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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冒过个头,不过没人发现-v-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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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周染:是谁总说我是傻子来的?

    56、绿豆糕 4

    她忽然侧下身, 倒是将陆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

    周染靠得太近了。

    近到让她有一种,对方下刻便会吻上自己面颊, 吻上自己唇畔的错觉。

    陆悦用余光瞥了对方一眼, 手揣进衣服口袋中,接着偏开了头, 嘟囔说:“我怎么知道。”

    她向后躲,周染反而进了一步, 微冷的发掠过面侧, 一如她温软的呼吸。

    陆悦抿着唇,听到对方在自己耳畔说话,轻柔的,带着些无奈的声音:“怎么躲着我?”

    “我没躲着,”陆悦嘴硬说, “反而是你,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染:“……”

    她神色淡淡的,眼睛像是一枚漆色的棋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两人靠得极近,柔软的发丝落在一起, 像是缠绕生长的花枝,顺着她的心尖蔓延。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周染轻声开口,“只有她一个人,从很久以前开始,直到现在也是, 从没有变过。”

    谈起那人的时候,平时冷冰冰的周染,一下子便变得柔软起来。

    她嗓音温润, 神情认真,陆悦能看出来,她说的是实话。

    周染说:“她——”

    话刚说了一半,陆悦猛地捂住耳朵,满脸戒备神色。

    她严肃道:“不听,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也对你感情生活没有兴趣。”

    周染:“……?”

    见周染陷入沉思没说话,陆悦这才慢吞吞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来,悄悄攥成了拳。

    周染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能被她喜欢的,一定也是聪慧可人、落落大方的女生吧。

    能被周染喜欢这么多年,那个人还真是幸运……也不知她是会珍惜这份感情,还是会身在福中不知福,残忍地将其弃之不顾。

    陆悦听得酸溜溜的,声音像是嚼着柠檬片,含糊不清地回答:“你这么喜欢ta,怎么不去和那人呆一起?”

    周染:“?”

    陆悦继续说:“既然喜欢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能帮忙撮合下。”

    周染:“??”

    “而且你既然喜欢ta,就要去勇敢追求啊,和我天天呆一起干什么,”陆悦赌着气,“不怕你梦中情人吃醋吗?”

    周染

    :“???”

    周染懵了,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陆悦,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偏开头,嘀咕说:“干什么这样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周染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没,我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周染惊讶什么,自己才应该惊讶对吧。

    她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自己居然对此毫不知情。

    陆悦憋了好久,才把心中的问题抛出来,说:“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性.伴.侣吗?”

    周染:“…………”

    周染又沉默了很久,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说:“看你怎么看待吧。”

    陆悦抿抿唇,有些自暴自弃地转过头,望着零落穿行的车辆,心中闷得难受。

    她用脚尖抵着那枚小石子,翻来覆去地碾着,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悦酸酸的,小声说:“那你喜欢人家这么久,人家知道吗?你没想过要表白吗?”

    周染沉默片刻,轻声说:“是我的问题。”

    “她很好,很优秀,很漂亮,没有不好的地方,是我太过分,我——”

    周染蓦然一滞,忽然便止了话端,没有说下去了。

    她五指攥紧,掌心间有些刺痛。黑睫垂落些许,掩住了乌瞳中的情绪。

    不过陆悦没注意到她细小的变化,重点全放在了前半句上。

    惜字如金,冰块一样的周染居然会夸人,陆悦听得又是一阵酸涩,胸闷气短。

    她梗着一口气:“够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拖到人家结婚才哭哭啼啼吗?”

    ——你最好永远不要表白。

    陆悦冷着脸:“我支持你。”

    ——我可能会气死。

    周染听了这话,居然还十分认真地思考起来,眉睫微微敛着,半晌后回答:“在准备。”

    也不知道为何,陆悦平时冷静沉稳的一个人,但凡遇上周染,忽然就变得娇气起来,有时说出的话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陆悦板着脸,说:“行,那最好别让我知道,分手了也别来找我哭,自个人疗伤去吧,我才不会理你。”

    她站在路边张望着,看了眼手机时间,诧异说:“车子呢,怎么还没来?”

    “快了,下班高峰期会有点堵塞——”

    周染忽然停了一

    下,长睫蹙了蹙,才接上之前的话,“三分钟左右。”

    她声音微有些颤,面颊苍白的没有血色,葡萄似的黑眼睛望着自己,怯生生的。

    陆悦说:“你很冷?”

    周染点头,指尖辄过手臂边的单薄衬衣,声音不稳:“最近降温了。”

    “让你瞎逞能,”陆悦抿抿唇,“把外套披上吧。”

    陆悦要把外套脱下来,周染却搭着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身子稍微靠过来些。

    “能给我抱一下吗?”她说,“像昨天、像前天、像以前那样。”

    听到周染那轻轻的,像是玻璃一样的声音,陆悦什么火气、什么酸涩都没了,小情绪瞬间便烟消云散。

    陆悦有些别捏地张开双臂,周染便靠了过来,手腕绕过她腰际,头依附在她肩膀上。

    一个小小的,拘束的拥抱。

    她挨着陆悦肩膀,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重量,有些依赖地搂着对方,安静乖巧地像是个大型玩偶。

    周染身子确实有些冷,她指节像是覆着霜,贴上来时吓了陆悦一跳,过了会才慢慢捂暖。

    墨发柔顺垂落,长睫掠过肌肤,陆悦能听见她轻细的呼吸,绵绵密密的痒。

    “谢谢。”

    周染依在她面侧,慢慢地蹭了下,嗓音很轻:“很暖和。”

    陆悦说:“怎么,比你那梦中情人暖和吧?你怎么不就看看我的优点呢,我觉得我优点还挺多的。”

    周染:“…………”

    陆悦不满了,说:“叹什么气?让你抱还叹气?”

    周染不敢说话了。

    出租车很快到达,两人一齐回到公寓中,各自整理着文件。

    期间陆悦避开了整整四次试图说些什么的周染,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跑楼下客房去了,坚决果断地锁上了门。

    周染又来敲了好几次门,试图端水果端零食进来她也不应,躲着生起闷气来。

    周染这人怎么回事,都要和喜欢的人表白了,还和我纠纠缠缠的,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关心我。

    陆悦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开心,索性用被子蒙了头睡觉,为明天和平台们“打硬仗”做准备。

    。

    毕竟要直接到总部去,周染本来想和陆悦一起,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这是我的战争。”

    陆

    悦说:“我有我的武器。”

    L站身为目前主流的娱乐媒体中规模最大的一家,不仅是她粉丝数目最多的平台,也是大部分的推广收益来源的地方。

    可以说,如果她能成功说动L站的负责人,那么应该也能说动其余几个围绒、INE等规模相对较小的平台。

    陆悦换下了平时休闲宽松的衣物,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服,卷发被尽数束起,盘在脑后位置。

    她站在门口,望着面前像是数个长方体交错堆叠的玻璃建筑,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前台走去。

    前台接待正在往电脑中输入着什么,忽然听到个清脆的铃铛“叮当”声,疑惑地抬起头来。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细高跟踩着地面,气场强大的女人一身齐整西装,缓步走了进来。

    女人脊梁笔直,腰身柔韧,不像是池中纤细瘦弱的荷,更像是上了膛的猎.枪,蓄势待发地等着时机。

    细白的指掠过耳际,轻缓摘下墨镜,陆悦向着愣神的小姑娘笑了一下,说:“您好。”

    她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不至于太过抢眼夺目,却也足够表示自己的正式态度。

    前台愣了足足三秒,终于反应过来,小脸腾上点红晕:“您好!”

