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生的方法
申姜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 全身上下,没有少什么。不过花身裂纹很多。
以前粉白娇嫩栩栩如生,和真的桃花一点也没有差别, 但现在就好像三岁小孩拿泥捏的, 并且这泥塑还经过暴晒, 表面全是龟裂。看上去像是长期干旱的土地,表面甚至还有一层翘起来的‘泥壳’。
她还怕自己手一摸,就簌簌掉一手的‘泥壳’,但却似乎还好, 看着脆弱却还是十分牢固不可摧毁。
确定真的没事之后, 她才放下心来,打量四周。
牢中没有窗户,牢房之间有触之生寒、直径五六厘米、相隔七八厘米的石柱为栅栏隔开。
牢外只有一条长长的走道,对面是石壁。
一长溜的牢房, 左右看不到尽头,走道上每隔几步都有一盏绿莹莹火苗兀自漂浮在半空。
“有没有人?”申姜大声问。
声音一发出来, 就非常的干,她觉得自己像在一座铺满了吸音棉的设施内。这种诡异的感觉, 给人一种,自己的声音连传播到一米之外都困难的感觉。
她左面的牢房躺着一个人, 身上有血,一直也没有动静, 像是睡着了。
左边的牢房是空的。
之后她有尝试和左边的那个犯人说话,但没有成功。
她的声音似乎被压制在自己身体周围。根无法传播太远。
但她走路、弄动稻草发出的声音, 却并没有这种限制。
这大概是简单地为了防止牢房之间相互说话
申姜在牢房里转了几圈之后,就静坐着不动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之前发生的事,犯人的死, 现在仿佛还在眼前。
她不停地回想着,从一开始与压送仆鬼的队伍相遇,到仆鬼死亡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一切。
不论怎么看,她都不觉得那个犯人大罪至死。
而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血与沫,仍然叫她不寒而栗。
更真切地体会到了,这里是刑罚之地。
鹿饮溪不论名字听上去多意境悠远,他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执刑之人。
虽然这里也有法度,可与她所理解的法完全不同。
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地方,自己每一步、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举动,都必须要慎之又慎。一步走错,很可能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种认知必须要刻到骨头上。这不是一场奇异的旅行,而是求生之路。
不然,她可能就是下一个变成肉沫的人,只因为一些莫明其妙的理由……
申姜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头脑这么冷静而清醒。
更觉得自己以前简直像是个呆头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甚至有一些瞬间,被这世界的表面所懵比,觉得它奇幻而有趣,丝毫没有面对险境的意识。
而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自己也并没有想着去利用它们。
她在脏兮兮的稻草堆,静坐着,好像一个赛后复盘的失利选手。
想到自己接下来很快应该就会被提审。
不能坐以待毙。
深呼吸着。
一边回忆着,是怎么让自己真的像羽毛一样漂浮。
一边重复之前念过的诗歌。
“白月光菊向飞蛾绽开花瓣,薄雾从海面上慢慢地爬来,一只白色的巨鸟,羽毛似雪的枭。”
在两次之后,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浮了起来。当不知道从哪个缝隙漏来的风,导致空气流动,她整个人也跟着漂浮。
过了好久,直到她说:“我不再是一片羽毛。”
才猛然落地。
她摔了个闷墩。爬起来整理了一下。才刚嘀咕了一句:“这个鸟……”话还没说完呢,她整个人就猛然地再次漂浮了起来。
挣扎着回到地面后,她发现,自己如果要探索利用自己身为梦的特质,那么就必须有逻辑更加完备的规则。起码要把平常说话、没事时的胡思乱想和正式命令分割开来。
不然一切都会乱套。
在短暂地思考后,申姜闭上眼睛低声暗示自己。
‘从现在开始,每当我念到任何诗歌,且只有诗歌时,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成为诗中描述的东西、拥有诗所描述的特质。如果我是一个梦,那这就是梦的铁律。我即是世界。这梦中一切都将依照我的意愿。万物不可违逆我的心。“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但一遍遍地向自己重复这句话。
过了很久。
她才开始试着默念新的诗句。
“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永远汹涌的河流,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我是经过这一切的鹿。”
话音才刚落下,眼前突然变成黑白色,她低头看到白色的双蹄,虽然努力克制,可还是吓得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口发的鹿鸣。
“变回来。”
……
没有用。
怎么没用?
