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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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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涟漪一圈圈波荡开来,她张开修长的五指,去触碰打来的浪花。

    细密的波纹涌入手心,轻颤的呼吸贴合着指节,遥远的天空再也站立不稳,向下跌落、跌落在她怀中,融化在一片湛蓝中。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逐渐褪去,细软的沙子重新显露出来,懒洋洋地舒展着身子,仰面晒着太阳。

    安静的酒店房间之中,两人换上干净整洁的浴袍,坐在床边看电视。

    周染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个平板,正翻看着什么东西。

    陆悦吹干了卷发,趴在床尾摆弄着遥控器,电视的台切了一个又一个,节目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画面应接不暇,主持人刚说了没半句,便又被陆悦调了台,她百无聊赖地托着下颌看了会,最后索性关了电视。

    电视节目没什么好看的,来来去去似乎都是些相同的东西,反而是坐在床边的某人,更能勾起她的兴趣。

    陆悦翻了个身,重量将床铺压出点凹陷来,跪行着扑到床栏,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染。

    她动作可不嚣张,周染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将手中平板暂时搁置在床头柜上。

    “不看电视了吗,”周染询问说,“要不要我把平板连上去,让你看视频?”

    陆悦摇摇头,说:“电视特别无聊,不是新闻就是动物世界,没什么好看的。”

    逗周染要有趣多了,她在心里偷偷说。

    陆悦凑上前去,挪过来一个枕头,在周染身旁坐下,顺势挨在她肩膀上。

    “对了,你记得之前那次吗,特意带着糯米在转弯口堵我,说是要和我一起跑步。”

    陆悦慢悠悠地笑:“结果呢,刚跑了十几分钟,就和子瑜妹

    妹一起瘫在路边了,面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周染顿了顿,细密的睫上抬,声音凝着霜:“哦,子瑜‘妹妹’?”

    “妹妹”两个字加了重音,咬得一板一眼,陆悦甚至能听到醋缸中咕噜噜冒出的小气泡。

    陆悦:“…………”

    这人还真是的,不过提了个名字便泡到醋缸里去了,陆悦笑着摇摇头,说:“好好好,不提她了。”

    她伸手将周染的黑发揉乱,身子欺上去吻了吻面颊,弯眉一笑:“那我喊你什么,周染妹妹?”

    周染面不改色,漆黑眼睛像是枚玻璃珠子,疏淡而冷静:“第一,我比你大;第二,喊什么都行。”

    可能是激烈运动的缘故,她面颊上还有点红晕,似玉中的暖云,望着软绵绵的,让人想咬一口。

    陆悦挑眉,虽然刚才几次让她有些疲累,但精神上却意外的亢奋,忍不住想去撩周染。

    “那我喊什么,老是喊周同学是不是有点奇怪?”陆悦转过身,下颌抵着她肩膀,身子重量也移了过去。

    “周总,周染,染染,还是……”

    她勾唇笑了下,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得陆悦都有点不好意思,她半咳了下想退开,反而是周染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随便喊,”周染含糊其辞地说,“你喜欢就行。”

    陆悦听着笑了,顺势依在她身侧,抱着周染腰际,膝盖一顶,不小心将束好的浴袍弄松了些。

    “……你别折腾我了,”周染有些无奈,“我体力没你好。”

    陆悦抿抿唇,猛地坐起了身来,盯着她说:“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我吃亏。”

    周染不置可否,心虚地伸手想去拿平板,结果陆悦蹭了过来,一把握住她手腕。

    “不说话是吧,心虚了吧,”陆悦开始叨叨她,“还敢把我摁在玻璃上,仗着我身子软、没了力气就使劲欺负我是吧。”

    周染沉默片刻,说:“我错了。”

    “不行,我不甘心。”陆悦说,“我要讨回来。”

    她自动忽视了其实两人是“平手”的事实,伸手去拽周染衣袖。

    两人没有带换洗衣物,是临时买的酒店睡袍,束得也不太紧,陆悦一扯便褪落些许,柔白的锁骨处,

    被咬出好几道红痕。

    周染默默看了她一眼,伸手将睡袍拽上来,遮住锁骨肩膀,随手理了下衣领。

    “总觉得你特别有经验,懂得也很多,在我之前你到底交了多少个女朋友?”

    陆悦愤愤不评:“到底哪儿学来的,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小姑娘?”

    周染叹口气:“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么。”

    她向着陆悦偏过头去,伸手扶着对方面侧,亲了亲那柔软面颊,“就你一个小姑娘。”

    周染嗓音微哑,低低柔柔的有些没有力气,亲完后便慢悠悠地离开,乌黑眼睛柔柔望着她。

    “你才是小姑娘,”陆悦立马反驳说,“来,甜甜地喊我一声姐姐。”

    周染:“……”

    她半靠在床头,宽大睡袍拢着纤瘦身子,稍微抬起些手,衣袖便落下堆叠在肘处。

    周染伸手覆上陆悦的头,轻轻地揉了几下,声音浅淡:“姐姐,别闹了。”

    她收回手来,眼帘半阖着,神色望着有些困倦,像是要睡着的模样:“乖,我休息下。”

    陆悦:“…………”

    周染示弱的利索,而虽然如愿以偿地让对方喊了“姐姐”,但陆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心中琢磨着,总觉得好像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个,暗暗地磨了下牙,准备去问小红再要点学习资料。

    因为大雨磅礴的关系,分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陆悦松开周染,横跨她身子,伸手点了下平板屏幕。

    屏幕莹莹亮起,灼开些淡色的影,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陆悦记得刚刚来酒店的时候,时间好像还挺早的来着,看来她们在浴室折腾的真够久的。

    她默默退回来,而周染也拿起平板,面容识别自动解锁之后,上面显示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来。

    陆悦心中有点好奇,凑过去瞥了眼,发现好像是瑟兰的什么机密合同,连忙收回了视线。

    周染说:“没事,可以随便看。”

    “你对我这么不设防,不怕我盗取你们秘密资料?”陆悦倒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

    周染淡定回答:“迎鹿集团的公司大多在娱乐业,从财务报表上来看并没有要开展更多业务、向美妆靠拢的打算,在利益上也与瑟兰并无过

    多冲突。”

    陆悦笑着“切”了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子,面对着一旁的周染,她的漆黑长发垂了下来,有几缕溜进手心中。

    虽然方才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但其实陆悦也是强撑着,秉着个不愿服输的气罢了。

    她躺倒在柔软的床褥上,呼吸声逐渐平复,心跳也不再剧烈。

    余韵是退潮的海,带着无数璀璨贝壳与珍珠,缓慢地向后退去,归为一片深邃的宁静中。

    陆悦长长呼口气,强撑着的伪装褪去,疲惫涌了上来,倦意让眼帘下坠,坠入黑暗之中。

    空调嗡嗡运转着,冷气打在暴.露的肌肤上,陆悦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视线朦朦胧胧,她闭着眼胡乱摸索着,想要把踢开的被子扯上来,却够了半天也没碰到。

    就在陆悦准备放弃的时候,身侧传来些窸窣响动,厚厚的被子盖了上来,将空调的冷风挡在外面。

    周染帮她把被角掖好,指尖划过面侧,带着些微弱的暖意,帮陆悦将卷发撩开些许,挽到了耳后。

    “我去把空调调高些,”周染轻声询问说,“之后要关灯吗?”

