲前几天还是得回娘家住,说着往甄娟怀里塞了几两银锭子, 笑着说:“得空你和你妹妹到镇上去扯红布添置首饰, 你们年纪小知道时兴什么款式,买一回不合心思也怪不舒坦。”
甄娟比甄妙还开心, 当年她出嫁戴的首饰还是王氏退下来的, 那场亲事从头至尾只有敷衍, 这回她要给妹妹好好挑, 成亲一辈子只此一次, 又不差钱自然要买好的。
第二天一早她和妹妹坐驴车到了镇上, 林书安主动接过竹筐,笑道:“姐姐和妙娘好好逛,逛完去观阅书斋找我便是。”
规矩虽重要, 但甄妙为生计奔忙也顾不得那些,脸还是因害羞而发烫, 连头都不敢抬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远了甄娟才笑话小妹道:“你们用不了多久就要一起过日子, 说句话还脸红成这样, 也不敢看他,睡一张床可怎么了得?”
甄妙气恼地捶了下姐姐,也忍不住笑弯了眉眼:“羞不羞啊, 这种话你怎么也说得出口?”
“等你出嫁那天要看了那东西你岂不是更难为情?”
倏然间,甄妙脑海里闪现出几许朦胧画面,脸上的笑也淡下来。
甄娟只当她不懂所以露出几分呆怔,索性也不说了。从小到大这些年头一回这般舒心无忧地逛铺子,正好路过金满首饰铺,拉着妹妹往里面去:“先去看看样式,要是不合心思就定一个,反正时间来得及。”
原来做新嫁娘是这样的,可以挑最好看最新的买,整个人好像踩在一团浮云上飘飘荡荡晃晃悠悠,激动欢喜又充满期待,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认命两个字。
两人进去铺子,掌柜的在一边吩咐手下的人准备瓜果好茶好招待不久后来对账的少东家,只有一个清瘦伙计在招呼先她们而来的一对主仆。
那伙计冲她们笑道:“劳烦两位稍等,先随便看看吧。”
姐妹俩也不急,这种铺子里的伙计都长了一张巧嘴,好的坏的都能夸出朵花来,倒不如她们自己先挑挑看,选中中意的几款若是拿不定主意再听店家的也不迟,省得经他们一说反而挑花了眼。
从外面进来最先看到的是寻常人家买的普通首饰,好品相全在那对主仆那边。
甄娟走过去一眼瞧中一支金蝶发簪,笑着同妹妹招手:“妙娘快来瞧瞧,这支发簪喜欢吗?”
甄妙经过那对主仆身边正巧其中一人转身两人撞了下肩膀,她还未回头便听到一道陡然拔高轻蔑冷嘲地声音:“甄妙?买首饰?”说着上下打量甄妙一眼,嗤笑道:“就算卖饼攒了点钱,也得认清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可别瞧上了掏不出来银子,到时候多难看。那支金蝶发簪我妹妹瞧上了,那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甄妙懒得理会,在姐姐身边站定,入眼的金蝶栩栩如生,双翅轮廓饱满线条流畅,看久了仿佛眨眼间就要飞离此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更加漂亮贵气。
“是挺好看的,小哥这支发簪怎么卖?”
被冷落的人憋了一肚子气走过来推了甄妙一把,甄妙没防备往前扑去,不小心将手边的算盘给推了出去,噼啪一声响惊得满屋子的人全都看过来。
“都说我妹妹瞧上了,你耳聋没听到?伙计还愣什么,还不快赶紧包起来?一身穷酸气摆什么阔。”
甄妙站直身体,同伙计说道:“劳烦看看有没有摔坏,坏了找她赔。”眼睛不咸不淡地看向鼻孔朝天,得意到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的人。
“穷酸气?我卖饼是赚不了几个钱,可也好过你这卖不出去的,怎么?见卖饼没指望换了个营生给人当见人就吠的狗?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最好还是管管你的下人,免得像我一样的穷酸人笑话你们这对恶主恶仆。”
旁边的伙计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溢出一声笑,见自己失态赶紧蹲下去拿磕了个角的算盘。也不知魏家那位小姐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姐姐,那位姑娘没说错这分明是恶仆的做派。
那位小姐显然也没料到无端端地挨了骂,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常梅姐,不要说了,外面全是人。”
魏小姐好一阵头痛,以前娘时常带着她回村里串门,小时候表哥不带她玩,她为此才和常梅有了几分交情,不想几年没见这人竟变得这般粗俗,她本来是想等丫鬟回来好去手帕交府上玩,哪儿知……
“这位姑娘若是喜欢我便让给你,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姑娘消气。”
魏小姐话音才落,响亮的巴掌声在铺子里回荡。
没人看到甄娟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怒瞪着常梅:“一个姑娘家嘴里不干不净,没人教你怎么说话我来教你,仗人势的狗,自己下作还累极人小姐,坏了人家的名声你能赔得起?”
魏小姐又羞又愧,赶紧劝常梅和甄妙赔礼,常梅不情愿可又怕她和范母说这事,只得不情愿地说:“对不住,是我一时心急推了你一把,我不该惹你。”
在人家铺子里闹成这样到底不是好看像,甄妙转头和姐姐说:“我们去别家看看。”
镇上凡做买卖的都十分看重头一笔买卖,哪怕赔本也要做成,如此整一天的买卖才能好,虽说金满首饰铺做不做这一笔买卖都成,可哪有把财往外推的道理?