    “这里是Lililala总部,利拉数码科技有限公司,”她结结巴巴地,“请问您有预约吗?”

    陆悦摇摇头,平台只字不提解封账号的事情,连电话都打不通,更别说预约见面了。

    但她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将墨镜收起来,干脆地自爆了身份:“我是陆悦,麻烦转达你们经理。”

    她停了片刻,语气放缓了些,气势却不减:“我代表着迎鹿集团,如果有空的话,我希望和他私下谈谈。”

    虽然这句话半真半假,但陆悦明白只有自己搬出集团称呼来,对方才会有和自己见一面的可能性。

    小姑娘愣了愣,虽然上来便自报姓名的人怎么看怎么可疑,但“迎鹿集团”四个大字砸下来,让她不能轻易忽视。

    迟疑片刻之后,她觉得还是问问保险,说了“请稍等片刻后”,便拨通了经理电话。

    几句小声的谈话之后,前台看向陆悦的眼神都变了,赶紧向她微微鞠了一躬,说:“您、您好。”

    “请先和我来休息室稍等片

    刻,”前台小姑娘说,“宸总开完会马上来,他说他会亲自接见您,”

    陆悦苦笑了下,跟上了前台小姑娘的脚步,离开L站的大厅之中。

    关键时候,还是把父母公司搬出来更有用,而现在的自己相比来说,还是太渺小、太默默无闻了。

    陆悦攥了攥拳头,在心里与自己悄悄说:还是不能认输,要更加努力。

    她在休息室坐下,刚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人敲门来找陆悦了,速度快得她瞠目结舌。

    宸总是位中年男子,为人斯文有礼,十分客气地请陆悦坐下,本来还想给她倒杯茶,被陆悦拦住了。

    “宸总太客气了,”陆悦笑了笑,“我是小辈,礼数上怎么都该是我来。”

    她利索地端起茶壶,姿势端正优雅,深褐茶水倾入杯中,稳当地没有溅出一丝水花。

    小瓷杯刚刚满上六分,陆悦便止住了动作,转而为自己斟了一盏。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这职场上的不曾言说的道理与规则,她在从小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早已谙熟于心。

    宸总叹于她的早熟,心中也对这位大集团的女儿正视了几分。

    “陆小姐忽然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他笑着说,“好让我做个准备不是吗。”

    陆悦也笑,笑得客气:“宸总日理万机,我哪好意思打扰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都是些没营养的套话,客客气气、虚浮缥缈的,只字不提账号事情。

    几句下来,没有任何进展。

    就在这时,陆悦捕捉到一丝机会,她坐直身子,神情冷了几分,笑意虚虚浮着。

    “宸总,其实这次过来打扰您,是因为一件小事,想要问问您的意见,”陆悦轻描淡写,“问问您的看法。”

    宸总打太极说:“陆小姐高看我了,要轮金融类,陆先生、秦女士可比我厉害多了。”

    陆悦皮笑肉不笑,说:“没有的事,这件事,还非得要请教您的意见才是。”

    两人都精明的不行,前台小姑娘在隔壁偷听了几句,只觉得都是圆滑的狐狸,套话一串一串的。

    “L站身为我国最大的视频网站,业界的龙头之一,我也是其中的忠实使用者。”

    陆悦微微垂首,手放在自己胸膛处,复

    而抬头望向宸总。

    她眼睛清澈明亮,声音客气有礼:“我坚信在您有方的带领下,网站会发展的越来越好,建立出更加成熟、更加圆满的管理系统来。”

    一顶顶高帽子砸下来,宸总笑容都快绷不住了,呵呵着说:“陆小姐客气了。”

    “我是真诚的,”陆悦说着,忽然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忧虑起来,“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和您说。”

    她慢条斯理地将身旁的文件夹拿出来,轻轻放在了桌上,向着宸总推了推。

    “最近,我发现了网站的一个恶性bug——创造者的视频会被无缘无故封禁、拉黑,导致账号不能正常运转,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与用户流失。”

    陆悦面不改色心不跳,诚恳地说道:“创造者是网站的核心,运营的基础。”

    “如果无法保证创造者利益的新闻被爆出来,不仅会影响公司的形象,更会对未来发展造成不可预计的影响。”

    陆悦面带忧虑,紧张地说:“所以我一发现这个问题,便立马收集了所有证据,不惜贸然打扰,也一定要让您知道这件事。”

    宸总:“…………”

    不愧是陆董和秦董的女儿,宸总泪流满面,这小姑娘才多大,都成人精了吧?!

    这寥寥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圆满至极,只字不提她被封禁的事实。

    不仅以bug为借口给足了台阶下,甚至还不露声色地威胁自己一番。

    宸总硬着头皮翻看文件,内心苦不堪言,“这,这多谢陆小姐了。”

    陆悦点点头,她说着说着,又从身后拿出另一个文件夹来。

    宸总:“…………”

    不是吧,居然还有一份?!

    见对方望过来,陆悦客气地笑笑,说:“抱歉抱歉,这份是夏律师帮忙整理的法律条款,您别在意。”

    “我们和夏律师私交好,她打算帮我打这官司,”陆悦笑盈盈说,“她说,根据互联网政策法规……”

    陆悦振振有词,几个条款全压在死线上,最后连律法都搬出来了,让宸总听得一个头变两个大。

    “您放心,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个bug,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宸总苦笑说,“感谢您不辞辛苦,没有将这件事曝给媒体。”

    陆悦笑得灿烂:“那可就麻烦

    您了。”

    她又把宸总给夸了一顿,不紧不慢地起身准备走人,宸总将她一路送到门口,正准备松口气时,陆悦默默添了把火。

    她握着门把,回头嫣然一笑,说:“麻烦您尽快处理这个bug了,我现在就回去让助理把证据删除。”

    ——宸总要哭了。

    什么让助理删除啊,这不就变相地告诉自己,她把证据备份了好几遍,随时可以曝光自己吗?!

    。

    虽然事情还没解决,但过程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多了。

    陆悦心情大好,她哼着小曲走出大楼,连之前拦着自己不让进的车库保安都顺眼了许多。

    她正四处张望着出租车,忽然在不远处的路边,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子不眼熟,车牌不眼熟,但旁边站着的人她眼熟。

    周染一身米色风衣,半倚靠在车边,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身段纤瘦。

    公司面前没有多少车辆来往,宽敞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被藏在斑驳的树影间,孤独地、固执地等在那里。

    微风卷过层叠枝叶,树梢婆娑作响,漆黑长发被带起几缕,掠过轮廓分明的眉眼。

    周染转过头来,她在喊自己,声音稍稍高了些,散在被太阳照得暖融的风中:

    “陆悦。”

    眼看自己都被发现了,陆悦也不好意思跑掉,她别扭着走过来,见周染在身前停下。

    周染问:“情况如何?”