    陆悦依旧闭着眼睛,细密的睫颤了颤,忽然扬起个笑来。

    周染本来准备起身,却被她抓住了手腕,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向下拽去。

    她落在云似的被褥上,墨发长长披散,而陆悦身子靠了过来,手臂环过脖颈,将她抱在怀中。

    “暖融融的,”陆悦闭着眼评价说,甚至还不安分地蹭了下,“给我抱一会。”

    周染怔了怔,陆悦听见头顶下落下个轻柔的“嗯”声,怀中的人转了转身子,覆上她的腰际,也将陆悦抱在了怀中。

    她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陆悦一样,殊不知对方根本就没睡着,闭着的眼睛中藏着笑,满足地挨过头去。

    。

    陆悦睡得迷迷糊糊,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朦胧的视线之中,好像有些杂乱的画面闪过。

    她看见高中的天台,像是坠毁在校园中的飞机,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天台原本是开放给所有学生们的,后来因为有人跳楼的缘故,被新校长用厚重的铁链锁住了。

    不过,新校长因为刚上任的缘故,对校园各处了解的不够彻底

    ,也就遗漏了一扇小小的偏门。

    陆悦在参加社团集会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通道,然后兴致勃勃地告诉了周染。

    所以午饭期间,她们都会偷偷地躲上来,在繁重的课业,喘不过气的试卷中,博得片刻休息机会。

    陆悦站在辽阔的天台上,她四处张望着,看见周染坐在墙边,而年轻时的自己正坐在她身边。

    ……自己话真的多啊。

    围观片刻后,年长的陆悦这么想着,偏头瞧了眼两个小孩,目光落在周染身上。

    那时的周染还很青涩,眉眼尚未完全长开,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冷,眼睛凝着冰,攥紧的掌中像是握着刀,永远不会主动说话,锋利地叫人心憷。

    也只有陆悦这种心大无比,滤镜足有十米厚的人敢接近她,甚至敢去抢她的蔬菜三明治吃。

    陆悦在梦中游荡着,盯着周染看了两眼,忽然觉得面前这小孩真是冷淡的要命,冰块似的能冻死人。

    而相比之下,现在的周染要柔软许多,会安静地听她说话,会认真地听她吩咐,被自己欺负也毫无怨言。

    陆悦这样想着的时候,记忆中的自己还在兴奋地说着话,一件鸡毛蒜皮般的小事,能被她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小时。

    就在这节骨眼中,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年轻的陆悦一个激灵,连餐盒都没收拾,一合就拽着周染就往门口跑。

    周染被她拉着,步伐却更加沉稳,不像是年幼的孩子。

    她被陆悦拽着跑过栏杆,忽然偏过头,似无意间,望了眼天台边缘。

    天空广袤而辽阔,透明的好似一块蓝色的玻璃,翻涌云朵与飞鸟落进她眼中,像是一幅画。

    周染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身前陆悦还在懊悔着自己忘了看时间,而她沉默着、悄悄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两个小孩都跑没影了,门被“嘭”地关上,但耳畔铃声还是不止响着,响得陆悦心烦意乱。

    她伸出手去,朦朦胧胧地够到床边手机,用力地砸了一下,铃声这才委委屈屈地停住了。

    陆悦长呼一口气,正准备倒回去继续睡的时候,有个清冷嗓音忽然响起:

    “你每次都按掉闹铃的话,不如直接取消闹钟。”

    一言以蔽之,反正无论是几点她都起

    不来,还不如直接关了闹铃,爱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陆悦猛地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呆滞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居然没起床。”

    周染轻轻摇了下头。

    陆悦还有点没睡醒,她半睁着眼睛,目光落在周染脸上,慢慢地滑下来,落在她半掩着的领。

    身侧的床铺微微凹陷,被褥之中暖融融的,她转了下头,鼻尖闻到一缕干净的薄荷香。

    陆悦脸忽然就有点红。

    自从懂事以来,她都是独自睡,而之前几次与周染睡一起的时候,她又总是不知道早上几点就起来了,留给陆悦个空荡荡的边侧。

    而这时头一次,是陆悦醒来之后,发现身旁还躺着别人。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陆悦自顾自地想了会,慵慵懒懒地不想起床,便把周染抱紧一点,拢着不给她走。

    “你再睡会吧,”周染说,“我去打包早餐。”

    陆悦摇了下头,声音听着有些软:“别啊,别走。”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现在几点了?”

    周染回答:“七点半。”

    陆悦“嗯”了声,她在对方怀中蹭了下,闭了半天眼睛,却有点睡不着。

    周染揉揉她细软的发,轻声哄道:“我先起来,你再睡会。”

    对方都这么说了,陆悦却还是依旧抱着她的腰,小猫似粘人的厉害,忽地睁开眼睛。

    她眼睛明亮,唇边带着笑,声音是还未睡醒的倦,既近又远的撩人:“要不,做些其他事?”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没有真的去海边,改了很久很久,已经筋疲力尽,求求红色的锁不要再来找我了,救命啊呜呜呜啊呜呜呜qaq

    52、奶雪糕 4

    陆悦说得暧昧, 身子也靠过去些,暖融的被子中,她缠上对方脚踝, 轻轻地蹭了下。

    暗示意味十足。

    两人枕着同一个枕头, 对方的面孔近在咫尺,陆悦抬起些眼帘, 便能看到她漆黑的眼瞳,与那微微垂下的睫。

    她一直觉得周染生得好看, 白瓷般的肌肤, 眉睫浓长,神色淡淡的,就像是北欧神话中的精灵一样。

    遮光窗帘将阳光挡在身后,室内静谧而安宁,周染的呼吸声平稳, 裹挟着热气落在她耳畔。

    “真要继续睡下去,今天可都要呆在酒店了,”周染声音含着点笑,“不出去走一下?”