不会永远是这样吧?
行了!
不要再乱想!
她努力保持镇定。
决定给自己设立一个安全词。
“如果我是一个梦,那我就是这梦的铁律。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这梦中一切都将依照我的意愿。万物不可违逆我的心。每当我高呼、或在心中默颂的诗歌后加上‘万物静止’四个字。那所有由这句诗歌带来的变化,都将褪去。一切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在默念了无数遍之后,她低头看看白蹄子,然后闭眼睛。重复之前读过的诗,默颂了‘万物静止’四个字。
随后,带着忐忑的心情睁开眼睛,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一切如初,她猛地松了口气。
并且发现,虽然她刚才思绪很乱,但她的指令确实再没有被干扰。
对于灵修来说,他们有自己的颂言。
但她想,对于她来说,现在这些诗就是她的颂言,是她的盾,也会是她的矛。
她有一些理解,为什么颂言都非常的拗口。
因为太过平常的话,会导致混乱。
只有带着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话,才可以被当作指令。
“如浩瀚的大海,如一往无际的蓝天,晚霞映辉的海边,波涛拍涯——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不论任何方式,谁都不能探知到我的心。平静海面掩盖一切。或者对方能听见,但也只有像风吹残枝般,海螺呜咽的声音。”
她重复了两遍。才又继续。
但在说出第二个‘颂言’的时候。
她因为心里没底,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再次重复了那么句:“如果我是一个梦,那我说的就是梦的铁律。我即是世界。这梦中一切都将依照我的意愿。万物不可违逆我的心。”
然后说出了新的颂言:“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任何符咒、术法、药物、武器都像没有土壤的种子、流失在荒漠中的人心,无法伤害我。即使不得不造成伤害,也将很快愈合。”
有没效果她也不知道。这两个‘颂言’都无法验证。
她静坐了一会儿,随后尝试把头上的春日桃掩藏起来,但这次不论她说什么,都不能成功。看来春日桃并不在她能力的范围。毕竟它是真实存在的。她能控制的只有梦境,也就是她自己的身体。
随后她又做了很多的尝试,除了根个别的,基本都能够成功。
不能成功的都是因为与她的存在相违背。
比如,‘把自己变成空气’,这就无法做到。
大概这一点,与她‘做为梦被投影到这个世界’的基本立意,是相互矛盾的。
一个是必须存在,一个是想让自己消失。
春日桃无法隐藏,再加上无法变成空气的这两个束缚,导致她想变成空气从缝隙里出去的设想也被无情的打破了。
之后她尝试变成玳瑁,小小的一只猫,头上的花也变小了。
应该可以从较大的地方钻过去吧。
但明明那里看着有缝隙,可就像有看不见的阻隔,怎么也无法突破。
她又试了几下之后,才明白。
也许,拍在她身上符颂,可以因为她对自己的暗示而无法生效,毕竟她是梦她做主。但作用于外界的颂文,是不受她控制的。
牢中‘禁锢颂咒’的存在,限定了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不能离开。
哪怕是一个梦、一件法器。
所以她无法突破。
最后只好算了。
做完了所有的尝试和准备之后,她索性倒头睡了。
情况再糟糕,也先好好休息。接下来,大概还有很多事要发生。
等她被吵醒,迷迷糊糊睁眼看,已经是吃饭的时候。
两个穿红衣的姑娘,腰的挂‘禁’字铁铸牌,抬着桶从走道的尽头住这边来。不过也不是每个牢房都放饭,起码申姜看到有好几间他们并没有停。
眼看着两人一点点近了。申姜甚至都闻到了桶里的香味,但对方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打算越过她,继续向前去。
“请问。”申姜扒在石栏杆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传播得远一点:“我为什么没放饭?”
