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之涯看着黄轩民气冲冲的一张脸,笔直地站在原地，面色一如往常，半点波动也无。

    他油盐不进的像一块石头,黄轩民见他这样子,一年前的怒气加之现在的怒气,双重爆发,“你当时成绩那么好！我看好你进国家队！所有人都在期待你去拿出成绩！！可你倒好！名单定了机票定了行程定了,出发前一天反悔？有你这样做事的？？你这样没被数学会拉黑都是万幸！”

    黄轩民越说越激动,甚至站起身来，就差指着关之涯鼻子训了,“但凡你当初去了随便拿个名次，现在数学竞赛组会是这个死样子？！我当初就差跪下求你了你也不肯去,让你继续学今年再来你也不学！退出竞赛班！硬气得很！行，你硬气,你不想学！我管不了你！你现在还来管我找谁学了？！”

    黄轩民一连吼了好一阵，关之涯静默听着，没解释,也没反驳。等他说到一半,需要坐下歇口气的时候,关之涯去给他接了杯水，放到他桌上。

    看着关之涯放到他面前的那个水杯,黄轩民颓然一声长叹,也没力气跟他嚷了。

    这件事去年已经吵过很长一段时间。

    都过去这么久了，再吵也没意义。

    看他冷静下来，关之涯才道：“对不起，老师。当时是我的错。”

    “行了。”黄轩民疲惫地摆摆手。即便他再生关之涯的气，也做不到讨厌这个学生。

    “一年了,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黄轩民问。

    关之涯仍是沉默，最后只是道：“对不起。”

    苦笑一声，黄轩民自嘲道：“咱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行，你不想说就不说。那我们现在来说说余岑。”黄轩民恢复成一个正经师长的姿态，正色道，“余岑数学底子也不错，人又聪明有灵性，天赋也好。他要是学竞赛，不见得就会比你差。”

    关之涯：“老师，站在您的角度，我理解您。但是……毕竟现在已经高二了，他再从头学起，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会影响他现在的成绩的。如果到时候竞赛成绩好自然很好，但是一旦竞赛失利，谁也不敢保证他的成绩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个水平。”

    他难得一连串说这么多，黄轩民有点愣神。

    半晌才皱眉道：“可是他的天赋……”

    “再有天赋也是需要努力的。”关之涯接话，“余岑很努力，他会努力做到最好。到时候分神出去，影响现在成绩是必然。”

    黄轩民闻言沉默。良久，才叹道：“我也只是给他多一条路选，到时候走不走是他的事。我给了他一套今年的卷子让他做着试试，如果他之后自己愿意参加呢？”

    黄轩民抬眸看关之涯一眼，“你到时候可别赖我。”

    关之涯摇头，“他自己要参加我当然不会多说。我来只是希望，您不要逼他。”

    “我什么时候逼他了？”黄轩民瞪眼，不高兴地看着关之涯，“你这小子怎么还乱给人扣帽子。”

    关之涯不置可否，“您在竞赛组工作近二十年的血泪史，是不是比去年和我说的时候更感人肺腑了？”

    黄轩民：“……”

    “你这小子怎么这样说话！”黄轩民佯怒，“我那就叫逼他了？我只是说出事实，又没有捏造！”

    关之涯：“他太善良了，难保不会被您的故事影响判断。”

    黄轩民冷哼，斜睨他：“你也承认你铁石心肠？”

    见关之涯不吭声，黄轩民又是一声冷哼，嘟囔：“臭小子人不大管的不少，你是怕他去考竞赛了成绩下滑没人跟你抢第一了你没动力？”

    关之涯失笑，没说话。事情已经说完，转身就要告辞。

    突然想起什么，黄轩民叫住他，“今年的卷子你做不做？”边说边伸手去拉自己的抽屉。

    关之涯停步转身：“我已经做过了。”

    黄轩民手顿住，立刻好奇：“能有多少分？”

    关之涯：“293。不确定怎么判分的我都扣掉了。”

    黄轩民瞬间心梗：“……”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黄轩民一指门口。

    余岑用晚自习的时间做了那套卷子。

    一试还好，二试就显得有些阻碍了。

    到底是没有系统学过，意识和技巧都有所欠缺。

    最后耗费的时间很长，为了做完，他一直留到了三晚。

    中间的课间，也几乎没动过地。

    做完题，余岑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活动手指，久违地因为做题感到了累。

    最后他还是选择尽力做题了。

    不管能打多少分，也不管他最终选择如何，认真对待，是对黄主任的尊重。

    “想学竞赛？”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余岑愕然转头，惊讶：“你怎么还在？”

