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彭伯里庄园(一) (2)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活动着,两人都大喘着气,在冰冷的冬日呼出了一道道白色的雾气。这赫然就是她们在早餐时敲打过的莉莉丝和维克汉姆!
雷诺兹太太十分冷静,退了回来,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了。她看着简爱惊慌的眼神,安抚道:“我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
“您不阻止吗?这……”
雷诺兹太太挽着她往餐厅走,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冷漠:“不,也可以说,这是我们特意引导默许的。”
“我们?”
“是的……只是这实在不适合未婚姑娘听。如果可以,你就当作没看到吧。”雷诺兹太太侧过身看向简爱,她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其实就算雷诺兹太太不说,也很容易猜到了,这是她和达西先生的“计谋”,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此间充当了什么角色,是主策划者,还是顺水推舟?简爱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客人,知道这些已经是足够的了。雷诺兹太太这样暗示她,显然是想让她适度介入其中,让维克汉姆离达西小姐远一点。
正说着,达西小姐和阿黛拉就跑下来了,薇薇安和索菲在后面慌忙追着。雷诺兹太太一脸淡定,游刃有余地安排两位小姐吃早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早餐过后,达西小姐提议要带两位客人去参观她的画室,阿黛拉已经什么都听这位小姐姐的了,简爱自然也没有意见。
达西小姐的画室在三层的另一边。刚一进入画室,简爱就被满室的成品和半成品油画震惊了。她原本猜想,十九世纪上半叶正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绘画盛行的时候,以达西小姐在学校里正统学习的经历,再结合她高贵的家世,她的笔触应当是偏向浪漫主义。然而她的画作中隐隐表达出来的是印象画派的特点。
达西小姐向她们介绍她最满意的几幅画——《日出》和《静湖》。《日出》中浓烈的色彩和光影交替,简直将简爱最爱的景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充满了朝气,生机和热情。而另一幅《静湖》则截然不同。冰冻的湖面映衬着低垂的枯树枝,深蓝和冰蓝相互交叠,一片萧瑟和落寞。
简爱看着达西小姐侃侃而谈,而她的目光落到《静湖》上时,眼神总有微微的凝滞。
“简小姐,我以为您之前给我的画像已经很天才啦!没想到乔治安娜竟然能画得这么好!”阿黛拉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画上了,简爱伸手隔开了她,生怕她把达西小姐的油画毁了。
“简小姐——我能这样称呼您吗?”达西小姐问道,简爱点点头,“简小姐,您也擅长绘画吗?”她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羞愧,她一开始还以为简爱对于淑女的解读是因为她并不擅长艺术,才故意那样为自己辩解的呢!
“称不上擅长,我并不会画油画,勉强只能画一些素描罢了。”简爱微笑道,“您的绘画可让我大开眼界,这样对色彩的应用和感情的表达成熟得令许多画家都要自惭形秽了!”
达西小姐被简爱夸得脸上泛起了红晕,“我对于人像的绘画总是把握不好,哥哥倒是更擅长绘画人像,他以前常常给父亲母亲画像……”提及双亲,她的语气还是掩饰不住的低落,“只是他也很少画了,而我,如果不是乔治的鼓励,也不会再进这间画室一步的。”
“乔治?”
“啊!就是乔治·维克汉姆!”达西小姐一边整理手边的画作,一边回答她,“哥哥前段时间在忙家族的产业,小半年时间都不在家……只有乔治会陪我说话,也只有他能认真听我说话,而不把我当作小孩子。”
简爱定定地看着她,确信从她眼中看不出一丝“爱慕”,而顶多有些依赖,这才放下心来。“达西小姐,您是达西先生唯一的血亲,您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听的。”
“哥哥总把我当小孩子,他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达西小姐语气低落,头也垂了下来。简爱蹲了下来,与她平视,鼓励地说:“达西先生的傲慢让他失去了珍宝——小半年,这可是极大的损失了!可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难道我们不应该再进一步,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吗?”
达西小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她又看向了简爱的眼睛,好奇地问道:“简小姐,你是来替我哥哥当说客的吗?”
“我认为不是,达西小姐。”简爱抚了抚阿黛拉的头发,“我是在为阿黛拉的姐妹解惑,难道不是吗?”
“我以为您愿意说,您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提供帮助。”达西小姐冲她眨了眨眼睛。
“哦!我当然愿意。”简爱忍俊不禁。
在观赏完达西小姐的画之后,已经到了中午。达西小姐摆出了主人的架子,命令女仆通知雷诺兹太太在暖房备好桌椅餐具,而管家太太早已吩咐厨房做了简餐,就等着小主人确定午餐地点了。简爱一行人一来到暖房花园,刚落座下,简餐就已经送上来了。
达西小姐很有主人做派地找着话题,却发现无论她说什么,简爱都能接得上。而简爱虽然话并不多,偶尔附和或是简单的提一两句自己的看法,但是却十分有自己的想法,这让达西小姐惊喜万分,忍不住侃侃而谈。
心情舒展的情况下,就连胃口都变好了。雷诺兹太太满意地看着平日里总是没有胃口的达西小姐,今日将餐盘里的东西全部解决了,十分欣慰。
很快用完午餐,达西小姐提议一起在暖房里散散步,消消食,简爱见阿黛拉吃完饭后一脸的困顿,对这个建议非常赞同。暖房被亨利打理地非常干净,虽然种着不少盆栽和绿植,可是中间的小道上却没有脏兮兮的泥土,小姐们干净的鞋子踩在上面也并不违和。
“亨利在园艺上的才能真叫人羡慕啊。”简爱突然想到了亨利成为花匠的原因,决定试探一下达西小姐的感情,“我听李文说,他先前是府上的车夫,由于一场灾祸,腿受了重伤,幸好达西先生仁慈,将他留了下来,安排新的差使给他。否则可怜的亨利一家日子可就难过了。”
达西小姐的脸刹那间白了,她懊悔地说:“唉,这都怪我!乔治跟我说,剑桥的一家艺术馆新来了一批从法国运过来的绘画,对光影和色彩的应用十分新颖和创新,可是画展圣诞节前就要闭馆了,于是我不管不顾一定要他带我去看。
我本以为自己的骑马技术已经十分高超了,可是没想到冬日雪地结冰后那样滑,马儿在还没有热身,完全活动开的情况下,很容易摔倒……”