    “挺好的,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我也能搬出你的家了,”陆悦小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周染说:“来接你。”

    陆悦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这谈判也没个准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你不用……”

    这次轮到周染打断她了,她将车门拉开,轻声说:“走吧。”

    陆悦磨磨蹭蹭地上了车,没有选择副驾驶,而是坐到了斜对角的后座上。

    眼看周染要启动车辆,陆悦盯着窗外,忽然说道:“怎么有空来接我,不去管你的小情人?”

    周染:“……”

    她叹口气:“陆悦,我没有情人。”

    “不好意思搞错了,”陆悦面无表情,“怎么不去管你心尖朱砂痣,心头白月光?”

    周染又在叹气,她转过身,试图解释道:“陆悦,其实——”

    陆

    悦抬手捂着耳朵,愤懑地瞪了她一眼,说:“不听,我不想知道你白月光是谁,不感兴趣。”

    周染:“……”

    周染真的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回头开车,车辆行驶上高速,半小时后,十分稳当地将她带到另一个平台的总部。

    陆悦诧异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周染默默解释:“你不是这样计划的吗?”

    陆悦这次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和周染全面地讨论过一次计划,不由得懊悔地拍怕头,走下来车。

    “你不用等我了,”陆悦说,“我会自己回去的。”

    周染嘴上应好,结果陆悦软硬兼施,把INE平台老总说服后出来一看,周染还等在那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陆悦默默上车,系上安全带,“我都说不用等了。”

    “你也挺固执的。”周染淡声说,陆悦头一次从她平平淡淡的调子中,听出了点小脾气来。

    就这样,堂堂瑟兰CEO,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给陆悦当了一天专职司机。

    周染服务态度端正,办事沉稳可靠,虽然神色疏离不会笑,但胜在长得太好看,缺点也就自动消失了。

    一天奔波下来,陆悦成功谈拢了最大的两个平台,剩下的几个答案有点模棱两可,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回家路上,陆悦想着周染陪自己跑了一天,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她趴在前椅后排,认真说:“周同学,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你明天有什么计划,”陆悦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上忙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染思索片刻,还真点了头,简略说:“明天要去一趟福利院,帮小洛办理一下手续。”

    名字很陌生,

    小洛……是谁啊?

    陆悦想了会,才想起是这是那个偷自己钱包手机小孩儿的名字,而之前周染住院时,那小孩似乎和她母亲在一起。

    “那我陪你一起去,”陆悦毛遂自荐,“我很喜欢小孩子,也很招孩子喜欢的。”

    周染颔首:“好。”

    明天.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陆悦心中将周染接送欠下的人情一笔勾销,像是卸下重负般,偷偷松了口气。

    说来可真是奇怪,不知道周染有喜欢的人之前,她拗足了劲想占对方便宜,就

    喜欢把她欺负的眼角泛红。

    可一旦知道之后,心中就像是有个疙瘩,让她恨不得和周染划清界限,心惊胆颤地不敢欠一点人情。

    时间太晚了,周染没有做饭,而是点了些清淡的外卖。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完,期间也没怎么说话交流,使得气氛有些沉闷。

    终于在吃完饭后,周染放下碗筷,建议说:“要不要看个电影?”

    陆悦犹豫片刻,答应了。

    电影自然是她来选,两人坐在楼下的沙发上,陆悦挑挑拣拣半天后,选了一部很有名的恐怖片。

    让你找小情人!

    让你欺骗我感情!

    陆悦十分“贴心”地拉上窗帘,把灯光全部关闭,音量拉到最顶端。

    ——看我不吓死你!

    她咬着牙,猛地点了开始键。

    恐怖片开始播放,昏暗的画面,阴冷的光线,一对恩爱的夫妻,无意发现了个破损的玩偶。

    随着故事进展,夫妻的生活崩坏起来,被玩偶搅得天翻地覆,各种惊吓层出不穷。

    陆悦不怕这些,她只是被尖叫震得耳朵聋,但关键是自己不远处的周染,怎么也没反应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一个过场时暂停了电影,往周染那边坐过去。

    周染默默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比:“怎么不继续放了?”

    听听,她这语调平平稳稳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被吓到的迹象,甚至有些百无聊赖。

    陆悦咬牙:“你不怕吗?”

    “这么逼真恐怖的画面,还有故事,你不会怕吗?”陆悦很是不甘心,“我看你动都不动。”

    周染这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啊”了声,又慢吞吞地说道:“我很害怕。”

    陆悦:“……”

    这声音连个起伏都没有,态度极其敷衍,陆悦怀疑下一秒她就要在尖叫声中睡着。

    陆悦抿抿唇,说:“我宁愿相信安娜贝尔(电影里的玩偶)真的存在,都不愿信你一个字。”

    周染沉默片刻,忽然轻轻凑过来,五指一翻,便将陆悦扣在她手心间。

    两人靠得极近,是个下一秒便要亲上的距离。

    周染嗓音带着微哑的尾调,震动着,裹挟着热气涌入耳廓:“我真的害怕。”

    陆悦下意识地向后躲,却忘了身后没有支撑,措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视线天翻地覆。

    陆悦仰面躺在沙发上,而周染架在她身上,颇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周染微微低着头,长发似水般淌落,缠上那柔白的、被自己扣住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引用自上章蹲蹲小可爱的评论】

    陆悦:醋死我了醋死我了醋死我了醋死我算了!!!

    周染:……

    周染:……是我在榻上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57、绿豆糕 5

    室内很安静, 灯光被尽数关灭,只余了从丝薄窗帘中,影影绰绰铺洒而入的月光。

    她触上自己面颊, 动作极温柔, 指腹描过眉眼、鼻梁,掠过了唇畔。

    轻的像是一个吻。

    月光如纱, 周染微垂下眼帘,她长发柔顺, 黑缎般搭在脖颈上, 丝丝缕缕的凉。

    她不说话,陆悦却有些失神,伸手覆上她的面颊,指下细腻柔软,轻轻地挨了过来。

    周染弯下身吻她, 唇畔微有些沁冷,呼吸却是热的,起初只是浅辄而过,渐渐地失了些分寸。

    淡薄唇色染上绯色,是浅淡的石榴红, 舌尖轻舐,齿贝温柔地拉扯,胜过千言万语、零碎字节。

    薄薄的浆果皮被咬开,石榴汁溢了出来,唇齿间讨到一丝甜意, 似蜜、似砂糖。

    陆悦被亲得迷迷糊糊,她伸手揽住对方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仔细想想的话, 之前无论是谁主导,似乎都是自己主动撩拨,主动引出的沉沦。

    而周染主动的吻,每次都是轻浅的,生怕伤着自己般,收敛着、克制着,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有时候,陆悦就会想。

    到底是情.思藏得太深,还是湍急溪水太过混浊,将落花打得支离破碎。

    清冷月光似乎也变得热烈,馥郁蔓满了指节,她咽了咽喉,却尝到满溢苦涩。

    身下的人动了下,抬手推开了周染,她半倚在沙发中,偏过了头去了。

    “抱歉,”陆悦低垂着头,将掉落肩带拽了回去,轻声说道,“我忽然没心情了。”

    她被吻得面色微红,眼眶蒙着水雾,双腿紧紧并拢着,微不可见地摩擦了一下,被衣裙勾勒出柔软的轮廓。

    …真的没有心情吗?

