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彭伯里庄园(一) (1)
罗切斯特先生皱起了眉, 他在考虑律师先生的建议的可行性。
确实他今天下午收到了来自小达西先生的信,信里邀请阿黛拉去彭伯里庄园。达西小姐自从双亲去世以后, 就几乎断了社交, 达西先生显然没有心思举办聚会。
而他作为兄长,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妹妹的敏感心思, 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父母的离世给她的打击不比他小。他不得不支撑起家业,反而在最开始的失意和忙碌中,忽视了自己唯一的血亲。自从圣诞节前的聚会,他见到了瓦伦小姐的活泼开朗, 他就有意想让这两位小姑娘建立友谊了。瓦伦小姐也是孤女,但是从她脸上却看不出愁苦。达西先生觉得她的乐观可以给妹妹好的影响。
罗切斯特先生原本觉得,现在的天气太过冷峻, 想要开春时再考虑让阿黛拉去做客。简爱作为家庭教师一定是会跟着阿黛拉一起的,可是简爱的身世也较为复杂, 他还没有做好决定。
然而目前的情况下,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伯莎暂时还不能离开桑菲尔德,没有完全的准备实在过于冒险。但是伯莎在这里就是一个随时都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对付弱小的简小姐。罗切斯特先生现在对普尔太太和桑菲尔德的门锁失去了信心,也十分自责。但是想想也是, 伯莎在这里被关了将近二十年, 把这里摸透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还没等他来得及下决定。费尔法克斯太太抱着医药箱回来了,她喘着粗气向她的主人汇报:“我已经让约翰去请医生了,很快就会来的!”随即, 她看向了简爱,眼中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跪坐在了简爱身边,为她做简单的清洁和包扎。“可怜的姑娘,这一个冬天遭了多少罪!”她想要把简爱带到房间里去,但是另外三个绅士一个都不能指望。罗切斯特先生和约翰逊律师两人使出全力才把伯莎压制住,梅森先生更是一个瘦弱的男人。她现在对梅森家族的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伯莎被压在地上,嘴上骂骂咧咧,将罗切斯特先生和简爱都骂了个遍。“闭嘴!伯莎!”罗切斯特先生满脸厌恶,“简小姐从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伯莎这会儿已经不再清醒了,又恢复了疯疯癫癫的状态,她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嘶哑高亢的声音划破了整室的黑暗。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生石灰刺激地快要瞎了,瞪大了鲜红的眼睛,如同鬼魅的眼睛,瞪着罗切斯特先生。梅森先生腿软了一般,虚弱地靠在了墙上,被她的眼神吓得就要昏倒。罗切斯特先生试图和律师先生稍稍松手,把她押回房间,但是稍一脱手,伯莎就要挣脱开来。他们赶紧施力,不敢再动。
就这么僵持了将近半小时,简爱的血被止住了。如她所料,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并没有伤到大动脉,她的身体虽然算不上强壮有力,但是血小板止血功能也并不差,只是胸腹被压得实在疼痛。费尔法克斯太太怕她着凉,跑到了房间里把被褥扯了下来,将简爱包裹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医生扛着箱子跑来了。他带着满身的寒意,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妥帖,看起来是在睡梦中被约翰拖来的。“医生!快给我姐姐看看!她的眼睛怎么了!”梅森先生这时倒是眼明嘴快了。
“先给简·爱小姐检查!她的脖子被刺伤了!”罗切斯特先生命令道,他看向梅森的眼神隐隐有威胁。
医生在庄园主人的命令下,见简爱虚弱地被费尔法克斯太太包裹在被褥里,被她半抱着,而伯莎被两个男人压制了这么久,尚且还十分有力量,很快就做了决定。他和费尔法克斯太太合力把简爱抱进了她的卧室,为她处理伤口。
梅森先生愤怒地瞪向罗切斯特先生,罗切斯特先生不管他,和约翰逊律师合力把梅森架起:“还不来帮忙?你想让她挣脱开来再把你咬个半死吗?”梅森先生不情不愿地上前帮忙,他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了。可是他又对他的姐姐尚存眷顾,并不忍心下狠手,反而被罗切斯特先生嫌弃碍手碍脚。
冬夜过度寒冷,在地上失血躺了半个多小时,她的全身冰凉。简爱躺在床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医生为她重新包扎好了。费尔法克斯太太提醒他,简爱先前胸腹被压得似乎是受伤了,医生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胸腹处的青青紫紫看起来十分吓人。他嘱咐了几句,让费尔法克斯太太好好照顾她,就熟门熟路地上楼检查另外一名病人了。
伯莎的眼睛是被生石灰伤到了,但是所幸,进入眼睛的量并不大,只是让她瞬时间痛苦了一阵。生石灰的含量并不纯,处理好了之后医生发现她身上最重反而是她之前在阁楼里自残的伤。医生叹了口气,他为桑菲尔德也效劳了多年了,对这个病人也十分熟悉了。她得了精神病,偶尔会清醒。在清醒的时候,她去伤害别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她伤害自己。
折腾了大半晚,几人都彻夜未眠。罗切斯特先生送走了医生,又回到了阁楼,却在角落里发现了晕倒的普尔太太。——看来她并没有背叛她的主人。罗切斯特先生将伯莎又锁回了阁楼的小间,疲惫地坐在了外间的沙发上——就是曾经被梅森先生的鲜血染红过的那张沙发,他听着里面传来的源源不断地谩骂,无力地陷入了沉默。
外面逐渐天亮了,天光从狭窄的窗户里透了进来。罗切斯特先生被乌鸦凄厉的叫声唤醒,他动了动自己就要冻僵了的身体,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里面已经恢复了安静。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原本从地狱中挣脱的灵魂,又被拉了回去,不能呼吸。
他下定了决心,下楼去了书房。伯莎现在不能离开,为了简爱和阿黛拉的安全着想,只能让她们尽早去彭伯里庄园避避风头。伯莎的目标已经是简爱了——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态度。他虽然劝诫了自己,简小姐只能是一个家庭教师,只能是他的朋友,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她确实在他心上划过波澜,他也曾挣扎过,但是他不想再束缚住第二只飞鸟。简爱与伯莎不一样,她的灵魂是自由的,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无意。也许他的情思被伯莎敏感地捕捉到了,所以她会这样针对她,让她受了无妄之灾。
他很快写好了信,让约翰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去送了加急信,接受了来自彭伯里的邀请。
当简爱得知自己很快就要和阿黛拉一起去彭伯里的时候,她呆呆地躺在被窝里,说了一句“Pardon?”
