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节

    的一声，好似石头砸了鸡蛋，他脑袋里的蛋清蛋黄直晃荡，眼冒金星。

    而这锤子一下还不够，紧接着又给他哐哐来了两下。

    汉子彻底晕了。

    正在啜泣的老妇停住哭声，浑浊的一双眼慢吞吞看向前方。

    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正朝她走来，赤红的火光为她的身形描上了一圈暖绯色，漆黑木锤敲完人之后，邀功似的飞到她身侧，她牵了牵唇，轻抚木锤，而后木锤化作一根木棍被她别到腰际。

    “您没事吧，老人家。”她微微欠身，圆溜溜的杏眼眯着笑意，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肉嘟嘟的，用他们村里的话来说，这是大福之人的手呐。

    老妇已活了一大把年纪，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扶自己，面色略羞赧。

    她把自己皱巴巴的手放到她掌心，就像一截枯树枝被温暖的露珠包裹。

    见状，老妇凸起的指节颤了颤，有些畏缩地想抽回。

    这姑娘的手掌白皙干净，反观她的手宛如砂纸，粗糙干瘦，尤其是方才抓那把石子时还沾染了不少泥土……可万万不能脏了这小姑娘的手啊。

    正当她想把手移开时，莫晞反手一握，竟把她握得牢牢的，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另一手穿过她的肩窝，轻巧地将她扶了起来。

    顺带拍拍她衣服上的土灰后，莫晞放开她。

    她挺起腰杆，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

    猎者们此时无契妖傍身，特别没有安全感，加之见识到了这小姑娘的灵器几下撂倒壮汉，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大叔们，难道你们的妈妈没教过你们，尊老爱幼的吗？”小姑娘说话了，音色跟银铃铛似的，清脆悦耳，但这口吻却像那学堂里的老夫子，夹杂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老成。

    “小姑娘，你这就说不过去了，我们是在带这群老农逃命，是为了他们好！”一个长了一圈络腮胡的汉子见莫晞生得明眸皓齿、小家碧玉，不由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解释。

    谁料这小姑娘长了一副乖巧友善的面孔，却眼皮翻了两翻，送了他两个大大的白眼。

    她眼睛圆溜溜的，翻出的白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络腮胡：“……”

    “打人还给自己找理由，要脸不？”

    络腮胡还想争辩，但见火光滔天，风声猎猎，便把到喉咙里的话噎了回去：“哼，兄弟们，我们走！”

    猎者们抬起地上晕厥的汉子，又强行拽起两三个规矩的农人便要走，那些哭诉挣扎的，索性不管，由他们自生自灭。

    没走两步，前方出现两个人影，定睛一看，一个是朱唇玉面的美人，一个是容貌昳丽的白衣少年。

    只可惜，那美人生着一对猫耳，显然是个下贱的半妖。至于她身侧的少年，约莫便是这半妖的主人……

    会收半妖做契妖的人族，多半是个无权无势的。

    于是，猎者们经过他们身侧时，皱眉，粗暴地一推搡：“起开起开，别挡路！”

    白烬尘单薄的身形一晃，险些跌倒；陈囡囡倒是灵巧，直接避开了他们的触碰。

    白衣少年望着他们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面上也无什么不忿之色，指尖轻轻一振，前排的大汉脚步猛地一绊，扑通摔了个结实，后头跟着的一行人没反应过来，也一个接一个地摔倒。

    场面堪比人形多米诺骨牌。

    莫晞一挑眉，看出是白烬尘所为，却也没戳穿。

    “娘的！”被压在最下面的大汉一声咒骂，“都给老子起开！”

    其他人身形一滚，滚到地上，堪堪爬起来，愤恨地瞪了看热闹的莫晞等人一眼，一行人一瘸一拐地继续逃命去了。

    “你们也快走吧，别被火势伤到了。”莫晞对那些没动的老农们说。

    刚哭完，老农们仍是有些泪眼婆娑，声音哑得宛若呼啦啦的破风箱：“家都被烧了，我们又能逃去哪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莫晞拍了拍说话那位老农的肩膀，“快走吧……”

    默了片刻，农人们垂着脑袋，叹一口长气，听莫晞的话慢腾腾往前赶路。

    “小姑娘，你不走吗？”走了一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发现莫晞仍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便出声问道。

    她轻轻摇头：“我还有事，办完就来。”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立定不走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莫晞大力挥手：“不用不用，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我怎么好意思？放心，年轻人百折不挠，会自己搞定的！”

    她上前一左一右挽住白烬尘和陈囡囡的臂弯：“何况，我还有两个得力的帮手呢，你们就放心去吧。”

    听到这话，陈囡囡暗暗嘀咕：“切，小爷我可没答应帮你们。”

    老农们对妖族不甚了解，见到陈囡囡头上的耳朵背后的尾巴，只当他是个妖族。

    在他们观念里，妖族都是有本领的，这小姑娘有个妖族做帮手，应该也用不着他们这群老骨头。

    这么想着，农人们便缓缓离去。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莫晞脸上扯出的笑容逐渐消逝，她松开两人的臂弯，面色有些凝重地望着身后的火海漫天。