掌柜的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过来两边说好话,刚说了两句客套话:“怎么回事?”
几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个穿天青色锦袍的贵气公子,掌柜的赶紧迎上去:“少主子,两位姑娘有些误会,小的正在调和劝解。后院备了茶果,您先用些?”
那公子摇头直言“不必。”转身看向外面疾步走来的书生,笑道:“我方才请你来,你不来,怎么自个儿跑来了?”
哪知那人越过他径直走到绷着俏脸的人身边,柔声问:“怎么了?没瞧上中意的?”
甄娟朝后面看了,气愤道:“被狗咬了一口,妹夫,我们去别地儿逛去。”
林书安顺着大姐的视线看向那个和妙娘抢生意的女人,他还未开口甄妙似察觉到他的意图,扯了下他的袖子,摇头道:“我们走吧,看完首饰还得去瞧布料呢,要费好一阵功夫。”
林书安凝视她片刻点头应了声,三人还未迈出门槛,那公子赶紧上前拦下来说道:“林兄别急着走,既然是在我铺子里得了不痛快总得把事情说清楚。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伙计垂头恭敬地将先前发生的事儿全数倒出,铺子里一时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魏小姐可真派头足,不知的还以为我郑家何时得罪了你,诚心来坏我生意的。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往后但凡郑家名下的铺子皆不做魏家生意。”
此人话音才落魏小姐脸色一白,身后的常梅已经抖如筛糠,又悔又怕,她本来想趁有魏小姐撑腰吓唬吓唬甄妙的,谁知道甄妙背后竟有这么大的靠山,那个臭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兄,不知郑某此番决定诚意可足?倒也不是我自夸,这镇上首饰铺都比不上我家,姑娘瞧上哪样只管开口,全都不喜让匠人照你的喜好定做也成。还望姑娘不要推脱,你可是我的贵人,我欲结交林兄许久,要不然今儿只怕要错过了。”
甄妙不能平白无故占人便宜,而且这人对林书安有所图,她可不好冒然代他做决断,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林书安轻声劝道:“做买卖罢了,不必多心,确实别处比不上,无需为无关紧要的人负气。”
郑康见那冷到无趣的人竟然有这般好声好气地一面,摸着下巴笑了笑,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从金满首饰铺出来已经过去半刻钟,甄妙最后选定一支花叶包拢绿珠的簪子虽不如金蝶发簪耀眼却胜在淡雅清新,又挑了一对手镯这才离开。
不想才出门竟看到常梅还未离开,站在不远处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胡乱攀亲带故?乡下粗人连累我家小姐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你等着吧,我家夫人饶不了你。”
那日之后甄妙再没见过常梅,倒让她连“请”人来观礼的话都没法说出嘴。
一月眨眼便过,甄妙重回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院安心待嫁,在熟悉的屋子里她再不会如刚重生回来那般激动感慨,只有抛开过往才能换来新生。
34. 三十三章 不让妙娘为钱挡了手
第二天天才亮, 只睡了数个时辰的甄妙睁开眼坐起来。
一边的姐姐因为她的动作被吵醒,索性也不睡了,今儿是正日子要张罗的事一堆。
见小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好笑道:“出息, 先去洗漱,一会儿孙奶奶来给你梳头。她是咱们村最有福气的人, 儿孙满堂, 婆媳和睦,吃穿不愁, 姐姐盼着你也能这样过一辈子。”
甄娟出嫁全是王氏一手操办, 处处敷衍把她扫出门了,要说为了这个委屈倒也不至于, 再委屈还能委屈过所嫁非人?如今妹妹连她的那份也一并得到了, 她只觉得高兴。
上辈子甄妙和姐姐一样, 今生她换了条路, 拥有许多上辈子不敢想的。可长姐呢?虽然长姐现在不像之前那般柔弱, 可一想到早晚还是要回去焦家她满心烦乱。
两人去灶房烧水, 甄妙将帕子放入热水中浸湿,“姐,你没想过和焦家断了往来吗?即便那件事是焦大娘被人蒙骗可她到底还是沾了人命, 焦远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
甄娟赶紧往地上啐了两口, 大喜的日子怎么好提那些晦气人, 她不欲多谈, 奈何妹妹紧盯不放,她只得强忍酸涩说:“罪怎么能白受?我要和他们讨债,让他们痛哭流涕求我放过他们。大好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说话间甄大也从屋里出来, 看了凑在一起的两个女儿一眼,父女三人连寻常的寒暄都没有。
甄大的态度也让姐妹俩越发明白,如果不是怕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丢了男人的脸面,他也能未必会大方到这等地步,更别说当着看热闹乡亲的面收拾王氏。表面上的亲人罢了。
没多会儿宋阿婆,孙奶奶还有几个妇人一起来了,说说笑笑打破了清晨的清净,沉默的小院子像是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满满的生气四处环绕。
孙奶奶在屋里给甄妙梳头,旁边不少人围着夸:“妙娘长得真标致,今儿精心收拾过更漂亮,林家小子也生得俊朗,真是极般配的一对了。”
“可不是?明年生个大胖小子不管随了哪个都是好相貌。”
孙奶奶笑道:“妙娘一看就是福气人,你们瞧这额头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算命先生口中的好长相。”
甄妙感觉到梳子从发顶一路爬到发尾,耳边是孙奶奶洪亮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心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砰砰砰地响声挡住了院子里男女说笑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孙奶奶话音才落陈伯娘和秀华从外面进来,同相熟的几位妇人说了几句话,看向铜镜中的甄妙笑道:“先去了林家一趟,在那边帮了阵忙就过来了,我们妙娘真美,书安瞧了只怕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甄妙在屋里人的调侃声中红了脸。
秀华推着陈伯娘往出走:“娘快去帮王婶子包油糕吧,今儿邻里乡亲来了不少,那点怎么够吃?”
