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曹恒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你们不会以为朕只带了这一队护卫而已?”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曹叡还算是比较清楚家里的事的, 曹盼那样恐怖武力值的人,她弄出来的暗卫, 呵呵……
一想明白曹叡直接闭嘴, 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陛下还要哪位将军护卫?”曹叡懂了,大把的人还不明白, 这不关心地追问,曹恒道:“朕自有安排。”
没有要说明白的意思, 羊祜上前想要追问来着, 结果叫萧平在后面拉了一把,羊祜回头看去, 萧平却不作声, 羊祜皱起了眉头。
“当年在益州敢做敢当,心里时时都有主意的羊小郎,朕怎么觉得你变了?”萧平与羊祜的动作曹恒看得一清二楚,而羊祜接二连三的表现是让曹恒已生不满。
选择羊祜作为首相, 因这些年羊祜的表现不错, 从县令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升迁, 再进了政事堂打下手, 再到政事堂的诸公一个个退去, 羊祜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左仆射, 而是在墨问致仕后, 曹恒才将他从侍中的位置提上去。
但是,从前羊祜都做得很好,成为了左仆射,不仅是从前政事堂诸公们看错了眼,曹恒也同样看错了眼,这样一个时时紧张的人,难为首相。
羊祜本来因为萧平打断他的话而有些不满,听到曹恒的话时整个人一个激灵,“陛下。”
“你急什么?”曹恒能够感觉到羊祜的急躁,这份急躁是从他成为尚书令左仆射开始就存在的,但是曹恒想不明白他急什么?
“身负重任,臣恐有负陛下信任,有负百姓。”旁人问羊祜急什么,羊祜还不以为然,但曹恒问出来意思就会完全不一样,羊祜必须回答。
曹恒道:“但你的焦虑不该强加于他人身上,甚至是朕的身上。”
恐惧,谁人不怕,曹恒从小就怕,但她有将这份焦虑强加在旁人身上了?
并没有,这些焦虑旁人没有身处在这个位置,他们也都帮不上你的。你除了靠自己,靠不了任何人。
“陛下。”羊祜没有想到指出这个问题的人竟然会是曹恒,曹恒皱起眉头道:“为首相者,调和阴阳,融朕与诸臣的矛盾,这是你首相之职。但是,你并没有做到。朕给过你机会,既然如此,即日起,你依然回门下当你的侍中,霁月,左仆射一职,你可能胜任?”
到了现在羊祜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不对,曹恒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也至此没了。
想到接下来她要往扬州去,朝中诸事就要交给政事堂来执掌,首相,那是主心骨的人,羊祜心都不稳,时时刻刻蹦紧着,这样怎么能调和阴阳,又怎么样能在她离开洛阳的时候处理好天下大事。
“陛下。”虽然这一个个都觉得羊祜绷得太紧了,但是谁都没料到曹恒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换下羊祜这个左仆射的位置,更是直接的让萧平替上。
曹恒扬起手,“朕要去扬州,两个月的时间要由你们帮朕守着洛阳,你们自己说,叔子的状态适合再为首相,在朕不在的期间,领着你们为朕安定洛阳,安定朝臣?”
一个又一个现实的问题丢了出来,都是能入政事堂的人,哪一个会是傻的?
之前装傻装糊涂都仅仅因为不想将事情搞得太僵,眼下的情况也特殊,曹恒若是不在,曹恒又没让谁来监国的意思,那么首相这个人就至关重要了。
“陛下,臣……”萧平那么突然的被委以重任,人都傻了,想再说什么,毕竟羊祜刚下他就替上,太急了。
“什么话都不用说,朕只问你做还是不做?”曹恒听的话已经够多了,现在不想再听其他,她只要萧平一句话,这个首相他是想做还是不想做。
当官不想当宰相那是骗人,当宰相不能当首相那也是遗憾的。
多少人盼着这样的机会,萧平也说不出违心之论,而且曹恒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之下说的话,但为帝王,曹恒做事必以国事为重,曹恒之所以会将羊祜换下,让萧平顶上,那是因为曹恒认为萧平可以。
人能看走眼一次,绝不会看走眼第二次。
羊祜是世族出身,虽然外出游历以开眼界,但终究没有首相的气度与胆识。
他想当好这个左仆射没一点错,但他却容不得一点不受他掌控的事情出现,这是想连曹恒也要一并掌控了?