    陆悦知道,自己在说谎。

    在周染吻她的那一刻,她便想要就这样沉沦下去,情难自禁地想要抱紧她,欲.念毫不掩饰。

    周染垂头:“对不起。”

    陆悦有点烦躁,她抬手揉了下头发,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嗳,只是忽然没心情了而已,你道歉干什么,不用道,”陆悦嘟囔着,“早知道,我就放个爱情片。”

    她靠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翘起,腕间一晃一晃,被月光映的星白。

    陆悦抱怨说:“这恐怖片哐哐当当,让我总有种做着做着,沙发下就会有个鬼冒头的错觉。”

    周染:“…………”

    周染神色没之前那么紧绷了,她似乎松了口气,转头望了眼被暂停的电影画面。

    “还看吗?”她问。

    陆悦摇摇头,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说:“感觉就是为了吓人而吓人,挺无聊的。”

    虽说有名,但毕竟是小成本电影,精力都放在怎么“吓人”之上,反而在故事上有些乏味。

    陆悦打了个哈欠,她抬指覆上额头,触到些许滚烫之意,是还未褪去的情.欲。

    她一抿唇,猛地站起身子来,动作之大,速度之快,把身旁的周染都吓了一跳,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不看了,”陆悦伸了个懒腰,面颊上带着薄薄的粉,“我去洗澡睡觉。”

    周染乖乖点头,她打开了灯,将半开的零食细细封好,将凌乱的桌面整理齐整,顺手把刚才踹下沙发的枕头拿起来,端正地摆了回去。

    她忙活好一阵,大厅重新恢复了整洁干净,正勤勤恳恳地擦桌子是时,陆悦洗完澡出来了。

    周染恰好弯着身,睡衣松松坠下,腰线弯曲,一缕墨发黏在额间,抬头望向她。

    陆悦心停跳了一拍。

    周染看着她,稍微蹙了蹙眉,神色凝重地问:“你发烧了?”

    陆悦状态看着不太对劲,她披着一件宽大浴巾,眼神湿漉漉的,肌肤盈盈地泛着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她鼻尖微有些红,指尖不自觉地攒紧了浴巾,声音结结巴巴的:“没、没有!”

    周染几步走上前来,陆悦慌忙要躲,结果脊背“哐”地撞在玻璃门上,撞得她眼角泛红。

    “对不起,”周染有些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陆悦,你没事吧?”

    陆悦摇摇头,眼睛朦胧中,见周染面容近在咫尺,屈指覆上她额头,探了探体温。

    “有点低烧,”周染收回手,抿着苍白的唇,长睫蹙起,“你先坐一下,我去拿退烧药。”

    陆悦要哭了:“不不不,不是发烧,不用拿!”

    她有些站立不稳,双腿微微打颤,面颊红得越发厉害,猛地抓住了周染手腕。

    周染一愣,停住了。

    手

    腕处相贴的肌肤滚烫,热气汹涌蔓了进来,陆悦微微喘着气,坚定说:“没有发烧,你睡觉去。”

    说着,她一把放开周染手腕,转身跑回了房间之中,“嘭”的一声后,留周染怔然地站在客厅中。

    “……生气了吗?”

    周染低垂下头,喃喃说着:“我又让她生气了吗?”

    她侧着身子,目光落在身侧的木柜上,向下数三格子,里面装满了发烧药。

    殊不知“生死逃亡”冲回房间的公众号百合推书姬陆悦,身子再也站立不稳,滑落在了地面上。

    她长长呼了口气,睡裙被薄汗洇透,用手背擦了下额间,有些后怕地嘀咕道:“没有发现吗?”

    应该是没有发现的。

    陆悦抬手捂住面颊,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碰,便会溢出水来。

    天知道自己被周染那坏家伙撩.拨起来之后,在浴室里面自己琢磨了多久,结果勉勉强强刚一出来,又和她撞了个照面。

    ——太丢脸了!

    陆悦抿了抿唇,有些泄愤地砸了下房门,“咚”的一声,不知道屋外周染面色又白了几分。

    你说这要是在自己家…怎么着……也就算了,毕竟人有生理需求是非常正常、非常合理的事情,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但关系这是周染家,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就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自己就不该和周染看电影,谁知道看个恐怖片都能亲到一起,这点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周染长得太好看,一副白白净净的皮子,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个人。

    陆悦这样想着,越想越气,又重重锤了下房门,开始生起闷气来。

    她撑着门站起身,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蹭了两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

    第二天,三人行驶在去往福利院的路上,周染在前排开车,另外两人则坐在后排。

    车内安静无比,周染本来就沉默寡言,但小洛这小姑娘也翘着腿不说话,让陆悦压力很大。

    陆悦找了个关于猫咪的话题,想要和小姑娘聊聊天,结果被她白了一眼。

    小洛凶巴巴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谁会喜欢猫啊!”

    “猫都是养不熟的,”她大声喊着,“都是白眼狼!”

    陆悦

    心中念着不和孩子计较,和颜悦色地说:“但你看周染家的糯米,不就很粘人、很听话吗?”

    小洛沉思片刻,坚定说:“那是灵异事件。”

    陆悦懵了:“什么?”

    “我无论拿什么好吃的诱骗,糯米都不搭理我的,”小洛咬牙说,“冰块一回来就扑上去了,简直是差别对待!”

    陆悦失笑,心想这小孩真是别扭地可爱,分明就对糯米喜欢的紧,口中还是不肯承认。

    周·冰块·染一脸漠然,淡定地继续开车,丝毫没有被后座聊天的两人影响到。

    福利院位于稍偏远的地区,仅仅一桥之隔的位置,便是荒废已久的旧城区,里面游魂似的游荡着无数流离失所的人。

    福利院外面看着很破旧,其实里面布置得十分温馨,院长热情地接待了两人,甚至还端出了两杯清淡的茶水。

    “麻烦两位千里迢迢来这里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院长是位年长的女性,两鬓有少许斑白,面上气色却还是很好。

    她叹了口气,说:“说实话,这里环境真的不适合孩子长大,周小姐愿意领养小洛,真的是太好了。”

    周染沉默着点头,而陆悦有些疑惑,说:“为什么?”

    “福利院的位置太不好了,”院长坦然说道,“您来时也看见了,旁边就是旧城区。”

    陆悦反应过来:“是因为东巷街的缘故吗?”