简爱皱着眉头,心想果然是维克汉姆用达西小姐很难拒绝的理由把她怂恿带出了门,“看见您现在这样健康,我也就不多问候一句了。只是您摔倒后,维克汉姆先生没有救您吗?怎么亨利反倒断了腿,可是我见维克汉姆先生并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达西小姐喏喏道:“乔治那时也吓坏了……他驯马的技艺也并不高强,我也能理解……”她的话语越来越低落,显然自己心里也是有这个疙瘩的。
“恕我冒昧了,达西小姐。”简爱加大火力,“如果是达西先生,一定会冒着自己也被踩伤的危险,甚至比亨利更加奋不顾身地在马蹄下救您出来,绝对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维克汉姆先生将您偷偷带了出去,他理应为您的安全负责。可是他的做派,可称不上是绅士所为。”
“是……是的,可是我也能理解他,毕竟当时的情况太过危险,我——”达西小姐深呼了一口气,低落道,“终究提出要去剑桥的也是我,乔治只是看我实在太无聊了,才告诉我我画展的事情。”
简爱不得不感叹维克汉姆的手段高超,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也能凭借达西小姐对他的眷顾,一丝责任都不背负。他用他高超的话术和情感牵绊,隐藏在背后,让达西小姐误以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责任,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将自己放在了弱势者的位置上。
这也是达西先生气闷不已,却不能直接发作的原因。达西小姐遗传了家族的责任感,如果达西先生贸然怪罪维克汉姆,她反而会觉得心中有愧,对他更加亲近。
“达西小姐,这固然有您的一部分责任在,可您完全不必全部将它怪罪自己。”简爱远远看到亨利正弯着腰,护理着一支玫瑰花,他的脸上并没有愁苦,可见目前的工作于他来说也并不算勉强,“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许多人都有责任。亨利没有看好马厩,让您和维克汉姆先生轻易便偷骑了马。”
说到这里,达西小姐的脸红了,简爱摆出了教师的姿态,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府上的女仆们也有责任,她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您的失踪;达西先生也有责任,是他的无意的漠视让您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彭伯里;最大的责任在于……维克汉姆先生,他明知道您对于新流派绘画的好奇和独处庄园的寂寞,却故意引诱您去剑桥,事发时又根本不敢救您。如果亨利没有赶到,会发生什么呢?”
达西小姐被这一连串的责任归属分析惊得说不出话,可是她又想不出可以为维克汉姆辩解的理由。事实上,或许她自己心底也在埋怨他,只是她的情感和责任感让她责备自己不应该这样怪罪一个“亲人”。
达西小姐沉默着思考简爱的话,无意识地往回走着。阿黛拉听不懂她们的交锋,却也被简爱的语气吓到了,只牵着达西小姐的手,默不作声。
突然,达西小姐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踝的隐伤让她使不上力,站不稳,差点跌倒。一直注意着她的简爱连忙扯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捞了起来。
在检查了达西小姐并没有大碍以后,简爱定睛观察地上绊倒她的到底是什么,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件女士腰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程度挺含蓄的了,希望……
我发现写到彭伯里庄园,写到达西兄妹,就很难表现之前在桑菲尔德的那种萧条落寞还有贫苦人民阶级的苦难了——果然是环境影响心态啊!不过这个基调我不会放弃的~
30.彭伯里庄园(五)
“这是什么?” 达西小姐的眼神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简爱呼吸一滞,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薇薇安,捡起来给我看看。” 达西小姐命令道。
“达西小姐,你们在这儿。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来了,请您和客人们过去客厅。” 莉莉丝突然出现,看见薇薇安起身,手上拿着的东西, 微微一顿,脸色一下子煞白。
简爱看出了莉莉丝的紧张, 但是她也并不想替她隐瞒。有些事情必须达西小姐自己发现,她才会相信。达西小姐点了点头,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带着她们离开暖房, 往小客厅走。
薇薇安也看出了手上的东西是个女仆的腰封,直觉不好, 悄悄把东西藏在了围裙里。莉莉丝看见她把东西带走了,额头渗出了汗水。想要开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简爱跟在达西小姐身后, 经过莉莉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莉莉丝原本娇艳如玫瑰的嘴唇现在变得无比苍白, 发丝有些散落,看得出还没来得及重新梳理,可是衣着却完好,简爱猜测她是换了一套女仆装。她抬头时,眼神和简爱对上了, 惊慌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踢倒了旁边的花盆。
“请注意脚下,莉莉丝。” 简爱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可要站稳了!”
莉莉丝僵硬了,瞳孔急剧放大,整个人几乎就要抖动了。她的嘴唇颤抖着:“谢谢您,爱小姐。” 旋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
简爱冲她只是点点头,接着示意达西小姐继续走。达西小姐奇怪地看了莉莉丝一眼,若有所思,在接收到简爱的提示后,没有继续深究,想到哥哥和表哥都在等待着,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冬日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可是莉莉丝却出了一身冷汗。
达西先生和表兄菲茨威廉先生都是达西小姐唯二的监护人,达西小姐一进入客厅,菲茨威廉先生迎面走上来,面带微笑和一行人打招呼。达西先生依然坐在了前一晚的位置上,紧皱着眉头,沉默着看着壁炉的火光,面前是已经掐灭的雪茄。
“想必这位就是桑菲尔德府来的瓦伦小姐了。” 菲茨威廉先生向阿黛拉行了一个俏皮的绅士礼,阿黛拉落落大方地回礼:“日安,先生。”
达西小姐见他无视了简爱,有些不高兴,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简·爱小姐,瓦伦小姐的家庭教师,也是我的朋友!”