费尔法克斯太太一如上次她感染风寒时,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见她与平时的机敏聪慧完全不一样,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出去玩玩也好,简。阿黛拉也需要同龄的朋友,听说彭伯里的达西小姐只比她大了三四岁,她们一定能成为朋友的。”她随机叹了一口气:“都是可怜的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她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的刚刚19岁姑娘的父母也早早地去见了上帝,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简爱看到费尔法克斯太太的脸色,就知道她也想到了自己。只好装作没听到,“是的,阿黛拉总是和我们这些大人在一起,也一定无聊透了。”
费尔法克斯太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放心,这一路不会太难受的。彭伯里庄园并不算远,罗切斯特先生说,达西先生将会派达西家族的马车过来。”
简爱点了点头,接过茶杯,乖巧地喝着茶,“啊!那我还得收拾行李,阿黛拉的东西也不少,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那么爱美丽,索菲已经开始整理了吗?”
“这些不用你担心,简。”费尔法克斯太太摇了摇头,看着她脖子上刺目的白色绷带说:“你就好好养病,女仆会帮忙都弄好的。”
离开的前一天,简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脖子上现在也只贴着薄薄的药片绷带。她这两天在房里胆战心惊,一个人时就把门闩住,却把自己憋得慌。罗切斯特先生和梅森先生从书房里走出来时,刚好碰上了这些天第一次在走道里散步她。“简小姐,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出乎意料地,梅森先生开口询问道。
“哦!好的。”简爱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罗切斯特先生也冲她点了点头。梅森先生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将她引导了窗边,却还在罗切斯特先生的视线范围内。
“我是来向您道歉的,爱小姐。”梅森先生沉默了片刻,犹豫地开口,“为我的姐姐对您造成的伤害……请您原谅她。”他说着,哽咽了一声,捂住了眼睛,“她已经是个疯子了,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并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
“梅森先生,我很想原谅她,可是我听了您的话,却改变了主意。”简爱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她被他的理直气壮惊呆了:“她可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甚至是早有预谋!先生。我对一个疯子自然是不会太放在心上的,但是您的理所应当却让我不敢置信!”这是道德绑架!
梅森先生面露不解。看着他的表情,她也没什么好气。梅森先生过于软弱,也过于自私。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愧疚的心思,却认为他人的原谅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到底,他还是不把她当回事,没有真的意识到伯莎对她的伤害是实质性的,他认为她是个下人,上等人“放下身段”的道歉她就一定要接受了!
“伯莎·梅森接下来就要脱离罗切斯特家族了,先生。我仅仅从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来劝诫您,看好她,保护好她,竭尽全力为她治疗!否则她会在您的”仁慈“下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梅森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满目的怒火说不出话。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二十年的罪孽和痛苦都是出于罗切斯特先生的仁慈,他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来了。您虽然也吃了苦,可是却从来没有帮上过忙。我无心批判您的行为,只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梅森先生虽然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她被罗切斯特先生那样尊敬着,也许真的有她的独特之处——虽然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身材矮小,身形瘦削干瘪的穷苦家庭教师。
“那么,告辞了,梅森先生。祝您一切顺利。”简爱尽快的结束了这段对话。“谢谢,也祝您早日康复。”梅森先生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彭伯里庄园的马车来得很早,可是阿黛拉起得更早。当她前几天得知她要和简爱一起去德比郡得时候,简直要开心地尖叫起来了。听说那里还有一位只比她大三四岁的达西小姐呢!
然而,在看到简爱脖子上刺目的渗血的绷带时,她吓了一跳,旋即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白皙红润的脸颊上滑落。简爱安慰她自己没事,可是她还是哭个不停。简爱又拿彭伯里庄园的奇妙旅行来逗她,她也不为所动,从低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简爱觉得安慰这个小丫头比自己脖子受伤还让人头疼!
不过,在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兴奋地早早起来了。虽然知道只是马车夫来接她们,她还是命令索菲给她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玫瑰色丝绒长裙,将头发卷出完美的弧度。“我的小公主!你就算不卷头发,也已经很漂亮啦!”简爱被她的阵仗震惊了,索菲被使唤地团团转,先前整理好的箱子,现在都被打开了,东西散落了一地。
简爱打了铃,让杂使女仆上来赶紧收拾这一地狼藉。索菲作为一个保姆,根本管不住阿黛拉!“简小姐!你说,达西小姐会喜欢我吗?她是不是很漂亮?”阿黛拉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担忧,“如果她不喜欢我的穿着怎么办?我是不是还应该再戴一朵珍珠发饰?”
“……阿黛拉,彭伯里庄园的马车已经在楼下了!如果我们迟到了,彭伯里的仆人和达西兄妹可不一定会对我们有很好的第一印象。”简爱催促道,她命令索菲也忙帮收拾东西,搬到楼下去,而她则取了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和帽子,匆匆地给阿黛拉套上。
她又快步回了自己房间,提起了早早收拾好的一个行李箱——还是来桑菲尔德时带来的那只,里面的东西甚至更少了,她只带了几件当季的衣服,一半的身家财产还有一本新的笔记本。她套上了那件费尔法克斯太太送的黑色的毛呢大衣,戴上了艾莉送她的帽檐宽大的帽子,手上是她托约翰的妻子在集市上帮她买来的黑色丝绒手套。装扮整齐了,便牵着阿黛拉的手下了楼。
费尔法克斯太太已经在门口指挥仆人们把瓦伦小姐的东西往车上搬了,这个小姑娘的行李可不少。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道:“简小姐,干粮已经放在车上了,热水也备好了。真希望你这一路不要遭罪!”简爱和她亲吻告别,“希望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桑菲尔德一切都好,您的身体一定要注意!”
“最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费尔法克斯太太微笑道,她的眼里满是不舍。罗切斯特先生原本也想让她至少离开这栋房子,但是她不放心在这里做活的女仆们,自己离开了,她们更失去了主心骨,万一遇上什么事,慌成一团,罗切斯特先生也使唤不起来。
“罗切斯特先生呢?”简爱以为他至少会来送一送她们的,毕竟这一去至少是一两个月了,而他们作为朋友,甚至都还没有好好地道别呢。
费尔法克斯太太摇了摇头:“兴许他还没起床呢!冬天的早晨,起床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这些天够累的啦。”
“爱小姐,还有哪些东西需要搬的吗?”戴着大帽子的马车夫搬完了行李,向她行了个李。
“天!李文!居然是你!你已经得到了这份工作吗?太好了!”简爱惊喜道,“没有别的了,我只有一个行李箱,谢谢你!贝茜还好吗?”