    陆悦抿抿唇,迷糊着冲她笑了下, 五分钟之后,她还是揉着卷发坐起了身。

    周染也跟着起来了,她先去淋浴间换了衣服,而出来时,陆悦还呆坐在床边。

    “我好困啊。”

    陆悦小声嘟囔着, 抬手去揉眼角,嗓音软糯,“我不想起来。”

    周染哄了半天, 用热毛巾擦了擦她面颊,陆悦才清醒过来,两人收拾过后,一齐下楼去吃早餐。

    陆悦指定“约会计划”时其实没想到第二天的事情,但既然都待到第二天了,自然是不能放周染走的。

    她眼睛一闭一睁,眨眼又想出了今天的行程来,而周染也没戳穿,淡定地去前台退房。

    等两人走出酒店大门时,恰好是早上九点十分,步行街上的商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开门了,而人流也多了起来。

    清晨阳光明媚而灿烂,将昨夜的雨水烘烤干净,落下一片明晃晃的光来。

    这家酒店位于步行街之中,她们出去便可以直接逛街,正和陆悦心意。

    两人悠闲地走着,就像是之前梦中的回忆一样,陆悦拽着周染的手,拉着她向前走。

    她们从阴影中走出,踏着满地碎光,远方是碧空如洗,耀眼夺目。

    两人还穿着昨天换下来的衣物,虽然周染已经拿起洗好烘干了,但陆悦还是想换套新的。

    她东张西望着,远远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大牌衣服店铺,便拽了拽周染,打算和她一齐去。

    谁知道,对方根本拽不动,陆悦回过头,发现周染望着熙攘的人群,眉眼十分凝重。

    “

    发生什么了,”陆悦有点茫然,“那边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周染便拽着她离开了大路,步伐迈得又急又大,径直冲入了旁边的一家小店。

    小店里人还挺多,店员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两人,而周染匆匆抓了件衣服,拉着陆悦进了试衣间中。

    随着门被“咔嗒”锁上,周染终于停了下来,极轻地叹口气,将衣服随意挂到旁边。

    这个试衣间本就是为单人设计的,冷不丁进来两个人,未免显得有些拥挤。

    “你这是干什么?在躲人吗,”陆悦蹙着眉,更加迷惘了,“怎么把我拉试衣间里?”

    周染抵了抵自己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陆悦刚想继续问下去,门外传来个年长的女性声音:“这件挺不错的,帮我拿下来看看。”

    这声音可不耳熟,正是陆妈的声音。

    ——母亲怎么会在这里?!

    陆悦吓得浑身一颤,踉跄着差点摔倒,恰好把周染给压到了墙上。

    周染闷哼一声,硬生生接下了她身体的重量,倚靠着墙壁,将陆悦稳稳地扶着。

    对方太瘦了,按陆妈的话来说就是“没几两肉”,冷白皮子包裹着纤细骨架,抱在怀中时有点咯得慌。

    陆悦错愕地抬起头来,恰好能望见她轮廓分明的下颌,被自己一下撞得有点疼,细长的眉微蹙着。

    “…对不起啊,”陆悦小声说,“这个……”

    周染压低了嗓音,伸手揽住她腰际,让陆悦不至于摔倒,整个人倚在自己怀里。

    “先别说话。”

    她简洁地说道。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听外面店员介绍着衣服,而陆妈妈很是悠闲地选了好几件,就是没有要走的样子。

    陆妈妈有钱有权,身为资产过亿的商业大鳄,她更喜欢私人订制衣物,或者和阔太太们一起去逛私人展览。

    而她今天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地来步行街逛逛,结果好巧不巧,让陆悦她俩人撞上了。

    陆悦对家里可是一直说自己单身,除了两个知情的弟弟们,陆爸陆妈至今都以为她连恋爱都没谈过。

    这万一撞见,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这衣服都挺好看的,很有个人特色

    ,也不贵,”陆妈就是阔气,“全包起来吧。”

    店员笑得合不拢嘴,点头哈腰说:“您不想试一下吗,我们试衣间就在这边。”

    两人:“……”

    陆悦咬人的心都有了,要是陆妈直接买单走人就好了,你这个店员提醒她干什么啊。

    幸好陆妈对于这些平价衣物不太感兴趣,估计就是买着玩图个开心,淡定地回绝了店员:“不用,包起来就好。”

    衣服包是包好了,但陆妈声音一直回荡在外边,让试衣间里的两人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窄小的空间之中,空间十分闷热,两人被迫重叠在一起,呼吸声融在耳侧,而心跳不分彼此。

    周染轻轻搭着她腰际,严格地控制着分寸、恪守着距离,目光一直望着紧锁的门不出声。

    小小的店面中本就不止陆妈一个客人,说话交谈声叠在一块,混成了嘈杂的响。

    两人一时靠得极近,陆悦的目光落在覆着腰间的手,她顺着细巧的腕上移,目光划过肩膀、脖颈,恰好对上了周染的目光。

    周染微垂着头,她唇色稍有些淡,但陆悦知晓那处的温暖,知道只要自己吻一下,那唇便会泛出淡红的血色。

    她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狭窄的试衣间中,陆悦吻上她的唇,细细地尝了下,果真像是水般温润,忍不住咬了咬,欺负着对方不能出声。

    她抵着周染鼻尖,先是轻轻蹭了下,再将唇移了上来,缓慢地堵住她的呼吸,堵住她的字句。

    声响被压到最低,她们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唇齿却依偎一处,舌尖细细描摹着,似跃动的小巧音符。

    原本有些沁冷的唇暖起来,热气窜入血液中,蹭得耳尖麻麻的痒。

    她轻轻咬着对方,咬她柔软的唇,咬她殷红的舌尖,力道放得极轻,温柔而眷恋。

    两人在无人的角落拥抱,安静地吻了许久,外边的嘈杂不曾停歇,心跳的响却愈发激烈。

    陆悦不知两人在里面呆了太久,反正她是心中有点惴惴不安,生怕店员察觉到什么异常。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客流大,店员都忙着招呼客人去了,还真没意识到角落的试衣间关了许久,都不曾有人进出过。

    周染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拉着陆悦走出来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店员全都都退避三尺,连上前介绍衣服都不敢。

    念在占着别人地方这么久,陆悦总归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买了几件衣服才走。

    反倒周染不怎么感兴趣,而是在首饰边看了会,等待着她。

    陆妈早就离开店铺,但危机尚未解除,陆悦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张望,忧心忡忡地叹口气。

    她蹙着眉,嘀咕说:“真是奇怪,我妈怎么会在这。”

    周染摇摇头,坦然地回答道:“不清楚。”

    考虑到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性,陆悦思忖片刻,拽着周染离开了步行街。

    两人回到了之前骑单车下来的海边,不过比起上次,这次她们选择沿着海岸的伐道,漫步回起点的位置。

    单车上的风景快速而缭乱,而停下步子慢慢行走后,所有景物都像是也跟着停了下来,将最美丽的一幕展露眼前。

    她们从终点走回起点,在微凉的风中分别,远处日轮已经坠到海平线前,漾开一片粼粼光泽。

    。

    分开之后,陆悦本打算回自己小公寓之中,奈何妈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让她回家吃饭。

    母亲命令不得不从,陆悦依依不舍地关掉了电视剧,将刚打开的零食包好,开车回了半山别墅小区。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两个弟弟都已经坐在餐桌旁,陆妈正打着电话,而父亲坐在远处,沉默地看着平板。

    比起以往热热闹闹、谈天说地的晚餐,今天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陆悦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出口,她与父母问了好后,便在母亲身旁坐下。

    陆妈笑着抬手揉揉女儿头发,反而是以前笑呵呵的陆爸,听陆悦问好之后,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声音有些冷,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字,望向陆悦的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拿起平板,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父亲这是怎么了?