别的妇人也跟着出去了,做席面的马师傅那里还缺人打下手,村里人都是冲这顿饭来的,早早地去礼房先生那里随了喜钱,一边忙一边说笑,熬着时间等开席。
屋里只剩甄妙和秀华,秀华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疑惑地问:“娟姐姐去哪儿了,怎么不陪你?”
王氏现在成了锯嘴的葫芦,心里藏了多少委屈也没法说,姐姐该是顺便去瞧个热闹了:“该是去招待从别处来的亲戚了吧?那天多亏二娘嫂子那一通闹才有我今儿风光,我亲自送了请帖请人来。”
“那焦家人也要来?娟姐姐难道这就要回去了?也是,你也出嫁了她也不好在这边常住。你家今天来了好多人,站在门口就觉得热闹,林家反而显得冷清,过分的是叔伯那边的亲戚也不来搭把手,我和我娘临走前忙着张罗的也还是那么些人。”
甄妙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林家是个什么境况,若单说林书安母子俩那自然是和气随和的人,往后日子也好过,但要算上那个刁蛮的奶奶和被偏心疼大的叔伯一家子只怕比焦家、范家、王氏也差不了多少。
乡下这种恶亲戚数不胜数,个个都是挑人不是的主儿,反过头在自己身上却什么都瞧不见。逆来顺受还是撕破脸把他们给制服全看新媳妇的本事。
秀华神秘兮兮地笑:“不过你别愁,那边人虽不多,但处处都是最好的,林婶母子俩不会委屈了你。我出去给你拿些吃的,你先坐着。”
新嫁娘这会儿只能待在屋子里竖耳听外面的声音,好像一场梦,处处皆是欢喜。
人一多院子就更显拥挤,甄娟领着王家舅母进来,毕竟是王氏的娘家人,她带人先来见王氏。
杂货间临时被收拾出来,妇人们围着揪着糕面团子用手碾开往里面包馅儿,枣泥的,豆沙的,还有白糖芝麻馅儿的,王氏站在最角落里安静地听人说话。
王家舅母刚进门扯着大嗓门:“小姑子我带两孩子来了,娘腿脚不便就不来了,今儿这派头足,我可开眼了,你这娘脸上也有光。”
王氏本来心里就不舒坦,外人有眼色说什么都避着她,不想自家娘家人才来就扒她的皮,娘好端端的为何不来?哥为什么也没来?全都觉得她给娘家丢了脸。
王家舅母才不管小姑子心里想啥,爽朗地笑着:“我先去瞧瞧我那外甥女,平日里就跟天仙似的,今儿岂不是更美?我得让我家那两小子瞧瞧,以后也给我娶个一样的儿媳妇回来。”
妇人们等她走了才笑着同王氏说:“你这个嫂子倒是有趣。”
王氏尴尬地笑了下,心里恨得直倒胃口,什么外甥女叫得那么亲,不就是损她生不出这么标致的孩子来?五十步笑百步,还不是一个德行?
“过了今天这场面估计要传遍附近的村子,妹子你们家可是要出名了。”
能不出名?这可是吞了二十两银子都不够,将她攒的私房钱都挖出来才有的派头。以前觉得甄大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哪知自从那次和她动了手之后一个说不在一块就冲她挥拳头,她吵了闹了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力气只得认命。
焦远桥也来了,甄娟懒得招待他,虽然这桩喜事全数交给了了专门的人管,细碎的小事情却多的很,一会儿新郎来迎亲,她这个姐姐还要跟着去送亲,只得趁着这阵功夫将该安排的事儿全数安排好。
“新郎来迎亲了!”