“都好!爱小姐,快上车吧。再耽搁下去我们天黑前或许也到不了驿站了。雪化了结成冰,这一路可不好走。”
简爱听完,只好匆匆和费尔法克斯太太做了最后的道别。艾莉夫妇和约翰夫妇也都出来和她道别。这一切做完之后,简爱提着手提箱爬上了马车,索菲把阿黛拉也抱上了车,自己却下车要坐到车夫旁边。
“和我们坐一起吧,索菲,外面可太冷了。你的身体吃不消的。”简爱把索菲喊了回来。索菲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她的鼻头冻得通红。
马车沿着她来时的那条路驶离了桑菲尔德庄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罗切斯特先生站在窗前,看着这辆马车越来越远。他身后的门内传来的是伯莎·梅森发疯咒骂的声音,小房间内的杯子和花瓶被砸碎了一地。为了整栋房子的安全,他在这里严阵以待,住了好几天。伯莎的谩骂让他想到了痛苦的年轻时期,但是他偶尔也会想,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吗?可是伯莎的怨言也毫无缘由,明明是她先背叛了婚姻!
彭伯里庄园的马车不是李文之前赶得那辆敞篷的了。这辆马车密封性不错,寒风一点都透不进来。里面的座椅都被加绒的布料包裹起来了,坐起来又温暖又防震。简爱不禁感叹有钱真好……阿黛拉甚至在简单的午餐之后还枕在简爱的腿上睡了一觉。
李文的驾车水平非常高超,在最稳的情况下也赶到了最快的速度,即使早晨耽误了那么久,他们依然在天黑前到达了驿站。
“这里已经进了德比郡的领地啦,爱小姐。驿站已经准备好了房间,达西先生吩咐一定要以最好的条件招待你们。”李文抽出了踏板,扶着简爱下了车。
“太感谢了!李文。”简爱刚道完谢,就见一个跛脚男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向他们走来。
“您就是简·爱小姐吧!我是彭伯里庄园的亨利,达西先生吩咐我在这里迎接你们。”
“哦!亨利,你好。”简爱想起来了,“你是李文的朋友,对吗?这位是阿黛拉·瓦伦小姐,罗切斯特先生的养女。这位是索菲,她的保姆。”亨利熟练地向她们行礼。李文跟着驿站地伙计,把马车牵到了马棚。简爱一行人跟着亨利进了驿站入住。
达西先生的安排非常妥帖,这一晚的体验可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完全不一样。这个套间布置的不说是富丽堂皇,也称得上清丽齐整了!这让简爱对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颇负盛名的达西先生的印象提高了不少。
第二天的时间不是很紧,天气也出奇的温暖。已经进入了德比郡地界,简爱打开了车窗,听亨利坐在副驾驶位上给她介绍彭伯里的情况。
“现在是冬天,还不是彭伯里最美的时候!到了春天和夏天,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彭伯里有一大片湖景,也有群山,曾是老达西先生最喜欢的去处,他们常常在夏天去湖边钓鱼!嗨,到了那几天,彭伯里庄园就要连吃几天的鱼——他们的钓鱼水平也是遗传的高超!”
“以往,老维克汉姆牧师也常常带着儿子和他们一起,他们简直亲如一家!老达西先生对他十分信任,对他的儿子甚至比对达西先生还要亲昵。小维克汉姆也是一表人才,彭伯里庄园不少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呢!”
“啊!我对您说这些做什么!”亨利哈哈大笑,这才意识到和一位未婚小姐说这些实在有些失礼。简爱在听到维克汉姆这个姓氏的时候,心里就警铃大作!她对傲慢与偏见并不如对简·爱那样熟悉,所以一开始竟然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位危险人物在彭伯里庄园!
“没事!我很愿意听这些。或许我们今晚都能见面呢。”简爱顺着他的话头问道,“如果你愿意跟我说说他们都有些什么嗜好,那就更好了,我希望我们的礼物能让他们高兴。”
亨利果然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了彭伯里的达西兄妹和那位几乎也可以称得上是小主人的维克汉姆先生。在他的口中,维克汉姆先生绝对算是一位讨喜的青年。而达西先生也如她曾经在书中看到的那样,在仆人的口中是一位高傲的绅士,但是对仆人们都怀有仁慈之心,受过优秀的教育,是一个合格的地主。而达西小姐,曾经也是活泼开朗,是父母和哥哥眼中的珍宝,然而自从父母意外离世以后,变得郁郁寡欢,达西先生忙得常常不在家,到处收拢产业,撑起整个家族。只有维克汉姆先生每日都会逗她开心。
简爱猜测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达西小姐对维克汉姆产生了依赖之心,日后做出了想要与他私奔的决定。她对他不仅仅是爱恋之情,更多的是一种依赖和寄托。如果维克汉姆是一位品行高尚的绅士,这固然是一桩佳话。然而他道德卑劣,伪装的善良单纯和英俊的外貌掩盖了他的贪婪。
正说着,简爱就在亨利的指引下,看到了远处宏伟的彭伯里庄园。与其说这是一座庄园,不如说是一座城堡了。它在湖光水色中,原本的庄严肃穆也被映衬地别有一番诗意。虽是在冬日,草地枯萎,可是却被仆人们打理的干干净净,半点没有萧条的意思。此时正值傍晚——虽然简爱估算才大约三四点钟,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橙红的阳光照耀在古朴的墙壁上。这是与萧条的桑菲尔德庄园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可以看出它的历任主人们都对它倾注了爱,修缮地尽善尽美;而不像桑菲尔德庄园,被他的主人厌弃了二十几年。
她察觉到,马车驶得越来越快了,李文抽打马的频率也变高了,看来他也十分激动!很快,马车就在铁门前停下,铁门处的守门人和他们对过眼后,打开了铁门,这才放了他们进去。
简爱看着大铁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如同书翻页一搬,露出了背后的高大建筑。这一幕简直如同英伦电影的场景,她被震撼地说不出话。阿黛拉开始躁动不安了,她尽管也是“见过大世面”地人儿了,但是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
“简小姐!我的心快跳出来啦!达西小姐居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会不会看不起我呀?”阿黛拉悄声在她耳边说,她居然产生了自卑的心理。简爱连忙安慰她,达西小姐一定不会因为自身的优越条件就看不上她们的,更何况,她们可还是达西先生亲自写信邀请的人呢!