为首相是为调和阴阳君臣,不是让他来牢牢地攒住君臣的。
萧平是周不疑的弟子,他原本是什么样的身份天下皆知,一个奴仆,一颗棋子,叫曹盼识得,又让周不疑教导,这个人就是多年前曹盼为曹恒备下的相才。
这么多年萧平的理智,他那一颗为天下,为大魏的心,曹恒瞧得真真的。蔡思这样一个人,萧平还真是将她制住了,哪怕蔡思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这也证明了萧平的冷静与沉着。
“臣,领命。”萧平又怎么会不愿意成为这个首相,劝和是为臣为同僚该做的事,曹恒要换首相的态度已经表露得够清楚,容不得旁人质疑,就算萧平不做,曹恒也会选别的人,萧平能那么傻傻错过这个机会。
“中书令拟诏,即刻昭告天下。”曹恒一向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做立刻就吩咐了人去办,羊祜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侍中到左仆射,再回侍中之位,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一直将重头再来。
“诺。”虽说蔡涵这个中书令守孝在家,那还有另外一个邓艾。
结巴的邓艾应着这一个字还是很利落的,同时也忍不住拿眼看了羊祜一眼,羊祜此时作一揖道:“谢陛下。”
让一众包括萧平在内都有些担心羊祜的人听着这三个字,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是一个相才,纵不为首相之才,也还是有风度与气度,曹恒道:“诏书下达,朕三日后起程。”
便是事情至此结束,诸人在曹恒刚刚刚那样果断地撤了羊祜这位首相,同时又将萧平提拔,算是看明白了曹恒的雷厉风行,也让他们心中敲起了警钟。
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都要能做事,曹恒这个帝王严厉地要求这一点,事情办不好,做不到自己应该做的事,就莫怪曹恒将他打回原形。
其实萧平提为首相,理当是要恭喜的,架不住羊祜刚被贬了,着实不好当着羊祜的面道这一声恭喜。
让人没想到的是,羊祜第一个上前,与萧平道:“恭喜。”
同喜二字是不能说的,萧平作一揖道:“多谢。”
羊祜还是知道自己在只能让气氛尴尬,非常自觉得与诸人都作一揖先退了。
他这一走,曹叡是第一个上前道:“恭喜恭喜,左仆射首相,你是又成我的上官了。”
“睿王说笑了。”萧平虽然也为这个消息高兴,表面上总还是把持得住,其他人也争相上前一一与萧平道喜,萧平对他们也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
“行,果然是越来越有周左仆射之风了。”曹叡也是见过周不疑的,周不疑这个大魏当了二十余年的左仆射,就算逝去多年,同样与曹盼一样成为众人心中的传奇。
萧平显然也想到周不疑,周不疑待他如同子侄,细心教导,他有今日第一个要谢的人是曹盼,第二个便是周不疑。
曹盼将他救出泥潭,周不疑更是为他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曾几何时,他一直都活在黑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是,周不疑却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黑暗。风光霁月,周不疑不仅赐给了他字,更致力让他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一如曹盼从前的企盼,她也认为像周不疑这样的人能担得起风光霁月,因而希望萧平成为像周不疑的那样的人。
“我真像先生吗?”萧平奋斗半生只为那四个字,风光霁月,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到了。
曹叡点头肯定道:“这还能有假,你像,以后也要做得更好才是。”
拍拍萧平的肩,周不疑那样的人是让佩服的,因为那样的人太得了,尤其像曹叡这样的人,他的心其实是黑的,他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算装得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实则他在意的东西太多。
“我会的,必不负陛下、先帝、先生的厚望。”他的人生是这三人为他改变,他也愿用一生来还他们的恩情。
很快诏书下发,天下皆知萧平成为了尚书左仆射,羊祜退回门下再为侍中。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变故还是打得人措手不及。然而诏书既然已经下发,事情就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升迁自当庆贺,第二日萧平设宴庆贺,朝中众臣连着羊祜在内都前去道贺,看到羊祜众人都有些惊讶,羊祜却落落大方地道:“祜难担左仆射重任,大魏素来以能者而居之,谁人有能,谁能做好大魏的事,谁就出头,莫要以为自己身居高位便不可动摇了,祜之前车之鉴,诸位自鉴之。”
落落大方地承认自己为什么会被撤了职,不介意用自己来提醒在场的人,就算成为了尚书左仆射,大魏的首相,如果不能做好大魏的事,那么曹恒也会毫不犹豫地换下不做事的人,而让能做事的上。
曹叡听着羊祜的话那是直竖起大拇指,深以为羊祜这借自己以警醒他人的做法真好,高明!