    他明明记得二晚下课的时候，关之涯收拾东西走了的啊。

    关之涯：“回去洗完澡，回来了。”

    余岑做题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听他说，才发现他头发还有些湿润，身上沾着水汽。而且……没穿校服。

    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衬衫略显随意地挂在身上，胸前扣子只系到第三颗，露出一小片皮肤和完整的锁骨。

    他穿校服时，拉链扣子都系得很规矩。从来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拉链拉得很低故意耍帅。

    余岑还是第一次看到关之涯穿的这样……暴露的。

    这才发现，关之涯的锁骨那么明显那么深。

    难道是因为他个子高，骨架大，肩宽腿长？

    余岑想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为什么那么小？

    “发什么呆。”关之涯抬手在余岑面前一晃。

    余岑惊措回神，手从自己锁骨上放下来，又不知不觉红了耳根。

    “没想什么。”余岑兀自镇定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还在班里的人已经很少，算上他们俩都还不到十个。

    柏二就在市中心，大部分同学走读，他们几乎都不上三晚。即便住宿的，也有很多不愿意上。

    毕竟现在才高二，等到高三就要强制上三晚，连续两年每天学到10点半，人都学麻了。

    关之涯没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想学竞赛？”

    知道他看到自己做卷子了，余岑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说特别想……”

    把黄轩民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余岑有些懊恼：“其实我对数奥感兴趣，想学，但是让我去参加正规考试拿名次，那和自己学不一样……我有点抗拒。可黄主任……他好像很希望我去……”

    说着，突然回忆起之前被关之涯嘴炮嘲讽的经历，余岑警惕地抬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其实根本就不够格太高看自己了？”

    “……”

    关之涯面色空白了三秒，好笑道：“我以为我在你心里形象已经好转了？”

    “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够格。”关之涯道，“我比任何人都更认可你的实力。”

    余岑愣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刚要开口，又听关之涯道：“还有点伤心。”

    关之涯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落寞，“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声音轻轻的，上眼睑低垂，掩住了漂亮的眼睛。

    无端从这张脸上面看出几分受伤来，几乎是瞬间就心软了，余岑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毕竟你竞赛成绩那么好，现在都不学了，我之前都没好好学过……怕你觉得我班门弄斧……”余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总觉得越说越乱，越抹越黑。

    最后，余岑自暴自弃：“反正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关之涯这才又抬眸看向他，屈肘抵在桌沿上，“那我就当你觉得我很好了。”

    余岑听他这么说，眼睛微微睁大。

    又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但他竟然诡异的不觉得生气……

    “随……随便你。”余岑扭过头，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关之涯手握成拳抵唇一笑，没再逗：“如果你不想考竞赛，就拒绝黄老师。不要做让自己觉得有压力的事情。”

    余岑：“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黄主任他……”

    “直接说。”关之涯打断他，“放心，黄老师他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还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的黄轩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嘴里一边念叨着这晚上的确凉了，一边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余岑不禁弯眼笑了，嘴角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想到今天黄主任说关之涯去年退赛CMO的事，心说黄主任心理承受能力不强大不行。

    看看关之涯，余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张口问了：“你，你去年为什么不去考CMO了？”

    起初他还想会不会是关之涯觉得竞赛和高考不能兼顾才放弃一项，后来转念再一想，如果他当初去了CMO，早就和清北签约了也说不定。到时高考考不考还不是都一样了。

    退一万步来说，他去参加CMO时才高一，就算那年CMO强者如云，他考场失利名次不佳，回来再捡起校内课程学习，也不算晚。

    凭他的成绩和能力，名校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总之，不去CMO是一个搁谁谁都无法理解的选择。

    不知道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余岑看着关之涯，却见他只是沉默。

    关之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余岑心中惴惴，连忙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我随便问问的……”

    关之涯盯着他，半晌，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周末有空吗？”关之涯问。

    余岑又是一怔，没怎么思考，嘴巴已经先答应下来，“有。”

    作者有话要说： 黄主任问了你一年，他已经气死了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