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节
然后翘起二郎腿,手枕着后脑勺,眼神斜睨着床上的陈囡囡。
这睡姿,放荡不羁,不像是文文静静的姑娘会做出来的。
但陈囡囡打小在风月场中长大,也没发觉有何不妥,自顾自研究金簪;倒是白烬尘瞥一眼莫晞豪放的睡姿,又开始想东想西,琢磨揣度莫晞的身份了。
“小爷看到了……”陈囡囡闭上钴黄色的左眼,碧绿色的翠瞳单睁。
又细又长的金簪尾端离他的眼仁的距离仅有咫尺,若是再近几分,估计会戳瞎他的瞳孔。
他撑在床板上的那只手伸起,指腹在金簪尾端附近一捏,捏住了那根几不可查的墨蓝丝线。
此时,他也隐隐感受到了莫晞口中所说的“蹊跷”。
他放下金簪:“那日是小爷我难得的休沐日,小爷我便去酒楼吃了顿好的,期间遇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族男子对我动手动脚,小爷便挠花他的脸颊逃到了街上……接着,甩掉那人族的追捕后,我便打算折返回南沁楼。”
他身为半妖,人单势孤,招惹了人族,的确是回南沁楼比较安全。
“而后,小爷我经过玲饰巷时,便顺路挑了一会儿首饰……”
莫晞闭了闭眼睛:“所以,你这金簪,就是在玲饰巷买的?”
陈囡囡颔首。
“你还记得卖给你簪子的那个店家的样貌吗?”
“小爷我一心扑在珠宝首饰里,又怎会注意长相普通的店家的样貌?”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傲气。
莫晞默默抓住关键词:长相普通。
“然后呢?”她问,“大哥哥,你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是在什么,出现断层的?”
“买完这金簪后,我又觉得路上水粉铺的胭脂不错,而且是今天夏季推出的最新款,于是小爷我挑了几盒,准备结账……”说到这里,他的音量渐弱。
“记忆就是在这里断的吗?”莫晞又睁开眼。
“是了,小爷我没拿到胭脂水粉,也没有来得及把银两给水粉铺老板娘!”陈囡囡语气娇嗔,有些愤怒地攥紧手里的金簪。
都是拜这金簪所赐,他没能抢到最新款的胭脂水粉!真是杀千刀的东西!
莫晞一边数着上方一根一根的房梁,一边琢磨。
虽然找到了这根金簪的来路,可是整桩事情还是一团迷雾,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控制陈囡囡,是无差别伤害,还是有企图的恶意接近?为什么要控制他到妖林中去,是妖林里的人在呼唤他,还是妖林外的人在陷害他?一pie都不得而知。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莫晞很讨厌。
这时,房间里忽地一暗,是白烬尘吹熄了蜡烛。
旁边传来一阵窸窣声,白烬尘褪去了外衫,沉默地躺下。
“莫姑娘不是对白某说,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豁然开朗吗?”沉默半晌,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沉静又悦耳。
像抚平一切的清风,把莫晞心中泛起的烦乱涟漪悄然抹平。
莫晞叹了口气,敌明我暗,也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吧。
“没错,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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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星月璀璨,照耀着千家万户。
距离白府几十里地的北边郊外,是低矮的平原,田埂一望无际,一衣带水边上,稀稀拉拉错落分布着几间农舍。
蛙鸣声声不绝,辅以夜鸣虫的叫声,空旷的夜里平添一股热闹氛围。
一间农舍的主人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家,他颇为热情地招待白府前来捉妖的一行人。
他为他们端上醇香米酒,又招待他们鸡鸭鱼肉、瓜果蔬菜,菜品异常丰盛。
“猎士们辛苦,居然专门为了我们村的鼠灾跑了一趟,老朽真是感激不尽呐。”
他口中的猎士们朝他摆了摆手。
消灭横行村落的一窝鼠妖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接这单子时,纯粹是抱着游玩的心态来的。
但是谁能想到,就在这种灵气贫瘠的农田附近,他们头儿竟然感应到了厉害大妖的气息,命他们在这再多驻守一晚静待那大妖的出现。
他们头儿说的“大妖”那必定就是货真价实的“大妖”。
可他们这堆人,多半是为了生计讨口饭吃才干猎者这一行的,平日里接单也多是挑低难度的,谁成想,会遇到今日这一遭?