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接着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秀华拉着甄妙的手摇了摇,兴奋地笑:“来了来了,应该进院子了,先把盖头戴上,一会儿拜别长辈就真的嫁作人妇了。”
村里也有哭嫁的习俗,甄妙却没哭的心思,红色盖头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她被秀华扶着走到外间。
甄大和王氏早已在椅子上坐下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接受女婿和女儿的跪拜。
“新郎新娘叩拜爹娘。”刘三叔中气十足地高声喊道。
甄妙用力握紧牵红的一端,指骨泛白却也显出几分固执,出声道:“我今儿出嫁要先拜别爹和我的生母,她费劲苦心生养我一回,我的喜日子她也该高兴。”
甄妙微微咬了咬唇,从盖头下方看向旁边的人,他今儿穿了一身红,脚踩黑色靴子,他本就生得好这会儿该是俊朗如风,好看得紧吧。
屋外阳光热辣如火,不大的屋子挤满了人,热烘烘的,甄妙的话音落下时间有片刻停滞。
王氏好不容易扯出来的笑僵在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她那张圆润的脸五官扭曲,那是压制不住的怒气。
刘三叔抬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汗,这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女儿孝顺要跪拜生母这是好事,只是王氏那里得损些颜面了。
清润嗓音从旁边钻进盖头闯入她的耳中,那句:“小婿与娘子所思一样想先拜母亲,劳烦刘三叔了。”脸颊不受控制的升温,眼睛微微发酸。
刘三叔看向王氏笑道:“孩子一番孝心我不忍拒绝,妹子先起来吧。”
王氏呆愣了一阵在甄大催促下才起身僵硬地走到旁边,她浑身发凉,愤怒到张开的五指连弯曲都做不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那些人将原配的牌位放在桌上,她的“女儿女婿”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个死物拜了又拜。
明天不光这场婚事传遍村落,连她这个后娘是如何被原配的女儿羞辱也要成为众人饭后的谈资。
甄妙这个小贱人是故意的,故意借她亲娘来踩压自己,料定她只能打落牙齿带血吞。
那晦气的木牌子被请走,王氏重新坐下心安理得地受了两人的叩拜。别家叮咛出嫁女儿的话无非是孝顺公婆和疼惜伺候相公,好好经营小日子。
王氏看着站起身的甄妙,笑道:“过日子不容易赚钱难,妙娘嫁过去当体恤夫婿,万不可任性,大手大脚,需以勤俭节约为美德。”
这话接着恶心不接又不好看,甄妙掩在盖头下的小脸微皱,就在她想要不要让王氏彻底下不来台时——
“岳母尽管放心,小婿会勤快多赚钱,不让妙娘为钱挡了手。”
35. 三十四章(小修) 这个书生身上到底有……
这些年村里人只见林书安一次又一次从镇上往回带药, 都觉得林家怕只剩个空壳了,摇一摇晃一晃里面叮叮咣咣的响。
哪知这回竟阔绰到拿出二十两银子, 难道是林秀才给儿子攒的银子?再听书安那口气, 不让银子挡了手, 换成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哄岳家开心的虚话,书安同他爹一样正直务实不说妄言, 原来人家是不露财这家底不知有多厚。
一时间有人惋惜不已, 男人好看又会疼人要是当初没顾忌那么多嫁过去,这会儿一准过上好日子了。倒也有人怀疑林家不知是找了哪门有钱亲戚打肿脸充胖子, 表面上看起来风光, 等喜事办完了勒紧裤腰带过苦巴巴的日子,说到底不过是靠好皮像提早占住甄妙这个有本事的, 拽着人家负担生活拖累, 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吉时已到, 新娘拜别爹娘便要动身往夫家去了。
桃花村有新嫁娘要被舅舅背出门的讲究, 可惜甄妙生母是家中独女, 今儿连个观礼的人都没有真让人唏嘘。
刘三叔本想让妙娘的姐夫焦远桥将新娘背出去却不想甄娟坚决拒绝, 倒让原本欢喜的氛围莫名的变得紧张,众人不解甄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妹夫就在跟前何必假手他人?快些吧,免得误了吉时。”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没舅舅那便谁也可以,众人看着清瘦文弱的新郎轻松将美人儿抱起, 放入等在外面的驴车上, 驴脖子上系着大红花, 走动脖铃声清脆。
后面跟着的是甄家备的驴车,上面装满了陪嫁的器具,但凡可见的东西上全都贴了用红纸写的囍。
村民无不恭维甄大大方, 甄大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滴血,以往有人骂不孝顺的儿子是上辈子的债,到他这儿这个小女儿才是最大的债,一口气吞了他大半的家底。
“妙娘是个孝顺的,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将来有个病痛她肯定比谁都记挂你。”
但愿吧,他倒是觉得自己这次人财两失。
炎炎夏日已至,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甄妙哪怕坐着不动身上都不住出汗,到了夫家岂不是连妆都要花的不成样子?越想越紧张不安,不自觉地咬唇。
林书安视线时不时地往身边人身上瞥,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乡间小路本就不平整,她随着晃来晃去,倒可看见那片白皙如玉肌肤还有被口脂润过的红唇,她的唇形好看又小巧,似盛开的花瓣一般柔软动人,贝齿咬着唇瓣泛出微微的白。
“还有一段路,马上就到家了。”
桃花村本就不大,从甄家到林家用不了多少工夫,所以依照惯例要绕村一圈,平日不觉有什么寒暑天才能知道有多折磨人。