    东巷街位于旧城区的深处,是臭名昭彰的法外之地,各种犯罪行径层出不穷,是楠城人谈之色变、敬而远之的可怕存在。

    院长点头,方才慈祥的神色蓦然凝重起来,声音中满是后怕:“是的。”

    “洛洛她…曾经被东巷街的一家夫妇领养过,疼孩子疼得不得了,没想到居然是想用洛洛去走私货物。”

    院长深呼吸着,眉间紧绷着:“我当初就应该果断拒绝,东巷街的人,怎么可能有一个好东西。”

    “无论是大人孩子,能在那种腌臜污秽中活下来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不是强盗就是杀人犯!”

    她越说越激动,愤懑地喊道:“卑劣性根植于骨头里,血都是黑透的,全都无可救药。”

    周染沉默着,端着茶杯的指节紧绷,苍白的肌肤下,隐约能望见青色血管

    。

    她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茶水中却涌出细密涟漪,被杯壁撞得支离破碎。

    陆悦被激动的院长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安抚了好几句,院长才慢慢冷静下来,向两人道歉。

    看得出来,院长是把所有孩子们当家人看待的,所以被东巷街夫妻骗了之后,才会这么的愤怒。

    冷静下来之后,院长与周染在签署着各种文件,交代着事项,而陆悦觉得屋子里闷,便想着出来走走。

    分明才中午时分,天空却是昏暗的,灰蒙蒙的一片,望不见阳光与白云。

    一群小孩在庭院中玩着,用做工劣质的塑料铲挖着泥土,堆成小山的模样,再往上插着小白花作为点缀。

    小洛也在其中,听周染说她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其实已经10岁了,在一堆豆丁中,算是个领头的小大人。

    不过陆悦没想到的时,攻众号百合推书姬除了玩泥土的孩子们,她居然见到了另一位熟悉面孔。

    纹身店的俞姐换下了以往的艳丽衣裙,穿着朴素的米色衬衣,正作为义工看管着孩子们。

    她冲陆悦妩媚地眨了下眼,声音轻佻:“小陆美女,和周染一起来的?”

    这声喊得陆悦寒栗都出来了,一脸无语地盯着她,俞姐便耸耸肩,摊手说:“开个玩笑,别在意。”

    小洛玩得手上脏兮兮的,随意在衣物上蹭了下,一蹦一跳地走过来:“我可以再留一会吗?”

    陆悦笑着说:“嗯,多久就行。”

    小洛难得笑了,她正准备回去加入小伙伴们,倏地想起什么事,急刹车转弯跑回来了。

    “喂,大小姐!”小洛喊道,“你没有和院长说冰块脸的事吧?”

    她在长裤上擦了擦手,小声嘟囔说:“要是院长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她领养我的。”

    俞姐也赞许地点头。

    她们打着哑谜,陆悦听得都迷糊了,问道:“为什么?周染家有什么事情啊?”

    两人皆是一愣,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悦。俞姐抿着唇,半天才缓缓开口:“周染没说过?”

    陆悦更懵了:“说过什么?”

    “院长恨透了东巷街,但周染却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直到几年前才和母亲搬到了东区,有钱之后去了半山别墅区。”

    俞姐叹口气,说:“但

    实际上我看啊,她并没有走出来。”

    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阴冷肮脏的街道,那个昏暗阴霾的角落。

    陆悦呆了呆,她指尖被自己握得生疼,声音像是飘在耳侧:“我不知道。”

    周染从来没有说过。

    她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其实或多或少,陆悦猜测过对方家境并不好,但她从没想到,周染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

    她虽然没有去过东巷街,但身旁大人们或多或少地都会提起,而新闻中的谋.杀案,强.奸案,抢劫案……起码有70%以上,都发生在东巷街之中。

    充斥着无数犯罪,游离于城市边境、法律边缘的小巷,这样一个恶劣、恐怖的环境,不应该是孩子成长的地方。

    “你帮我管下孩子,我去抽根烟。”

    俞姐拍拍愣神的陆悦,还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绕到建筑的后面,指节夹着一只Sobranie女士烟,火机咔嗒亮起,蔓起寥寥的单薄烟雾。

    俞姐半倚着墙,细密的睫垂着,她眉眼被拢在烟雾中,向着身旁走来的人,挑眉一笑。

    周染踱步走来,手中拿着几个文件夹,她四处望了眼,询问说:“陆悦和小洛在哪?”

    “在庭院玩呢。”

    俞姐声音慵懒,她斜出一截手臂来拦住了欲离开的周染,晃了晃手中半满的烟盒。

    “别走啊,”俞姐抿着笑,“陪姐姐一会,说下话。”

    周染冷淡说:“戒了。”

    俞姐怔了下,“啧”了声后将烟盒收起来,随意揣在怀中,鄙夷说:“说戒就戒,你还是人吗。”

    雾蒙蒙的光落下,两人站在角落中,身侧被建筑割离出一块三角形的尖锐阴影。

    周染被隐没在黑暗中,斑驳的光似碎片般落在发隙间,与她声音一样是冰冷的。

    她问:“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情,”俞姐反问说,“也差不多到四年了,‘那日子’你不是清楚的不得了?”

    周染沉默着没说话,俞姐夹着那支细长的香烟,殷红颜色的指盖辄过薄薄烟皮,长叹了一口气。

    “这操他X的生活。”

    俞姐深吸了一口,烟草簇簇燃烧着,火星点亮了昏暗的角落,声音似叹息般:“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你忍了多久

    ,收集了多久的证据,厚厚几沓医院证明、录像录音、目击证人。那个人渣差点杀了你——他却只判了区区四年!”

    俞姐声音骤冷,笑意肆虐:“开玩笑,四年‘劳改’之后,出来一刀把你捅了吗?!”

    周染静静地听着她,偏头避开缭绕的烟雾,身形向后靠了些许,更接近黑暗之中,边缘被吞噬的模糊不清。

    她说:“我获取的私人录像,录音本就不能当做证据出示在法庭上,当时还是太年轻了。”

    俞姐说:“那现在呢?”

    周染沉默了片刻之后,淡声说道:“把烟灭了吧,呛。”

    俞姐耸耸肩,一边心想你这人可是最没资格说着话的人,一边还是顺从地掐灭了烟头。

    “当时有钱就好了,”俞姐神色恹恹,叹气说,“请个好点的律师,不至于这样。”

    一阵风猛地涌来,带走了缭绕烟雾,留下寂冷的黑。

    “无所谓。”

    周染说:“目的达到了,过程不重要。”

    俞姐咬着牙,反问说:“他马上就要刑满释放了,你又打算怎么办?让他再次出来,毁了你,毁了你的生活吗?”

    她激动地离开了墙面,直直地看着周染,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怒火:“你就打算这么等着?!”

    俞姐声音没有控制住,尖锐地刺入耳朵,震得她鼓膜嗡嗡作响,可周染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俞姐真的想掰开这人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是冰块还是木头,怎么能够永远这么冷静,永远这么无动于衷?