大妖多半蛰伏在妖林里,而白府有个规矩——不接妖林里的单子。
这大大降低了在任务中丧命的几率,也让他们这些编外人士有了当当业余猎者的机会。
只能说,撞上大妖,是他们撞霉运,要是这次活着回去了,一定要给自家祖宗烧上三柱高香才行。
这么想着,他们更加珍惜这老农招待他们的饭菜了。
毕竟谁也没法确定,这是不是他们短暂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任务,头儿跟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以往这种低难度的单子,莫说是“白猎”的头儿,就连白家的其他宗族也不会愿意来的,这次不知怎么,头儿居然会来。
有人说,是头儿未卜先知,知道有大妖才来的;有人说,是因为头儿的胞弟强烈提议,头儿才过来的;也有人说,头儿跟他们一样,原本打算来这度假的,毕竟头儿有个契妖,曾经爬上过他的床,府里头有正室压着,头儿不好放纵,只能来这荒郊野外解解馋……
众说纷纭,谁也摸不透威名远扬的“白猎”的头儿白冀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他们口中的头儿,白冀,正稳稳立在一只丹鹤背上,在夜空之上盘旋。
这是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他眉眼深沉,肃穆敛容,透着一股威严。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迅速而精确地扫视着下方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他漆黑的眼底泛着一点苍色微光,水底的游鱼在他眼中恍若静止,田里的麦芒在他眼里纤毫毕现。
这敏锐的视觉是他的契妖之一——苍鹰,借用给他的。
几十年的捉妖实战经历,让他与一众契妖的配合更加默契,也摸索出了更多契妖的使用方法。
倏尔,东侧草丛处出现一刹那的异动,一截白色一闪而过,他意念一动,脚下的丹鹤霎时如一阵火焰,俯冲而下,在空中拖曳出一道呼啸的火龙。
草丛里的东西像是感受到他的逼近,蛰伏在里头,不动了。
但是白冀能清晰感受到里面那生物的灵力,是妖族无疑。
他唇瓣翕动,吟起一串口诀。
吟罢最后一个字节,一个伟岸的身影隐现于他身侧,那契妖的脸面若中秋之月,俨然是个女子。
巫兰脸色少见的有些苍白,嘴里嚼着不知名的丹药。
她皱眉:“半夜叫我过来干嘛,我赶着睡觉呢。”
别的契妖,白冀只消一个念头,他们便会心领神会,听命行事。众多契妖之中,唯有巫兰对他始终心怀芥蒂,每回驱使她都不得不吟诀召唤、口头命令。
而这命令,巫兰每次也都是不情不愿地执行。
很不巧,白冀是个彻头彻尾的驾驭者,骨子里流着白家世代相传的热衷于驯服妖族的血,巫兰越是棘手,他越是要命令她行一些契妖的职责,时刻警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他的契妖,别的一概不是。
即便她生下了他的骨血,也断没有爬到他头上的资格。
“把草丛里的东西捉出来。”他沉声。
这句话恍若给巫兰架上了无形的枷锁,巫兰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言灵”之力迫使她往那堆草丛走去。
她把脚步放得很轻,感知到草丛里那只妖族的位置,她指尖绵延出丝线,悄无声息地接近。
灼热,滚烫。
里头的妖族和白冀脚下的那只毕鹤一样,浑身上下恍若燃着火焰。
她“啧”一声,加重丝线的韧性,以免被烧断。
指间一勾,一团火红的影子被拉了出来。
它浑身燃着一层火焰,赤红眼珠狠狠盯着他们,形似犬类,拖着一根白色的尾,分外惹眼。
“哼,你运气不错,居然能遇到狏即。”说着,巫兰暗暗使了力道,把手中的火球一扔,直冲白冀面门砸去。
白冀不躲不避,脚下的毕鹤一声清啼,羽翅一扇,将那狏即扇了回去。
巫兰一旋身躲开,那狏即狼狈滚落在地,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呜咽声,地面溅起数点火星子。
“啊呀呀,我好不容易给你捉回来,你又不要了?” 巫兰环臂,眼睁睁看着那狏即一蹬腿要跑,也不拦着。
白冀眸中隐隐有怒火:“捉回来。”
巫兰冷笑,指尖丝线追上,生生扎进那狏即的尾巴,钉进土里,令它挪动不了分毫。
正欲拉扯,却猛然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生生将她的丝线烧得渣也不剩。
毕鹤载着白冀躲向半空,巫兰不及,以臂为盾,疾退数丈远,却仍是烧了半截衣袖。
待火势终于平静,巫兰睁眼,瞧见一只几丈高的成年狏即矗立眼前,赤红的眼眸圆瞪,如一轮血日,在黑夜中燃烧。
它龇牙咧嘴,发出低低的兽鸣。
它身后的小狏即挣脱了束缚,屁颠屁颠地蹭到它毛绒绒的白尾上,扒拉着探出脑袋。
巫兰朝天上的白冀吹了个清亮的口哨:“捉了人家的狗崽子,现在她娘要来咬你咯。”
白冀不言。
狏即这妖兽原本只是在卷轴中有记载,却甚少见它出世,人族差点以为这妖族仅是个传说罢了,谁料今日竟被他撞见了。
而且还遇到了一大一小两只。
他想起他得意的长子白凌霄。
昔日契妖大典上,凌霄与稀兽霜羽鹿结契,为他长了不少脸,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人族契约妖族也看天赋值,天赋值越高,意味着能够结契的妖族数量越多,能够结契的妖族越强大。
他看得出来,凌霄继承了他的契妖之才,是传承他衣钵的不二人选。