    陆悦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改变,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心跳越发激烈。

    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就对自己这样,难不成是她和周染的事情被发现了?

    但这说不通啊,之前陆爸提到周染的时候,都是一副赞不绝口恨不得把她从瑟兰挖来的模样

    ,应该不会太反感自己和她交往……

    陆悦胡思乱想着,心中像是悬着块石头般没有底,一顿饭也吃得心不在焉,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宝贝这就饱了,不再多吃点吗?”陆妈惊奇说,“有你最喜欢的煎银鳕鱼。”

    陆悦摇摇头,正准备委婉地回绝,远处陆爸哼了声,说:“吃完就上去吧。”

    平时这句话听着还挺寻常,但放在现在这古怪气氛中,莫名就带了些愤怒的冷意。

    陆悦踌躇片刻,还是走上了楼梯,但她不急于回房,而是蹲坐在角落,从栏杆中偷偷窥伺楼下的情况。

    “你干什么凶啊,”陆妈一拍筷子,“女儿这么乖,招你惹你了啊?”

    陆爸被迫放下平板,揉了揉胖乎乎的面颊,声音苦恼:“诶呀,也不是这个事,就是她……”

    眼看陆妈一横眉,马上就要发火的模样,陆爸连忙认怂,道歉说是自己不好,才把这事给揭过了。

    父母平时相处模式也差不多,陆悦偷听半天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最后只能默默回了房间之中。

    陆悦在床铺上翻过身来,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发现几个小时之前,周染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周染:【到家了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陆悦却看得唇角扬起,她拽过个玩偶抱在怀中,回复说:【早到了,不好意思,之前在吃晚饭没看见。】

    她盯着屏幕等了好一会,大概几分之后,周染回复了:【好的,好好休息。】

    太一本正经的了,陆悦托着下颌,一不做二不休,给她发了条语音过去:“周同学,周同学,我睡不着。”

    她嗓音压得绵柔,颇有点撒娇意味,像个被抢了糖果,嘟囔着脸的小孩。

    周染:【为什么睡不着?】

    也不知这人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装不知道逗自己。

    陆悦想了会觉得是前者,于是十分好脾气地和她解释说:“你没和我说晚安,我睡不着。”

    对面一时陷入了沉默,陆悦盯着手机等了会,对面还真发了条语音过来。

    如果周染让自己别闹了,我明儿就冲去瑟兰咬她。

    陆悦暗暗发誓之后,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点开了那条语音信息。

    周染声音很轻,拨

    动了竖琴的琴弦,像是流淌的月光,清冷地蔓进心尖。

    她说,“晚安。”

    陆悦一愣,手机都落到了被褥之中,陷落出个小坑来。

    她抬手捂住自己面颊,掌心下滚烫一片,不知不觉之间,腾上了层层叠叠的红晕。

    那条语音留言太过短暂,一两秒的时间,陆悦没有听见背景刮过的风,还错以为那是嘈杂的电流。

    一片黑暗之中,周染收起了手机,她身后是灯光通明的医院,急救车鸣着嘶哑的笛,一路冲进建筑之中。

    见陆悦没有回复,她便转身回到医院之中,【精神心理科】的标识下,咨询师助手早就在等她,将一沓纸递给周染。

    “积极行为疗法很有效,周女士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助手小姐解释说,“只要坚持服用药物,长期应该能稳定下来。”

    周染点点头:“麻烦您了。”

    她将病历单等收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助手生又喊住了她:“周小姐,请等一下。”

    周染转过身,神色极冷极静,言辞客气:“您讲。”

    “是这样的,周女士的情况我与导师都很清楚了,对于那些经历的事情,我们都有一直帮助她积极面对,但……”

    年轻的心理助手欲言又止,她望着周染的面容,沉默片刻后,终究是说出了口:

    “那您的情况呢?”

    她望着周染,明亮的眼睛黯了些许,声音愈低:“您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向我们咨询。”

    其实作为心理咨询师,本着职业法规等约束,她本是不应该说出这番话的,但在良心方面,助手却无法让自己忽视这点。

    咨询师助手很年轻,她不过刚刚毕业不久,幸运地跟着导师负责周女士的疗程,也就间接认识了周染。

    在无数次的咨询中,她清楚的知道周女士所经历的事情有多么可怕,有多么的令人心疼。而周染作为她的女儿,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所收到的折磨绝不会少一星半点,反而可能要比她母亲多上几百倍、几千倍。

    我不能看着她坠入深渊,年轻的咨询师心想,我想要去帮助她,我想要去救她。

    谁知道,面对咨询师的一番话,周染却只是摇了下头,声音平淡:

    “多谢,不用了。”

    她径直掠过助手小姐,拿着文件打开了一旁的房门,周温亭正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本绘画书。

    “走吧。”周染将她扶起来,“我们回去。”

    周温亭笑着点了下头,覆上她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声音温柔:“昨天和悦悦出去,两个人玩得开心吗?”

    周染顿了顿,点头。

    咨询师站在身后,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周染,不由得微微愣了神,心晃了一拍。

    她看见周染微垂下眼睫,神色依旧淡漠,声音却轻浅:“嗯。”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声音中刺骨的冷意才会褪去,刀刃才会被封起,敛了周身锋芒。

    。

    陆悦哄得对方一句“晚安”,心中开心地不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起码听了十几遍。

    周染嗓音本来就很好听,还不是平时太冷了,让大家听得就发憷,眼下这不就好多了嘛。

    陆悦喜滋滋地点了收藏,简单地洗漱过后,便蒙了被子睡觉。

    因为之前和周染腻了三四天的缘故,她几个账号的存稿严重耗尽,不得不开启赶工存稿件的模式。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陆悦都专注在自己工作室之中,洪水的状况消减后,各大品牌都陆陆续续地推出了迟来的春季上新。

    而陆悦身为美妆博主,各类新品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尝试的,小红帮忙全部买来后,她便依照分类做了好几个评测视频。

    忙碌许久过后,春季美妆的视频都发出去了,而趁着夏季出新之间的这一小段功夫,陆悦终于得以喘口气。

    “陆姐,咱们和瑟兰的推广也差不多到头了,”小红翻着日程表,和她说道,“你要继续合作吗?”