那两个‘禁役’到也并没有太过严厉,其中一个停下来,回头看她,十分的好奇:“你需要吃饭吗?”
申姜不动声色地审视她们。
这两个一人大约因为看上去年纪小又是女孩,再加上肉肉脸,显得一派天真。
所以才奇怪。
牢山牢狱怎么会用这样的狱卒?
她对着两人笑得非常磊落:“要的呀。”总归,她以前就是靠这样的笑容,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淑静的好孩子。
“你不过是一朵花。器灵嘛,照理说,不应该吃饭呀。”对方竟然认真地和她探讨起来。
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这个动作有些突兀,她没有抽开。对方表情也十分自然,似乎只是想抚掉她手臂上的脏东西。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饿。”吃饭这件事这是她删减不了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大概和变成空气一样,违背了‘春日宴’的某些规则。
“真的要吃饭吗?”禁役小姑娘似乎为了防止自己弄错了似的,立刻放下手里提的饭桶。
顺手拿起挂在腰另一侧的小本子翻阅起来,最后肯定地说:“但我没有记错,司事那边亲自登记过,你是器灵,吸纳天地灵气修行就可以了。明明是不用吃饭的呀。”
灵器?随便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必须吃饭。但我饿。”申姜头挤在石栅栏缝隙。
对着走道的这一边,栅栏缝隙比较大,只要她没想到逃,一部□□体到是能够露出去一些:“饿了就难受。胃痛。”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大言不惭:“大约修成人形之后,就是这么不便的。”
禁役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扭头向同伴嘀咕:“真奇怪。”。
同伴看了申姜一眼。停下来拿饭菜从缝隙塞进来。
另一个禁役小姑娘话特别多,对申姜说:“剑灵就和你不一样,人家就算入道,也修成剑气剑意剑识之类的东西,在剑修手中可与主人心情相通,有大用处。你呢?修了多久了?”
“做为花修了多久我记不得。是这一段时间才有意识。”申姜不动声色,接过吃的,脸上到是很放松:“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器灵的?”
“你被‘星芒’击中,打回原形,睡好几天了。”那禁役小姑娘蹲到牢门前,好奇地看她:“上院的人把你送来的时候,我们还打算把你放在仓库的,哪知道走了一半你又有了人形,可现在,几个掌案都有事在身,不得空来问询你。司事就只能暂且先把你安置在这里了。”
禁役姑娘小小年纪,眼睛又大又圆。似乎只是邻家的小姑娘,笑起来小小的酒窝很甜。
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甜X2。
待人也并不严厉。讲话也十分直得信赖似的。
但现在的申姜再不会这样想了。
两个人排排蹲在栅栏那边,好奇地打量申姜。虽然口中说花灵没用,但显然对她还是非常好奇的:“你是什么花来的?”
“海棠。”申姜开始胡说。海棠和桃花还蛮像的……吧。何况现在春日桃又变得这副丑样,原型是什么,实在很难看出来。
“说句不该说的话,虽然花灵难得,从没人见过,但你可真是丑啊。丑就算了,还只是海棠,那就更差点意思了。如果是少见又好看的花,说不定大尊上会很喜欢你呢。也就不会送到这儿来了。就算送到这儿来,司事也会心疼你呀。”禁役小姑娘托着腮帮子感叹:“日前,有只灵狐狸咬伤人被判来,司事待它可好了。小畜牲嘛,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它本体长得好看。”
另一个禁役小姑娘,也双手托腮蹲,和同伴排排蹲,看看申姜头上的簪花本体,扭头认真地对同伴说:“花和狐狸又不一样。狐狸长得好,就算人看到也常会圈养。花长得好,只会被掐。她大约就是种类平凡长得丑,才能活得久,修成灵道。不然早早地就被摘下枝头死了。”
同伴一听,惊瞪大眼睛:“是哦。”
申姜不搭话,在两人的交流声中,飞快地吃完了一碗菜饭,并大声要求添饭。
这几天,她实在太难了。
完全没想到牢里的饭竟然不要钱,并且有菜有肉,她甚至觉得,呆在这儿也不错了。
禁役小姑娘拿碗给她添上,问她:“你怎么会成仆役呢?”目光诚恳。
申姜表情淡定,接过碗开始胡说:“成人形就会饿嘛,我又不会赚钱,看李繁枝人很好,便与她相识成为好友。骗她说,我是她家附近的,家里要逼我嫁给九十岁的老头,但只要卖身给她做仆人,家人就算找来,也没办法。她就答应了。我原是想,混口饭吃,怎么知道来了这里,李家又没钱,我又没饭吃了,还莫明其妙卷到这样的事里。真是倒霉。”
“那,你可会什么术法?有什么本事?”