菲茨威廉先生面露惊奇,看向了达西先生,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正眼看向简爱:“您好,爱小姐。”他没有行正式的礼节,简爱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日安,菲茨威廉先生。”
“这位是我们的表兄。”达西小姐为简爱介绍后,便一手拉着阿黛拉,一手拉着简爱,直接走向了沙发坐下。菲茨威廉先生被达西小姐的漠视弄得莫名,直觉他好像不小心得罪了她。难道是因为那位简·爱小姐?他摸了摸鼻子,对一向温顺的表妹难得的坏脾气并不感到生气,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达西先生见他们都坐下了,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冲她们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他打了铃,让女仆们送些茶水进来。
菲茨威廉先生对表妹的“生气”起了逗弄之心,一直逗她说话,乔治安娜撅着嘴巴偏过头看向简爱这边,不理他。“乔治安娜,在瓦伦小姐和爱小姐的面前,可别我不给我面子呀!”菲茨威廉先生夸张地大喊,达西小姐这才“哼”了一声。
这时女仆们进来,为几位客人添上了茶水。她们穿着整齐标准的女仆装。达西小姐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她们倒好了茶水,又恭顺地退出了客厅门,合力关上了大门。“那位美丽的莉莉丝呢?”菲茨威廉先生语出惊人,“我以为她可不会放过在‘菲茨威廉’面前服务的机会。”
达西先生原本正玩弄着手上新到货的雪茄,听到了这句话,抬起了头,看向他的表兄:“如果你喜欢,我大可以把她送到府上去。”
“可别!这样的美人我可消受不起!”菲茨威廉先生故作惊慌地挥手,“我母亲可已经在为我物色妻子了,我要是把她带回去了,等待我的将会是酷刑!况且,她不是已经是你的……”菲茨威廉先生冲他暧昧地眨眨眼,此间的意思□□裸,任谁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达西先生面露厌恶,端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却又想到了什么,重重地放下了。达西小姐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的表兄。菲茨威廉先生突然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两位小姑娘和一位未婚女士,自知失言,掩饰地喝了一口酒。
简爱被他的话惊到了,思路不免发散起来了。莉莉丝显然和维克汉姆有私情,并且这似乎也是在达西先生和雷诺兹太太的暗示引导之下发生的,那么菲茨威廉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你的”?是指情妇吗?——可是达西先生又明显十分厌恶,却又不把她赶走,这究竟是为什么?
菲茨威廉先生打着哈哈,起身拨弄了一下壁炉里的炭火,很快把话题岔开到了乡村舞会上去,“你真该去参加一两场乡村舞会的!那真是有趣极了,和伦敦那样的聚会截然不同,充满了欢乐和惊喜!”他面露怀念和期待,显然从中获得了不少的乐趣。
达西先生摇了摇手,不屑道:“我对‘那里’的小姐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跳舞有意思!我现在可够忙的了。”
“哦!跳舞罢了!你总是这样严肃,这该丧失了多少乐趣啊!工作总是永远都忙不完的,你以前拿学业繁忙来拒绝我的邀请,现在又用这个理由,我看你永远都别想放松下来啦!”菲茨威廉先生翘着腿,手中摩梭着酒杯,对表弟的不苟言笑非常不在意,“不过,我确实也有件新鲜事儿跟你分享。”
他说到了他的一位友人醉酒时在舞会上对一位二十五岁的姑娘一见钟情,可是那位姑娘竟然连一位乡绅之女都不是,只是贫穷的佃户之女!她在舞会上做工挣钱,在花园里偷懒时撞上了他的友人也在外面透气。可是他的友人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娶她。
“她必定生得娇艳动人吧?”达西先生冷漠地开口。
“恰恰相反,顶多称得上是清秀了。”
“哦?这位姑娘难道是女巫,给他下了咒吗?”
菲茨威廉先生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他极力称赞她的坚强,怜悯她的辛劳。他声称,当她翡翠般的眼睛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属于她了。为了她,他与那些不赞同的朋友们都断绝了来往。”他的声调变得古怪,“难道这就是爱情?”
“是否是爱情我可说不准。只是这位拥有‘翡翠般的眼睛’的姑娘一定是看上了他的钱财和地位,对他施了咒语。”达西先生语气轻蔑。
简爱听到这儿,皱起了眉头。达西小姐不赞同地说道:“我倒是欣赏这位先生敢爱敢恨的勇气!”
“哦!乔治安娜!”菲茨威廉先生惊诧地看着她,“你这么小就已经懂得什么是爱情了吗?”达西先生听到他的话,眉头皱成一团,显得面容凶狠。
乔治安娜被兄长的表情吓了一跳,可是她咬了咬牙,坚持问道:“那么,那位姑娘也是坚定的一定要嫁给他吗?”
菲茨威廉先生喝了一口酒,回忆道:“这倒没有,她反而十分推拒,甚至躲在家里不想见他!哪怕他效仿罗密欧,站在她的窗前歌唱。”
“哼,欲擒故纵!”
“哥哥!”达西小姐愤怒道:“我看这位小姐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爱上他,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凭什么这位先生的痴情一定要打动她呢?她难道就一定要就算饱受侮辱也要嫁给一位绅士吗?”
“乔治安娜,你还太小,不懂得这些女人的诡计!”达西先生挑着眉,轻蔑地说道,“她们为了攀上高枝总有许许多多的计谋,令人防不胜防。她们一旦得偿所愿,哪怕受些侮辱,也认为比和穷人饿一顿饱一顿要好。”
“您非要这么说,我倒是要钦佩她的勇敢了,先生。”简爱意识到面前的达西先生虽然前一晚看上去对她十分客气,但是这也是看在她的职业和出生(其实并不低)上,他还是那位“傲慢先生”,甚至因为比书中更年轻,棱角也更尖锐,更加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对穷人的态度十分矛盾,有偏见,可是对府上的仆人们又十分宽容。
简爱见他惊诧地看向自己,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她一心想要攀高枝,何不在最美好的十八九岁就谋求上位呢?反而二十五岁——我想在乡下,许多姑娘们到了这个年纪急于将自己嫁出去,甚至都会答应条件更差的人的求婚。我猜想,她这样地拒绝,要么是有苦衷,要么是真的不想为了衣食,堵上自己的尊严。”
“我同意!”达西小姐激动地小脸通红。
简爱并不想把话题都带得过于偏激,补充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生。我想,以我们单凭菲茨威廉先生的描述来猜测,这并不客观。或许是我和达西小姐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也或许是您把它想得太恶劣了。倘若是您认识的一位勤劳善良的姑娘,您还会用这样的词语来伤害她吗?”
“那么,如果你认识这样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出卖灵魂和□□的女人,你还会这样为她辩解吗?”达西先生迅速反问道。
简爱猜到了他在说莉莉丝,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她,先生。我们不能用自己身边的人犯的错来猜测她人。”
“同样的话我也用来劝诫您,爱小姐。”达西先生点上了一支新的雪茄,看着雪茄上星星点点的光,“不是所有的农家女子或者女仆都善良淳朴,您也是仅凭菲茨威廉先生的话,为她预设了这样的形象。”
简爱哑口无言。
她明明只是想劝达西先生不要抱着偏见去看待他人,可是他的话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向来以善意来看待别人,即使是莉莉丝这样的情况,她也在想,是否她也有隐情和无奈。可是达西先生生来就在“阶级”上“高人一等”,他不必揣度这些,就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守住家产,维持体面,就算是个合格的绅士了。
再回忆起在桑菲尔德庄园时,费尔法克斯太太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深思。费尔法克斯太太自持身份于普通仆人们不同,她也算是罗切斯特先生的远亲,因此与仆人们的关系维持在主仆之间,直到她去了桑菲尔德,费尔法克斯太太才算是找到了能说话的人。
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换了一个话题又聊开了,谈到了伦敦这个冬季发生的一些新鲜事上。达西小姐和阿黛拉先前被她和达西先生之间的辩论吓到了,但是很快又被他们谈论的社交事务吸引了注意力,也加入了讨论。
简爱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乱,于是找了个借口告退。达西先生抽了一口雪茄,缭绕的雾气在他的唇间流淌出来,他眯着眼睛,冲她点了点头,简爱看不清他的神态,也只匆匆地告辞了。
她刚要推开厚重的客厅门,大门就被外面的女仆们打开了,迎面差点撞上微笑着和女仆们调情的维克汉姆先生。他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看上去水汪汪的,格外地勾人,两位守在门外的女仆笑得花枝乱颤,险些就要贴到他的身上了。
“哦!爱小姐!”他行了一个绅士礼,快活的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您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我为您叫医生吗?”简爱被他深情满满的眼神腻得不行,忍住不耐回答道:“我只是需要透透气,您是来找达西先生的吗?”
