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文书就已经是案子涉及之人最好的证明,曾家那位已经六十的吏部侍郎在收到停职留在洛阳的文书后, 气得将手中茶杯都给砸了。
“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的蠢货,蠢货!”
再是叫骂, 教不好儿孙的人, 这下场也是早该料到了。
刑部手持所有人证物证,而且是全部都审核了一次, 最后上禀曹恒这些都是真的,甚至顺着这些东西他们更查出了其他的案子, 曾家摊上大事了。本来只是停职的曾侍郎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拿下曾家一门的人也在扬州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抵达,那是利剑。
扬州里的水很深, 曹恒直接不发诏令于扬州, 而是让人日夜兼程赶到扬州,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将曾家的全都拿下了。
曹衍和曹永乐听说利剑来了扬州都一顿,同时抬头看了对方,眼中皆是不曾掩饰的惊讶。
“扬州还有别的事?”不说扬州本来就有驻军, 除了正常的驻军外还有水军,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需要利剑从洛阳赶来,只能是扬州的兵都出了问题, 曹恒怕消息泄露, 这才会如此行事。
曹永乐叹了一口气, “这做人真累, 像母皇这样的人就更累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曹衍那么回了一句, 曹永乐果断闭了嘴,算了,他们家的人都死心眼,认准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曹衍这样的人,早就立下了目标,曹永乐再说什么,曹衍也是听不进去的。
“永乐。”兄妹俩才说了一会儿话,齐司深冒头了,曹永乐听到他说话,本能地站直了身子,齐司深立刻扔了一柄剑过来,曹永乐连忙接住。
“练剑。”别以为人家一直不说话就是个心里没数的人,曹永乐说的话他都记得,毫无疑问,曾家事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曹永乐该做的事就是跟他练剑。
“是。”说话要算数的,尤其曹永乐原本就一心一意要练剑,拿着剑立刻走向齐司深,没错,要去练剑了。
曹衍嘴角抽抽,很快丢开,却是低头思虑,扬州还有什么事。
这事这个时候得曹恒操心,曹恒召了曹叡进宫,倒也直接,“曾家的事是承儿他们跟曾家的人碰上,朕特意让人去查他们的底才发现的。”
直接暴露了曹承他们一行的去处,曹叡没有一点诧异,倒是顺着曹恒地问道:“曾家有问题,扬州也有问题?”
“兄长是清楚的,扬州这地方早年是江东孙氏经营之地,后来母皇打下了,又有一半归了蜀汉,扬州情况本来就复杂,再加上如今海贸一开,财帛动人心,多少人趋之若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理所当然的事。陛下原先不觉得扬州有问题,为何如今?”扬州的情况复杂不假,但曹叡肯定,在曾家的事出来之前,曹恒并不会觉得扬州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否则也不会在拿下曾家人的时候特意从洛阳派了人过去,而不是直接让扬州的兵马押送人回洛阳。
“问题就是曾家引起的。曾家的人想杀永乐没杀成,三个孩子告到县衙,告的曾家那位曾会意图杀人,兄长可知,是谁来县衙救人?”曹恒难得卖个关子,也显得事情非同小可。
曹叡平日再怎么不正经的,大事面前却从不含糊。
“何人?”曹叡正色而问,曹恒道:“扬州长史莫岩。”
一州长史,那是仅次于刺使而已,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亲自去县衙救一个无品无阶的白衣,说他们之间没利益纠葛,谁人能信?
“那,陛下有什么打算?”曹叡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州的长史都出马了,刺使,甚至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他们是不是也跟长史一样,和曾家有什么特别的纠葛?