田地里的小麦一片金黄色,偶尔一阵风经过麦穗摇晃发出轻轻声响,前几天就已经开始收了,只有少数几家还没动静。
夏天雷雨天气说来就来,赶早不赶晚,还得抢地儿晒麦子,如此下来得连轴忙好些天。
吹吹打打的吉祥曲和铃声混在一起,所经之处都撒下一片欢喜。
到了林家,院子里的大人小孩全都挤过来要看新娘子,甄妙在众人的注视下下了驴车,因为坐得有些久腿微微发麻,好在有姐姐和秀华搀扶才不至于失态。
新媳妇要跨火盆,寓意往后日子越过越红火,大吉大利。
甄妙跨过去火盆抓着牵红跟在林书安身后进了屋,一道洪亮的嗓门响起:“娘,孙媳妇来给您磕头了。”
听说林奶奶孙氏最喜大儿子,爱屋及乌对大儿媳也和亲女儿一样,甄妙只听紧接着苍老妇人冷淡地说:“来就来了,一个小辈也值得你咋咋呼呼?有这功夫到那边坐着吃两油糕,白糖芝麻馅儿的好吃。”
几个小孩扯着嗓门推搡着嚷嚷:“奶奶,我还想吃,先给我夹。”
红盖头下甄妙勾了勾唇,干活的时候没人到了点儿就来吃现成的,看在今儿好日子的份上,她压下只要有点火星子就腾地蹿起的火苗,回归一片平静。
作为长辈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将成亲的两个小辈放在眼里,任谁都觉得过分,哪怕不疼好歹也要表面上过得去,马上就要行参拜礼,孙氏既然看不上新人,如此倒也不能怪林母不客气地将孙氏请走。
好在乡下人成亲比起城中的大户人家规矩要简单,新郎用称轻轻挑起盖头,渐渐露出一张白皙俏丽的容颜,柳眉如黛,眸中水波盈盈,嘴角噙笑,不愧是之前被适婚男子惦念的姑娘。
甄妙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不时落在她的脸上,不禁羞得红了脸。
拜了天地、双亲,夫妻对拜之后礼成,甄妙这才看到穿着喜服的男人俊朗非凡,束发的红色发呆垂在肩头,正双目深深地看着她。
不过片刻时间,甄妙被姐姐和秀华扶到屋里,林书安要出去招待来客匆忙说了声缺什么只管与管事的说。
几个与林母交好的妇人送进几碗烩面给三人填肚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不论谁家办喜事主食都是大烩菜浇在面上拌一拌,瞧着不起眼却十分好吃,甄娟将面拌好端过来在甄妙旁边坐下,作势要喂她,甄妙好笑不已:“姐姐,我来就是。”
秀华看姐妹俩关系如此亲近,叹了口气:“我刚才算是看出来了,林家这个奶奶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人颜厚无耻便算了身后还要拖着一大家子,但凡你们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她都能给你找些不痛快。嫁人图的就是过平和日子,天天应付这些人,想想都头痛。”
甄娟笑了笑:“你没成亲还不懂,这人分几种,有的天生就坏看不得人舒坦,有人原本善良被婆母给磋磨了心气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成了婆,这口气自然就往新媳妇身上撒,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给你备着。”
秀华也懂这个道理,她从小到大和娘来林家的次数不少,倒是鲜少碰到这位不讲理的老人家,只是听说不好想与,如今竟是越来越不讨喜。
“妙娘,你现在做买卖她少不得会盯着来占便宜,可得长个心眼,你一个不好意思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甄妙确实饿了,小口小口地吃面,闻言笑道:“我知道的,我原也有事要同你说。以前防着我二娘,偷鸡摸狗跟贼一样也做不了多少饼,现在总算稳下来了,以后也能光明正大的做买卖赚钱,你来帮我吧,自己也能有点钱傍身,往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至于束缚了手脚。”
秀华自然愿意,虽然私下村里人总说甄妙的不是,有些人言语激烈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就奇怪了,甄妙自己出息有本事过好日子碍着谁了?非要等到如花似玉的姑娘被磋磨的不成人样了才能激起他们的那点同情心?笑人穷又恨人富,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和他们的心思。爹娘也很想她和甄妙来往,那会儿不光是感激和怜惜更喜欢她身上的这股不认命的韧劲儿,走到绝路总得搏一搏,谁知道前面是不是坦途。
“成啊,和你一起忙又能说说话,可比我在家收拾那几个皮猴有趣多了。”
甄娟张罗了一早上这会儿也饿得狠了,将碗里的肉丸子习惯性地夹给妹妹,催促她们:“吃完再聊。”
再过一阵她这个娘家送亲的人就该回去了,以后和妹妹睡在一处说笑的日子越发少了,好在漫漫长路小妹能走得比她好,她也放心了。
院子里摆了几桌酒菜,虽不像甄家请的是有口碑的马师傅,因为人少菜品选的要好很多。
来林家道喜的都是住在山跟前的邻里乡亲,人不多倒也热闹,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酒,林书安平日里少言与这些人来往不多,这会儿也被认识不认识的人灌了不少,俊脸泛红,眼眸里氤氲着一片朦胧的雾气。
“书安我是看着长大的,我越瞧越觉得他不像我们村里人,倒像城里的有钱人家,天生那种贵气派头,还真说不定将来会有大造化。”
林书安醉意微醺,眼尾泛着一抹红,闻言笑着摇头:“多谢您抬爱。”
大造化?寒门之子只有读书考科举入朝为官才能改命,虽说当朝并不轻视商人但毕竟在别人手下讨饭吃,能言善辩为人圆滑才好,他身上到底有读书人的傲气,若非无奈不愿轻易低头,非要改命势必是要靠满肚子的学问和手上这支笔去搏一搏的。
说笑正欢,一道突兀刺耳的笑声传来:
“是我来晚了?大外甥成亲怎么也不给姨母送个帖子?我和你娘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这么生分让人听了笑话。”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稍微知晓两家的渊源,年轻人倒是知道的少了,还是那天在镇上上工的人正好碰到此人找甄妙的麻烦,一来二去在村里传开来才知道范母和林母居然是亲姐妹。亲姐妹争儿媳,表兄弟争娘子,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过范朗范景兄弟俩的人更倾向于林书安,最起码人品相貌没得说,人家姑娘也心甘情愿愿意嫁,不像他们下作到和恶媒婆靠坑蒙拐骗。
林母今儿心情好打起精神在外面张罗,向来带病的脸上也透出几分神采,正和别人说笑,冷不丁听到许多年未听到的声音直接被气笑了。
“今儿姨母不空手来,知道你娶媳妇不容易,带了厚礼来,五两银子喜钱,姨母疼你吧?让你喜账也好看点。”说着看了眼院子里坐着的衣着粗鄙的人,笑了声:“来凑热闹的都是些什么人?收不了几个钱不说,来凑热闹的也就这么几个,你们母子俩过得还真寒碜。”
大喜的日子这种亲戚纯粹是上门来添火的,林母走过来冷眼看她:“我们家不欢迎你,也不稀罕你的钱。今儿既然见了,倒是有事得问问你,当年你从我家借走的三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要和外面一一样算利息,利滚利你只怕倾家荡产都还不了。看在咱们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份上,我不和你算利息,你要是还想和以前躲着来,那我拿着借据去报官。”
范母这才想起当初自家和姐夫借钱确实是写了字据签字画押的,本来是想笑话奚落他们娘俩连个拿得出手的亲朋都拿不出手,自己能露个脸,不想反而惹了一身腥。
以前林母已经歇了要账的心思,儿子是读书人天天跑到范家村凭什么受这妇人的冷嘲热讽,她又不争气走两步都喘,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那她就提个醒。家里添了人口,说不定明年她就能抱小孙子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欠在外面的账得要回来。当然她这会儿也不是真要,目的是为了把碍眼的人赶走,另一个考量是毕竟婆母那个吸血虫在眼跟前,肯定是要惦记的,只要自己没拿到银子,她只能空手回。
林母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病下去了,她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喜爱的姑娘,小日子还没过,怎么能让这些蝗虫来添乱。
范母一张脸变了几变,到最后干脆拿着银子走人:“谁稀罕吃你们家的喜酒,我的银子喂了狗也不会给你们。”这等气急败坏的模样越发证明林母此话不假。
范母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太阳晒得她头晕脑胀,未看到前面有人直直地撞上去,气急败坏地嚷嚷:“走路不长……”
抬眼才看清她撞到的是个穿锦缎的贵公子,身后跟着个穿着亦不俗的中年男人,显然是来林家的,范母让开眼看两人进去同林书安道喜,这个穷小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有能耐的人?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她走到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不住地朝里面张望。
“来迟了,还请林兄勿怪。”
林书安微微攒眉,他并没有同镇上的人说自己要成亲,想来是那天买首饰被这位郑爷给猜到了,不得不佩服这人眼尖。虽不欢迎却也没有赶客的道理,见两人要随礼,他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拦下:“不必破费,到这边坐就是,掌柜的怎么会找来这里?”
观阅书斋的老板从他的话里嗅出了几丝不悦,失笑道:“郑爷那天说你在他的金满首饰铺因两个人坏了兴致,他愧疚得很,央求我带他上门来给你赔礼道歉。”
金玉满首饰铺?郑爷?不说十里八村,便是整个清水县城无人不知郑家是何等富盈之家。
林书安竟然结交了这般能耐的人,可真了不得,之前能拿出二十两,莫不是得了这位郑爷的资助?
而在暗处的范母听到金玉满也是一怔,那天她托常梅帮她往魏家送东西,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将常梅当儿媳的心思的,谁知道没多久魏家就派人来将她喊去了镇上。她还云里雾里闹不明白小姑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她,小姑子劈头盖脸就冲她一顿臭骂,说她找来的人毁了魏家的颜面,更让到了相看成婚年纪的宝贝金疙瘩被外人评头论足,更得罪了郑家。
原来那个年轻人就是说出不和魏家有生意往来的郑爷!
林书安抱了这么壮的粗腿,怪不得自己那个病秧子妹妹说话这么硬气,那笔银子还还是不还她得回去好好想想。
郑康和书斋老板另开了一桌,两人抿着清酒看林书安四处敬酒,最后才到这边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郑康摆手笑道:“你的喜日子本就忙,我们是来道喜的顺便与林兄商量个事。”
甄妙待在屋里听不清外面再说什么,倒是将林母训斥范母的一席话记在心上,原来两家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
“得,你看着吧,你家往后怕没什么清净日子了,林奶奶心里肯定打上这三十两的主意了。”
秀华嘴快说完心里想的才发现姐妹两脸色一片平静,好像一点都不怕麻烦上门。
甄娟看着妹妹笑了一声:“别说三十两就是一千两又与她何干?他们已经分家了,孝顺养老是天经地义,至于别的她的手伸得多长就得从哪儿被人给敲断。”
甄妙倒不在乎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她想的是为何这位郑爷几次三番的想要结交林书安?这个书生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人这般费心?