很快,马车就在这座“城堡”的大门前停下来了,达西兄妹和维克汉姆都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管家太太远远地就向她们示意行礼了。简爱一行人都下了车,达西先生上前一步,向她们行了一个绅士礼。
“日安,瓦伦小姐,爱小姐。”他的语气不悲不喜,正如她印象中的一样,“这是我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这是我父亲挚友之子,维克汉姆先生。这是雷诺兹奶奶,彭伯里的管家”
简爱和阿黛拉也向他们行礼。“这位是阿黛拉·瓦伦小姐,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的养女。我是她的家庭教师。”阿黛拉落落大方地如同排练过无数次一样,向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仪,用英语也做了自我介绍。
达西小姐穿着十分精致贵气,虽然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的配饰已经肉眼可见的贵重了,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充满了对客人的好奇和打量。维克汉姆年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他相貌出众,即使站在高大俊朗的达西先生身边也丝毫不逊色。简爱注意到了,达西先生介绍他时并没有说明他的教名,可见生疏和冷淡。但是他却看上去毫不在意,在与她们打过招呼后,就把视线投回了达西小姐身上。
达西先生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耐烦。阿黛拉以为他在对她们不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地抓住了简爱的手。达西先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作出了邀请的姿势,请她们进入庄园。
简爱和阿黛拉在女仆的帮助下,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和大檐帽,她脖子上包扎的绷带裸露了出来。“哦!天哪,爱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快!让医生过来看看!”维克汉姆惊呼道。
“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一些小伤。”简爱拒绝道,这伤可不好解释:“我已经自己上过药了,不出几日就能好全了。”
雷诺兹太太向主人点头示意,悄悄离开了。
“彭伯里庄园真的百闻不如一见,达西先生。”简爱称赞道,“看得出主人们对它的精心保养,它的主人们也是十分恋家的人。”
达西先生走在前面,听到她的话回头说道:“你倒是第一个不直接称赞它的华美富贵的人,爱小姐!你这是在表现自己的特殊吗?”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客气。
“哥哥!”达西小姐扯了扯他的手臂。
“我没有这个意思,达西先生。我可没有信心说得出比以往的客人们更为完美和夸张的赞美!想必彭伯里庄园也不缺这些赞美。我就不与那些客人们一较高下了!”简爱发现目前遇上的两位“男主角”都有着令人难以应付的坏脾气。
正说着话,他们走到了一副巨大的油画象面前。画框是上好的实木,四角镶嵌着花纹繁复的金质装饰。画上是老达西夫妇和达西兄妹,维克汉姆也在上面,和他们站得十分亲密。“哦!可怜的老达西先生和夫人!”维克汉姆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神态,“好心的夫人和太太竟然……这可实在让我痛心!乔治安娜还这么小,她却要面对这种痛苦!”
乔治安娜脸色变得苍白。达西先生的眉头越发紧皱,简爱察觉到他不仅仅是悲伤,还有些对维克汉姆故事重提的厌恶。
简爱低沉道:“我想,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最想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陷入苦海之中,而是希望他们的人生开启新的篇章,幸福地生活下去。”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简·爱的父母,他们都是内心柔软,充满了爱的人。她也曾经历过达西兄妹的痛苦,但是时间已经磨平了伤疤,再次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她竟然也能用一种平静而又幸福的语气说出来了。
乔治安娜的漂亮眼睛中溢满了泪水,阿黛拉松开了简爱的手,亲密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我的妈妈也在天堂,你说,我们成为朋友的话,她们是不是也会成为朋友呢?”听到了这样的童言稚语,达西先生也有了一瞬间的动容。
“也许会的!阿黛拉。”乔治安娜这才正眼看了这位小小姐,“你说得对,她们也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呢。”
“我妈妈以前是个歌唱家!她唱歌可好听啦!我们以前住在巴黎的时候,她也常常教我唱歌!罗切斯特先生都说我唱得很好呢!”
“哦?你原来是法国人吗?我也好想去那里看看!可是哥哥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带我出去!我一个人在庄园里都没有朋友。”
“是的呀!等我们长大了,我带你去呀!”
……
成为朋友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两个小姑娘突然聊开了,互相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跑过了长廊,夕阳从一侧的长长的窗户中投进来,将她们的身影拉得老长。就连影子看起来都像是两个妙龄小姐了。
“谢谢您,爱小姐。”达西先生看着她们越跑越远,清脆的笑声徘徊在长廊之间,别有生气。彭伯里庄园已经长久没有这样的活力了,“邀请你们过来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是的!瓦伦小姐和爱小姐简直就是天使!瞧,乔治安娜多开心啊!”还未等简爱回答达西先生的话,维克汉姆就用那虚假油腻的咏叹调赞美起了阿黛拉和简爱。
“您太恭维我了,维克汉姆先生。”她感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达西先生。我也希望阿黛拉能有一个同龄朋友呢!您知道的,桑菲尔德庄园对于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来说,太过庄严肃穆了。这可不利于她的成长。”
达西先生的眼神没有离开他的妹妹,看着她跑跳中仍然有些一跛一跛的,有些心疼:“是的,乔治安娜也需要一个‘同龄’的‘女孩儿朋友’。我作为长兄总不能时常照顾到她的情绪,反倒是让她受到了伤害。”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故意板下了脸,神色变得生人勿近了。
简爱发现身边原本殷勤的维克汉姆先生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落后了半步,不再紧紧地贴站在一起。
“我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晚餐。”雷诺兹太太在长廊的尽头等着他们。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五副餐具整齐地早已摆在了主位一圈,中间的枝形蜡烛也已点上了。达西先生坐在了主位,达西小姐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了右手边,维克汉姆正想要坐在她身边,却被达西先生制止了:“就让两位新朋友坐在一起吧,维克汉姆。”
阿黛拉看了一眼简爱,在获得允许之后坐在了达西小姐的旁边。维克汉姆绕过桌子,落座在了左手边,和达西小姐面对面了,简爱只好坐在了阿黛拉的对面。
整个晚餐,他们都很少说话。维克汉姆努力挑起话题,恭维起了两位客人,又向达西小姐询问需不需要调料,大献殷勤,都被达西先生不冷不淡地堵了回去。达西小姐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和她的新朋友眨了眨眼,眼神示意之后也都不说话了。
“哦!我想念简小姐做的奶油布丁了!那可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我每天都会在晚餐后来一份!”在最后一道甜点上来之后,阿黛拉脱口而出地感叹。简爱心里吐槽了一句小吃货!这一句不知道要给她惹多少麻烦。
果然,达西兄妹都看向了她,“只是一种小甜点,不值一提。”简爱解释道。
达西小姐的眼眸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一定滋味不错!我真想尝尝呀。”小小年纪的达西小姐已经学会了暗示的话术。
“乔治安娜,不要这样麻烦客人。”达西先生说道。这句话反而让简爱不得不主动提出提供美味了。简爱不由感叹,达西家果然都是人精!