“左仆射,祜敬你一杯。”羊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不忘给萧平敬酒一杯,萧平一笑端起酒,“请。”
这和乐的场景,叫一群本来想看好戏的人都深表遗憾,怎么就没吵起来呢,可惜,可惜了。
想要吵,总要得要有一个吵起来的由头吧。羊祜心里清楚着,并不是萧平抢了他的位子,是他自己没用,当不好一个尚书左仆射,便只能退之。
“来,来,来,大家共饮一杯。”旁人那点阴暗的心思曹叡哪里看不出来,羊祜的未尽之言却已经狠狠地打了这些人一记耳光,往后想要挑起宰相相斗,慢慢等着,这一回怕是不行的。
故而一点没有自己也是来做客的自觉,招呼着众人一道喝酒,萧平也赶紧补上一句,“请!”
曹恒听说羊祜在萧平的升迁宴说的话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羊祜没有让她失望,纵不为首相之选,亦是相才。
宰相诸事安排妥当,曹恒看了两日萧平接手,随后也不改起程日期,一路便行直往扬州去。
曹恒不打算悄悄去,诏书已经发现了扬州,至于路上如何便装而行,一如与曹叡说的那样安排一场刺杀,却是另话。
“去扬州之前绕道南阳。”曹恒之前没透露过要去南阳的意思,心血来潮突然要绕道,一众人打量了曹恒,夏侯珉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诸葛瞻。
有些捏捏扭扭地伸手拉了曹恒一下,曹恒侧过头问道:“怎么?”
“陛下怎么想去南阳?”夏侯珉还是问出口,曹恒纠正道:“叫夫人,我们现在微服出行。”
就这么一句话叫夏侯珉红了脸,哪怕在他的心里拿了曹恒当妻子,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唤曹恒一声夫人。
一辈子都以为不可能的事,乍然被告知他可以,夏侯珉似若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高兴坏了。
曹恒是不知道夏侯珉是怎么回事,但一眼就看到他那红通通的脸,女帝陛下伸出手摸了他的额头,奇怪地问道:“发烧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热。”如此躁动的自己,夏侯珉也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
轻装出行,曹恒只带了莫忧,胡安,还有几个暗卫。反正曹恒与夏侯珉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明面上的人带得太多也是惹人注意而已,倒不如就这样带上三五个人,一路轻车便骑。
“说起来也好些年没见诸葛瞻了。”当年长青一死,诸葛瞻即回了南阳,然后一心钻研学问,没两年开始办私塾,成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些年倒是桃李满天下,也叫诸葛家再次声名鹊起。
本来挺高兴的夏侯珉再听曹恒提到了诸葛瞻,脸色微微一变,这回曹恒注意到了,想到许多年前,夏侯珉对待她见诸葛瞻的态度和表情,“阿珉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就算曹恒对诸葛瞻的关注是比较多,知晓曹恒身世的夏侯珉难道还会觉得她和诸葛瞻有什么?
夏侯珉道:“陛下想去南阳,只为看看诸葛氏的教学如何,珉都知道的。”
一紧张的皇后殿下自称都乱了,他努力给曹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那心里一直都记着,从小冷漠的曹恒,却对诸葛瞻倾注极大的关注。
哪怕这么多年来曹恒从来没有提过诸葛瞻,夏侯珉也知道,曹恒其实一直都注意着诸葛瞻的一举一动。
“罢了,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曹恒焉不知夏侯珉说的并不是实话,作为女帝陛下,这样场面上的话她还能分不清楚?