许多事都不敢深究,但站在朝廷的立场来说,糊涂该装时是要装,不该装时也绝对不能装。
“朕将曾家所有都押解进京,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他们都交给兄长,兄长带着他们必要将这些事查得一个水落石出。”曹恒把自己想做的事与曹叡明说了。
弄清楚了什么原因叫一个扬州的长史都听曾家话,抽丝剥茧,将所有涉案的人能查出一个来是一个。
“陛下,会不会是?”曹叡灵光一现,一个念头浮起,曹恒意会,因而抿住唇,半天没有作声。
“这么多年看似太平,却没有真正的太平。”曹叡沉着脸继续吐露这一句,曹恒道:“正是,看着似乎太平和乐的大魏,实则暗潮汹涌,稍有不慎,这个太平的表象就会被人摧毁。”
“陛下说得过于严重了,他们再是厉害,大魏如今厉害的人还少了?只要他们敢乱来,臣等必竭尽全力,一定将他们全都揪出来。”
这是身为臣子,也是身为曹家人应该做的事,曹家的江山得来不易,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同样的不容易,所以曹叡想要守护。
“兄长这样说,朕很高兴。”说着高兴的女帝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么多年来,看着兄长越来越成熟,也终于放下了,朕从心里觉得高兴。”
放下二字,说起来容易,实则想要做到极难。曹恒与曹叡露出一抹笑容。
“陛下就不是一个会说这些叫人动容话的人,往后还是别说了吧。”一本正经地表示对曹恒说这些话的不适应。接着却是话锋一转。
“臣父不及先帝,臣也自问不及陛下,输了就是输了,胜负已分,输就该输得起。臣觉得这个天下江山,陛下做得比臣好。况且,臣现在过得挺好的。”
“睿王,再不是安乐侯了,陛下赐下这个睿王,臣是真觉得和臣很相配。而且看陛上劳心劳力的,哪有过一个刻松懈的时候,臣这个睿王当得比陛下逍遥自在的许多,也就不打算跟陛下换。”
说着曹恒不适合说煽情的话,他自己也不说,只将自己经历过,而又属于大魏的局面道破。
睿字,是真配得上曹叡的。
“兄长不想换便不换,天下是曹氏的,有大魏一日,你是睿王,你的子子孙孙,但若不坠你的威名,也将永永远远都是睿王。”曹恒与曹叡对视一眼,叫曹叡哈哈地笑了起来,“陛下,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记得用人唯才,不以亲论。”
“朕连选自己的继承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对你们。”曹恒对自己都苛刻,再对别人怎么苛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被曹恒那么一说,曹叡也是一点刺都挑不出来,不二话地赶紧去办事。
细节上这一点曹恒敏锐的察觉,叫曹叡想不到的,这件事的牵连竟然如此之大。
从曾清的嘴里听出那些信息,曹叡都傻了,接着想的是,这样的事该如何禀的曹恒好。
“有人利用大魏出海的商队,掺带他们手里的东西,但凡分过红的人,也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也因此,这些人才会听从曾家的威胁,让他们出面救曾会,他们也只能出面。
这是绝对让曹恒没有想到的事,因而曹恒立刻地道:“这不可能。”
大魏出海的商队和人,都是曹恒亲自选定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们所用。
“想要掺带他们的东西,兄长可知需要什么?”海贸是曹盼先前开展出来的,曹恒更是叫曹盼手把手的教过,海贸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上的人,虽然他们是同伴,但也是各司其职的,想把东西掺进他们船上,不说原本东西是有登记在册,哪怕是损坏了,也一样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多少东西卖了多少钱,净利多少,每回的账本曹恒都查看过,绝对没有人能大肆掺带东西。
“况且,果真如他们所说,就算是有人胆大包天,真掺带了这些东西,那是得要多少的东西才能达到分利那么多人。不是一条船,足够他们分?”曹恒再将这细节指出来,曹叡一个门外汉,并不知道海贸里弯弯道道,听着曹恒这样说来,细细一想确实想操作不容易,那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刚松下的气立刻提了起来。
曹恒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点手,“兄长以为?”