她只好摇了摇头:“没关系,这并不难。如果方便的话……”
“雷诺兹太太会帮您的。”达西先生喝了一口红酒,用杯沿挡住了微微上翘的嘴角。简爱只好点了点头。
晚餐过后,达西先生邀请他们去小客厅坐坐,说说话。与在桑菲尔德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现在完全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了。客厅里的壁炉已经点燃了,整个房间格外地温暖,这让简爱想起了在桑菲尔德庄园的每一个夜晚。
晚餐后外面已经彻底天黑了,雷诺兹太太将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吩咐女仆将厚厚的双层落地大窗帘拉上。除了壁炉的火光,她还在各处都点上了蜡烛,不仅将整个客厅照得如同白昼,还凭借烛火构建了和谐的装饰景观。
达西先生吩咐女仆为他们一人准备了一杯度数较低的葡萄酒,招呼他们都不用拘束,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谈话。两个女孩儿很快又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达西小姐刚开始学习法语,试图用法语和阿黛拉交谈,阿黛拉故意说得很快,逗得达西小姐满脸问号,然后才意识到这个比她还小的法国女孩儿再逗她呢,两人扭作了一团打打闹闹。
维克汉姆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冷落,颇有些不习惯,在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插入两个女孩的谈话时,他又转向了达西先生和简爱,悄悄地听他们谈话。
“这么说来,您是盖茨海德府家的小姐?” 维克汉姆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作者有话要说: 桑菲尔德的剧情告一段落,终于开启彭伯里庄园副本啦~
这一万多字改了三遍,希望节奏还可以。
第一次入V,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27.彭伯里庄园(二)
“这万万说不上, 维克汉姆先生。”简爱转过头, 发现他从两位小姑娘那里移到了她的身旁,简爱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达西先生在维克汉姆横插一句时就闭口了。他的抿着嘴,身体也有前倾倾听变成背靠着椅背,不再看向简爱, 关注起了两位笑闹的小姐。
“我只是在盖茨海德府生存了几年罢了,要这么说, 我受盖茨海德府的眷顾也远远不及您在彭伯里庄园受到的眷顾呢!”面前这位外表光鲜的年轻人贪婪至极,并无半点感恩之心,“如果我像您一样幸运, 必定要每日跪在床前祈祷感谢上帝了。就连我这样的情形,从前我也是满怀怨恨和嫉妒的, 只是前段时间受到了故人的提点才晓得,能让我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 盖茨海德府在这一点上也算是对我有恩了。”
没有李文夫妇的遭遇,她根本想不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或许连下一个冬天都很难熬过去。她现在能理解一些,为什么原主会选择在里德太太病逝前仍然选择原谅了——虽然这些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还是不会这样做。
“那么您现在就没有半点恨意了吗?爱小姐。”维克汉姆语气有一些慌乱, 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干瘪瘦弱的家庭教师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反问道。“我的父亲为老达西先生做事, 兢兢业业。只是好人短命,他在处理公事时,出了意外…”
“我很抱歉,先生……要说半点恨意都没有, 这听起来有些虚假了,我并不是圣母玛丽亚,我也有自己的脾气。只是我也确实受到了一丝怜悯和眷顾——哪怕于他们而言微不足道,我想要尽力去爱他们,可是我的脾气又让我唾弃这样的自己。”
“这可真是矛盾啊,爱小姐。我也能理解您的这种心思……”
“我想并不能,先生。”简爱打断道,“据我所听到的,您可比我幸运多了,仆人们不说爱戴着您,至少也是尊敬的,而主人们——无论是老达西夫妇还是小达西兄妹也都是良善之人。我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是值得抱怨的,哦!抱歉,我并不是说您在抱怨!”
听到“良善之人”,达西先生嘴角抽动了一下。
“哦!是的!我感恩这一切。”维克汉姆先生只得顺着她的话,“我的教父,老达西先生对我关怀备至!他待我如亲子,甚至为我安排了好差事……”
“父亲在遗嘱中嘱咐我,一旦有俸禄优厚的位置,尽力为他安排。”达西先生也打断了他的话,“维克汉姆先生也在为此努力。哦!都这个点了,维克汉姆,你不是要去做每日的祷告和功课了吗?”这已然是在赶客了。
维克汉姆一晚上吃了几次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甚至想不起要和两位小姐打声招呼,便匆匆告辞了。
“您或许已经听到仆人谈论过了——他们总是以讨论主人家的事情为乐趣——维克汉姆的父亲曾是个牧师,后来为我父亲做事。他很忠诚踏事,为达西家族的产业劳心劳力,而小维克汉姆先生……”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情,“抱歉,我不得不这么说,我并不把您当作温室里的花朵——那些淑女!我请您过来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他在给乔治安娜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达西先生压低了声音,不想让他的妹妹听到这些。
简爱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她以为达西先生会如同原著一样,对待陌生人少言少语,即使受到了误会也不为自己辩解。然而转念一想,她并不是那些淑女,她现在的身份是“家庭教师”。换句话说,与其说她是一位客人,不如说达西先生把她当作了提供“家庭教育咨询服务”的人。
他刚刚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个家族,且还是个‘孩子’呢,对达西小姐的教养手足无措,将她当作了唯一能讨论妹妹的教育问题的人。这可让她哭笑不得了。
“不好的思想?您是指?”
“或许您已经得知了,乔治安娜去年年末受了伤。我匆匆离开桑菲尔德庄园也是因为这个。”
“是的,您的马车夫亨利也因此丢了他的工作。”
“我很感激亨利救了她。然而维克汉姆,他怂恿乔治安娜与他一起骑马,趁我不在引诱她去剑桥游玩。然而发生了意外——她从马上跌落了。幸而亨利一发现马厩里少了两匹马,就追随脚印追了上去,从马蹄下救下了乔治安娜,自己却被狂躁的马踩成重伤。”
简爱被他的话吓到了,回头看向壁炉前的达西小姐,她正在向阿黛拉学习发声技巧,睫毛弯弯笑得很甜。但是仔细回想,达西小姐确实步行中有些微跛,身上的衣裙穿得严严实实,不像阿黛拉在壁炉前热得早就把袖口衣领松开了。一方面是教养,另一方面或许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瘀伤。
“达西小姐现在好多了吗?”