“维克汉姆,进来吧。”达西先生磁性又冰冷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维克汉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也不管两位依依不舍的女仆和疏离的简爱了,直直从她们身边穿过,走进了客厅,用咏叹调一般的语调和里面的绅士淑女们打招呼。简爱赶紧走了出去,心中默默感激达西先生的“解围”。
她快步走到了楼梯口的窗前,终于放松下来呼了一口气,让冰凉的风将她在温暖的客厅里被熏得发胀的脑袋冷静下来。
她又一次被这个时代的阶级立场混淆了头脑。原本只是教科书上所见的对立和冲突,现在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了她的面前。菲茨威廉先生提及的那位佃户家的姑娘,在她看来并没有任何过错,无论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拒绝。
她一直觉得,生而为人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也有承担因此而获得的风险的责任。后世多的是为了物质生活嫁入豪门的女人,可是她们也同时选择了也许会不幸福的风险;也有为爱“低嫁”的姑娘,她们也承担了或许会遇上凤凰男的风险。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明明白白地站出来,彻彻底底地禁止她们这样的选择。
可是在这个时代看来,这样的事情,从阶级上就几乎彻底被斩断了。那位佃户家的姑娘,无论她是否想要嫁给一位绅士,她都已经成为了他人口中的笑话。甚至是自己的家人,都不见得会支持。
简爱看向窗外,这扇窗户正对着彭伯里背后的山坡,山上的树木还没有从冗长的冬天里焕发生机,在东风中萧瑟地颤抖着枝桠,天色竟然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冬日的白天太短了。
简爱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还未开始便接近宣告破产的“女性主义文学”默哀,正要离开窗口时,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在这萧条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惊悚。接着,她隐隐听到了一个苍老的男声和一个女生的对话。
“……贱/货!不争气……达西……”
“……呜呜呜……我爱他!……不可以……”
“蠢货!”
随即就是一阵摔打的声音和低声嘶喊,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到了地面。简爱吓了一跳,仔细听着声音的方向,发现这是从旁边的杂物间里传来的。
她正要走过去听个究竟,就听到身后雷诺兹太太的声音:“简小姐,你在这儿!瓦伦小姐和达西小姐说起了您做的甜点,都想尝尝,您看……?”
“没问题,雷诺兹太太。”简爱转过身,看了一眼杂物室的门,里面人的动静在听到她们的声音时骤停,简爱掩下了心中的好奇心,便跟着雷诺兹太太下了楼。
可是刚下了楼,雷诺兹太太就停下了脚步。她一把扯住了简爱的手,快步将她带过了还未点灯略显阴暗的走道,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简爱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一抬头居然看到了原本应该坐在客厅里陪同客人们聊天的达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唉,都是阶级矛盾呀~
看到评论突然想到了一些点,来补充一下:二十出头的达西和将近三十的达西肯定是不一样的。一个出生优渥从来没吃过苦的顶级高富帅,想让他理解穷人的苦楚也太难为他了。此时的达西还是一个刚刚接手家族产业的年轻人,刚开始接触阴暗面,坏脾气也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挣扎,就不能对他要求太多了。
其实女主也差不多初出茅庐,她现在和达西算是两个极端,但是互相接触到对方截然不同的思想,说话都比较直接比较冲,有矛盾是必然的。
还有~想问问大家,你们觉得“达西先生”这个形象最迷人的点在哪里?答曰:有钱(x
【正色】我是被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和错误后,抛开生来的傲慢和偏见向丽兹告白的那段话给迷住了。这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为了所爱之人改变自己,太美好了。
31.彭伯里庄园(六)
达西先生听到了开门声, 便抬起了头。他半边的脸被壁炉照得泛着红光, 另外半边脸却掩藏在黑暗之中。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唯一的光源就是角落里小小的壁炉。仅从火光中, 也能发现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隔间, 唯一的家具就是达西先生坐着的单人沙发。
“达西先生,您这是……?”简爱咽了咽口水,不明白怎么突然从浪漫的英式庄园风情故事变成了哥特式恐怖的氛围了。达西先生没有说话, 只是冲她身前的雷诺兹太太抬了抬下巴, 雷诺兹太太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 她便端来了一张矮凳。
“请坐,简小姐。”达西先生开口道。简爱从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听出恐吓和威胁, 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很好奇,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找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客厅里的小主人和客人们知道他出来了吗?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雷诺兹太太放下了矮凳之后, 就在她主人的眼神示意下离开了。听到了背后门被关上的声音, 简爱又紧张了起来。
“抱歉, 简小姐。”达西先生的声音在关门声下一刻就响起了, 他的声音是简爱从没有在他这里听过的低沉, “以这种方式请您过来与我单独谈话,实在是失礼。我的内心如同红海一般被分割成了两半, 这使我痛苦万分又难以启齿……
刚才与您的谈话, 我的理智告诉我,您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拿身边的坏例子来推测陌生人, 这对他们实在不公平,这无关性别也无关阶级。作为一个绅士,我刚才的话语实在是违背了父亲对我的教导,我竟然如同一个少不经事的年轻人一样,在愤怒和仇恨的驱使下,说出了那样的刻薄之词。
可是,简小姐,您在被毒蛇咬过之后,还会被美杜莎诱惑吗?哪怕她的面容多么纯净无暇,我只要见到,就如同再次被狠狠地噬咬——”
他说到这里,几乎是在喃喃低语了。他的面色苍白,犹如大病一场,额角释出了汗水。灰蓝色的眼睛失焦地看着她。
“您是指,莉莉丝?”长久的沉默之后,简爱开口道。
他听到莉莉丝这个名字的时候,呼吸一窒:“简小姐,这实在难以启齿。也许我需要一杯酒——不!酒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天,我和乔治安娜在教堂最后一次与他们告别。回来时,乔治安娜就在马车上哭着睡着了。我将她送回了房间,安排好雷诺兹太太照顾好她,便去酒窖提了几瓶红酒,想要灌醉自己——这是最愚蠢的决定了。”
“期间种种痛苦实在难以言表,那是在夏天,酷暑和酒精的熏陶让我宛如身处于火炉之中。总之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想,您应该猜到了。这个女人不知买通了什么关系,竟然——”他顿住了,表情古怪,难以言表。
“不,她并没有得逞。我竭力维持着冷静打了铃,雷诺兹太太赶到后将她赶了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立了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简爱被他突然地起身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心也出汗了。
简爱先前只是知道莉莉丝和维克汉姆关系匪浅,可她万万没想到,莉莉丝竟然如此胆大,还曾试图引诱过达西先生。虽然她并没有得逞,可是……在达西先生最为脆弱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也难怪他对她那样愤恨。
“达西先生,我以为您会赶她出门,离开彭伯里。”简爱对此很不解,既然他如此厌恶和愤怒,为什么只是压抑自己的情感,却还是把她留了下来呢?