“其之所谋,必有所图。”曹叡沉下了脸,同时在考虑,究竟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那就从根本上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应该说,这些人都被人扯到一起,那一个人,拿捏了这么多人,想做什么?”曹恒一直在思考,已经不断在脑子里找到根本的问题所在,曹叡同时看向曹恒,“陛下是有怀疑的人?”
“来人,传郭中书令入宫。”曹恒直接用行动证明她怀疑的人是谁。
郭中书令正是郭涵,曹叡沉吟了半响,“陛下留着他的命,就是等着这时候的?”
曹恒并不回答,倒是手下的人已经去请了郭涵,虽说郭涵是在守孝,曹恒传召必有急事,故而很快进宫来。
一身白衣素服,郭涵与曹恒见一礼,同时也跟曹叡打个的招呼,曹恒点了点头,“出了一点事,急着传你入宫。”
郭涵作一揖,“陛下请说。”
“扬州出了一些事,人拿来问了,供词朕不太相信,怕是中了旁人的计中计,故传你入宫,想问问你的想法。”曹恒大意将事情那么一说,郭涵更是一副倾听的模样。
“臣与中书令细说。”
曹叡还是很自觉地出列表示他来,与郭涵将事情的起末一一道来。
郭涵听了之后立刻明白了,分析地道:“若让陛下对海贸诸人生疑,必是要将海贸的所有人都换下。原先先帝也好,陛下也罢,行海贸诸事众人皆无所察,故而海贸之人皆是先帝与陛下精心提拔,信得过的人。”
“眼下海贸大利,众皆有目共睹,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如果要换人,旁人要动手脚是不是容易许多?”从帝王的角度分析一个帝王在听到这样的告状之后作出的反应,连带着引发后果。
“对。”曹恒先前心里就有这样的念头,但却不确定,因为细细一分析,她不认为船上的人会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来,不合理,更不可能整船的人都背叛了她。
郭涵果然也是个聪慧的,细细一分析,抽丝剥茧,答案昭然若揭。
“这些人是想利用是陛下的疑心,帝王疑心。”郭涵似乎觉得说得还不够,竟然再接再厉指出这一点,曹恒已然明白郭涵所指。
“朕刚刚与兄长说,此事不可能是海贸一船人做出的事,一个人背叛朕有可能,一船的人背叛朕,绝无可能。”
这是对手下的人的自信,郭涵露出一抹笑容,“陛下能看透,臣很是欢喜。”
曹恒走了下来,“你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郭涵自不会以为曹恒心里没数,不知该如何是好,相反,曹恒必定是心里的有了章程,但却没有最后下定,这才想问问曹叡甚至是郭涵的意思。
“敢问陛下,为何将几位殿下放到扬州去?”郭涵不答而反问。
“将来承继天下的人,必是他们兄妹三人之一,想要担起这个天下,不知百姓之苦,不知天下艰辛,想安天下又有多难,怎么担得起?”曹恒并不避讳谈起自己那点心思,也确定曹叡与郭涵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郭涵道:“听陛下的意思,扬州之事开头是几位殿下挑起的,此事,若依两位小殿下的聪明,必然早已经看出不对。陛下既然存心要历练几位殿下,不妨此事交由殿下们去查去探。”
曹恒已经看向了郭涵,郭涵道:“陛下知臣之意。”
自然是知道的,如此一来,那就是要让曹承他们几个成为靶子。
曹恒吐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思量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做,郭涵纵是给曹恒出这个主意,最后这事要不要做,决定权在曹恒的身上。
“好。”过了许久,曹恒终是下了一个决定,曹恒抬起头看向他们,郭涵并不意外曹恒会下这样的决定。
就如同曹恒之前就说过的话,连她自己都能成为棋子,又有谁能避免的。身为大魏的殿下,生来享受得已经够多,他们也该做得比一般人更多。
曹恒道:“说起来,朕好些年没有离开过洛阳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曹叡和郭涵都同时看向曹恒,不确定曹恒是要做什么。
“扬州,朕还从未去过。”曹恒继续把这话丢了出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曹叡颤颤地开口,“陛下,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扬州这样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事,理当去好好地看看,承儿几个说来也出去些时日,朕也想去看看他们究竟过得如何。”公事私事一道去办,曹恒的理由十分充足。
“陛下是打算怎么去?”郭涵发问,怎么去可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朕一来一回两个月,想要悄悄去是不成的。”曹恒把这么一个事实道破。
“政事堂只怕不答应的人不少。”曹叡就把事实告诉曹恒。
“好啊,朕就让他们都答应。”曹恒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胸有成竹,曹叡挑了挑眉。
曹恒却没有再说,到了第二日,朝会上曹恒直接丢话,“扬州开展海贸多年,朕想去看看。”
下面正因为扬州的事而惊了一回的臣子听到曹恒的话都抬起了头,心就更紧了。
“陛下想怎么去?”还是羊祜先把话问了出来,曹恒道:“朕与皇后同去,朝中诸事就交给政事堂了。”
还真一切从简,羊祜道:“那陛下的安危?”