    空气越来越灼热。

    不久前，她即将沉入梦乡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将她生生从睡梦中拉起来。

    「滴——《汪汪遗愿清单》第四条启动，下面转接汪星人语音——」

    「汪呜！汪呜呜呜……如果前主人的妈妈，没有死，那该多好……」

    睡意被这句话完全驱散。

    莫晞猛地睁开眼。

    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与以往任务不同，本次任务属于“长期任务”，一旦汪星人前主人的妈妈死亡，任务即刻宣告失败，宿主将承受“魂飞魄散”惩罚，祝您好运。」

    系统到最后也没有说这个任务的奖励。

    莫晞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任务就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而巫兰的死亡将随时引燃这颗炸弹。

    金刚芭比会死？

    想到这里，莫晞心中一咯噔。

    她由衷地觉得，自己家那只傻狗的遗愿，总算来一个靠谱一点的了。

    虽然说，这个靠谱的遗愿，将让她今后都将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可是巫兰不能死，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莫晞想。

    不知何时，巫兰已经在她的心中，有了分量。

    25. 汪！x25 【第一更】

    可问题是……

    莫晞翻了翻系统背包唯二的两件物品。

    第一件是“迷魂汤”；第二件是……

    看形状像是一盏煤油灯, 但当她把意识覆到上面时，显示“？？？”三个问号，名称不知道, 用法也不知道，就连物品的状态都是锁定模式, 莫晞无法取出来。

    鸡肋，比“迷魂汤”都鸡肋的道具！

    这道具，是在她完成愉快玩耍任务之后, 拆开神秘大礼包得到的。

    直到现在，她都摸不透这是个什么东西, 问系统，系统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由扶额。

    金刚芭比实力这样厉害，都会遭受死亡的命运，她一个弱鸡, 区区凡人之躯，又能怎么改变她的命运？

    靠一碗“迷魂汤”？这也太扯了吧……

    黑夜中，莫晞的眼睛咕噜噜转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晞宛若一个做饭的妇人, 搜刮着一切能被她利用的“米”。

    迷魂汤、打狗棍、白烬尘、陈囡囡……

    她一点一点盘算着, 然后陡然之间, 被天边升起的红光吸引去注意力。

    她想到巫兰说的“捉妖地方离白府很近”, 想到巫兰没有如期归来，系统又偏偏在这时候发布任务……难道说, 半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事不宜迟，她几乎跳了起来，把白烬尘和陈囡囡双双叫醒, 然后追着那红光，来到这里。

    正巧遇到一群壮汉欺负老人家，她气不过便拔棍相助。

    “娘亲应当就在这附近了。”浓烟滚滚，白烬尘皱眉，用衣袖挡住口鼻。

    莫晞不认识那群猎者们的身份，他却是认得的，他们每人腰上挂着“白”字玉牌，是“白猎”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前方的火海之上，有一火鸟振翅飞翔。

    是白冀的契妖之一，毕鹤。

    毕鹤之上的人影，想必便是白冀。

    火光之中，穿梭着一道蓝光，带来阵阵风啸。

    火势滔天，多半与这风脱不了干系……

    “那只鸟有病病吧！”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喊，猛地发力向前方跑去，“火都这样了，还吹风，有没有脑子！”

    莫晞眼力奇佳，看到了在火里上下跳跃的一个渺小玄色身影。

    是平日里她需要仰头看的金刚芭比。

    那方，巫兰不停起落，躲避着迸射出来的火球。

    白冀这个混蛋，命她不得离开，否则她早跑远了，何苦在这受罪。

    她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刚结好的伤疤又裂开了。

    围剿鼠妖时，白冀另一只契妖金蛇不知为何突然失控，带锯齿的尾巴猛地抽向她，绞下几片肉来。

    她也没深究，只道是白冀又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奇怪的是，捉鼠妖时，她心里想着快些完成任务回家吃亲亲儿媳做的饭，所以她出奇地配合，她都这么给白冀面子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命令契妖来针对她？

    巫兰百思不得其解，所幸不想。

    契妖在他们这群人族眼里，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存在，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姐，到这来，快逃！”

    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她回首，见到一个粉衣白裳的小姑娘朝她挥手。

    “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她脚步轻点，躲过飞来的火球，火球砸到地面，砸出一个黑色的深坑。

    她躲起来都这么费劲，姑娘她要是来了，还不得被活活烧死？

    莫晞也看出这火焰凶猛，刹住脚步，抽出打狗棍往河岸跑，将黑棍扔进河里。

    “能接多少水，就接多少，速度快！”

    打狗棍会意，一下儿膨胀成一个两人高的大木桶，在河里接满，咣当咣当地飞起来。

    莫晞瞅准了火焰的来源，是地上的一只赤红的妖兽。

    “伙计，待会儿你飞到天上去，对准那妖兽浇下去。”