达西先生走到了门边,手放上了门把手,“这与维克汉姆有关,简小姐,如果有机会,我下次告诉您。我已经离开客厅太久了,他们一定等急了。”说完,他打开了门,刚跨出了一步,却又停下来了,“简小姐,我告诉您这些,只是想让您提高警惕,绝对不是在为自己作辩解。”
他离开了,留下了简爱默默无言。达西先生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让她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变得啼笑皆非。
达西先生的一番话似乎是在道歉,也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作辩解。莉莉丝身上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了,而她为什么与维克汉姆又扯上关系了呢?难道真如表现的那样,她是一个不择手段,出卖身体也要借此上位的人?
等等!刚刚听到的争执中的女声是莉莉丝!
简爱突然响起了刚刚的听到的声音,她被雷诺兹太太找了理由带了下来,可是莉莉丝还在上面,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简爱提起裙子,想要赶紧跑上楼去,却发现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女仆们还没来的及把灯都点上。仅凭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她的夜盲让她实在辨别不清路面。小房间里的火光从身后照了出来,她回头,考虑是不是能抽出一根柴火照明——可是那样也实在太奇怪了。
“简小姐,我带您去餐厅,达西先生他们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身后突然出现的雷诺兹太太吓得简爱心都空了一拍。她呼了一口气,“雷诺兹太太,您把我吓了一跳!”
雷诺兹太太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烛台递给了她:“抱歉,您似乎有些夜盲?达西先生实在不会体谅他人,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会的,他那样的绅士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简爱接过了烛台,和雷诺兹太太并肩走着,“对了,刚才才二楼楼梯口……您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吗?我大胆的猜测,那是莉莉丝?”
“简小姐。”雷诺兹太太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座庄园,尚还在达西先生和我的掌控范围内,您不用担心。莉莉丝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不好越俎代庖和您解释,达西先生有他的计划。只是,我们不想让达西小姐接触到这些阴暗的事情,所以透露给您,也是希望您能侧面影响她。”
简爱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如同费尔法克斯太太一样的关切,她们都对自己管理的庄园有真实深刻的感情,全力保护着它,保护着它的主人。
“我想达西先生一定没有和您说到报酬的事情——”
“雷诺兹太太,既然他还没有提及,那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些。”简爱不觉得这是工作,她把这当作对朋友的帮助,“既然达西小姐把我当作朋友,您实在不要提这些伤感情的话了。这于我而言并不是工作,我答应帮达西先生的忙也并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且,虽然您或许不理解,但是我也从中收获了许多。”
这并不是客套,简爱本身就是作为客人的家庭教师来到彭伯里,吃穿住行用的也都是达西先生口袋里的钱。她虽然也不至于为此感恩戴德,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心态和认知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既然吃穿不愁,她也想借此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
雷诺兹太太握紧住了她的手,缓缓地开口:“简小姐,您太过善良了!我作为彭伯里的管家,应该感谢您的慷慨。可是出于私心,我也希望您对人更加警惕一些——这不仅仅是在说维克汉姆先生,您一个独身姑娘,我真心希望您不要因此遭受太多苦难了。”
简爱被这话震得心中一颤,真的开始反思自己难道太“圣母”了?
雷诺兹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带她往餐厅走:“您看上去真的不像是从慈善学校出来的女学生,女家庭教师!简小姐,您应当是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冷漠了,怎么还会有这样一颗温暖的心的!这实在太珍贵了,可是我又不想劝您保持善良……我年轻时也如您一样,从不把人往坏里想,因此吃了不少亏——我现在都为此耿耿于怀。”
“太太,感谢您的提醒!”简爱点了点头,她们就要到餐厅了,简爱已经听到了不远处门缝里传来的小姐们的欢笑声,“我会认真考虑的。正如您所说的,我现在还相信,人生来就是善良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苦衷——但是我并不是在反驳您的看法,或许我也真的太年轻了。”
“您的一番话让我也在反思与达西先生先前的‘争执’。”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雷诺兹太太看出了她的犹豫,为她推开了餐厅的门:“您不用为此纠结,简小姐,请尽情享用晚餐吧!”
简爱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手势,把蜡烛交还给了她,向她行了一个珍重的礼。接着深呼吸一口气,走进了餐厅。
达西先生听到了餐厅大门口的动静,抬眸望了过来,眼里是还没有收住的笑意和温暖,达西小姐和阿黛拉排了一首简单欢快的歌曲,站在他和菲茨威廉先生面前演唱着。菲茨威廉先生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手上还在为她们打着节拍。她离开时遇上的维克汉姆先生却并不在这里。
简爱看着面前这样一幕温馨的画面,和达西先生四目相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闯入这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达西先生也是个傲娇鬼……嘴硬!