“大魏非无王师,朕去扬州有什么不妥。”曹恒再次开口,“而且,担心朕的安危,朕却觉得朕没什么好担心的,当然不排除朕想看看,究竟他们有多少人,能够要朕的命。”
曹恒这么说来,听得下面的人都觉得头皮直发麻。这么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曹恒还想用自己当棋子不成?
当棋子又有何不可的?曹恒继续发话道:“朕去扬州的期间,朝中诸事就让政事堂诸公多多费心了。”
便是要将处理事情的大权都交给政事堂的人,羊祜还想说什么的,曹叡却已经先应下道:“臣等遵旨。”
曹叡的身份应下这一句是让人觉得十分尴尬的,但曹恒已经站起来,即刻走人架式,他们再想什么,不好意思,女帝陛下不听了。
“陛下怎么会突然动了去扬州的心思。”曹恒都走了,早朝也就散了,羊祜先前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突然就被丢下那么大的消息。曹叡的表现显然是早就已经知情的人,知情又不说,羊祜决定问个清楚。
“左仆射,陛下登基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洛阳,扬州如今已经成了海贸之地,陛下动心想去看看,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又何必着急。”曹叡就像是完全听不出羊祜话中所指,只管轻描淡写地说来,气得羊祜唤了一声睿王。
曹叡道:“左仆射,你别动不动就心急,难道陛下就走开两个月,我们就什么都不好了?”
“睿王知晓并非如此,而是陛下的安危至关重要。”羊祜不肯听曹叡顾左右而言他,步步紧逼,只要曹叡将他知道的内幕都说出来。
“左仆射,你太急了。”曹叡再次重申一句,道羊祜过于心急,一次两次的还能说是因为担心,次数一多就显得不够稳重了。
毕竟太年轻了?曹叡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随后又让自己赶紧的打住,左仆射的人选是曹恒定下的,不是他这个右仆射可以置疑的,就算他还是睿王。
羊祜也不是个蠢的,曹叡这样说话,叫他立刻察觉了不对,拿眼盯着曹叡,曹叡也不怕他瞧,只轻声地反问道:“左仆射不以为然?”