“是的,老亨利替她挡下了灾祸,只是我实在不敢再让维克汉姆接近她了。现在她还是个孩子,尚且做出了这种事。我实在无法想象,待她长大了,维克汉姆得贪婪和野心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还会怎样伤害我的家人。”达西先生的灰蓝色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简直要燃烧起来了,他的话语就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简爱明白了他的意思。达西先生察觉到了维克汉姆对达西小姐隐秘的心思——这并不是出于爱慕,而是别有用心。可是他却不能直白地在达西小姐面前这样揭露维克汉姆的恶毒,他也害怕他的强制阻碍会让他们反而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成为推动力。
“父亲临终前嘱咐我要善待维克汉姆,我也不得违背他的遗愿——这让我实在不能对他下手,只能寄托于乔治安娜能够受到正确的引导,我们早早就把她送去了学校接受淑女教育,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假期短暂的见面反而增强了情感。”
“照您这么说,维克汉姆实在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将会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达西先生指正道,“如果不是雷诺兹太太的提醒,我也万万看不穿他眼底的欲望。幸运的是,我在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提高了警惕。”
简爱皱了皱眉头,在一个人犯罪以前,确实不能给他定罪。也因此,达西先生不能直接赶他离开,甚至还因为父亲的遗嘱必须善待他。
“那么,您请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并不能成为达西小姐的家庭教师,也无立场影响她的想法。”
“您是一位独特的女性,我很敬佩。”达西的话让简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您被罗切斯特先生当作了朋友,而我对他已是久仰大名——这并没有不好的意思,他是我父亲的朋友,只是他的一些行为我实在无法苟同。然而他却对您的思想和经历颇为赞叹,我想这其中必然有其原因。”
简爱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罗切斯特先生并不是只有好评的,他这二十年的放纵在一些绅士眼里可不是值得称赞的事情——而她,变成了一位“独特”的女人,让一位“浪子”回头了!
“我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先生。”简爱思考了一下,反问道,“您在之前说过,我并不是一位淑女,可是您现在却要我‘教导’一位淑女,这又是为什么呢?您难道不怕我将达西小姐也‘带歪’了?”
“她还不是一位淑女,她的身上有一股野性!这是遗传自我们的母亲——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并不指望她能乖乖做一位淑女,身为兄长,我只希望她能安全幸福。”
“那么,您对淑女的标准又有什么看法呢?”这可是她最期待的部分,原著里的话语她记不清了,但是也有印象——这是一段精彩的发言。
达西先生低垂了眼,沉默片刻,将手中的酒细细品完了,才开口道:“她必须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和现代语言……”
“——听起来是个艺术家。”
“她的仪表步态,嗓音,谈吐,都必须具有一种特质……”
“——哦,这又像是个演说家了。”
“除此之外,她还应该有点真才实学,多读些书,增长聪明才智。”
“就这点让我很同意了。”简爱微笑着点点头。
达西先生一连被打断了两次,有些恼怒,皱紧了眉头:“看来我们对于淑女的标准看法并不一样!”
简爱觉得有些好笑:“您说的,我并不是一位淑女!您的观点也并不错,礼仪,行为和艺术修养于一位淑女来说确实很重要,可我认为这只是锦上添花的事儿。恕我直言,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在婚前,这确实是吸引异性和未来伴侣的必不可少的条件。”
“那您说说,您认为对一位淑女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达西先生反问道,“我倒要听听,一个刚成年的姑娘又有什么样的高见!”
“她必须有坚忍不拔的毅力,独立坚守的思想,健康的体魄和超群的智慧。一些艺术修养也很好,粉饰她的外在,让她处理人际时游刃有余。”
“我同意爱小姐的这个观点!”达西先生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他的妹妹,她不知什么时候留意起了他们的谈话,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还是统一成之前一样,每天下午六点,日更至少3000+
老父亲一般的达西先生,面对“叛逆女儿”束手无策只好请老师了……
28.彭伯里庄园(三)
达西先生诧异地看向她的妹妹, 似乎非常陌生。
“哥哥。”达西小姐走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他的沙发的扶手上, “自从父亲母亲走了,我才意识到,哭闹和撒娇再也不能解决问题了,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成为我的依靠。而那些我曾经倾注了全部心血学习的艺术修养,礼仪谈吐, 竟然毫无用处。反倒是书中的故事教导了我许多,才让我走出了那段黑暗。哥哥对我很好,可是……”
达西先生动容地揽住了妹妹的肩膀,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直白地提起父母地离世。他担心妹妹年纪太小, 经受不住打击,总是把痛苦埋藏在心里。“乔治安娜, 我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等你……长大成婚了, 我会像父亲一样把你的手交给那位绅士,他也会像父亲对待母亲一样,珍视你, 爱护你。”
“不,哥哥。这正是我要说的。”达西小姐起身, 跪坐在达西先生的膝边, 抬起了灰蓝色眼睛看向另一双几乎是克隆出来的眼睛,“哥哥不会永远在我身边,哥哥也会成为别人的依靠。而那位未来的绅士, 我实在不抱希望。就算他对我忠贞不渝,对达西家族敬重万分,可是如果他也遭遇不测呢?那我还能依靠谁?”
她的语气充满了茫然和脆弱,简直就要哽咽了,“哥哥,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正如你之前安慰我的,没有谁永远会陪在谁身边……我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达西先生拧着眉头,他没有想到,在悲痛时安慰乔治安娜的话被她解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反倒是让她的安全感越来越低了。
“没道理将这些痛苦和辛苦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就算我还太小,帮不上忙,可是我至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我不想成为一个羽翼多彩的金丝雀,等待别人挑选。”乔治安娜的泪水就要滚出来了,她不想让达西先生看到,偏过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简爱没想到仅仅是她对于淑女的解读,就让达西小姐将心事吐露了出来。阿黛拉也失去了双亲,她的母亲在她面前咽气,而她的父亲——尚且还不知道是谁,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想来要么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女儿在,要么是完全不想负责,这也和“死去”了没什么两样。阿黛拉听到了新朋友的话,也抑制不住地扑到了简爱地怀里,哭得一颤一颤。
阿黛拉看上去从来都没有心事,她对母亲的思念只有在唱歌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一缕。她寄人篱下,比达西小姐的处境更艰难,可是这样一个小东西,竟然还保持着开朗的天性。
达西先生和简爱都轻声安慰着怀里的小姑娘。两人突然视线交叠,不由地露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苦笑。这倒是有些滑稽了。
“爱小姐,我这下明白你的意思了。”达西先生喟叹道。
接着达西先生沉默着,手轻抚着达西小姐的长发,看着火光不说话。简爱也低头悄声告诉阿黛拉,让她也去安慰她的新朋友。——这是一种互相的治愈。
等两位小姑娘又开始欢笑了,达西先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您说得有一定的道理,爱小姐。只是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而且……”他顿了顿,觉得在妹妹面前说那些话并不妥当,于是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时间已经不早,想必你们今天赶车也累了,雷诺兹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他侧身,打了铃,便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儿,雷诺兹太太带着女仆走了进来。
“这位是负责瓦伦小姐和爱小姐生活起居的女仆莉莉丝。”莉莉丝向她们行了礼,简爱看向她,冲她点了点头,惊讶地发现这位莉莉丝竟然有着惊人的面貌。她肤白似雪,面容艳丽,一头漂亮的金发在烛光下闪耀着光泽,胸脯饱满,腰肢纤细。
达西先生挥了挥手,并没有说话。雷诺兹太太习惯了小主人偶尔的冷漠,于是自顾自带着达西小姐,阿黛拉和简爱与他告了晚安,退出了富丽堂皇的客厅。
“瓦伦小姐的房间在达西小姐的隔壁,爱小姐的房间在瓦伦小姐房间的对面,希望这样的安排能让你们满意。”雷诺兹太太牵着达西小姐的手,领着她们穿过了另一条走道,拐弯上了狭窄的楼梯。这里的布置让简爱想到了古堡,古朴大气。墙壁上的烛火排布密集,就连她的轻微夜盲,都不受影响。
“我今天能和阿黛拉一起睡觉吗?雷诺兹太太?”达西小姐软软地开口,阿黛拉也期待地看着她。看来她们早有预谋。
“当然可以,达西小姐。”雷诺兹太太和蔼地笑着,“我很高兴你们有了新朋友,但是,可不要兴奋地整晚不睡觉。瓦伦小姐会在这里住很久呢!”