*平安夜快乐呀!今年平安夜一个人过,也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提前安排旅行的行程,只好和大家一起嗨皮一下了!忘记提前预告了,因此这章给百字以上的评论一人一个小红包(相当于送两章啦)~明天圣诞节的更新章节,前十个评论也是一人一个小红包!(明天也是准18:00更新哈!)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呜呜呜
32.彭伯里庄园(七)
餐桌上, 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讨论着产业上的事情。这是达西先生刚接手产业的第一个冬天, 还对事务不算熟悉,菲茨威廉先生比他更早接触家族事务的管理,虽然不能过多的插手, 但是也提供了不少的好建议。
晚餐后, 达西小姐声称自己不太舒服,便没有留在客厅。简爱也顺势带着阿黛拉回了房间,留两位绅士继续讨论。
“简小姐,在花房里捡到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女仆的腰封?” 达西小姐在进入房间时, 突然停步了, 转头问刚要打开自己房门的简爱。简爱听到这话, 正要拧开房门锁的手僵住了。
“真奇怪,这个东西怎么会落在那儿。” 达西小姐很不解。简爱脑子里快速运转着,达西小姐还是个孩子, 并没有想到那些龌龊的事情,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就立马让她的心提了起来,“那个腰封我看着很眼熟, 上面的绣花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女仆在那里绣花干活时掉落的, 也许您可以问问雷诺兹太太, 她或许能找到失主。” 简爱听到绣花二字找到了一个理由——尽管她知道,那一定是莉莉丝和维克汉姆行苟且之事时掉落的。
“或许吧!”
“达西小姐,您不舒服吗?” 简爱想到了她刚刚离席时的理由,关切地问道。
“叫我乔治安娜就好!” 达西小姐嘟了嘟嘴, “他们刚刚的谈话太无聊啦!我实在不想听,还不如回房间看书呢!”
简爱点了点头,才十二三岁的小姐自然是对经济事务不太感兴趣的。“好的,乔治安娜。”
与乔治安娜互道晚安之后,简爱回了房间。短短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不少,终于独自一人待在房间了,简爱急需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出乎她的意料,达西先生在暗室的一番话可以说的上是解释和道歉了,而他竟然对她这样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出了这样的私事,她觉得十分蹊跷。——或许真只是怕她误会,反而对达西小姐有不好的影响?
简爱可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竟然让一向高傲的达西先生放下身段。
而莉莉丝,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了。她曾经试图爬上主人的床,成为情妇,却选择了一个最糟糕的时机。任何一个有道德和羞耻之心的绅士都不会在父母下葬的当天,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投怀送抱。而她后来又和维克汉姆交往甚密——这在雷诺兹太太口中,却是她和达西先生的默许之下的。达西先生的目的是什么?维克汉姆又是什么心态?莉莉丝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那场她听到的争执中,那个陌生的苍老男声又是谁?
简爱怀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简爱难得睡晚了。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她急匆匆地收拾好自己,刚一出房门就遇上了莉莉丝。
“爱小姐,雷诺兹太太吩咐,您醒来后就可以去餐厅用餐,她命令厨房为您留了早餐。”
“天!这太令人害臊了。”简爱掏出了怀表——罗切斯特先生在圣诞节送她的那块,已经是十点多了。她跟着莉莉丝匆匆地走进了餐厅,雷诺兹太太并不在,她只好一个人在莉莉丝的服侍下吃完了早餐。她一直观察着莉莉丝的表情和动作,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看上去甚至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两位小姐呢?”简爱问莉莉丝。
“她们在画室。”简爱点点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了杯子,直接往画室走去。
乔治安娜在向阿黛拉学习了唱歌技巧之后,投桃报李,也想做一回老师,教阿黛拉画画。
简爱只会一些素描,也跟着阿黛拉一起“听课”,时不时地点头附和。这让乔治安娜兴奋地小脸通红——尽管她也常常被学校里的其他淑女们和老师们夸,可是这可是她第一次当“老师”受到称赞呢!
“我想画一副打猎图!”休息时,乔治安娜一边擦着手上的颜料,一边说,“哥哥,乔治和表哥都去打猎了,可是他们总是不带我去,我只能凭借书里的描述想象那样的场景。”
“哦!他们去打猎了!”难怪简爱今天都没有见到这几位绅士,“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打猎的
场景,想来他们是觉得这对于女士来说太危险了。”
“唉,我真想去看看呀!”乔治安娜叹了一口气,颇为老成的样子,“简,阿黛拉,你们骑过马吗?”
“从来没有。”
阿黛拉也摇了摇头,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嗳!多可惜!骑马的感觉可太棒了!自由自在。只可惜我们并不能像男士一样跨骑,否则我一定骑得比乔治还要快!”
“看来你并没有被之前的事情吓到?”简爱惊奇于这个小姑娘的胆量。她突然想起了在书里,乔治安娜竟然有胆子和维克汉姆私奔!虽然在经历了巨大的挫折之后,变得唯唯诺诺——可见维克汉姆究竟有多可恶。他背叛的不仅仅是一个姑娘的爱情,更是她从小的信任。
“虽然从马上摔下来很可怕,可是骑马本身还是令人愉快的。”乔治安娜皱了皱眉,“只是害得老亨利受了重伤,嗳,简,我真是为此懊悔极了!”
