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黑粉&标题党&迟来的收藏……

    王御史此刻的心情很暴躁！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 不用上朝、不用到御史台坐班，终于不用天不亮就起床的他在昨夜入眠之前就打算好今天必定要睡个懒觉！

    却不想，天空才大亮, 他就在朦胧间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喊声、男女老少窸窸窣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吵得他不得安宁！这让他愈发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为了贪距离皇宫近淘租金租了这么个闹市区！

    他在床上来回翻了三次身都没能睡着，最后只能气呼呼地起床、气呼呼地穿衣服、然后气呼呼地拒绝了家里婆娘做的早点，摔门而出——

    “某倒要看看是哪几个在扰人清梦！”

    结果出门一看，热闹的大街上此时围拢了两群人，而其中距离他更近的、也是更吵的那群中间站着的是一个身高连他胸口都不到的孩童，那孩童手里拿着一叠印满了字的纸, 王御史虽然年逾四十，但眼睛依旧很尖（远视眼）, 只眯眯眼就看到了那孩童手里那叠纸上写得大大的“齐天周报”四个大字, 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又是晋江文学城！”他咬牙切齿。

    如果用秦门的现代理念去理解的话, 王御史属于晋江文学城的“黑粉”。

    没错，就是那么先进，一家还只是个小作坊的“娱乐公司”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黑粉了！

    而这位御史对晋江文学城的黑还要从《五个小和尚》那部漫画说起。

    王御史曾经并不知道晋江文学城，他不爱听说书, 也不爱看话本，平日里的兴趣爱好就是画画，并且因为这些年一直的努力和对绘画由衷的热爱, 虽然他的仕途仿佛已经止步在御史这一阶段, 但他在绘画界的名气却是越来越响, 很有要往一代宗师发展的趋势。

    他热爱绘画，当然也会关注都城里踊跃的画家们，为了见到这些画家，也为了让自己作为绘画大师的名声能传得更像样, 每次他一有画作便会在家中召开欣赏会，广邀绘画界人士都来欣赏他的大作。

    一年半前，恰逢《雅俗》这本杂志开始连载秦关之的大徒弟赵成的漫画《五个小和尚》，王御史就是在一场自己大作的欣赏会上，从一个书生画家的手中无意间看到了这幅“粗鄙不堪、令人作呕、不忍直视”的画作——

    那一瞬间！王御史对晋江文学城的好感度就从零降为了负十。

    他开始在自己的大作欣赏会上大肆批判这幅画，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会上居然还有人在帮这幅什么《五个小和尚》的什么漫画说话！难以置信！——好感度减十！

    后来，他听说那晋江文学城在月下书斋设立了一个意见箱，读者有意见的就可以写信投进去，晋江文学城的什么杂志社会定期来取并且采纳！王御史他信了！他发挥自己谏言圣人的文采和文学功底，洋洋洒洒连续写了近半个月的建议赋……结果第二期《雅俗》还是有《五个小和尚》的连载！他的建议被无视了！——好感度减二十！

    再后来，《五个小和尚》在《雅俗》上连载满一年了，那个晋江文学城杂志社居然出了一个什么《五个小和尚》单行本！还在杂志上说那赵成是“漫画界第一人”！这把他这个绘画界泰斗放哪里了？！气得他立时就买了十本《五个小和尚》回家里撕！——好感度疯狂减六十！

    自此以后，王御史便成为了晋江文学城的黑粉。

    但凡是晋江文学城出的话本，他统统都要买回来看一遍然后往里面挑刺！写作赋开文会展示给所有人看！

    但凡《雅俗》出了新刊，他必定买回来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然后写十篇八篇的嘲讽信投到那意见箱里，引经据典给所有人看表示这《雅俗》里有多少多少的错处！

    但凡是请了晋江文学城说书人的酒楼，他必定会去里面吃一顿饭并且大声指出台上说书人故事里的漏洞！

    所以当方御史向圣人状告秦关之《西游记》有谋反妖言惑众嫌疑的时候，王御史是最羞愧的——他知道这个《西游记》，但这个故事没有处成话本所以他没发现里面的问题！

    也因此，当圣人表示要与晋江文学城合作出一个叫《齐天周报》的报纸时，他也是最反对的！

    找哪个不好偏偏找晋江文学城？！

    虽然他知道报纸的确有好处，但他绝不会支持晋江文学城出的报纸！

    要不是他的上官在朝堂之上早早的就表明了自己的支持态度，几位朝中好友一直拉着他的袖子踩着他的袍子，王御史表示他一定当场就要向圣人谏言！

    于是这一次一看到吵醒他的又是晋江文学城的人……

    王御史黑着脸，换了个方向，选择凑到距离报童更远的那个地方去——

    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反对圣人和朝廷的东西，但不代表他就要去买这个什么《齐天周报》！

    他王御史就是死也不会买这个报纸的！

    ……

    ……

    另一边围着一群人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早点摊。

    卖早点的老伯和老太支了个招牌，在周围摆上好些长椅和桌子，王御史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想着自己之前因为太生气没吃早点，干脆叫了一份早点在那里一边吃、一边看这群人是为什么聚拢在此处。