    但她永远都能记得那个独自出现在店前的孩子,那个穿着破旧校服,带着满身伤痕,请求自己纹身的孩子。

    俞姐看见那小孩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见她的身形被黑暗融化,凝聚成一个更加冰凉,更加尖锐的形状。

    周染半倚着墙壁,黑瞳淡淡的像是没有光泽,影子被光扯得细细长长,似一把锋利刀刃。

    “——不会。”

    她轻声回答着,回答俞姐之前提出的问题:“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

    福利院的小孩们还是头次见到陆悦,都对这位好看的大姐姐很是好奇,扒着她不愿放开。

    “姐姐,你的衣服好好看啊”、“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姐姐

    你有女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陆悦被一众小孩弄得头大,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小孩们闹归闹,被小洛凶了几句便都安静下来了,玩泥土的回去玩泥土,玩皮球的回去玩皮球,乖巧地不得了。

    陆悦和几个小男孩玩了会接球,一个不小心,那皮球便越过肩膀,咕噜噜地滚到了很远的位置。

    “我去捡吧,你们乖乖呆着这里哦,”陆悦叮嘱说,“小洛,帮忙看一下。”

    小洛满口答应,陆悦便起身去追那个皮球。

    结果不知怎么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带着皮球向前滚去,陆悦穿着高跟鞋又跑不快,只能苦不堪言地追在后面。

    皮球好不容易被墙壁截停了,陆悦欣喜若狂,刚刚一把将球握在手中时,耳边传来了几句交谈声——

    “算了算了,说些别的。”

    俞姐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暧昧地笑了下,说:“你那小女友,陆悦怎么样了?”

    一听到自己名字,陆悦便屏住呼吸,她悄悄地靠在墙边,虽然看不清谈话的两人,但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不是女友。”周染低声说。

    俞姐大失所望,痛心疾首说:“不是吧你,你还没说明白?”

    周染默默点了下头,声音慢吞吞地:“陆悦她…她很好,她值得更好的。”

    “拜托,谁条件比你好啊,自信点啊钻石宝宝,”俞姐翻了个白眼,“看看你一年赚多少钱,什么东西买不起?”

    周染轻轻摇头,她拢着双臂,漆黑长发低垂着,遮掩了面上神情。

    她说:“不是这样的。”

    大家都喜欢在幸福家庭中长大,阳光般干净澄澈,没有受过风霜与挫折,永远热烈而美好的人。

    没有人喜欢冰冷的黑暗,也没有人喜欢伤痕,喜欢疼痛,周染也是如此。

    “孟子瑜,岳墨,还有很多豪门的孩子,她们都很好。她们有实力,有才华,有资本。”

    周染轻轻叹口气,声音很低:“不像我这样寡言,与她们相处会更加舒服,更加愉快。”

    俞姐无语地看着这人把自己否决的一无是处,心中把周染掰开看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那头周染还在一个个地数着自己的缺点,马上要突破

    二十个的时候,俞姐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她。

    “行了,你说自己配不上陆悦,那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俞姐说,“她喜欢谁你知道吗?”

    周染神色越发落寞,声音愈来愈低,都快要听不见了:“不知道。”

    刚才还锋利无比,像是攥着匕首的人,一谈起陆悦就怂成了这个样子,看得俞姐直叹气。

    俞姐感慨万分,说道:“现在的孩子啊,学了这么多知识,却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了解。”

    “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极观点不谈,从你个人而言——你喜欢陆悦吗?”

    几步之遥的陆悦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捂着自己嘴巴,聚精会神地头听着。

    俞姐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周染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她偏头望着墙沿,目光望着上面斑驳的青苔,默不作声。

    她轻轻蹙着眉,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支线,踌躇了许久、许久,让陆悦都有些心急之后,才终于开口。

    “……嗯。”

    周染声音很轻,柳絮般散在风中,字句零落,声音愈来愈小,几乎有些听不分明。

    但陆悦听到了。

    她说,“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似烟火般炸响在耳旁,陆悦整个人都懵了,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吃了自己整整一天的醋,现在想想这真的是傻到家了。

    陆悦面上烫的厉害,她抬手捂着面颊,心怦怦跳着,思绪乱哄哄地堆在脑海之中。

    为什么周染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陆悦只纠结了一秒钟,很快便释然了。

    周染这人吧,你无论是让她上厅堂下厨房,让她开起重机悬横梁,还是让她当美妆集团CEO,她都能游刃有余,胜任所有职位。

    哪怕是你打发她去西伯利亚挖化石,去火星采矿石,她都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完美的挑不出差错来。

    但如果要让周染当面说一声“我喜欢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说不出口。

    自从陆悦认识她,周染就已经是这个性格了,沉默的,闷闷的,一逗就会害羞,却又永远不会生自己气的人。

    真要逼着周染说“我爱你”,她可以咬着下唇红

    着眼角,冰雕般直愣愣地杵着,一直纠结到明年去。

    不过兴奋归兴奋,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陆悦自然是要继续偷听下去的。

    周染沿着墙角坐下来,极轻地叹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我太糟糕了。”

    她长睫垂着,低声说道:“我总是让陆悦生气,总是让她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俞姐心想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可说不准呢,她轻扶着腰际,语重心长说:“你听我的。”

    “没有什么矛盾,是来一次不能解决的。”俞姐笑盈盈的,“如果不行,那就来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陆悦:我同意!(大声)

    周染:???

    58、绿豆糕 6

    俞姐淡定地说完后, 便往墙边一靠,调皮地眨了下眼,说:“怎么样, 我说的有道理吧?”

    周染迟疑说:“你什么意思?”

    俞姐“扑哧”笑了, 双腿交叠着靠墙,笑得耳坠银叶子簇簇响, 又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

    “真是,看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怕不是现在还没得手吧?要不要我教你点小技巧什么的?”

    俞姐笑得暧昧, 抬着点着下唇,意味深长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周染:“……”

    她终于明白俞姐在说什么,径直站起身来,神色凝着冰, 直接掠过了俞姐,大步就要离开角落。

    陆悦远远瞥见周染走来,吓得惊惶失措。她张望着躲藏的地方,四处却空空荡荡的,都是贫瘠的灰土。

    眼看周染越来越近, 陆悦慌得不行,抱着个皮球傻在墙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陆悦犹豫着自己是现在出来,还是假装路过的时候,周染已经快要绕过墙角了。

    还好就在这紧要的关头, 俞姐出声喊住周染,救了“悬崖”上的陆悦一命:

    “哎哎,走什么?”俞姐挑挑眉, 起身追了几步,“你怎么不说话啊?”

    就在离墙角还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周染停下了身子。

    她转身望向俞姐,眉睫似覆着霜,冷意森然,一字一句说:“我就不应该询问你意见。”

    “情侣不都是这样吗,”俞姐无奈地摊摊手,说道,“又能运动又能增进感情,还能促进激素分泌,美容养颜养气色,何乐而不为?”