“睿王言之有理,是祜心急了。”羊祜还是与曹叡作了一揖,认下了自己确实是心急。
曹叡见他没有再追着他问,笑眯眯地道:“左仆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曹恒这下真是要往扬州去,曹叡脑子起了一个念头,想着要去见一见曹恒才是。
“我与睿王一道去见陛下。”曹叡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要去见曹恒的意思,架不住聪明人太多,萧平恰恰还是了解曹叡的人,一下子出声表示要同去,曹叡嘴角抽抽,却是无可奈何地道:“要去就去呗。”
并不知曹叡与萧平去见曹恒是要说什么,但一定跟曹恒这一次去扬州的事有关,羊祜没有说话,曹叡已经与萧平一道离开了。
曹恒回了内殿,正让人与她更衣,也打算去跟夏侯珉说一道去扬州的事。昨天晚上还没有跟夏侯珉说起,没想到外头已经来报,曹叡和萧平来了。
“让他们进来。”曹恒披上了外衣,准备往外走去,也就让人将曹叡和萧平请进来。
曹叡和萧平瞧着曹恒已经换上了便服,动作挺快的,与曹恒作一揖,“陛下。”
“你们有什么事?”曹恒并不赘言地问起曹叡和萧平,萧平轻声地道:“陛下此去扬州,望陛下查查扬州的官吏。”
扬州的事,曾家的事,曹恒与曹叡和郭涵说过而已,但萧平却也发现了。
“为何?”这明知故问,曹恒也想问问萧平都发现了什么。
“曾家的事虽然查实,臣细细地研究了下,这是臣整理出来的东西,请陛下过目。”萧平也是有备而来,赤心已经走下来将东西呈到曹恒的手里。
拿着好几张纸,里面的关系表却陈列得一目了然,曹恒点了点头,“霁月的心很细。朕今天要是不提去扬州,霁月也打算跟朕说扬州的事?”
萧平露出一抹笑,“是,臣是有这样的打算。”
曹恒道:“曾家啊,睿王很清楚。”
指了一旁的曹叡,曹叡昂头道:“臣还在查,没有完全查清。一点点的细节,臣都已经呈给陛下了,至于其他的问题,尚未查实,臣不敢多言。”
眼看情况是越来越复杂,曹叡秉承不乱说,不乱动的做法,曹恒道:“扬州,霁月也可以当作朕察觉不对,这才想去查个清楚。”
至于曹恒是怎么察觉的不对,萧平没有追问。
“朝中诸事你们多看顾些。”曹恒再次重申了一句,曹叡道:“陛下还没问臣过来寻陛下是为何。”
……曹恒反怼一句,“兄长难道不是与霁月来看凑热闹的?”
“当然不是,明明是萧侍中非要跟着臣来。”曹叡对于曹恒竟然这样看他表示不满,当然还有曹恒对他的无视那也是心存怨念的。
“那兄长是还有什么事?”行,既然是有事,曹恒也愿意洗耳恭听。
曹叡上前了几步,“适才左仆射提及陛下的安危,臣有一计,不如陛下听听以为如何。”
曹叡那是来出计的,事情也不比萧平的差到哪里。
“那朕就听听,兄长有什么好主意。”曹恒意示曹叡有话直说,曹叡往前一阵小声地嘀咕,“想行刺陛下的人,陛下不如诱之。扬州的事毕竟露出的端倪太少,何不以假乱真?”
所谓以假乱真,就是想让曹恒安排人假意行刺,从而诱人而出。
一开始不动的人,眼看着有人动了,他们还能坐得住?