简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乔治安娜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与她的兄长一样,可以看出老达西夫妇对这对兄妹的教养实在不留余力。
这时,门缝里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雷诺兹太太的惊呼声。简爱和乔治安娜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疑惑。
“莉莉丝,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乔治安娜命令道。
莉莉丝点头,行了屈膝礼,转身打开了画室的大门,却突然僵住了。
“怎么回事?”门打开的一瞬间,简爱听到了维克汉姆痛苦的呻/吟声,乔治安娜也站了起来,满眼的担心。
莉莉丝听到了乔治安娜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的手颤抖着,没有回应,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乔治安娜被她吓了一跳,简爱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一探究竟,阿黛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上帝啊!维克汉姆先生这是遭遇了什么!”眼前,维克汉姆先生腿上鲜血淋漓,脸色铁青,躺在沙发上,仆人们合力抬着沙发将他搬到房间去。雷诺兹太太指示莉莉丝赶紧去和李文一起去请医生,莉莉丝的脸色也煞白,匆匆地跑下了楼。
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皱着眉头,正巧站在了画室门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听到了简爱的声音,达西先生看向她,四目相视。乔治安娜在看到维克汉姆的一瞬间就想跟上去,被雷诺兹太太挡住了,面上焦急万分。
简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回过神来,赶紧回头,捂住了阿黛拉的眼睛。阿黛拉太小了,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一定会做噩梦。
“维克汉姆打猎时急于表现自己,脱离了人群,却遇到了一只恶狼。”达西先生解释道,“我已经大概检查过了,只有腿部有皮肉伤,应该不算严重。乔治安娜,不要上去打扰医生,那也实在不是小姑娘能看的。”
乔治安娜着急地拧着手帕,被达西先生严肃的语气喝止住了。简爱低声安慰她,让她和阿黛拉继续在画室绘画。
“让简去看看,可以吗?”乔治安娜恳求。
“都留在这儿。”达西先生命令道,“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不用你们操心。”
乔治安娜被这冷冰冰的语气气得扭头进了画室,关上了门,留简爱和两位绅士面面相觑。
达西先生看上去很懊恼,他的脾气在妹妹面前总是克制不住,再加上见到乔治安娜为维克汉姆担心的样子,更是着急,口不择言。
菲茨威廉先生熟知他的秉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看了简爱一眼,便也上楼了,总要有一个主人管事的。
“乔治安娜……”
“您放心,达西先生,我会劝她的。她把他当成了‘哥哥’,只是在为他担心。”简爱知道他是怕乔治安娜对维克汉姆的感情不一般,但是以她的观察来看,乔治安娜还并没有“男女之情”的萌芽。
达西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总是拿她没办法,她的脾气——总是要吃过亏才会收敛。”
简爱听这话心里却觉得好笑,达西先生意识不到他自己也是一脉相承的秉性。
很快,医生背着巨大的医药箱到了,莉莉丝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出了许多汗,金色的发丝粘连在了脸颊上。美人哪怕如此狼狈,都难掩盖她的美丽。只是在场的男士无一欣赏她的风情,达西先生又冷下了脸,和医生打了招呼,便和他一起上楼了。
莉莉丝被主人的冷脸吓到,不敢跟上去,喘着气靠在墙上,眼神里满是哀求地看着她。
“莉莉丝,我想医生需要大量干净的水,你和仆人们去准备吧。”简爱吩咐道。
莉莉丝重重的点了点头,向她行了一个全礼,匆匆地跑下去了。
维克汉姆的伤果然如达西先生所说,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大腿上被狼撕咬地流了不少血。乔治安娜得知以后,送了一口气,医生走后,她才被允许上去探望。
第二日一大早,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先生在早餐时提出他们就要出门办事,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回来。
“什么?又要出去了吗?”乔治安娜看上去十分丧气,也顾不上和哥哥闹别扭了。
“不超过一个星期,你哥哥就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的!”菲茨威廉先生安慰道,“只是南边的土地出了一些问题,我们不得不过去看看,你想要什么礼物吗?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手上拿着刀叉,戳着盘里的肉和蛋,摇了摇头。达西先生喝了一口茶,说到:“剑桥画展的画——我已经拍下来了。”
乔治安娜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惊呼:“哥哥!”
“你不是想看吗?干脆买回来放在你的画室,慢慢欣赏。”达西先生看着乔治安娜惊诧感动的眼神,也不由地微微一笑,但是他很快又用杯子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太感谢你了,哥哥!”乔治安娜放下了刀叉,和他拥抱,语气有些颤抖,“我真不该让你这样担心……你放心,我会听简的话的。”
说完这句话,她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虽然脾气不小,但是她早已看出了哥哥对简爱特殊的信任——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达西先生被茶水呛了一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干巴巴地说:“你乖乖地不要闹脾气就好。”
菲茨威廉先生直觉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也不觉得达西先生会对一个没有身份的家庭教师产生别的感情,也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任何爱慕之情。再说,那位家庭教师小姐的容貌并不出色,身材瘦小,对待达西先生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完全没有谄媚之意。
“哦!哥哥,也要记得给阿黛拉和简带礼物!”乔治安娜已经知道了人情世故。达西先生默不作声,应下了。
李文把庄园主和菲茨威廉先生的马牵了出来,这两匹好马都被他照顾地油光水滑,肌肉矫健。
两位绅士在门口与她们告辞。简爱得知达西先生要出去一个礼拜,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没有庄园主在,她自然能松快许多,但是维克汉姆与莉莉丝的关系,达西先生还没有说明白,这就像是被强行停播的电视剧一样,她身处其中,却搞不清楚状况,心里也是无比的好奇。
“简小姐。”达西先生看向了简爱,“借一步说话。”
简爱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另一边。乔治安娜和阿黛拉借机摸着那两匹骏马,跃跃欲试。菲茨威廉先生探究地看向达西先生,而达西先生对他点了点头,他一头雾水,不明白达西这是什么意思。
“简小姐,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我回来一定告诉您。”达西先生挺直了腰背,和简爱站得有一大跨步远,“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否看在‘朋友’的份上,帮我照看好乔治安娜。”
“先生,这样的话您已经说过无数次啦!我一定会的。”简爱失笑,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新鲜的事情,却还是那几句嘱托的话,“倒是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达西先生干巴巴地回答,接着他就不发一言了。
简爱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将自己单独喊到一边,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吗?“祝您一路平安?”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简单的祝福。
“……哦!谢谢。”达西先生匆忙点了点头,旋即大步走向了自己的马——已经被两位小姐戏弄地烦躁不安地踢着土了。
两位绅士翻身上马,沿着大路跑远了。
33.彭伯里庄园(八)
两位绅士在晨光中的背影越来越远, 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了。
乔治安娜的脸上之前佯装的调皮和不在意这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灰蓝色眼睛一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橙红色的朝阳在她的眼中燃烧着。
“乔治安娜, 清晨的风还是太冷了。”简爱揽过乔治安娜的肩膀, 微微用力,将她往回带。此时恰巧一阵冷风吹过,简爱没有披外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啊!抱歉。”乔治安娜回过神来, “雷诺兹太太,准备一些热茶和甜点送到小书房来吧。”阿黛拉看出了她的低落,在简爱的眼神示意下拉住了她的手。
一行人从正门返回庄园, 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了二楼的小书房。乔治安娜强打起了精神, 让自己像一个合格的主人。
虽说是小书房, 然而并不如简爱心中猜测的那样“小”,或许相较于彭伯里庄园来说, 这只是其中一个房间, 可是刚一进门, 简爱还是被这规模给吓到了。
与在桑菲尔德庄园里那个被收拾出来勉强当作教室的小书房不一样。桑菲尔德庄园在为阿黛拉准备教室时,只开了一个小书架, 里面是一些简单的文学书。其余大部分的藏书都被锁在了柜子里——或许是并没有仆人能够每日精细地打扫和护理,费尔法克斯太太认为锁起来更安全,也更方便。哪怕它们的主人十几年了都未曾翻阅过。
彭伯里庄园的小书房, 并没有给图书落上锁。一整面墙的书柜被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大部头。旁边较矮的柜子里的书皮看上去色彩缤纷许多,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小书柜完全是乔治安娜的财产。大书柜前是一张简朴厚实的实木桌子,桌上的书被摊开了,上头还摆放着几只笔——看得出书的主人前不久还在这里认真过。
书房的地面上也是厚厚的西班牙地毯,色彩艳丽。沙发上铺着整洁干净的乳白色绒布,大大的窗户并不是传统的彩绘花窗,而是干净通透的普通玻璃。冬日温和的阳光通畅地洒满了整个屋子,简爱甚至能看到空气里微小的烟尘在阳光中舞动着。
乔治安娜从小柜子里翻出了一本书,熟门熟路地扔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简爱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哥特!乔治安娜又从小柜子的底下抽出几本色彩明亮的书,交给了阿黛拉。“这些都是我以前最爱的童话书,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阿黛拉开心地接过,道谢后,窝在了窗台底下的扶手椅内,索菲为她膝盖上扑了一张毛毯。
简爱在乔治安娜身边坐下,“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简爱指了指这本书,“介意我看看吗?”乔治安娜摇了摇头,满脸的兴奋:“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不,这不算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去年年末有一位科勒·贝尔先生在报纸上刊登的几篇短篇更为精彩!”