申姜摇头:“什么也不会。”
“听说那个仆鬼对你可好了,还狂奔了一长段去救你呢。”禁役小姑娘似乎是十分八卦:“好怪啊,为什么他要救你?”
“说不清,我不太敢直视他,也不敢跟他说话。更不敢问问题。之前我在想,会不会是想抓我当人质呢?”
“是哦!”禁役小姑娘十分信服:“大概是这样吧?”
“可我只是仆役。抓我有什么用?一点也讲不通。”申姜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或许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个好人而已。就是长得丑了点。”
“好人?”禁役小姑娘‘噗嗤’笑起来:“你真是没什么见识,他可是仆鬼。他长得那么恶心,不会是好的人。”
申姜没有附和,只是:“我已经听到好几次这仆鬼,到底什么是仆鬼?”
禁役小姑娘想了想说:“就是修不了灵道,可又不服命,崇拜了‘祟’神,自甘坠恶鬼道,妄图以邪道登仙的人。你说,这怎么会是好人呢?”
申姜垂下头,过了会儿才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禁役小姑娘笑一笑。收了碗要走。见申姜转身跑回草堆上躺下,愕然问:“你不问问自己的事?”
“什么事?”申姜一脸茫然的样子。
“不问掌案什么时候有空?”
“约归有空就会叫我的吧?”申姜说。
“你不急着出去吗?”禁役小姑娘歪头看她:“早点见掌案,就能早点出去。”
“外面吃饭要钱。”申姜认真地说:“这里不要钱。就算是问完了话,我也想请你们帮我向掌案求情,能不能就把我关在这里,呆到李繁枝回来?”
禁役小姑娘噗嗤笑起来:“你可想得真美。你怕不知道,呆在这里每日要受一个时辰雷罚的。”
申姜这才有些着急:“那我还是出去吧。不知道掌案几时有空?你们好不好帮我问一问?”
“好呀。”禁役小姑娘收了碗起身,临走前好奇地问她:“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可爱,怎么却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做事,有些奇怪吗?”
申姜一脸意外:“难道不是为了吃饭?你们不吃饭吗?”
“哈。”禁役小姑娘捂着嘴笑:“正是。你可真聪明。”
随后,携手抱着饭桶细细声说着闲话,嘻嘻闹闹地顺着长道出去了。
申姜等她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也不敢放松。只是躺在那儿。静静闭着眼睛,缓慢而沉重地呼吸,躺着不动,仿佛吃饱真的太困倦要睡了。却只是在等着脚步声再响起来。
而两姐妹走出地牢后,其中一个禁役小姑娘脸上的笑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玉一样脸,没有表情,眸色沉沉的。
可能是笑了半天厌烦了,也可能天生就是这么一张脸,眉眼间尽是不悦:“姐姐。莫约因为是灵体的关系?我试了一下,探不到她在想什么,不过我怀里的‘食谤兽’从头到尾没动。她没有说谎。”
另一个笑眯眯:“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若是心里有愧,就该痛骂那个仆鬼,撇清干系,一口咬定对方是想挟持自己,这是最好的理由了。可她也没有。反而主动说出可疑之处,到显得有些堂堂正正,并不需要掩藏什么的坦荡。再加之后种种,确实没什么可疑。”
正说着,远处有个青年男禁役大步过来。走近了,对两人恭敬得很,敛眉垂目,双手拢在身前,躬身轻声说:“方才我回来,见司长那边正打官司,第一司的掌案说,器灵这个事该他的,我们第十司总是截他的活儿。两位掌案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要是司长不管的话,他还要去主上那里说话。告我们乱了规矩。”
面无表情的那一位小姑娘,冷森森地笑:“他管什么?这是器灵,我试过了,颂符打上去和石沉大海一样。至于本体嘛,那只簪花,根本也挂不上咒言,听说是连‘星芒’打上去也不过裂了裂缝的东西,软的没用,硬的不吃。我且有伪言兽可以一辩,难道他有什么本事处置吗?”
