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玄幻修仙 > 天道无所畏惧 > 作品相关 (20)

作品相关 (20)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望之可亲。

    “方丈,我回来了。”佛子的声音也是温和恬淡的,语速不紧不慢,天然带一股从容庄重的仙气。

    小沙弥敬仰地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小师叔祖!”

    佛子朝他微笑一下,转眼就看见了方丈此刻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四下观察了一番,目光落在了禅杖的落地点:“……”

    “方丈,你又磕坏了台阶。”他耿直地指出问题。

    方丈嘟囔:“这是我佛告知我的修行之道。”

    佛子温柔悲悯地叹口气,从善如流地合掌:“阿弥陀佛,既然是方丈的佛缘,那梵行就不打扰方丈了。”

    他说不打扰就不打扰,扭头走得比谁都快,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口。

    方丈瞅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哼哼了两下:“把他那个小徒弟给他送过去,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互相折腾去。”

    作者有话要说:巫鬼卷完结啦!巫主猫猫下线,鬼王下线,佛子上线,五崽崽即将上线!

    不过总感觉这一卷可以来个番外啥的……【假如天衡和希夷真的存在】之类的……嗨呀,再说吧再说吧,先走剧情。

    对了,我把天衡放在东南,可不是随便乱放的,这个新身份到后面还会出现。

    评论区的文真好看呜呜呜呜,请你们写快一点,我想看许时晰和鬼王的段子,还有巫主和鬼王的,虽然他们在我这里没有感情线,但是我可喜欢看几个马甲相处的情节!想想都很有意思嘿嘿嘿……【这个不要脸的作者自己不更新还催读者写文给她看,啧啧啧】【好了你们不要骂我了我已经骂过了】【我骂过了之后你们可以写文给我看吗?】

    86、莲华(一)

    净土佛宗的僧人们每日除了做早课外, 还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从小沙弥到方丈无一例外,寺中还有数不清的挂单僧人以及俗家弟子, 附近几个山头都造起了院落供人居住, 一眼望去穿着缁衣布袍的和尚与凡人混杂在一起, 挑水的挑水耕田的耕田,倒是一派祥和气氛。

    梵行先到正殿给佛祖上了几炷香,这边来往的人流量最大, 他不过是上了几炷香的功夫, 佛子回来了的消息就被不少僧人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部分僧人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们没有传八卦的兴趣, 连听都懒得听,从头到尾都是“干贫僧何事”的态度, 总而言之,和太素剑宗那种极端崇拜剑主的氛围不同, 净土佛宗的和尚们就显得独立极了。

    不, 不是说他们对佛子毫不在意,而是比之坦荡直率的剑修们, 他们的崇拜要更加的……含蓄一点。

    净土佛宗的寺庙修建得有些独特, 供奉各个佛像的佛殿不是连成一片的宏伟建筑群,而是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说不定绕路去浇菜就能发现菜地边上竟然有一座地藏王菩萨的本殿——这样的程度。

    十分的随心所欲。

    不过据方丈们口耳相传留下来的“创寺小故事”中说,这些佛殿没有连成一片的原因是,净土佛宗刚开始实在是太穷了,根本建不起一套完整的宫殿群,只能攒钱一个一个建。加上规划都是和尚们自己做的,难免会出现不合理的情况, 所以建到后面,他们就发现地不够了。

    地不够了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已经盖好的屋舍都推倒吧,于是他们就只能哪里有空建哪里,见缝插针地把佛殿安进去。

    等净土佛宗成为了第一佛宗,这样别具一格的建筑方式也成了别人吹嘘赞叹的理由,说什么不愧是第一大佛宗,佛殿错落山林间,这是告诫人们生活行止处处有佛,真佛无处不在,实在用心良苦。

    方丈每次听见这话都笑而不语,刚开始他还诚恳地解释过缘由,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人相信,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解释了,只能私下里和梵行吐槽两句。

    穿着白色简朴缁衣的年轻僧人走过崎岖不平的山路,越过平坦的田地,向着树林后掩着的小院子走去。

    说是树林,其实只是十几棵错落的树木,这些树木有两三丈高,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几名蓝灰色僧衣的和尚蹲在田里耐心地除草施肥。

    净土佛宗里的僧人多数已经辟谷,并不需要饮食,这些课业全然是为了磨砺心境,不让僧人成为脱离俗世只会夸夸其谈的人,种出的粮食一部分供应寺内小沙弥和挂单僧人吃喝,剩下的全都送给了山下贫苦的凡人。

    ——救济苦难是僧人修行的一个重点。

    树林后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和凡间多数的农家院落一样,中间一块地方开辟出来做院子,三面是屋宇,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地面都是黄土打的,篱笆下长满未修葺过的杂草野花,一派荒疏天然的风采,房檐上和竹篱笆旁晒着一大簸箩的干菜和药材,一眼望去和那些清贫穷苦的农户没有什么区别。