    周染:“……”

    她冷冷瞥了俞姐一眼,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哦。”

    俞姐还想拦,周染却一个迈步走出了墙边,方才灰蒙的云层已然散开,她踏入满地明晃晃的光中,不由得眯了下眼。

    四周空旷无人,足下的深灰色土壤中,顽强地生出了几株零星的细小杂草,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周染四处看了眼,院落在偏远的边角,被几棵大树遮掩着视线,空中飘来几声小孩的嬉笑打闹。

    她大步走过去,扶着满是铁锈的栏门,轻轻一推,铁门便“吱呀”打开了,露出个小小的院子来。

    几个小女孩在玩

    家家酒,陆悦就坐在她们对面,手中捧着个小盘子,正假装“吃”着块泥巴做的蛋糕。

    周染身材高挑纤瘦,神色又是一等一的冷淡,几个小女孩看到她就害怕,瑟缩着不敢继续玩了。

    陆悦可就不一样了,她放下小盘子,眉眼弯弯,声音含笑:“周同学?”

    她嗓音小勾子似的上扬,带着个活泼的尾调,周染听得一怔,说:“你不生气了?”

    “没有,我还在生气,”陆悦迅速反应过来,敛了笑意故作严肃说,“手续办完了吗?”

    周染点点头:“办完了。”

    说是办理手续,其实也就走个过场而已。如果真严苛按照《收养法》的话,周染与她母亲都是不具备资格的。

    但小洛的情况很特殊,而且周染的人脉与地位都不容小觑,于是在多方协议之下,正规地领养了她。

    将小洛送回家之后,周染载着陆悦回公寓。

    说起来也奇怪,周染这个工作狂最近去瑟兰的时间少了许多,似乎都陪在自己身边。

    还有许多的细枝末节,许多她未曾在意,却被周染记在心上的小事……这人真是别扭死了。

    陆悦心里偷笑,觉得周染这人就是害羞,就是别扭地不肯说出来,将所有想法都藏在心底深处。

    但自己偷听到这件事,陆悦决定小心翼翼地先藏起来,只要周染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

    她倒要看看,这冰块什么时候能真正开窍,能真正和自己坦诚一切,说出心里的想法。

    不过,估计还早着呢。

    陆悦从窗边将视线转过来,偷偷去看在前座开车的周染。

    周染沉静地望着前方,陆悦只能望见一点瘦削的侧脸,望见她细密的睫,随呼吸轻轻颤着。

    她肌肤有些苍白,鼻梁细而笔挺,唇色浅淡,耳际落下几缕墨染的长发,垂落在扣到最顶的衬衣上。

    那几缕长发像是小勾子般,在洁白的衬衣上晃啊、晃啊,晃得陆悦心痒痒。

    在一个红绿灯停车时,陆悦有点忍不住了,她向前趴了点,软声喊她:“周染。”

    周染依言转过头来,眉睫微微垂下些许,询问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喊你回头,让我仔细看几眼而已。

    心中的真实想法是肯

    定不能说出来的,陆悦故作老成地“咳”了声,在脑海中迅速寻找着问题。

    叮铃一声,陆悦想到了。

    她向前凑了凑,颇为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领养小洛?”

    周染按岁数的话,也就比小洛大上十几岁而已,怎么会忽然想要领养个小孩?

    更何况,周染本身因为工作的原因这么忙,家里也就周阿姨和糯米在了,有谁能照顾小洛呢。

    听了陆悦疑问之后,周染慢条斯理地,将每个问题都依次回答了。

    “小洛之前的领养家庭在我们隔壁,与我母亲相处的很融洽,之前在古陵时遇上了,母亲便有了将她接过来的念头。”

    周染淡声说:“小洛同意了,我也觉得挺好的,正好在我忙的时候,需要有人能顾一下母亲与糯米。”

    陆悦扑哧笑了:“原来是这样吗。”

    她还以为没人照顾小洛,结果反过来是人家小姑娘担起重任,要照顾周阿姨与猫咪啊。

    “嗯,其实没什么别的理由,”周染解释说,“我会负责她的学费以及其他费用,而小洛说她成年后会自己离开,也就相当于资助她上学。”

    陆悦若有所思地点头,但周染没有告诉她的是,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

    刚刚搬离东巷街的时候,周阿姨被诊断出了重度焦虑与中度抑郁,经常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虽然积极接受治疗之后,这几年已经减轻许多了,但还是需要有人陪伴,需要有人陪着说说话。

    ……但她身为女儿,却做不到这点。

    她可以用最优异的成绩毕业,可以短短几年将濒临破产的瑟兰救回来,却连一个和母亲聊天的话题都想不出来。

    哪怕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周染也是沉默寡言的那个,大多是耐心听着母亲的絮言,时不时平淡地回应一两句。

    虽然养了猫,但猫毕竟不能和人相比,如果是一位母亲本来就熟悉,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肯定可以比自己做的好太多了。

    周染自嘲地想着,恰巧绿灯亮起,周围车辆纷纷向前行驶,她便也将视线转回了道路之中。

    。

    晚饭依旧是周染做,陆悦虽然又凑上前想要帮忙,但不是笨手笨脚便是帮倒忙,到最后周染都

    无奈了,让她去坐着休息。

    陆悦扁扁嘴,很是不甘心地从厨房出来了,索性窝在餐桌旁刷手机,等着周·田螺姑娘·染将饭菜准备好。

    也不能怪她不会做饭,陆悦从小家里便有钟阿姨负责做饭,一日三餐都有人准备好,她负责吃就行,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别说陆悦了,就连她母亲秦迎也不会做饭,若是将母女二人扔到荒岛上去的话,可能连第三天都撑不到便饿死了。

    陆悦托着下颌,晃着腿,笑盈盈地看着周染将几道菜摆在座子上,色香味俱全,简直挑不出任何差错。

    “你好厉害啊,动作又快做的又好吃,”陆悦咬着筷子,眼睛亮晶晶的,“怎么做到的?”

    周染动作自然地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肉,声音淡淡的:“慢慢学的。”

    “和周阿姨学得吗?”陆悦有点好奇,“我就天天蹭你的菜,还没吃过周阿姨做的饭。”

    周染默默摇头:“母亲不会做饭,平时不是我做饭,就是请了阿姨来做饭。”

    陆悦笑着点点头。

    这样想,周阿姨可真的是人生赢家了,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有人负责,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每天悠悠闲闲地在家撸猫就好了。

    陆悦扒拉着自己的一小碗饭,嚼着香喷喷的鸡肉,特别有种把周染拐自己家的冲动。

    又漂亮又聪明,做饭又这么好吃,堪称全能人物,陆悦还真找不出什么周染做不了的事情来。

    昨天还闷闷不乐的陆悦,今天因为知道了“某件事”后心情格外的好,也就起了点坏心思,想要去撩拨周染。

    周染在水槽中收拾碗筷的时候,陆悦便悄悄地挪开一丝厨房的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她小时候学过很久芭蕾,步子踩得又轻又柔,猫儿似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再加上周染正洗着碗,耳畔响着哗啦啦的流水声,还真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某人。

    周染垂着头,清澈水流在指节间流淌,她眼睫低落,肌肤细腻冷白,神色也是淡淡的。

    “……周同学?”