若是这次成功降伏这一大一小狏即,他要给凌霄单独置办一个结契仪式,大狏即归他,小狏即就赐给凌霄。
如此想着,他看向下方大小两只狏即的眼神更是势在必得。
24. 汪!x24 【三修】
白冀心神一动, 唤来苍鹰。
蓝光闪过,一只苍瞳雄鹰降落于他肩头。
苍鹰是与他契约时间最久的妖族,与他的配合最为默契。之前他从未遇到过狏即这类妖族, 因此为避免意外发生,用苍鹰最为保险。
苍鹰敏锐地扫视一圈底下的狏即, 接着扬起翅膀如箭一般冲下去,每一次振翅都有锋利的风刃从它翅下飞出。
大狏即身上燃烧的火焰更甚,拔高数丈, 几乎要把周边的庄稼都燃烧殆尽。
正在农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猎者们感受到剧烈的灵力震荡,手中的碗出现一道道裂痕, 被灵力震碎,碗里的酒撒了满身满地。
如此强大的灵力,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望着手里的碎渣子,内心满是惊愕。
顾不得收拾, 他们纷纷吟起口诀,召出契妖防身。
胆小的直想逃跑,但若是做了逃兵,便会入“白猎”的黑名单, 今后会少一笔不菲的收入。
他们这群人, 多半不富裕, 家里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 此刻还不逃跑,多是被心中的那一份责任束缚住了手脚。
“但若是不跑, 死了怎么办?”只听一个声音颤巍巍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命没了, 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空气变得沉重。
众人犹豫间,一个稍有些威望的汉子站了出来:“兄弟们,这老农款待咱们酒水,咱们不能放着他不管不是?”
其他人看向他,不懂他是何意。都这关头了,还管什么老农呢?
只听他中气十足,接着道:“我看不如,咱们护送附近的农人们一起去安全处避难,派契妖们去支援,如何?”
去安全处独善其身,派契妖前往支援,这样既不能算他们落荒而逃,还落得一个护送弱势农人的好名声,的确是极好的选择。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契妖战亡……可这不打紧,到时候费些钱财再去嗣场买一只便是,损失不了多少。
众人心中一权衡,喜不自胜,纷纷对这位老大哥的提议拊掌附和。
那方苍鹰与狏即大战三百回合,斗得是酣畅淋漓,不分上下。
周边砂石尽碎,寸草不生,原本涨势喜人的庄稼更是毁了个彻底。
被猎者们催促着往外赶的老农们瞅见一片猩红的火海,不住抹眼泪。
要是早知道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请这群猎者们来了,鼠灾顶多让他们收成减半,但万万不会令他们颗粒无收啊!
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一个老妇直接就地坐倒,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嚎啕大哭:“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刽子手,你们赔我家的庄稼!你们赔!”
“大娘,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成刽子手了?快走吧,不走就没命啦!”
老妇仍是哭个没停,哑着嗓子哀嚎:“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啊!”
神经绷劲、胸中憋着一口气的其他老农受她情绪感染,也一下抗不住,泪水跟绝了堤坝似的,流个没完。
他们在严冬用一双冻得通红皲裂的手犁地深耕数尺埋下一粒粒麦种,用肩膀挑来一桶桶粪肥浇灌大地,好不容易挨过冬季,等到小麦抽出嫩绿的芽,又得马不停蹄去河里挑水过来灌溉……
只有这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才知道,等一轮庄稼成熟要流多少汗、咬牙坚持多少个日夜。
他们靠天生靠天养,多是没有契妖的贫苦农人,没了庄稼,失去粮食,便意味着失去唯一的收入来源,今后可怎么活下去啊!
哭声不息。
原本还耐着性子规劝他们离开的猎者们被他们闹得烦了,眼瞅着热浪不断逼近,一个汉子不由对他们吼:“不想死的,就跟我们走!不想活的!老子也管不了!要送死,尽管去!”
老妇狠狠抓了一把石头就往他身上掷:“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汉子抹了一把被砸出血丝的脸,登时怒极,仁义道德什么的都扔到了脑后,蛮力将那老妇拽起来,凶神恶煞:“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不介意提前送你一程!”
说着抡起拳头就要往老妇瘦削的身上砸。
“住手。”
前方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女音,伴随着嚯嚯破空之声,一个大黑棍子飞过来,化作大锤子,狠狠锤了那汉子脑门一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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