    装满水的木桶照办，晃晃悠悠往天上去，谁料罡风阵阵，它刚瞄准那只妖兽，就被吹开去，滴落了为数不多的水。

    莫晞看得心焦。

    巫兰与打狗棍有感应，也明白了莫晞的用意，指尖丝线射出，牵住了木桶的两个耳朵固定住。

    “白冀，让你那只苍蝇停一停，嗡嗡嗡的烦死人了！”她大吼。

    白冀没理她，但那道蓝光默默暗了一瞬，风停了。

    木桶终于瞄准目标，哗啦一条水柱浇下，火势弱了一瞬，但很快又腾起来，这水浇得跟挠痒痒似的。

    但只一瞬，就已经足够。

    那苍鹰在白冀的指挥下，猛地拍动翅膀，轰隆隆，平底卷起四股龙卷风。

    那龙卷风就像顶天立地的天柱，从四个方位夹击那头妖兽。

    从来没见过龙卷风的莫晞目瞪狗呆：“……”

    不愧是《契妖大陆》，不愧是玄幻文学，自然灾害什么的说来就来，一下还来四个……

    那头妖兽爪子死死抵住地面，但耐不住四个龙卷风来势汹汹，在地面划出四道爪痕后，它被龙卷风送上了天，和月亮肩并肩。

    四股龙卷风汇聚成一个大的合体，砂石泥土都被卷在里边。

    猛然间，一阵汹涌的火焰从狏即身上炸开，龙卷风变成了……火旋风。

    莫晞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打狗棍被巫兰收回，抛向莫晞：“保护好莫姑娘，送她回去。”

    黑棍化作一块盾牌，护在莫晞面前。

    这时，白烬尘与陈囡囡也赶到。

    陈囡囡没见过这种阵仗，腿有些发软地缩到盾牌后边，咕噜吞了口口水：“这……什么情况？”

    飞沙走石间，白冀又召出一只通体金色的蛇，蛇身布满坚硬的金鳞，蛇尾长着密密麻麻的锯齿，蛇潜进旋风中。

    少顷，龙卷风逐渐缩小，直至消逝。

    在一堆砂土之中，埋着一头被金蛇裹得死紧的妖兽，金蛇尾部的锯齿钉在它的脖颈处，殷红地血流出来，融入它赤红的毛色之中，浑然一体。

    彼时还威风凛凛的妖兽，此刻竟然奄奄一息地眨巴着赤瞳，有些失焦。

    它的两条前腿死死裹着一个小东西，那小东西冒出脑袋，懵懵懂懂地舔舐那妖兽的伤口。

    原来这妖兽有孩子，莫晞猛然意识到。

    一声鹤啼，白冀从毕鹤翅膀上走下，从袖中拿出一个袖珍精致的金笼抛向狏即。

    金笼陡然间变大，将大小两只狏即装了进去。

    金蛇吐着舌头，蜿蜒着爬出来，金光一闪隐退身形。

    那只红色小兽笼里上窜下跳，哐哐拍打着，身上燃起火焰想烧断栏杆，火舌却在碰到那笼子时，刺啦一声被熄灭。

    这金笼的材质特殊，并非一般的金笼。

    毕鹤飞过来衔起笼子的挂钩冲上云霄，巫兰知道，又有妖兽要被送到白府妖池中了。

    苍鹰扑愣着翅膀飞到白冀肩头，他眼珠子混黑，一双眼睛与白烬尘有七分像，只是白烬尘眼尾柔和，而白冀更多了三分肃穆威严。

    他视线穿过白烬尘等人，没有丝毫停留，恍若他们是透明的，最终落到缩成一群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姗姗来迟的契妖身上。

    是“白猎”的猎者们派来的契妖，此时瑟缩在废墟中，瞪着眼珠子望着他。

    “没用的东西。”他冷哼，一拂袖，那苍鹰从他肩头盘旋飞下，身体蓦然间生长数倍，到他脚下俯首，白冀踏上苍鹰背脊，眨眼间就跟随前面那只毕鹤的身影消逝在天边。

    见厉害的大妖都走了，那群畏畏缩缩的契妖，也稀稀拉拉地离开找自己家窝囊主人去了。

    “姑娘，咱们也回去吧。”巫兰朝莫晞等人走来。

    恰此时，远方地平线上迸射出第一缕光芒，巫兰背光的身影有些如梦如幻。

    天亮了。

    朝晖抚过焦黑的土地，照耀粼粼的湖面，漆黑盾牌在阳光照射下又黑了几个度，静静化作一根打狗棍，乖乖落在了巫兰手心。

    莫晞视线有些茫然地落到四周的废墟上，默了半晌，一片阴影罩在她头顶。

    她抬眼，见到巫兰有些苍白却微笑的面庞。

    莫晞轻轻摇了摇头：“要不再等一等？姐，你看那边……”

    巫兰顺着她视线望去，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稀稀拉拉的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他们脸上布满沟壑，藏着山川丘陵、花香鸟语，他们走得不快，甚至可以用跌跌撞撞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