话音刚落,两个小姑娘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简爱一看就知道她们一定要阳奉阴违了。
厚实的地毯吸取了大部分的声音,几人走在一起,只要不开口,几乎都听不到脚步声。简爱不得不感叹彭伯里庄园的财大气粗。很快她们上了三楼,径直走到了最东边,达西小姐的房间在整个庄园阳光最好的位置。
简爱看着雷诺兹太太开了门,吩咐莉莉丝去阿黛拉的房间把她的枕头被子取到达西小姐的房间,接着就带着她们进了房间。达西小姐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外间是贴身女仆守夜的小塌。再往里间走,则是达西小姐的卧室了。巨大的四柱床上订好的丝绸帷幔已经放了下来,床对面的壁炉正燃着小火,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都显得夜晚格外静谧。
莉莉丝把被子和枕头抱来的时候,索菲也跟过来了,和达西小姐的保姆薇薇安一起给两位小姐梳洗。简爱和雷诺兹太太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谈话等待。
“爱小姐,我真高兴你们来了。达西小姐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自从……她能和阿黛拉成为好朋友真是再好不过的了。”雷诺兹太太苍老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了。看得出她看待达西兄妹简直如同亲子,真真切切地关心着她们。
“您叫我简就好。我也很高兴阿黛拉有一位比她大几岁的姐姐,能和她说得上话。您知道,在桑菲尔德,她也总是孤单一人。话说回来,我听达西先生说,达西小姐先前在学校里上课?”
“是的,那所学校确实不错,教导淑女非常有一套。只是自从老达西先生他们走了以后,达西先生生怕达西小姐离家之后独自一人心情忧郁,便和学校告假了。要我说,再请一位家庭教师也很好,只是达西先生忙起来几乎是忘记了,他也没有时间操心这些事。这才让维克汉姆……”雷诺兹太太拧着眉头,看上去她也为此担心。
简爱安慰道:“事情都会慢慢变好的,我见达西小姐并不如她的兄长担心的那样脆弱。她很坚强,明事理。”
话音刚落,达西小姐和阿黛拉都换好了睡裙,从卫生间出来了。简爱和雷诺兹太□□排她们睡下,简爱如同往常一样亲吻了阿黛拉的额头,道了一声晚安。看到她们都假模假样地拉好被子闭上眼睛之后,和雷诺兹太太,莉莉丝以及两位保姆退出了达西小姐的房间。薇薇安留在了外间守夜,索菲被吩咐还是回了阿黛拉的房间。
“那么,祝您好梦了。早餐您尽管去餐厅吩咐,达西先生让您做甜点的事儿——只是个玩笑罢了,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雷诺兹太太和简爱在她的房间门口也互相道了晚安。莉莉丝向她行了一个礼,就和雷诺兹太太一起下楼。简爱注意到这位美艳的莉莉丝走起路来别有一番风情,即使穿着宽大的女仆裙都难掩她的美丽。
彭伯里庄园不愧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啊!简爱老神在在地想。
她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惊讶地发现她的房间也十分华丽宽敞,和桑菲尔德那间小小的栖息之地截然不同。“达西先生真的太客气了……”简爱喃喃道。她摸了摸床单,竟然也是上好的天鹅绒。她的箱子被放在床边的沙发上,它简陋得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卧室的布局和达西小姐的类似,只是少了很多看上去就很名贵的装饰品,壁炉里的火熊熊地烧着,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这间屋子也有独立的盥洗室和衣帽间,简爱好奇地整个参观了一遍。啧啧称奇,这简直和后世的酒店套间一样了。在洗漱之后,简爱把自己埋在了蓬松柔软的被子里,疲惫的身体很快就进入了昏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正如在桑菲尔德的作息一样,她很早就醒了。房间里一片昏暗,简爱以为天还没亮,赤脚下了床,拉开了窗帘,火红的阳光爬满了整个房间。地平线上的朝阳已经迫不及待地照亮整片大地。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之后,她决定出去探索一下彭伯里庄园的清晨。她刚打开门,就看见了那位年轻英俊的维克汉姆先生站在了达西小姐的门前,正要抬手叩响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达西兄妹,阿黛拉,简爱还有维克汉姆都是失去了双亲的人……
这章有很多小铺垫小伏笔嗷~
29.彭伯里庄园(四)
“爱小姐, 早上好!” 听到了身后门关上的声音,维克汉姆脸上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向她打了个招呼。
简爱简单地行了一个屈膝礼:“日安先生。您这是在等达西小姐吗?”
“是的, 乔治安娜总是爱赖床!我来喊她起床呢!” 维克汉姆语气亲昵,这让简爱皱了皱眉头。哪怕是亲兄妹,也要避嫌。一大清早在一位小姐的房门口敲门,可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达西小姐和瓦伦小姐昨日一起入眠, 我想……您或许应该回避一下。” 简爱直接挑明道,她可不信维克汉姆能自觉离开,“哪怕是达西先生, 也不会这样叨扰两位女士的清梦。” 她故意板起了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不近人情的严厉家庭教师。
“哦!我没有想到瓦伦小姐也在……抱歉!” 维克汉姆被她的语气刺了一句, 辩解道, “我并不是有意冒犯, 乔治安娜就像我亲妹妹一样——”
“那您更应该维护她的名声, 保持距离!” 简爱向前一步, 抬起了下巴, 抿着嘴——这是她向达西先生学习的傲慢表情。
“爱小姐, 您实在是误会我了!” 维克汉姆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委屈, “我对乔治安娜和瓦伦小姐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出于一个哥哥的立场,不想让她们错过早餐。”
“我想,偌大一个彭伯里庄园, 并不会拒绝为晚起的小主人单独准备早餐。”简爱毫不退缩,“男女有别,更何况这里还有瓦伦小姐。维克汉姆先生,请。”她摊手,示意维克汉姆离开。
维克汉姆露出了一个受了委屈十分冤枉的表情,愤愤地行了礼就离开了。简爱眯着眼睛看他拐向楼梯,却发现一丝金色的发丝从拐角处一闪而过。
‘是莉莉丝?她为什么躲在那里?’简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可是她也刚到彭伯里庄园,对这里的人际关系并不熟悉,也不好多加猜测。只是——很不客观且无礼地说,以莉莉丝的美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香艳的话题。
简爱摇了摇头,叩响了达西小姐的房门,薇薇安很快就开了门,只留了一条缝,看见是简爱,才疏了一口气,放她进去。
“昨晚达西小姐和瓦伦小姐一直聊到很晚呢。”薇薇安向她报备,“雷诺兹太太吩咐,就让小姐们睡到自然醒,您要去看看吗?”