曹叡这引蛇出动,叫曹恒听着却是连连点头,“兄长此计倒是不错。”
“陛下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以身犯险,这可是他们大魏的陛下,而且曹承他们明显是去了扬州,万一在扬州叫人给一锅端了,大魏必将动荡。
萧平皱起眉头担心,曹恒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这么多年也够耐心的了,旁人比朕更有耐心,朕只好想方设法引蛇出动。就算收效甚微也得试试。”
引蛇出动的一招毕竟太老,哪怕连自己都用上,效果如何未可知,曹恒也决定要这么做。
“陛下英明!”拍马屁什么的也得逢时,主意是曹叡给出的,曹叡听着曹恒答应还要夸上一句,没毛病。
事情到此算是说完了,曹恒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其余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安排,女帝陛下是不打算今天就说清楚,也是要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定下。
如今女帝陛下要去做的事是跟夏侯皇后说说离开洛阳往扬州去的事。
“去扬州自是极好的,承儿他们都去了,想来眼下不定吃着什么苦头,且去瞧瞧他们有没有变,我也放心。”夏侯珉倒是直说,暗含想看儿女吃苦头的小趣味,曹恒也就不说破了。
“你看看夏侯家的人,有哪一个需要带上历练的。”曹恒要往扬州去,叫上夏侯珉,夏侯珉是肯定会去的,曹恒要跟夏侯珉商量的也不是去与不去的问题,而是旁的。
带上夏侯家的人一道往扬州去历练,这是一个机会,夏侯珉眼睛已经亮了,曹恒道:“暂时我们还得准备准备,人,你好好物色。”
“是。”夏侯珉明白曹恒所指,高兴地应下,想着家里的一干小辈中,哪一个到了出仕的年龄却还没有出仕?另有心性人品,都是不是适合带上。
“承儿他们渐渐都大了,也得属于自己的班底。”无论是曹盼也好,还是到了曹恒也罢,她们都是有属于自己的人,做事才会事半功倍。
“那,这人是给承儿备的,还是衍儿备的?”夏侯珉这一句问的另有含义,曹恒道:“到了扬州看过才会知道。”
也就是曹恒现在还没最后决定,她还记得自己承诺过曹承的话,有些决定,就算当年曹承自己说过,年少无知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曹恒谁都给他们机会,而不让他们从一开始就由着她决定人生。
想必经过岁月的沉淀,他们最后做出来的决定是他们一生无悔的,曹恒要的也仅仅是他们的一生无悔。
夏侯珉与曹恒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说是最了解曹恒的人一点都不为过,曹恒是天下之主,也是一个母亲,身为一个母亲自是希望儿女都有出息;身为天下之主,她更希望儿女之中有真正能够撑起这个天下的人。
其实在夏侯珉看来,三个孩子之间的胜负早就已经分,然而就算结局已经很明显,曹恒对几个孩子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也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吐露过这个天下她要给谁,不给谁。
曹恒为了几个孩子费的心思,夏侯珉心里是高兴的,一碗水端平了,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而不是帮他们做选择,也是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了。”
夏侯珉心口如一,曹恒突然伸手抚过了夏侯珉的脸,“你这一辈子原该位高权重,指点江山的,却被困于这小小内墙之中,你可后悔?”
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从一开始曹恒跟夏侯珉说得很明白,她这一辈子心系江山,儿女私情,她是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想的。
洛阳宫的人,朝中的人看着曹恒与夏侯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要说帝后恩爱吧,两人却是相近如宾,他们站在一处,并没有任何让他们觉得恩爱感觉;要说不恩爱,这么多年曹恒身侧只有夏侯珉,十几年如一日,他们都从未有过争执。
曹恒对夏侯珉的维护,容不得任何欺辱于他。换而言之,旁人可以说曹恒的不是,但绝不能说夏侯珉的不是。
维护夏侯珉,这于旁人看来比曹恒自己维护自己都要更甚。
“陛下说的哪里话,我本就胸无大志,陛下待我一直都很好,此生能与陛下白头到老,我已无憾。”夏侯珉很是喜欢曹恒的亲近,只是曹恒一向克制,无论对人对己,从来都很少主动去亲近,像现在这样主动触碰他,夏侯珉都觉得很高兴。
曹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竟然能夏侯珉如此死心塌地,她是怎么对待夏侯珉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外面以为她对夏侯珉的维护远超自己,那是因为,她身为帝王,从一开始就有了叫天下人指骂的准备,可是夏侯珉不是,他会成为皇后更多是因为她。