有一些话,曹恒没有说出来,南阳这个地方,是曹盼与诸葛亮相识的开始,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想能亲眼去看一看,这个让曹盼一生缅怀的地方。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扬州都去了,就算绕道,一路轻骑,赶到扬州的时候看完了想看的,再往扬州去也来得及。
夏侯珉哪怕不想去南阳,不想见到诸葛瞻,曹恒决定的事,又哪里有他说不的权利。
一行快马加鞭,赶到南阳的时候正好太阳落山,南阳城倒是随处可见学子,人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交谈,学习的风气倒是挺好的。
胡安见曹恒看着人来人往的学子打量,问询道:“夫人是住驿站还是客栈?”
驿站是官家的,客栈就要自给自足。
“不用,直接去诸葛书院。”曹恒这不打算休息的样子,胡安便不在多言,即刻有早就已经安排在此,清楚路线的暗卫与曹恒一行引路。
“夫人,穿过这片桃林,再往前走半柱香的路程,就到了当年蜀汉的诸葛丞相居住的茅庐。”暗卫也是机警的,唤着曹恒夫人,与她解释现下处于什么位置。
“桃林。”如今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早便已经谢了,光秃秃的树枝上很难相像到桃花盛开之时,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这里有一个关于先帝与诸葛丞相的传说。”暗卫有些拿不准地提了提,同时拿眼看向曹恒,显然是想从曹恒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决定要不要讲这个故事。
曹恒看到桃林自然就想到了曹盼酿的桃花酒,红雨酿。
她相信,曹盼一定曾经为诸葛亮酿制过,一如最后为她酿下的几十坛红雨酿。一坛一坛的红雨酿,那是曹盼倾注心意酿成的,味道极好。
“什么传说,你只管说。”两个对立的人,却因为少年时的相遇相知相爱,各自皆苦了一生。关于他们的故事,曹恒想知道,在这个他们相识的地方,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暗卫得了曹恒的准话,立刻含笑地说起,“据说许多年前,先帝游历在到南阳时,就是与诸葛丞相在桃林初见的,先帝为诸葛丞相酿制了桃花酒,也就是红雨酿。桃花乱落如红雨,此句正是红雨酿之名的由来。亦是出自先帝之口。”
“红雨酿中放存的是先帝对诸葛丞相的心意,每每饮着着红雨酿,都会让诸葛丞相不由自主的想起先帝的心意,纵终身为汉室而谋,亦不负白头之约。所以每一年的桃花季节,此处的少年少女都会采摘桃花,酿制一酝红雨酿,送给心爱的人,盼望两人能相偕白头。”
“他们的初遇并不在桃林。”哪怕关于这段相遇曹盼只说过一次,曹恒却记得牢牢的,他们相识并不在桃林,而是在南阳城中,那一日,曹盼为了避雨入了一间叫人废弃的草屋中。
同样为避雨的诸葛亮随后到了草屋,仅一眼,各自都再难忘怀。
雨中的初次相见,一曲蒹葭,刻入诸葛亮心扉,曹盼对诸葛亮惊为天人。
故事由此开始,浪漫而充满诗意,可是,谁也猜不到他们的一生,却不如相遇时的浪漫和美好,反而充满了苦涩和对峙。
“传说只是传说,先帝与诸葛丞相相爱一生,纵不能相守,在百姓的心中,却也是盼着他们相守的。传说不过是寄于他们的憧憬。毕竟无论是陛下还是先帝,都太苦了。”
暗赶紧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生怕叫曹恒误会了什么。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们从来不曾相遇。”哪怕她是诸葛亮的孩子,可是曹盼半生的苦皆因诸葛亮,但凡曹盼少念着诸葛亮一点,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听故事的人会为他们的感情而觉得痛心,心之向往,身处在故事里的人,如曹恒一般却更希望曹盼这一辈子,从未遇见过诸葛亮,那样,一定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暗卫一听直接给闭了嘴,果然这些故事能说给别的人听,就不该说给曹恒听。之前就有跟他说过的,他怎么就听不进去,现在知道错了。