“不,不用了,由她们睡吧。等到了十点如果还没起来,就进去把她们唤醒。”简爱十分体谅小姑娘们刚交到朋友的兴奋,她随即想到了刚刚打开门时薇薇安的反应,于是好奇地问道:“恕我冒昧,维克汉姆先生常常在清晨来吗?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薇薇安尴尬地一笑,解释道:“是的,雷诺兹太太吩咐过不要给他开门,只是他总是坚持等待很久,他是老达西先生的教子,我也不好……”简爱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看来雷诺兹太太和达西先生都已经几乎表明态度不让维克汉姆先生这样接近达西小姐了,只是不知道是他的脸皮太厚还是魅力太大,又或者是达西小姐确实对他感情不浅,目前来看,他们似乎关系挺亲近。
简爱和薇薇安告辞,下楼沿着记忆走向了餐厅。虽然很早,但是仆人们也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雷诺兹太太指挥女仆们擦拭着餐厅的桌椅和花瓶。她独自拿着剪刀,在桌子前修剪花枝,插在花瓶里。
“简,你起得真早。”雷诺兹太太回过头,看见了简爱,和她道了声早安。这熟悉的场景让她想到了桑菲尔德的清晨,费尔法克斯太太就是这样开始了她日复一日的工作。
“早,雷诺兹太太。这花开得可真好!”简爱赞叹道,这样的花即使在桑菲尔德,也只有每隔几日约翰或者乔伊去镇上的时候,才会从花房带上一些,给主人们的房间插上装饰。而彭伯里庄园的花瓶处处都有,处处都散发着生机。
雷诺兹太太将最后一支鲜花修剪好,插在了花瓶里,一边收拾废枝,一边道:“亨利就算不做马车夫了,他养花的手艺也能让他吃饱饭啦!简,快来吃早餐,你一定饿坏了。”
“不用等达西先生吗?”
“他一早就去镇上了。”雷诺兹太太没有过多解释,“达西小姐和瓦伦小姐昨晚一定是聊得晚了,我让薇薇安不用喊她们,让她们睡个好觉。”
“是的,我刚从那里过来。”简爱坐在了餐桌边,莉莉丝托着托盘为她上了早餐。看到了莉莉丝的金发,简爱突然想起了刚刚遇到的维克汉姆,于是故意开口道:“我刚刚在达西小姐房门口遇见了维克汉姆先生,他对达西小姐可真是关心呢。”话音刚落,莉莉丝的手就抖了一下,手上的咖啡杯晃动了一下,险些翻了出来。
雷诺兹太太坐在了简爱的对面,示意莉莉丝也为她上一杯咖啡:“是的,他是老达西先生的教子,可以说是和达西小姐一起长大的,简直亲如兄妹。”
简爱注意到,莉莉丝虽然干着活儿,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看来她和维克汉姆先生关系确实不一般。“维克汉姆先生长相实在太过优越啦!又是个温柔的绅士,也难怪达西小姐和他关系那么亲近。”
“他的相貌自然是绝佳的,府上不少女佣都很喜欢这位‘小少爷’,简,你不会也……”雷诺兹太太疑惑道。
莉莉丝的捏着托盘的手都快泛白了,简爱确信她对他的感情并不简单了:“当然不是。只是今日早晨,我见维克汉姆先生在达西小姐的门口等待,可是瓦伦小姐昨晚留宿在达西小姐房间,我作为家庭教师,不免也担心礼数。”
雷诺兹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简爱的神情愈发柔和了:“你说的对!毕竟男女有别,只是他们一起长大,总是很难把握距离。可是瓦伦小姐来了,可不能再这样了。您放心,我这就找他谈一谈。”
“那就麻烦您了,太太。”简爱喝了一口咖啡,“我听说达西小姐先前也在上学,怎么维克汉姆先生也常住在彭伯里呢?他的学业……?”
“唉,先前他在剑桥读书,后来又不知为何,说想要继承圣职,于是回来学习神学……达西先生自然也是听从老达西先生的遗嘱,为他留意着。或许维克汉姆以后也还会在这里找一位妻子呢。”
简爱抬头,发现雷诺兹太太有意无意地瞥了旁边抱着托盘的莉莉丝,发觉自己似乎接近了什么秘闻。雷诺兹太太和她对视一眼,简爱点了点头。
用完早餐,简爱在雷诺兹太太的邀请下,参观这座壮丽的彭伯里庄园。一路上,简爱发现自己从前实在是孤陋寡闻了,彭伯里庄园的随便一件装饰都能追溯出一条完整的历史线。
“达西家族虽然只是庄园主,但是达西先生的母亲却是贵族出生。那年菲茨威廉小姐嫁入达西家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就如同骄阳一般,明媚而又高高在上——她的骄傲,美丽和高贵在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身上都体现了出来。”
“老达西先生是那么随和的绅士,他对仆人们是那样的宽容,对朋友忠诚,对佃户们关怀。彭伯里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
“我似乎能透过达西兄妹一窥老达西先生和夫人的究竟了。”简爱奉承道。
她们走过了大半的宅子,最后在窗户前站定。窗外恰巧是暖房,隐隐能看到亨利在里面忙碌的身影。遥遥望向远方,能看见远处的湖面结着薄薄的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再远一些,群山层层叠叠,偶有一些绿意,山顶还有未化的雪。
雷诺兹太太打开了窗户,冰凉却又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简爱深呼了一口气,向外探出身,“彭伯里庄园可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突然,她的视线凝住了。她睁大了眼睛,赶紧缩回身体。
“怎么了,简?”雷诺兹太太疑惑地看着她,也小心地探出了身,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望,她便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只见廊下仿罗马柱的支柱背后,金发女子背靠着柱子,双手被美貌少年压过了头顶,却并无反抗之意,反而是十分迎合,两人吻得难分难舍。甚至隐隐能看见,金发女子的胸口大开,露出了一片雪白,少年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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