身为帝王,她知道以夏侯珉的能力,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入仕,政事堂今日也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个可堪为相的人,却为了她舍弃一切,困于方寸之间,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能让旁人再因他为后而出言相辱。
“阿珉啊。”曹恒张了张唇有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唤了夏侯珉一声,夏侯珉却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陛下,能与陛下举案齐眉,生同床,死共寢,珉,一生无怨。唯愿,善始善终。”
善始善终难吗?何其不难,古往今来恩爱的帝后还少了,最后又有多少是能善始善终的。
夏侯珉不知道他们的将来面临的是什么,他都希望,他这一颗心不变,曹恒的一颗心也不会变。
“朕会努力的。”没有一口应下,因曹恒知道,身为皇家中人,为帝王者,同样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掌控,将来的事,会有多少变故,他们预料不到。
曹恒唯一的能做的是,一辈子,记住夏侯珉的心,也记住自己的心……
让夏侯珉选好夏侯家的人,曹恒同样也在选这一次出行带的什么人。让人想不到的是,曹恒第一个点名的竟然是工部尚书墨瑶之子墨拙。
要说墨瑶是人人称赞认可的工部尚书不假,但只限于做事,为人来说,要不是先有曹盼护着,后有曹恒护着,墨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还有今天安然致仕。
墨拙就不一样了,既继承了墨瑶的天赋,同样也继承了他亲娘的善处人事,又有墨问教导,墨拙继任墨瑶的工部尚书的时候,那是赢得了众人的认可。
当然,也不是没人就墨拙继任墨瑶这个工部尚书一职提出质疑,毕竟无论怎么说,其父刚从工部尚书一职退了,墨拙就接任了,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工部一职与其他五部原就不同,当年的墨瑶尚书不通人情,这么多年参他的人不少,想把他拉下马的人也不少,可无论是先帝还是朕都一如既往的保他,为什么?”
反问出一句,下面的人都暗暗回了一句,墨瑶走了狗屎运呗,要不是遇到曹盼这样的另类,墨瑶就算本事再大,不负墨家巨子的本事,同样也不可能位极人臣。
“因为墨瑶尚书有本事也干实事。大魏初建,百废待兴,这些年来,墨瑶尚书修桥造路,囤田引渠,为大魏做了多少好事,更别说工部这些年研究出来的利国利民之事。工部尚书系大魏兴建,朕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父亲是什么人,能有墨瑶尚书那样的本事,能为大魏做实事的,朕就让他来。你不服朕让墨拙继任工部尚书一职,好,你们谁要是工事能做得比他更好,朕就让谁来当这个工部尚书。有人想跟新任的工部尚书比一比的吗?”
有问题,曹恒一向迎难而上,正好墨拙也太过年轻,比当初墨瑶当工部尚书的时候都要年轻得多,若是有人肯送上门来让他出出名头,着实是好。
女帝陛下为臣着想,想让墨拙踏踏实实做好这个工部尚书,新任的工部尚书秒懂,立刻配合地道:“拙,请诸位指点。”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墨拙虽然得曹恒的夸赞与认可,也不持以自傲,而是一副请人多多指教的态度,总的来说,比他亲爹会做人。
当然是没人敢跟墨拙交手的,墨拙也不是从天而降,突然成为的工部尚书,他自十岁就跟随墨问与墨瑶出入工部,工部里一群修路造桥的人,对墨拙的本事是认可的,亦无要跟他讨教的意思。
可是工部都没有人跟墨拙斗了,他们这些外行人,谁敢跟他斗?
没听见刚刚曹恒话里的意思吗?那是除非工事的本事远真如墨拙,否则这个工部尚书的位子就是墨拙的。
反对的声音就这么随着曹恒要求他们拿出实力来反对,再无声音。墨拙也就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子。
至于其他五部,杜子唯之女杜真为户部尚书,崔云为刑部尚书,张昭为礼部尚书,杨嚣为吏部尚书,姜淮为兵部尚书。曹恒只点了一个墨拙随行,其他的人竟然都只是一些小官小员,羊祜请示道:“负责陛下此行安危的将军是?”
“何宴。”曹恒将这个名字丢出来,下面那叫一片死寂的,哪怕是曹叡也没能忍住地道:“陛下,何驸马不太妥当?”
何宴此人,既曾是曹操的养子,也娶了曹操之女,此人相貌出众,在曹盼的时候也被重用过,让他负责曹恒前往扬州的安危,怎么让他们那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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