    陆悦抿抿唇,说:“我倒是挺想的,也要看对方同不同意才是。”

    小红一顿,心想对方说的也是。美妆博主虽然拥有选择合作方的权利,但那也是建立在对方主动来找你的情况下。

    万一根本没公司愿意找你推广,那你视频做得再好看、粉丝数目再多,也无法变现成能够流转的资金。

    “你担心什么啊,咱们陆姐炙手可热着呢,”小红把她拉过来,“你看,瑟兰都发邮件过来了。”

    陆悦凑到电脑旁粗浅地看了下内容,

    邮件是市场经理小高发过来的,大意是问她明天能不能去瑟兰一趟,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对方主动邀请陆悦自然是欣然同意,而身旁的小红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兴奋说道:“陆姐厉害,真是好样的!”

    “再接一次和瑟兰的长期推广单,我们资金就完全足够了,换个办公室都没问题。”

    小红神采奕奕,“更重要的是,您之前提到过的小周边,还有各种粉丝的单品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陆悦也很兴奋,不止是因为能出周边的关系,足够的资金也意味着,她距离开创自己单独的美妆品牌也更近了一步。

    两人热热闹闹地聊着,殊不知在远处瑟兰大厦之中,市场经理小高望着邮件上的【发送】键,长长地叹了口气。

    会议室之中,小高坐在玻璃桌的偏侧,而极少出面的岳董事长,就坐在她的不远处。

    这不是一个正式的会议,经理小高是从自己手中的事抽出,被岳明立临时喊到会议室中。

    坐在岳董事长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微胖,面孔圆润,攒着佛珠的中年男人。

    他正是迎鹿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最大股权人的陆恒之。

    三人围着玻璃桌坐着,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反而是陆爸笑了几声,挠着头:“老岳啊。”

    “就一件小事,小事,用不着这么认真,把小高和小周都喊过来,”他打着哈哈,“怪不好意思的。”

    岳明立说:“你这话说的,我在公司里不管事啊,还是要和小高她们说才是。”

    几人正说着,周染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敲了下门,得到应允后走了进来。

    她目光落在陆爸身上,神色稍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客气问好道:“陆先生您好。”

    “既然周染也来了,那我就再说一遍,这件事可就麻烦老岳你了,也麻烦两位小姑娘了哈。”

    陆爸转着佛珠,声音不紧不慢,淡声说:“欠你们一个人情。”

    岳明立笑着说:“小事,何足挂齿。”

    陆爸也跟着笑,周染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坐在一旁市场经理低着头,有些坐立不安。

    佛珠碰撞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

    “麻烦各位立即取消与陆悦的合作,将她稿件全部下

    架,并且追责数十万的‘失信’费用。”

    周染蓦然攥紧了拳,她指节用力得发白,听陆爸慢慢地为他女儿判下了‘死刑’:“我会负责全部的违约金,以及任何的额外费用,数量不是问题。”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似尖锐的刺扎入心中,她坠到阴冷的土中,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陆恒之是多么轻松惬意,声音背后是无数资本运作着的力量,而在这庞大洪潮之前,单独的个人显得是如此渺小。

    说着、笑着、走路、送别。

    玻璃门被关上,锁骨一阵刺痛,那只安分了许久的黑蝶又开始扇动翅膀,挣扎着几欲飞出。

    ——蝶被压了回去,她却走了出来。

    周染猛地打开玻璃门,在一众员工的注视下跑到电梯口,她飞奔下楼,在陆爸上车的前一刻,截住了对方。

    “陆先生、陆先生!”

    周染用力喊着,声音因奔跑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请等一下!”

    司机刚刚打开门,陆爸倚在豪车旁,冲她笑了下:“有什么事吗?”

    周染面颊因剧烈奔跑有些发红,她胸腔剧烈起伏着,喘了好几口气后缓了些许,终于攒出一句话来。

    “请您再考虑一下,先不要将陆小姐逼绝,”周染声音有些不稳,“请你听我说一句。”

    “哪怕是再小的博主、原创up主,她们都在用心去维护自己账号,花费无数精力去制作一期内容。”

    周染抿着唇,声音压着一丝轻不可闻的颤:“请您先等等,与其将她的努力付之一炬,肯定会有其他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陆悦:老婆真好啊,老婆帮我说话了,老婆我公寓没了,老婆我钱没了,老婆收留我qaq

    【感谢时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还有砸雷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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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绿豆糕 1

    陆恒之原本是望着车内, 直到周染说完后之后,才转头正式望向她。

    不同于陆悦,陆爸身材偏胖, 笑起来像是尼陀佛一样圆圆润润的, 面相很是慈祥友和。

    但凡是局中人都心知肚明,这位但叱咤商场数十载、迎鹿集团的最大控股人, 绝非像他外表看上去这样面善。

    陆恒之看着周染,而周染也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脊背挺得笔直, 眼瞳是极深的黑。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短短几秒钟时间无比漫长,呼吸凝固在半空,停车场中压抑沉闷,连外头的光都透不进来。

    “之前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陆爸终于开口, 声音不紧不慢,轻缓间咄咄逼人,直接漠视了周染之前说的一番话。

    “除了瑟兰,其他几家和陆悦合作公司的老板已经同意帮忙,网站平台也打好招呼了。”

    陆爸声音平静:“你也懂的, 小悦这孩子有能力,她不该被局限在这些小事上。”

    一句轻描淡写的“小事”,便将陆悦的所有努力化作泡影,周染紧抿着唇,手用力攥紧。

    那个不大却精心布置的小工作室, 那些满满当当的文案笔记,还有谈起自己账号时,面上不自觉旋出的微笑。

    ……这些东西不该被抹灭, 不该被摧毁,更不该被一句话便埋藏起来。

    见周染似乎放弃了,没有再说话,陆爸摆摆手,示意司机开门,准备离开瑟兰大厦。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周染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寂静的停车场中无比清晰:

    “请您再考虑一下。”

    瑟兰最年轻的一任CEO,岳明立想尽方法也要留下的人才,那样一个骄傲的、聪明的人,在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陆恒之觉得很惊讶。

    “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理解您的…做法,”周染声音艰涩,“但请至少给陆小姐一个机会,与她谈谈她的看法。”

    陆恒之听着她的话,打量这个年轻人,心中莫名有些疑惑,咳了声说道:“我很欣赏你,你是个有能力的人。”

    话音刚落,陆爸话锋一转,在陆悦的事情上面毫不让步,“但你应该清楚,陆悦同样如此。”

    “她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的

    能力,她也会理解我的用意,”陆爸说,“她应该去迎鹿级别的大集团,而不是在这种小打小闹上浪费时间。”

    周染愣了愣,正想继续说下去,陆爸摆了摆手,不再看向身后,径直与司机说道:“走吧。”

    车门“碰”的一声关闭,周染声音也被隔绝在外,她望着那漆黑车辆启动,行驶出停车场,消失在无数车流之中。

    周染叹了口气,方才一下子跑得有些太快,她小腿有些抽痛,一瘸一拐地扶着柱子,休息了片刻。

    黑瀑似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周染抬手逝去额角薄汗,抿紧了唇。

    市场经理正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而员工们窃窃私语着,自从周总上任CEO以来,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张。

    见周染打开玻璃门,经理连忙应了上去,她望了眼身后的员工们,压低了声音:“周总。”

    “去会议室里,”周染简略说,“有些事和你说。”

    经理点点头,两人避开众人视线,会议室的门隔绝了声响,留下了只有两人的寂静。

    经理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而周染坐在位置中,摩挲着指节,轻声问道:“陆悦这次的违约费有多少?”