    耳旁落下个轻飘飘的声音,周染动作顿住,腰际便环过一双手来,从背后把她抱在怀中。

    水龙头的水停了,她苍白修长的指节上还沾着泡沫,像是

    捧着一小簇一小簇,懒洋洋挂在天际的浮云。

    “周同学,待会一起看电影好不好?”陆悦抱着她,撒娇般说到,“昨天都没看完。”

    陆悦将下颌抵在肩膀处,膝盖抵着腿.间,身子有些不安分地蹭了蹭,像只粘着你的猫咪。

    周染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稍稍偏过些头来,便撞进陆悦漆黑的眼睛。

    “好不好?”陆悦央求说,声音拖得绵长,“我想看电影,我还想吃水果,吃零食。”

    还有吃你,

    陆悦在心中补齐。

    握着海绵的手下意识收紧,水珠缓缓凝出,“啪嗒”一声轻响,落在堆满碗筷的洗水槽中。

    陆悦瞧着周染神色僵硬,便忍不住想要去逗她,故意又压紧点,贴着她耳廓说道:“好不好?”

    她环着周染腰际的手松开了,指尖贴上手臂下端,顺着纤长骨节向前走,像是蝶细细的触角,激起一阵细密的痒。

    陆悦动作很轻,拢起手指像是个小小的“人”形状,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将柔软肌肤点的微微凹陷。

    小人走到了顶端,她触到那微微跳动的脉搏,不顾还未洗净的泡沫,将周染五指扣入手中。

    两人十指相扣,奶白泡沫遭到肌肤挤压,细细密密地涌了出来,慢吞吞地向下淌,滴出绵长的线来。

    陆悦笑意浅浅,她摩挲着周染五指,身子几乎要趴在她身后。

    眼中的周染呼吸都止住了,她面上腾起点红晕来,耳尖也微微泛红,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行。”

    周染卡壳了半晌,才艰涩说出这句话了:“你…你先去挑电影,我洗完碗就来。”

    可能是揉搓着盘子的缘故,周染指尖透着点浅淡的红,终于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陆悦计划得逞,她踮脚飞快地吻了下周染耳廓,接着便大方地放开了她。

    她笑着说:“我走啦,你快点过来。”

    陆悦洗了手后便小步跑出厨房,她在平板上聚精会神地选着,最后挑了一部号称“年度催泪”的电影。

    陆悦都想好了,等周染哭得不能自已,眼眶泛红的时候,她便将对方揽入怀中。

    她会低着头,看着怀中含泪的周染,以指节逝去眼角的泪,吻一吻那泛红眼角,然后宠溺而无奈地说

    出一句:“还是这么敏.感啊。”

    接下来的想象画面直奔晋江红锁而去,陆悦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把周染拖过来。

    计划完美,预想的结果也很刺激,陆悦甚至连沙发一次房间两次都算好了,这可惜她千算万算……

    忘了一点致命的问题。

    。

    电影确实是好电影,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父亲的智商因疾病停留在七岁,他不懂人情世故,不会拐弯抹角,却能给予女儿最真诚、最纯粹的爱。①

    陆悦看得眼泪直掉,哭没了半盒面巾纸,就连记忆中自己父亲圆滚滚的面容,都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幸好虽然过程艰难,但最后却是个好结局,她泪眼朦胧地去拽面巾纸,身旁恰好递来一块手帕。

    陆悦哽咽地说着“谢谢”,接过手帕来擦了擦,视线恢复清晰之后,人顿时傻了。

    只见周染神色平静,目光清明,哪有一丝一毫的落泪迹象。

    她半躺在沙发上,淡定评价着电影:“(你选的电影很)好看。”

    陆悦:“…………”

    失算了,怎么这人没反应的?陆悦愤愤擦干净眼泪,很是失望地问道:“你不觉得很感动吗?”

    周染其实想回答“没感觉”,但沉默片刻,默默说道:“嗯,是很感动。”

    平心而论,影片确实很感动。

    只是对周染来说,她实在感受不到那种感觉。

    父爱在她生命中是缺失的,电影中的父亲对女儿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深渊、是噩梦、是逃不掉的压迫与伤痕。

    长年累月的压抑,被凶狠划开的结痂伤口,无数次的恶性循环后,最后一丝希冀也烟消云散,堙没在暗中。

    陆悦抿了抿唇,对自己计划的失败感到有点闷闷不乐,随着片尾曲播放着,忍不住建议说:“再看一部?”

    她就不信,没法把周染整哭。

    周染顿了顿,迟疑说:“时间倒是没问题,但怎么忽然……想要连着看两部电影?”

    陆悦有点心虚,面上却丝毫不显,理直气壮说:“我今天就特别想看电影。”

    她拿着平板挑电影,周染则将装着水果的小盘子拿过来,之前顾得看剧情,两人都没来得及吃水果。

    周染去洗了手,在果盘中选中个小橘子,默不作声地将果皮剥干净。

    指尖嵌入橘皮中,小心地拨开一瓣之后,清甜的橘子香味便弥漫开来,窜到陆悦鼻尖下。

    她掰开一片橘子,递给陆悦:“要吃吗?”

    果肉半月形的一枚,被她轻轻捻着,便溢出点透明汁水来,染在细白指尖上,像是橙色的阳光。

    陆悦没有伸手,她乖巧地凑过头来,唇畔轻轻含上那小片橘子,舌尖也趁机缠上了上来。

    橘子片被卷走,唇齿间蔓开清甜的芬芳,陆悦却不急着走,顺带着着含住她指尖。

    舌尖贴上细腻的肌肤,似花枝般缠绕了上来,舔舐着橘子的柔软香气,响声细碎微弱,却听的人耳尖发烫。

    陆悦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将指尖汁水卷裹干净,才悠悠松开了周染。

    末了,陆悦还不忘笑笑,眉眼柔柔地弯下:“谢谢,橘子很甜。”

    周染压根就没料到这一出,捧着剩下橘子的手颤了颤,面上腾起点红晕来。

    “……还要吗?”她声音艰涩,“还要橘子吗?”

    陆悦摇摇头,又转回去挑选电影了,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刚才舐指尖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用啦,你自己吃吧,”陆悦懒洋洋地说道,“我还有个挑电影的重任呢。”

    周染愣愣地点下头,轻声说:“好,你慢慢挑,我不着急。”

    她继续低头去剥橘子,五指却微有些颤,慢慢吞吞地撕扯着果皮,好半天才拽下一块来。

    橘子香气更加浓郁了。

    丝丝缕缕的蜜甜,带着一点特有的酸涩,缭绕在她鼻尖,溪流般淌进心中。

    周染剥下小片橘子来,慢吞吞地放在自己口中,舌尖不小心碰到指腹,像是触火般被灼了一下。

    舌尖点过的位置似乎还有些温热,残余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比橘子香更为浓烈,径直撞入心中,让血液都发烫。

    周染咽了咽喉咙,她指节僵硬,耳际热的厉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太稳当。

    她转头望了眼,陆悦还在低头挑着电影,似乎对刚才那番暧昧的行径恍若未闻,丝毫不知一样。

    周染压下心的头繁复心思,快速将剩下的半个橘子剥完,也没心思去挑开白色脉络,

    索性两三瓣一齐塞入口中。

    她心不在焉地嚼着,心思全在另外的地方,口中机械地动着,也就没怎么尝到橘子的味道。

    谁知道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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