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
36. 三十五章 自然是要疼着的
夜幕降下, 酒足饭饱笑开怀的客人摇摇晃晃的与主人说三两句醉言醉语告辞离开,热闹的小院归于平静。
甄妙趁林书安在外送客的功夫伺候婆母洗漱过躺下,本想留下陪着说阵子话, 林母却笑容满面地“撵”她:“不用操心我了, 你去看看书安吧,他平日里不大饮酒, 今儿喝了不少, 等送完客人怕是晕的找不着北了。”
“娘,有事您喊一声。”
“知道了, 好孩子。”
天气暖了, 外间的门未关严实,风吹动帘子, 卷着角一荡一荡的, 连带屋里的油灯时明时暗。
今天是喜日子, 灯一夜不熄, 甄妙纤细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 掀起帘子出去了。
甄妙一只脚刚迈出门槛, 送完客人将院门上锁的林书安脚步虚浮地向她走过来,风送来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她后退两步侧身站立让他进来,单薄的油灯光下他俊脸发红, 好看的桃花眼漾满逼人的光,他向来清冷, 脸上鲜少有情绪起伏, 今儿却一直在笑, 像屋外的清风温润,像卧在天际的云悠然。
甄妙眼波婉转,羞得避开他的目光, 轻声说:“我去给你倒水,你擦把脸。”
他略微迟钝地眨了下眼,随即又惊又喜,连声音也磕磕巴巴起来:“多谢妙娘,劳烦你了。”又觉得哪儿不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摸了摸后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甄妙先是一愣,之后被他茫然又憨傻的样子给逗笑,喝醉后的他少了些沉稳与气定神闲,倒像个惶然无措的孩童,一样笨拙又有趣。
林书安看着着红嫁衣的甄妙走远,微微羞恼地捶了捶头,跌跌撞撞地要往自己屋里去,想到什么转身去了林母那屋,晕乎乎仔细看了一阵,见母亲闭着眼呼吸绵长舒缓这才放轻脚步慢慢出去了。
走进自己卧房,眼所及之处全贴满囍字,尤其是床榻上那床红如火的被褥,烧红了他的脸,这股热无章法的四处蔓延。
他刚打算坐下来,甄妙端了盆水从外面进来,他赶忙直起身迎上去:“我来,我来。”
这些事他自懂事起便自己动手做了,如今他虽然和妙娘成亲,是这天底下除父母天恩外关系最近的家人,可让她给自己端洗脸水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甄妙皱了皱眉,动了动唇瓣,轻声道:“你怎么与我这么生分?可是不喜……”
林书安赶紧摇头出声打断她:“不,不是,是……不习惯……”
甄妙见他唇又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反而低头不看她了,她起初不懂,也不知怎么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再细看他绯红的脸颊与耳廓染上的薄红,倏然间猜到他可能说出口的话,虽不确定,却也忍不住面红耳赤。
她利落地转身将帕子过水拧干递给他。
林书安被酒劲熏的脑子发胀,动作迟缓地接过来覆在脸上,热意穿透皮肤往体内蔓延似要将体内的酒气驱赶出来,顿时清醒了不少。
屋子里的氛围莫名的紧张又怪异,桌上摆放的红色喜蜡,两支蜡烛如白日里的阳光突然照进来照亮了不大的卧室。
流逝的时间仿佛静止,甄妙洗漱过想借着去倒脏水好去外面透透气,不想被他抢了先,甄妙拗不过他,只得看他强装镇定实际步伐不怎么稳当地出去了,没忍住手背掩唇笑了出来。
林书安回来看她盯着红烛出神,光晕勾勒出美人柔婉如玉的容颜,无一处不令人赏心悦目。
犹记那一年头回见她是在下了蒙蒙细雨的乡间小路上,她该是被后娘打发去买豆腐,手腕间挎个小竹篮,慢悠悠若有所思地在路上走着,连身后的他跟她走了一路都没发现。
后来雨势见大,片刻时间打湿了头发和衣衫,他本想越过她回家,却看到她抬起衣袖挡雨时露出的瘦弱手腕,上面一片青青紫紫,显然不是一日挨打受气了。
从小得爹娘宠爱的他看了瞳孔紧缩,心头又气又怒,可到最后只剩同情与无力,他连亲人性命尚且抓不住,更遑论怜悯他人救济苍生?