    两人都心知肚明,陆悦根本就没有任何违约的行为,但在陆恒之与岳明立的要求下,瑟兰也只能只能洗垢求瘢、吹毛求疵,就算根本没有错误也要硬生生找出些过错来。

    经理翻开之前签署的合同,画了几条红线,将平板递给周染:“如果是按陆总说的那样——”

    她顿了顿,解释道:“陆小姐与我们公司合作不久,如果按她酬劳的百分比来看,违约金大概是十万上下。”

    周染点了下头,说:“不要和她说,先扣我私人账上。”

    经理迟疑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悦的违约金我来付,”周染喃喃道,“其他东西暂时没办法,只能先按照陆先生所说来做……我之后想想方法。”

    市场经理确认了她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两人又稍微谈了一下关于合同的事情,周染便让经理离开了。

    与此同时,陆悦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狂风暴雨,还在和小红兴致勃勃地聊天。

    “之前投票最高

    的是什么来着,钥匙扣,可立牌,鼠标垫,”小红回忆道,“还有雨伞呢。”

    陆悦笑了笑:“先做些小的吧,本来就是拿来当福.利随便送的,要正经售卖的话,程序多着呢。”

    “做做梦总是好的,你看知名油管主一大部分收益都是靠售卖周边,”小红托着下颌,“反而平台收益很低。”

    两人还在商量着事情,会议室的门蓦地被打开,小明没有敲门,急匆匆地冲进来:“陆总,你过来一下!”

    他带陆悦来到办公区,只见电脑屏幕上,一排已经发布的视频们,赫然全部变成了灰色。

    陆悦倒吸一口冷气,她扶上鼠标,看着【稿件驳回】四个大字,不可置信说:“怎么回事?”

    小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多稿件忽然便被退回来了,说是有什么违规内容。”

    “违规内容??”

    陆悦眉间拧起,她咬着唇去点稿件的审核界面,发现被驳回的理由不一。

    有的是【内容违规】,有的是【垃圾广告】,更有一条离谱的说她【尺.度过大】?!

    陆悦气得差点砸鼠标,但想想是之前周染买来的,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

    “撇开前几个星期发表的不说,这个都是七个月前的稿件了,”陆悦万分不解,“怎么就忽然驳回了?”

    她的视频类型都是美妆评测,十多分钟的视频全是化妆,说的话也只是些美妆技巧,连衣领都扣到了最顶端,脖子都没露——

    那些所谓的驳回理由,简直全是胡编乱造!

    陆悦气得不行,正为稿件的事情焦头烂额中,小红接过鼠标来,安慰她说:“陆姐,先别急。”

    “驳回的稿件有新有旧,会不会是系统内部出了问题,程序员正在修改代码什么的?”

    小红分析说,“不然没法解释这么大量的稿件退回,对不对?”

    陆悦国内的账户刚刚起步,视频量不是很多,这次一下子灰了起码有四分之三。所有与美妆公司合作的推广,还有各种美妆评测全军覆灭,留下来的稿件只剩了几个VLOG可以看。

    小明十分鄙夷地看向小红:“我也算半个程序员,就没见过这种BUG,别人稿件不退,就独独退你一个的。”

    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讨论

    出个方法来,最后小红帮着陆悦写了封长长的邮件,去和平台管理员申诉问题。

    申诉流程很长,等到第二天也没有回复,陆悦忐忑不安地依照约定时间去了瑟兰,又得到了当头一棒。

    “非常荣幸能与陆小姐您合作,这几个月下来与您相处得十分愉快,但是……”

    经理踌躇着说:“接下来几个季度我们都暂时没有推广项目,如果有需要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她话说得很委婉,但陆悦心里清楚,瑟兰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怎么可能放过自媒体推广这一大块市场。

    她叹了口气,这消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稿件全部被驳回删除,让瑟兰公共敏锐地察觉到了吧。

    果不其然,经理下一句便是关于稿件的事情。

    她拢着手,犹豫说:“关于瑟兰推广稿件被下架的事情,我们决定不追责您的违约费,但还是希望您能尽快恢复稿件。”

    陆悦喉咙发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着唇点点头,声音艰涩:“……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事的,起码没有追究费用,自己也还有一点存款可以先顶着,燃眉之急是先将账号恢复才行。

    “麻烦您了,与瑟兰合作的很愉快,”陆悦苦笑说,“希望之后还能有合作机会。”

    经理说:“那一定。”

    两人沉默地坐了会,陆悦将文件慢慢地收进包里,起身向经理深鞠躬了一下,准备道别离开。

    “我来送您。”经理急忙起身,送陆悦到了瑟兰门口,两人在巨大的美妆海报下道别。

    海报上的女星极为美艳,手中持着一只红色唇釉,意气风发,洒脱自信,就像刚回国时的陆悦一样。

    现在的陆悦神色黯然,孤身一人站在门口,与经理说道:“真的很感谢。”

    玻璃内侧灯光通明,外侧走廊却满是黯淡的影,一明一暗,生生将她归到了界限外。

    她转身走了几步,逐渐停下脚步,回头见经理也站在门口,还一样没有离开。

    陆悦顿了顿,轻声问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经理点头,陆悦犹豫着,她绞着几缕发丝,声音愈来愈小,几乎要听

    不见了:“关于我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和你们周总汇报?”

    她颤声说:“这个…就算一定要汇报,能不能说是我自己不愿意,主动想要退出,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说的轻松愉快一点别让她太担心……”

    陆悦低下头来,身形大半被阴影湮没,几乎要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与轮廓。

    “我不想让她知道。”

    陆悦死死咬着唇,她眼眶有些发红,字句慢吞吞的:“只有这件事,拜托您了。”

    。

    接下来的几天,陆悦接连跑了好几个公司。

    瑟兰、芍瑰、KILIG、娜加塔,无论是以前合作过的美妆品牌,还是现在正在合作的品牌,都委婉地回绝了她。

    一个个地方跑下来,陆悦早已是疲惫不堪,汽车开到没油,高跟鞋磨得脚踝生疼,她在傍晚才回到工作室中,还没打开门,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轻响,手背上绽开了透明的花。

    眼泪从下眼睑漫上,她视线模糊,哭得肩膀都在颤,却死死咬着不愿出声。

    自己的两个伙伴都在办公室里面,陆悦不敢开门,不敢去面对她们两个。

    不敢告诉她们,工作室很可能要解散了。

    昏暗的楼梯间中,陆悦坐在最上排的阶梯,手中面巾纸浸满了泪,被她揉的皱巴巴。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眶涩涩的,茫然而无措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迎面被冷风一吹,透心彻骨的寒意。