    等看到被众食客围在正中的那个刚用好早点的说书人，王御史这才明白——

    哦，原来是在等说书人早上讲小故事！

    早点铺子里出现说书人说“早书”已经是都城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王御史也不知道，等他发现的时候，在早点铺子听用完了早点的说书先生来一小段故事这件事已经成为了都城人，尤其是来参加科举的读书人最新的爱好了。

    而让他们养成了这个爱好的当然又是那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心机”二字的晋江文学城！

    哼，雕虫小技，不过是骗骗那群愚昧无知的人！

    本官是绝对不会为此跑去酒楼听这群说书人讲故事的！

    王御史暗自提防着。

    都城人用早点的时间都不长，所以早点摊上的说书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说长篇累牍的故事，一般只是选择其中有意思的片段或者干脆讲两个逗乐的小笑话就结束了。

    今天的早点摊上，这位说书人也是一样，说了两则“最近发生在我身边有意思的事情”。

    所有人听了之后都哈哈大笑，王御史扯了扯嘴巴，翻了个白眼——

    哼，都是编的！全是假的！笑的人都是愚昧无知天真可笑！

    然而今天的说书人却还没结束他的段落，在讲完了两则小故事之后，他突然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王御史看着特别眼熟的东西，在王御史不太好的预感下笑着道：

    “趁着还有段时间，某就给诸位念一念这《齐天周报》上的标题吧，这报纸是某刚才来的时候从那小童手里买来的，只要两文钱，某看了眼标题，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只要两文钱？”

    “两文钱那么多字？”

    “这么便宜？那我也可以掏钱去买一份回去给小儿看看！”

    “……”

    王御史撇撇嘴，暗自警惕这种摆明了引诱他去买报纸的手段。

    那位说书人仿佛没听见周围人的谈话似的，清了清喉咙翻开报纸，开始按甲乙丙的版面顺序挨个念起了报纸上用大字印的标题——

    “朝会要务！原来圣人和朝廷在关心这些事！

    税收大改！这三个地方再度减税！

    考生须知！新一届科举考试考官名单已出，主考官竟然是他！

    ……”

    一个个标题读出，众人全都停下了说话的声音，认真听起了那些标题，王御史被这气氛感染，明明这些事情在朝会上他都有听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齐天周报》要怎样写朝会上这些说过的事情，而里面又会不会有提到他的名字？毕竟他在朝会上也有发言！晋江文学城会不会因为他之前骂了它就将他写得尖嘴猴腮？

    还没等王御史把担忧露在脸上，说书人接下来的几个标题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聚焦贪污案！某方姓官员竟是因此被发现贪污受贿！”

    王御史神情有些严肃，上一次朝会上，除了宣布了《齐天周报》的事情外，最令他在意的就是这个方御史贪污受贿案了！

    方御史与他是同僚，平日里为人勤俭，与朝中大半的官员私交甚笃，连一向看谁都不顺眼的他都觉得这是朝中难得的好人，完全看不出有私下里贪污受贿的模样！王御史一直很好奇陛下究竟是通过什么看穿了那方某人表皮下面肮脏的灵魂，这么重要的案子，想来这位说书人一定会在之后讲一讲吧？

    王御史盼望着，众位食客也在盼望着，可说书先生依旧在读标题——

    “深度访谈！军师还是帝师？藏在圣人背后的男人！”

    王御史：“……”

    等十几个标题全部读完，食客们立刻就炸开了锅，王御史这次也不能免俗，跟着一起讨论开来。

    “减免赋税？到底是哪里减免了？有没有龙阳？！”这大概是龙阳来的学子。

    “主考官出来了？！哪个是主考官！快告诉小生主考官是哪位大人！某必要闭关拜读这位大人的大作！”这大概是这次参加科举的考生。

    “圣人究竟是如何发现这方御史是个贪官的？是谁告诉他的？”这是夹杂在其中浑水摸鱼的王御史。

    “到底……”

    “是谁……”

    众人争吵不休，催促着手里拿着报纸的说书人快些把他们想知道的答案给念出来，却不想那位说书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报纸重新给叠好藏怀里了！

    他！藏！起！来！了！

    在众人难以置信又控诉的目光下，那人厚着脸皮笑着道：

    “时间差不多了，在下也要赶着去酒楼准备了，先行告辞，啊，先行告辞！”

    说完，翩然远去。

    徒留下伸手挽留他的众位食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无人说话，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小童的声音——

    “号外号外！本朝首件贪污受贿案告破！详情请见《齐天周报》第四版！只要两文钱——”

    众人：“……”

    众人纷纷站起来转身向小童在的地方冲去：“快给某来一份《齐天周报》！”

    “给某一份！”

    “某也要一份！”

    “前面的帮某买一份！出来某把钱给你！”

    “……”

    王御史僵硬地转过身，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晋江文学城！

    该死的秦关之！

    该死的《齐天周报》！

    “某——某也要一份！”

    他排出了两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