那时她不过十三岁,而他父亲才过世,母亲也跟着缠绵病榻,生活苦痛尽数压在他身上,他年岁才十六而已。
此后他忙于生计奔波,鲜少再遇到她,直到几年后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娇俏女子,春光将至,她风姿动人,听闻村中无数适婚男子说起她皆春情涌动,若不是她后娘暗里放话非家境殷实之家不嫁,只怕上门求娶的媒人早已把门槛踏破。
而他亦绝了娶妻的念头,是否与她有关他也不知道。
被夜风压下去的躁动再次冲破枷锁,海浪翻涌般卷走了他仅存的理智。
生了薄茧的指腹抚上光洁饱满的额,向下滑是柳眉,杏眼,许是他的靠近吓到了她,薄如蝉翼的眼睫扑簌扑簌如羽扇,偷偷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红颜娇羞欲滴,惹人怜爱。
行至她柔软娇美的唇,他故意在她唇角点了点,刻意放轻的嗓音低沉又温柔:“不早了,该安置了。”
夜深露重,红烛摇曳,衣衫落地,几丝轻吟衬出一片旖旎风情。
云雨停歇时,她早已疲惫昏睡,连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都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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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妇早起做家事孝敬公婆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规矩,甄妙因为早起做买卖一到点便醒了,倒不至于贪睡误了时辰。身边男人睡的正香,他睡姿很规矩,双手置于腹部,一夜未换过姿势。
她放轻动作强忍着浑身酸累起身穿衣裳下地,待婆母和丈夫醒来她要做好早食喂过鸡食。
甄妙蹲在陌生的灶房中看着火焰跃动,心底一片暖,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一辈子,不需为任何人委屈出卖自己,往后吃的苦受的罪都是为了这个小家。
洗漱过后天光渐亮,隔壁家也传来说话声,喂完鸡她开始熬米粥做香软可口的软饼,顺便思索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林书安一个读书人能把日子过成这般已经不易,如今有了她,家中琐碎自不用他操心。
她早起那会儿四处看了看,屋后有一块空地荒置着可惜,倒不如搭个猪圈抓两个小猪仔喂养,她少不了要上山采山货,割猪草也不过是顺带的事儿,养成了一头卖钱一头自家宰杀慢慢吃。
她打小就听说他书读得好,荒废了怪可惜,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心去考功名,想自然好,试一试搏一搏才知前路深浅,若是不喜浮名同她一道钻谋这个买卖也成,多个人多个帮手,他们出力气挣好日子。
正胡思乱想,沉稳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站定,回头看向才睡醒的他,垂下眼帘轻声道:“你醒了?洗脸漱口的水我备好了,再过一阵早食就好。”
“妙娘……”
甄妙不解地抬头,一眼看到他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若不是看到他发红的耳尖,她怕是不会发现他此时不过是故作镇定,不忍戳穿:“怎么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娘随和喜爱你不会给你立规矩刁难你,你若……累了可多晚起,事情交给我来做。”
甄妙听他连几句话都说得一本正经,她活像个检查功课的夫子,强忍着笑说道:“我早起惯了,一到点儿就睡不着了。”
他点了点头安静地漱口洗脸,之后又出去了一下,没多久又回来,站在不远处看她做酥饼,饼鏊上刷了一层薄油,一整块圆饼摊在上面香味瞬间充满整个灶房。
甄妙余光扫到他的身影故意没开口,心里暗道这人难不成成个亲傻了不成?她原本羞涩不安不敢多话生怕惹他厌烦,不想他竟比她还笨拙。
“妙娘,喂鸡浇菜地你全都做了,还有别的事要我做吗?”他一副不做事就坐立不安的模样,外人都说娶妻是用来伺候自己的,他不这般想,老天砸给他的好运气他岂能委屈了人家?
甄妙将饼翻了个面,腾出手来转身面对他,笑道:“没什么要做的了,相公要不先回屋去看会儿书?顺便看看娘醒了吗?”
林书安看到她眼底泛青显然未睡好,暗恼自己昨夜贪欢害她这样,索性不在跟前添乱,一会儿敬母亲喝完新媳妇茶,再让她去补会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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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昨儿睡得香甜,儿子的亲事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这块石头放下来整个身体都轻便了许多。
再看挽了妇人发髻的儿媳娇美温婉,对自己这个拖累的婆母处处精心伺候,无一处让她说嘴挑剔的,心里又喜又心酸,这么好的孩子甄大怎么舍得多次作践?
林母喝了口米粥,筷子夹起碗中被切成小块的软饼,香软好吃又易克化,显然是照顾她这个老婆子特地做的,对这个儿媳更加满意,笑着嗔了一眼自家儿子:“妙娘嫁过来我才是最享福的,入口的吃的喝的都好吃,往后终于不用再吃书安做的饭菜,娘真是打心底高兴。”
甄妙回头看了羞愧到不出声的男人,心想他一个大男人在灶房捣鼓吃的还要想法子赚钱,能不饿肚子已是万幸如何还有空去琢磨花样?
林母顿了顿,正色道:“如今你进了林家门,往后这家中大小事就由你帮着书安分担,外人言语你不必放在心上,养家是爷们的事儿,你靠本事赚的钱只管自己花销就是,书安好不容易求来的媳妇,自然是要疼着的。”
甄妙愣了下,刚要开口,被外面洪亮的嗓门给打断——
“新媳妇好大的派头,一大早还得我这个长辈亲自上门来找你给我行礼!”
37. 三十六章(小修) 不好好收拾怎么成?……
清晨院中树上跳来跳去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鸟察觉到人走近扑棱下翅膀飞走了。
来人脚步声踩得重又急, 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显得杂乱,片刻间已经走至门外了。
甄妙对这道声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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