    相比之下,瑟兰其实是对自己最宽容,最友善的公司了。

    其他的见面谈下来,所有公司都对她稿件遭删除的事情十分不满,无一例外地要求了违约费。

    特别是很久之前合作的萏雨,说什么陆悦“在合作期诋毁抹黑产品”,狮子大开口要求她赔偿一大笔损失费,不然便要将她告上法庭。

    一个两个品牌还好,但所有的数字加起来有上千万,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哪怕是将所有积蓄都拿出来,都无法填补赔偿款的缺口,更别说工作室的租金要钱、明红两人的工资要钱,维持账号也要钱。

    ……什么都要钱,什么都离不开钱,就像是一个死胡同。

    楼梯间冷得厉害,陆悦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她冻得浑身发颤,鼻子通红,都不敢回办公室里。

    她就这样坐了很久,一直等到两人说自己“先回去了”的短信后,才终于敢从楼梯间出来。

    陆悦不想回家,不想去自己公寓,哪里也不想去。

    月轮挂上树梢,窗外铺满梨花似的白瓣,她目光朦胧,恍恍惚惚地看着那月亮,一弯变成两弯,又在泪中重叠,淡成了看不清的影子。

    陆悦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盖着单薄的外套,听着窗外呜呜地风声,逐渐睡着了。

    。

    瞒终究是瞒不过的,第二天来上班的两人,被睡在沙发上的陆悦吓了一大跳。

    看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两人听着陆悦慢慢解释,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沉默了下来。

    “这怎么办啊?”小红小心翼翼地说,“我的工资先不急,之后再付也没关系,但关键是违约费的问题。”

    陆悦黑眼圈很重,她揉着泛红眼角,轻声回答说:“我会想方法的。”

    “那账号怎么办?现在上面都空了,”小明心口直快,“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对劲。”

    陆悦极轻地叹口气,她捧着杯热水,低头望着自己倒影:“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短短几天时间,便能让她在所有平台上面被封号,让所有的稿件被下架,让所有公司集体索要违约费——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并且针对她到如此地步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陆悦无比熟悉,无比敬爱,一个她不愿意去反抗,却始终无法理解她理念的人。

    “是我父亲,迎鹿控股人陆恒之的手法,”陆悦低声说,“他想逼迫我回去。”

    背后竟然是大集团在操刀,也难怪她个不到一百万粉丝的小小博主,能在几天就被扼杀得无声无息,连一点儿水花都没泛起来。

    “那,那这该怎么办,”两人都懵了,小红揉揉头发,小声嘀咕说,“陆姐你难不成…要回去?”

    陆悦冷哼一声,“嘭”地把水杯砸在桌上,陡然站起身来。

    “回去,怎么可能!”

    陆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我要反抗!!”

    短短两句话说得十分有气势,听得明红两人一愣一愣地,最终小明迟疑着,询问道:“怎么反抗?”

    陆悦:“……”

    一阵十分尴尬的沉默过后,陆悦默默偏开头,声音十分心虚:“我、我不回家了。”

    两人:“…………”

    “你们这样看我干什么,”陆悦委屈巴巴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回家骂他一顿吗。”

    小红长叹一声:“陆姐说真的,我觉得这个建议更有效。”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陆悦倔脾气上来后,谁都别想拦住她。

    更何况在这件事中,本来就是父亲一意孤行,又凭什么要让她低头认错,回家道歉?

    日程表调整之后,陆悦照常录制了视频,打发明红两人下班之后,她开始研究起自己的资产来。

    陆家确实有钱,但自从大学以来,陆悦就没有要过家里一分钱,她全款买下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后,磕磕绊绊地还有大概十万存款。

    十万连一家公司的违约费都付不起,但公寓立刻抛售的话,大概能有两千万。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的光莹莹亮着,陆悦看着屏幕上的“房产中介”,终归还是用手机拨通了号码。

    。

    运货车轰隆响着,工人们将各种家具打包上车,整栋房子很快便被搬空。

    陆悦站在隔壁,看着对面的夫妻跟着工人身后离开,而敞开的大门里,原先温馨的客厅变得空空荡荡,像是荒无人烟的废墟。

    ……她也很快就要和那夫妇一样,卖掉自己的房子,搬离开这里了。

    陆悦靠着自己的门,摩挲着几把小小的钥匙,小猫挂件顺着圆环垂落,项圈铃铛“叮当”地响着。

    中介明天就会来看房,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内房子就会被卖掉。

    可那之后,自己该住哪呢?

    陆悦迷茫地开着车,在沉睡的城市之中游荡着。

    她打包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将大部分家具都留在了公寓中。

    明天中介来估价的时候,房子价值也会高一点。

    陆悦不敢回去,她很害怕看着自己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东西,就会不舍得,就会更加难过。

    思索片刻后,她打算再去工作室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之后看能不能找家便宜些的酒店常住。

    深夜的城市漆黑而冰冷,道路旁的路灯亮的晃眼,陆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行驶着,忽然就有点恍神。

    她想起

    今天早上的邻居一家,想起他们那只剩下墙壁的,空荡荡的家。

    没有电视剧的播放声、没有小孩的玩闹声、没有厨房的翻炒声、冰冷的让人发憷。

    陆悦将车拐进附近的停车场,因为这几天奔波疲累,也因为在想事情的缘故,她一个恍惚,没有看到拐角驶过的直行车辆。

    “呲啦——!!”

    极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两辆车剐蹭到一起。

    对面那价值不菲的银色豪车,被自己硬生生划开了一道狰狞的豁口。

    陆悦猛地踩下刹车,虎口处被震得生疼,她身子发冷,心也像是坠到寒冰的湖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两辆车的距离极为危险,如果其中对方再快一点,或者陆悦刹车踩得不够及时,她很可能就危险了。

    但陆悦却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后怕,她满眼都是那豪车上的划痕,整颗心都冷了:

    看那车的品牌,还有裂开豁口的严重程度,自己这次最少要赔十几万。

    她连房子都卖了才能勉强支付所有的违约金,眼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上哪掏这笔钱去?