禁役仍是低眉顺眼的姿势站着,笑说:“他第一司,是老资历,我们是因外事繁多而新设的,会这样也是难免的。”
“哼。老东西。”姐姐笑眯眯:“即是没有用,就该闭嘴。他们若是得力些,何需新添人手?弄得现在仆鬼四出的,凶案频发,连我们做掌案的,都要亲自出门办差了,还不是他们行事不利而致?还有脸争这些!”
禁役笑问:“说起来,这个花灵还有些厉害了?什么也不怕。”
“你别看人家看上去傻傻的,看这种颂言下去都石沉大海的做派,它那灵海说不定比我们都深。大概不知道修了几千年,只是最近才有灵识,才显得有些楞。不过实在没本事,除了长得像个人、吃饭吃得多能扛打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姐姐眼睛笑得像月牙:“但,花灵固然没用,可稀罕呀。我们主上都没有,李家凭什么?真是不识相。”
禁役轻声细语:“听说主上不喜欢。说是粗糙的东西又长得丑,苍术拿去时,主上看了一眼,就立刻叫拿开了。到是小青衣喜欢得很呢,非叫苍术给他,苍术骂了他一顿,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他在那里罚站。”
又说:“我看,第一司也是想要私吞花灵。虽是没用,可是少见。带在身边有面子。老人家嘛,总是好面子的。”禁役笑着说完问:“那,那个花灵到底要怎么办呢?”
他保持着躬身谦卑的姿势,向两位长得一模一样却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颜如花的小姑娘,问:“要放了吗?”
田勇老宅附近的山头上。
孟夜正把烟收起来。
他没想到,要找到田勇的父母并没有想像中的难。
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走远。一直在家附近的山顶上呆住,在这儿可以俯瞰整个村子。
洞外搜寻的队伍已经完成的任务。正在撤离。
孟夜站在洞内,打量这洞穴。
里面摆着几床被子,枯草堆。还有锅子拿木架挂在篝火上。一边的大石头上放着些零零碎碎从村里人那里偷来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部手机,但两人从来没有跟儿子联系过。
田勇妈妈已经没有人型,完全和一滩烂泥没有差别。五官诡异地分散在‘泥潭’一样的身躯上,孟夜只找到了一只眼睛,因为她身体中有太多石子、枯枝、烂树叶,还有一只眼睛在哪里完全无从找寻。
田勇爸爸则大半身体卡在地面岩石中,只有颗头还露在外面。
据他说,已经这样只了半个月了。
好在他还能说话。
就他的描述来看,确实像孟夜所设想的,田勇的妈妈在陈大峰家里做保姆的时候,手脚有些不干净。有一次陈大峰没关保险柜,她接触到了那个盒子。
后来陈大峰家里为了还在二手拍卖处借的高利贷,把房子全卖了,她也就失业回家了。
后来田勇的爸爸生病,医生说治不好,她绝望之下想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那滩烂泥蠕动着,来到田勇爸爸的头边,无声地包裹着他。
田勇爸爸扭动脑袋,用力驱赶,她才又缓慢地移到旁边去了。不过那只眼睛一直不停地四处张望。
“她现在成了这样,脑子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她在盒子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高元踢踢地上的石子,沉声问。
田勇爸爸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这时候有些犹豫:“如果我说了,你们能不能杀了我和我老婆?我们真的太痛苦了。并且我希望死后被火化。不然我什么也不会说。”
“你不想见你儿子吗?”高元问:“我以为你会提这样的要求。”
田勇爸爸似乎是要哭:“我们成这样,只是拖累。不要让他知道了。”这么大一个男人,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你们就跟他说,我们死了。找不到了。叫他别再找了。好好过吧。”
之前有几次,田勇都找过来。可那时候他们行动还很方便,所以躲得很快。
现在,身体出的状况越来越多。
他走到哪里,都容易下陷,融入其中起码好几天动不了。而田勇的妈妈,早就变成了一滩泥浆,两个人无法再交流,对他更多的是本能的依赖。