“诸葛均现下如何?”暗卫暗自为自己的多嘴而深恨时,曹恒这般问了一句,暗卫连忙答道:“诸葛瞻教书,诸葛均先生管理私塾。”
无论是比起诸葛瑾还是诸葛瞻来,诸葛均这样安安份份做事的人,曹盼喜欢,曹恒也喜欢。
但因为诸葛瞻与诸葛瑾,曹恒是不能多用于他,否则只会能大魏带来不必要的动荡,为之天下,也为了诸葛均好,还是让他好好地在南阳挂着一个闲职,逍遥自在的。
“一开始提议办私孰地其实是诸葛均先生提出来的,诸葛均先生道他们诸葛家不宜出仕,倒不如教书育人,这才有了名声远扬大魏的诸葛书院。”莫忧将这点细节点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读书育人,既不会引起曹恒的猜度,也不会让诸葛瑾有什么可利用的余地,却又能为诸葛家积攒声望,对诸葛家是百利而无一害。
曹恒那一句是为诸葛均的大愚若智深觉得认可。就如同曹恒是诸葛亮的孩子,明明这样的身份暴露出去对曹盼是极好的一样,于诸葛亮却是灭顶之灾。
一生忠汉之人,他的孩子却承继天下,从前旁人有多夸诸葛亮,知道曹恒的身世之后就会有多恨诸葛亮。
身为诸葛家的后人,尤其是诸葛瞻,那是诸葛亮的嗣子,诸葛瞻是不能出任大魏的官职的,否则天下人能用唾沫把他活活淹死。
这个道理诸葛瞻倒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着,也无心当大魏的官,但就算不做,他也想功成名就,那最好的办法便就是声名鹊起,让天下人都无法忽视他。
早前的诸葛瞻蹦跶得那么厉害,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想向世人证明他是诸葛亮的传人,货真价实。
只可惜现实狠狠地抽了他的耳光,他想得到太多,反倒是做得太差,他不仅没有重振诸葛亮的声誉,险些毁了诸葛亮的一世英名。
好在长青的死,曹盼说的话让他牢牢记下,从此再也不犯。回了南阳专心读书,最后开私塾,教书育人,少了许多功利之心,却让他收获得比从前多。
眼下天已经黑了,各家灯火已起,曹恒远远看到那一处写得诸葛书院的牌匾,入耳还有一阵读书声,曹恒倾耳相听,听着那里面的儿音轻声地读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朗朗的读书声,听得曹恒沉吟了许久,胡平轻唤了一声夫人,曹恒回过了神走过去,见到那灯火之下,一个青年摇头晃脑的教着人读书,他读一句,那些年纪大小的不一的孩子也跟着念上一句。
“诸葛瞻。”隔得有些远,曹恒却看得到那青年脸上的恬静,比起许多年前她所见到的那个毛躁郎君好得多了,不禁出声一唤。
连名带姓的叫人委实不太好,诸葛瞻却没有一丝的不悦,寻着声音看来,待看见曹恒的脸时惊住了,张口就要唤,曹恒扬手与他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诸葛瞻立刻领会,显得有些慌张地道:“有贵客远来,快请,快请。”
请着人也是急忙地走来,一不小心拌到了桌脚差点给摔了,还好一旁的仆人将他扶着,这才让他得以幸免于难。
“刚刚诸葛先生还教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何如此慌张?”曹恒见着诸葛瞻那般狼狈,倒是难得的打趣了一回。
“我这是,这是许久不见……”
“曹夫人。”在诸葛瞻不知如何称呼的曹恒时,曹恒倒是大发慈悲地给了诸葛瞻一句话,给了诸葛瞻说说到底是应该怎么称呼的她。
“是,曹夫人,曹夫人。”曹这个姓呐,绝对是惹人注目的,谁叫自曹盼之始,掌天下的女帝恰恰是姓曹的。
“这里的环境极好。”曹恒打量了四处,这般地说。
诸葛瞻是真叫曹恒的突然访人惊住了,连连地点头道:“是,是不错。父亲原先住的草庐只命人修了而已,办私塾占的地有些大,瞻另购了附近的地。好在村民都是相熟的,又听说是用来盖私塾,价钱算是十分便宜,也叫我占了大便宜。”
絮絮叨叨地说来,也不拿曹恒当了外人。
“曹夫人、夏侯郎群,请进,请进。”说到这里,他们人已经进了里头,诸葛瞻那欢迎曹恒的样子,立刻人有撒了欢地去报信。
这时引了曹恒与夏侯珉进屋,好奇的孩子们也扒在窗前张望着曹恒,毕竟曹恒的那张脸虽然冷了点,还是很惹人注目的。
夏侯赶与诸葛瞻作一揖算是打过了招呼。
“诸位请坐。”诸葛瞻引着曹恒与夏侯珉坐下,曹恒也不客气,跽坐于案前,“要往扬州去,这些年听着你的名头越来越大,我就想过来看看你,瞧着你怎么样。”