简爱瞪大了眼睛,这可不就是她投稿时用的名字吗!
说到了自己热衷的东西,乔治安娜简直滔滔不绝了:“科勒·贝尔先生的文笔简单朴实,但是他的剧情设置可实在是行云流水!而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挑动读者的好奇,我的猜测总是在结尾处被翻转!可是仔细想来又是那样的合理!”
“简!我也试图写过哥特,总写不出那种引人入胜的画面。”乔治安娜语出惊人,简爱没想到,她自己试图掩藏的事业,乔治安娜却这样直接地在人前表示,她也曾尝试过。
“乔治安娜……你竟然也写过?达西先生没有反对吗?”
乔治安娜吐了吐舌头,说道:“哥哥起初当然是反对的,但是后来他看了科勒·贝尔先生的文章后,也就不阻止我写了!他虽然不说,可是我也能从他反复报纸上印有贝尔先生的文章看出,他也是十分喜欢的!要知道他曾经可最喜欢雪莱的诗歌了!向来对我的爱好嗤之以鼻!”
“我也试图投稿过,可是还没寄出去,就被哥哥拦下来了。”乔治安娜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可惜,“他说,不阻止我写——可不代表我可以去投稿,这实在是违背淑女的行径。这实在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能发表呢?我可以用假名呀?”
没想到,达西小姐竟然也是这样叛逆的人!简爱不由地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甚至想立刻告诉乔治安娜科勒·贝尔先生的真相。可是话正在嘴边了,她又犹豫了。
“简,你最爱什么书?”乔治安娜问道。
说起来,简爱上辈子最爱的实际上就是勃朗特姐妹,奥斯汀和王尔德的作品。可是她发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出现这些惊世的作家——而且他们的思想在这里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除开这些文学作品,也只有……“我喜欢地理类的书!”简爱怀念道,“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一个人带上行李远行!”
乔治安娜面露惊讶,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可是简,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就连绅士们,出门远行也要带上随从呢!”
“我当然知道那并不容易。乔治安娜,我并不是想现在就把自己送上‘不归路’——”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那都是危险的!”乔治安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够让哥哥操心了,可没想到你更……胆大!”
简爱微笑道:“正因为你有达西先生牵挂,而我可是孑然一身。”
话音刚落,小书房的门被打开了,雷诺兹太太托着一叠甜点,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相貌普通的女仆,手上托着茶水。雷诺兹太太将甜点放在了桌子上,女仆低下/身,为她们都倒上了滚烫的红茶。
“请慢用,小姐们。”雷诺兹太太觉得小书房内有些闷气,命令女仆把窗户打开,又将壁炉点燃了。“简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简爱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有些惴惴,点了点头。她跟着雷诺兹太太走到了另一边的窗前,乔治安娜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她的视线和雷诺兹太太对上了,不好意思地低头翻开了书。
“简小姐,接下来服侍你的女仆将换成丽莎。”雷诺兹太太压低了声音,她努了努嘴,示意那位和她一起进来的女仆。
“莉莉丝?她出什么事情了吗?”简爱也学她压低了声音,“昨天我见她看到维克汉姆先生受伤之后的神情,实在是……”
“她主动请缨,去照顾维克汉姆先生了。”雷诺兹太太冷笑道,她现在的神态和她的主人如出一辙,“真是胆大包天!不过,看来事情即将可以收网了。”
简爱不禁皱眉,她预感到莉莉丝即将倒大霉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猜测到,这或许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眼见一个如花一般的姑娘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她有些于心不忍。
“简小姐,你不要误会。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达西先生并没有逼她如何!”雷诺兹太太不想自己的主人被误会,“达西先生甚至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却把主人家当作了傻子!”她的语调不自觉地太高,乔治安娜抬眼看了过来,简爱咳了咳嗓子。
“我相信她是咎由自取。达西先生是一位高尚的绅士。”他的品格可是经历了两百多年无数的读者的鉴定,这是一位“大众情人”。
“丽莎尽管有些嘴碎,可是她老实本分,从不肆意肖想。”雷诺兹太太结束了这简短的交代,收拾好托盘等物,和丽莎交待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乔治安娜好奇地看着简爱,指望她说点什么,而她只作了一个缝上嘴巴的手势。
这一天,简爱与乔治安娜以及阿黛拉都在书房。阿黛拉对乔治安娜的藏书——那些有着精美插图的童话书着迷了,如果不是简爱强制,她甚至连午餐和晚餐都不想吃了。乔治安娜询问简爱平日怎么教导阿黛拉,她在去学校前只有保姆照顾生活,对家庭教师的工作好奇极了。阿黛拉强烈建议简爱教她那些地理知识,这是她觉得最有趣的课程了!
简爱见桌上也有一个造型精致,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地球仪,便带着乔治安娜站在书桌边,给她讲解那些经纬知识,以及各个地区的新鲜事儿。
“原来你旅行的计划不是毫无准备!简,你的见闻可真广,我都快被你说服了——可是哥哥一定不会同意让我和你一起旅行的。”乔治安娜有些失望,不过她转念一想,“可以让哥哥和我们一起去!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
“奥!”简爱差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可是我还是桑菲尔德庄园的家庭教师呢!我总没有理由与彭伯里的主人一起享受旅程的!”
乔治安娜懊恼地趴在了她的身上,她竟然忘记了这一层!“唉,如果……”
“嗯?”
“……没,没什么。”乔治安娜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了,所以晚了一点更新。
乔治安娜会是大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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