高元看向孟夜,心情沉重。得到示意后,点点头:“可以。我们答应你们。”
田勇爸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 。
田勇的妈妈当时在盒子里看到的,就是一个笔记本,粉红色的,上面写的东西并不完整。
感觉像是转述另一本书上的内容。
繁体字有些难认。但田勇的妈妈并不是文盲,读到高中才没读的。认繁体字并不难。
不过里面有些英文,就很烦了。
田勇的妈妈用手机把笔本里的内容都拍下来。
听完之后高元认为。
至少田勇的爸爸这些话可以证明,陈大峰没有说谎,这些内容就是关于修仙的。
能够成仙,这对于绝症的病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吸引力,完全可想而知。
何况田勇的爸爸也好,陈大峰也好,还立刻就感受到了好处——他们的癌症确实痊愈了。
这导致他们和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家人,更加迷信。
在修仙这条路上越来越远。
修炼的方法也像田勇所说的,非常简单,就是“静思”似类于佛家的‘入定’。
然后不停地诵读一串发音十分复杂不像语言的‘语言’。
在日夜静思的情况下,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候,田勇爸爸身体开始明显的异化。他认为,这是摆脱‘浊身’的征兆,自己很快就要成仙了。
后来一切都失控。
他不论接触到什么,都很容易就融入进去。确实不需要吃饭了,但他也越来越不像人。
非常痛苦。
这颗像是长在地上的头颅上,是一张悔恨的脸:“治好之后,我们就不应该再修炼了。可是……”可是成仙啊。怎么能不试……
“我长得越来越怪,身体情况越来越严重。”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向孟夜复述了那段‘咒语’。
高元打开手机录音。
可才听了没几句,田勇爸爸那颗头就以惊人的速度沉没下去。
一眨眼就不见了。
就好像身下不是坚硬无比的岩石,而只是一个沼泽。
田勇的妈妈虽然智力已经退化,但看到田勇爸爸消失,烂泥一样的身躯中发狂了一样的冒起泡泡,拼命地想渗入到岩石中去,却怎么也不能成功。痛苦的呜咽听上去也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玻璃。
高元骂了一句,急忙打电话,叫那些已经撤退的人又回来。
孟家这些人在洞里架了灯,向下挖了七八个小时。
最终挖出来的东西,很难说是一个人。
虽然人形还在,但它完全和一块石头融合在了一起。别说动不了,就是说话也做不到了。
早就嵌合并且凝固了。
高元想把他从石头里弄出来,但敲下来的碎片,也会连带着他的肢体部分。
但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不死。
从切面看,他没有血,也没有内脏,所以器官不知道时候消失的,只是一个……实心的‘肉’块。
现在这些‘肉’和岩石结合在了一起。
就算是被敲下来的部分,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干,却仍然都是活的。
高元愣住。
一时甚至在想,这要怎么杀死他?
就算把这个石块碾压成粉末。
那也只会得到一个,成为一堆粉末却仍然活着的诡异生命体。
连带着,对那滩田勇的妈妈也犹豫起来。
普通的办法真的还能杀死她吗?
高元越想越感到窒息。
他快步离开洞穴,走到站在洞穴外出神的孟夜身边:“老板,现在怎么办?”
“带回去吧。总不能就丢在这里。”孟夜没有回头看,只是有些茫然地望着远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达成了永生。
“去他老宅。田勇妈妈的手机应该还在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诗人写的。有改写。
明天在这里注明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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