诸葛瞻正泡着茶,听到曹恒的话顿住了,抬起头看向了曹恒,“听闻几位郎君和女郎都来了南阳,但至今日,尚未见到什么生人。”
洛阳的消息诸葛瞻倒是挺灵通,显然心里也是存了期待,他也想见见曹恒生下的几个孩子。
“他们没来。”曹恒也不怕告诉诸葛瞻,“说来南阳只是给他们出来的借口,要去哪里,想去哪里,朕都由着他们。”
诸葛瞻嘴角抽抽,“天下虽然太平,居心叵测者不知凡几。”
“一般居心叵测的人都对付不了,将来拿什么对付那些更加不简单的人?”非常的言之有理,叫诸葛瞻是无可反驳。
“那夫人打算让他们去历练多久?”就曹恒对政事堂说搞乱,曹恒一开始对旁人言及并无意让他们出去太久,但现在曹恒透露的意思,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可能让他们回来。
曹恒道:“决定在他们,不在我。”
诸葛瞻沉吟不说话了,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对劲,明显不是简单的游历而已,究竟曹恒把他们放哪儿去了?
“瞻儿,有贵客来?”这么晚能有客来,诸葛均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本来看高高兴兴的人,在看到曹恒之后一下子就呆住了,嘴唇张了张想喊来着,曹恒站了起来,“诸葛先生,多年不见,你可好?”
诸葛均想说什么话的,曹恒道:“出门在外,我既姓曹,叫一声曹夫人便是了。”
“啊,啊,曹夫人,曹夫人。”曹恒都说到这话了,诸葛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点头,曹恒与之相请,“诸葛先生请坐。”
一晃十余年不见了,没想到再见诸葛均已经垂垂老矣,那满头的白发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酸。
“夫人能来,我们真是意外。这是郎君?”诸葛均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打量着夏侯珉,想着这该是曹恒的皇后夏侯珉,夏侯珉与他恭敬作一揖,诸葛亮笑意加深。
“是,这是阿珉。诸葛书院这些年办得极好,远在洛阳都时常听见诸葛书院的大名,极好!”
诸葛书院的名声着实是好,从诸葛书院出来的人,考进武校和太学的也多,多得叫曹恒也得衷心地认了诸葛家是用了心思。
“夫人谬赞了。”岁月的流逝将诸葛瞻锻炼出来,诸葛瞻此时面对曹恒的夸赞并没有任何的异色。
曹恒道:“我从来不胡乱夸人。”
一句话丢出来,诸葛瞻也想起了从前曹恒对他的态度,怎么都看不上,怎么都觉得他枉为诸葛亮的嗣子。
细细一想,曹恒这一句夸赞是有多么难得。
“谢夫人夸奖。”诸葛瞻带着哽咽地说,曹恒摆摆手,“希望你以后也能如此,方不坠诸葛先生一世英名。”
这一声诸葛先生指的是诸葛亮,也只有诸葛亮。曹恒啊,无论她做得有多好,都只能是与曹盼挂名,和诸葛亮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她想为诸葛亮做很多的事,也做不了。
“我会的。”有一些话,他们都各自明白曹恒的苦衷。
曹恒又提了其他的事,诸葛均一直都是笑语嫣然,只是年纪大了,精气神就不太好了,哪怕诸葛均想要保持着,最后还是没能撑住。
“先生困了,不如回去休息吧。”曹恒注意到诸葛均强打精神的样子,轻声地劝了一句。
“不,不回,不回。”诸葛均打起精神来连忙说了一句,他急切地睁开眼,“不回,不回,夫人难得来一趟,太难得了,此去一别,不知我还能不能见到夫人。”
一句话透露了多少心酸,多少企盼,曹恒并不是情绪多变的人,听到诸葛均的话,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会在南阳呆几日,你放心。”曹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酸的感觉,或许是自曹盼去后,她已经没有了这种情绪,而如今,却再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啊,夫人会多呆几日。”诸葛均是充满希翼的,不确定曹恒是不是在说笑。
“这个地方,我听母皇提过很多次,一直都想来看看,可惜没有机会。”曹恒那点打算也不怕说出来,南阳是曹盼和诸葛亮开始的地方,这里有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那是曹恒一直没有拥有过的。