    陆悦握着方向盘,她紧紧咬着下唇,忽然就非常非常难过,一颗心委屈到了极点。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父亲要这样针对自己,为什么所有平台都将她封杀,为什么品牌公司摒弃了合同?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坚持许久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将长睫压弯,拼了命地往下掉。

    这些年、这些天,所有的冤屈都涌到了心头,所有的痛苦都爆发喷薄而出。

    陆悦慢慢地打开车门,她深吸一口气,向对面的车走过去,步子像是灌了铅,短短几步走的无比艰难。

    对面车主下车了,陆悦眼睛湿漉漉的,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深深地鞠躬,有些站立不稳。

    “对不起,对不起。”她拼命压制着泪水,可是眼泪却一直向下掉,将地面砸出一颗颗灰色的珍珠。

    “很抱歉刮到了您的车,”她用力低着头,卑微到了极点,“请、请留下联系方式,我一定会赔偿的。”

    陆悦哭得声音发颤,眼泪把字句晕得模糊:“虽然我暂时没钱,但我一定…一定会赔您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伸手

    想去拿自己的包,肩膀却被人蓦然扶住了,陆悦被迫抬起头来,在朦胧之间看见车主的脸。

    “不用赔,一分都不用。”

    那人声音清冷,听起来十分熟悉,带着令人眷念的暖意,落在自己耳边:“陆悦。”

    “你这几天去哪了?”周染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

    周染伸出手来,将她眼下的泪拭去,动作极轻极柔,陆悦看着她漂亮的、漆黑的眼睛,瞬间就忍不住了。

    她猛地扑到周染怀里,用力抱住对方,哭皱的眼眶泛着红,泪水一串串地砸落,在白色衬衣上落下斑驳的痕。

    周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半空中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抚上陆悦脊背,轻轻地拍了下。

    “稿件全部被下架,账号也被封禁,我的公寓抵押不了全部违约金,我不能回家,我没有地方回去了。”

    陆悦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哭得肩膀都在颤抖,颤声说道:“周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没事,”周染安慰道,“别哭,总会有办法的。”

    周染本身就话少,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抱着陆悦,让她靠着自己肩膀,畅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等陆悦稍微冷静些了,周染开车载着她去了一个便利店。她进门买了一杯热奶茶,递给坐在屋外长椅上的陆悦。

    “给。”

    周染说道:“喝一点。”

    陆悦抿着唇点头,她眼睛哭得通红,面上满是干了的水泽,看着狼狈极了。

    她捧着那杯热奶茶,呆呆地看着周染,顿然鼻头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

    眼看她又要哭了,周染整个人慌得不行,在陆悦面前蹲下身子,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周染的手很冷,细密指纹摩擦过她的肌肤,激得陆悦颤了一下,眼睫掉下滴泪来。

    “别哭,别哭。”

    周染半仰着头,漆黑眼睛望着她,清澈如同水中倒映的一枚星子,明亮而干净。

    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没有任何的厌倦之意,就这样包容了所有的不安、胆怯、懦弱,包容了陆悦所有的情绪。

    周染声音轻柔,有些无措地,笨拙地安慰着她:“别难过,你要什么?我去买。”

    陆悦捧着奶茶

    摇摇头,她嗓音沙哑,小小声地说道:“周染。”

    她说:“你真好。”

    周染愣了片刻,轻轻覆上对方手背,她五指沁凉,掌心冰冷,小心地藏住了陆悦的颤抖。

    “这有什么的,”周染望着她,轻声说着,“今晚先住我那里,好不好?”

    她声音太温柔了,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一个拥抱,让人心安、让人信赖。

    “现在有些太晚了,酒店可能没有空房,要不要先在我那里住一天?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周染迟疑着,补充说:“我明天就带你找租房,或者现在马上找酒店也可以……”

    我愿意的啊,

    我怎么会不愿意。

    周染这么一说,弄得陆悦又想哭了,刚刚压下去的泪水又涌上来,在细而薄的眼眶中打转。

    她也没有哭出声,就那样细细地咬着唇,泪水怎么都不肯落下,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分外可怜。

    周染抬起手来,覆上陆悦细软的卷发,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哄道:“不哭了。”

    陆悦低头看着她,眼眶泛着微微的红,乌瞳像是浸在水中,小声地开口:“周染。”

    “……我能亲你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家的橘猫说话了,她说同居了好啊,各种play可以安排上了(什么这只猫在说什么)

    54、绿豆糕 2

    寂寥夜空好似被打翻的墨水瓶, 墨色一层层晕染开来,穹顶漆黑地望不见星辰。

    便利店的灯光温暖,被罩在四四方方的玻璃块中, 陆悦坐在长椅上, 微微地低下头。

    “我能亲你一下吗?”

    她又问了一遍,轻轻攥紧手中的热奶茶, 温度透过杯壁传了过来,捂得手心暖融融。

    周染半蹲在她面前, 墨发向后簇簇落去, 光映在她眉睫上,像是柔白的、融化的霜雪。

    听陆悦这么问,周染神色稍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点了下头,开口说:“嗯……”

    她话还没说完, 陆悦便倾下身来,轻轻闭上眼睛,吻上她的唇。

    柔顺的卷发垂了下来,丝丝缕缕地挡住便利店的灯光,她触到一丝冰冷的水汽, 她闻到些浅淡的薄荷香。

    周染唇畔沁凉,柔软得不可思议,被她呼吸染上零星温度,不复之前的冰冷。

    陆悦触上她面颊,将周染下颌抬起些许, 更深地吻了下去,细细描摹过唇畔,像是在吻着月光。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陆悦松开她,浅色的唇泛上些红晕,望着润润的。

    周染半仰着头,声音轻柔:“感觉好些了吗?”

    陆悦面颊还有些发热,在寒风中点了点头,抿出个笑来:“嗯,好多了。”

    她们站起身来,陆悦一手捧着奶茶,用空闲的手去牵住周染,抬头冲她弯了弯眼角,笑容明媚。

    两人回到车旁,周染将车中的暖气打开,开车载陆悦回了自己的公寓中。

    周染的公寓也在市中心,离瑟兰大厦很近,步行十分钟左右便能够到达。

    她用钥匙打开紧锁的房门,屋内的冷气便扑面而来,顺着衣领窜入肌肤,引得陆悦颤了一下。

    “抱歉,冷气开得有点低,”周染说,“我去调一下。”

    她先拿了一件外套给陆悦披上,然后用手机调节起温度来,陆悦跟在她身后进屋,悄悄地将外套拢紧一点。

    指下的布料柔软干净,带着些轻浅的木香,包裹着她的身子,挡住了空调吹来的冷风。

    “你开的是多少度啊,”陆悦默默说,“不会觉得冷吗……”

    周染用手机拉高温度,回答说:“这样更清醒,更能集中

    注意力。”

    是了,陆悦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是个工作狂的事实,耳畔甚至又回荡起了小助理“不想猝死”的哀嚎。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往里走,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色,陆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来过周染家好几次了。

    周染在电视机旁停下,陆悦见她在柜子中翻找着什么,不由得好奇地凑过去,歪头盯着她看。

    只见周染拉开最底层的小抽屉,从一个带锁小盒子中拿出把钥匙来,递到陆悦身前:“给。”

    钥匙?周染给我钥匙干什么,这又是哪里的钥匙?

    陆悦好奇地接过来,细长钥匙躺在手心中,金属质地冰冷,切割出冷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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