诸葛均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好,二嫂当年住的地方一直没有动,还有桃花酒,红雨酿,我喝过几次,那味道是真的很好。可惜啊,再也没有机会尝到了。”
说到这里,诸葛均的眼中尽是回忆,曹恒道:“先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好,好,我们明天再说,明天再说。”诸葛均听到曹恒暂时留下的话,立刻同意回去休息了。
“瞻儿,让人给夫人和郎君收拾房子,一定要好好地招待夫人一行。”诸葛均不忘回头叮嘱诸葛瞻。
诸葛瞻应声道:“三叔放心,我会的。来人,送郎君回去休息。”
外面的仆人立刻走了进来,扶着诸葛均离开,诸葛均一边走一边回头冲着曹恒,“明日,明日我请夫人吃南阳的特产,南阳里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好!”曹恒答应得十分爽快,诸葛均高高兴兴地走了。
“诸葛子瑜是打算在朝到底?”诸葛均一走,曹恒就那么问了诸葛瞻,诸葛瞻面露尴尬。
“有什么不好说?”曹恒与诸葛瞻昂了昂头,诸葛均轻声地道:“我们也劝过伯父,可惜伯父听不进去。”
引得曹恒一声冷哼,诸葛均连忙诸葛瞻说好话,“还请夫人莫与他计较。”
“我若要与他计较,你以为他只是现在这样而已?”曹恒挑眉问了诸葛均,诸葛均不敢再吭声。
“夫人,时辰不早了。”一直在一旁没有作声的夏侯珉提了一句,诸葛瞻一下子看向夏侯珉,两人目光对触,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
曹恒轻声地道:“是时候不早了,今夜叨扰诸葛先生了。”
“房间已经给夫人和郎群安排好了。”诸葛瞻看了外头,刚刚已经无声地吩咐人去整理房间了,现在人已经在外头侯着,显然事情已经办妥了。
“有劳了。”曹恒站了起来,诸葛均在前面引路,曹恒轻声地道:“这里还有红雨酿吗?”
红雨酿是什么,诸葛瞻心里知道,“父亲将这里埋下的红雨酿全都搬去了荆州,每一年只喝一坛,去之前,父亲已经喝完了。”
曹恒道:“将来有机会去洛阳,我请你喝一杯。”
请他喝酒啊,诸葛瞻露出一抹笑容,“好!”
一声答应得十分爽快,曹恒道:“母亲很久没有亲自酿酒了,尤其是红雨酿,就算酿了,给我留的也不多,我也只能每年喝上一坛,这一坛分你几杯,莫嫌少。”
无论是诸葛瞻怕是怎么都想不想,有那样的一天,曹恒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想想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曹恒瞧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似恍如隔世。
“好,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去洛阳与陛下讨一杯酒喝。”诸葛瞻从追忆中回过神来,笑着答应下曹恒……
曹恒点了点头。
“夫人不气诸葛瞻了?”回了房,诸葛瞻离开了,夏侯珉这样问了曹恒一句,曹恒一边脱着衣裳,一边道:“你不知我当年为何不喜于他?”
夏侯珉实在地道:“是不知道。”
……曹恒的动作一顿,是万万没有想到夏侯珉竟然真不知道。
“他拥有了父亲对他的全部关注,他能光明正大地叫一声父亲,而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唤他一声父亲。”
“偏偏他还打着父亲的名头,叫天下人都要念着父亲的面子,由他肆意挥霍,你说我怎么能不气,不喜。”
说来说去这都是妒忌,明明那是她的父亲,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唤一声父亲也就罢了,诸葛瞻还在她面前得瑟,一副自己是诸葛亮嗣子的骄傲模样,曹恒不气才怪。
“现在呢?”总算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夏侯珉松了一口气,但是,依然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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