    梵行走进去,随手将降魔杖往篱笆上一靠,挽起袖子抄起一只半人高的竹箩筐,单手举起那些簸箩就把晒干了的辣椒和萝卜往箩筐里倾倒。

    文弱的佛子倒了一筐又一筐,数十上百斤的重量在他手里跟小孩儿的玩具一样,这种巨大的反差看起来着实有些惊心动魄。

    木条扎的门扉吱呀一声响了,梵行抬头看过去,一名身量中等面目可亲的僧人正站在门口,身旁还带着一个模样精致乖巧的男孩儿。

    不生。

    “梵行师叔,方丈嘱咐我把不生小师弟带过来,以后他就跟您住了;方丈说不生小师弟不急着剃度,他还小,是否皈依我佛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您也不用急着教他佛法;方丈说您平时给他讲讲山下的小故事就行……”

    这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滔滔不绝半天不打一个磕巴,气息绵长一口气到底,梵行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打断他的契机,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方丈说”。

    他叨叨叨说了一大通,回想了一番应该没有什么漏掉的了,满意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梵行师叔可有什么要小僧转告方丈的?”

    梵行停了一会儿,把那一堆“方丈说”给理清楚了,摇摇头,又伸手点点自己脚边上那两大箩筐的干菜:“替我带到储运处吧。”

    那僧人看见两筐干菜,眼睛一亮:“梵行师叔的菜晒好了?储运处的师弟正发愁这次送到山下的菜干太少了不够分呢,前几个月山上一直在下大雨,不少菜蔬都霉变了,田里种的菜也浇烂了大半,不知山下的人要怎么活,梵行师叔这两筐菜可有上百斤了吧?足够撑一段时间了。”

    他口中念了两声佛,撸起袖子高高兴兴地便来搬筐子。

    整个净土佛宗上下,会对着蔬菜念平安功德经的也只有这位小师叔了,重点是佛子念的经就是有效果,什么水火不侵是做不到的,但是这些菜长势会很好,也扛得住雨水浇淋,晒上几天就能收。

    要不是拖着佛子给蔬菜念经会耽误他修行,他们都想在菜地边上给这位佛子安个棚子了。

    啥也不用他做,只要念经就行,菜地还能增产。

    大概是他眼里的情绪太露骨了,梵行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让步了:“明日排班,把我排到菜园子去吧。”

    僧人肉眼可见地脸色亮了起来,嘿咻一声把一筐干菜抬上了肩膀,朝梵行施礼:“梵行师叔大义,我这就去告诉那群小崽子。”

    扛着箩筐的背影健步如飞消失在了树林中,梵行低下头去看被留下来的不生,再一次被转交给一个陌生人的小孩儿也在看他,寺庙里适合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衣服只有小沙弥的僧袍,新做的僧衣是统一的蓝灰色,衣领镶着一圈白色的棉布条,相当简朴清素。

    说起来,这孩子的经历也实在是曲折,被鬼王从忘川里捞出来,又在危楼被巫主养了一段时日,危楼里富贵不逊色于人间王庭,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比照着贵客的待遇来的,结果转头又被送到了净土佛宗,什么华服美食都没有了,还要跟着和尚们下地。

    这种巨大的落差放在大人身上都有些难以接受,更别说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孩童了。

    但是不生却显得十分坦然。

    他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比一些普通人的一生还要壮阔,梵行从他眼里看不到什么对于清苦环境的不满,他好像和当初那个被鬼王从忘川里抱出来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眼神清明透彻,比佛前的莲花还要干净明亮。

    无论是富贵还是清贫,劫难苦痛还是顺遂平安,于他而言都像是包裹在躯壳外无用的织物一样,上面的花纹好不好看,都不是他关心在意的。

    他只是这样走下去,活下去。

    天生佛子,不染尘埃。

    这孩子身上的神性太重了,那种悲悯世人高高在上地怜爱凡尘的气质,有时候连天道都会感到惊奇。

    这可不行。

    梵行歪着头对这个孩子微笑。

    佛子怜爱众生是因为他知晓众生苦难,他知道什么是爱恨欲求,他也知道什么是贪痴嗔怒,他见过人世百态而堪破七情六欲,才能真正的怜悯世人。

    鬼是陷入人间爱欲情恨而不愿解脱的罪孽,佛则是从这些痴嗔中脱身而出的莲花。

    不生天生就有这样超脱的心性,这很好,但是没有被打磨过的莲花脆弱得一碰就会凋谢了,只有被火焰和苦难淬炼过的灵魂,才能真正透明坚韧。

    那才是能被供奉在佛前静谧生长的金莲。

    他得被拉下凡尘去做个凡人,去看那些爱恨嗔痴,去听那些嘶鸣啼哭,去触碰那些流脓腐烂的伤口,去搀扶那些苍老佝偻的身躯,去面对人间的恶意,去接受微光般的善意,用血肉骨骼去打磨灵魂。

    ——然后捧出一颗纯净的心,努力在污泥里开出花来。

    不生哪里知道面前这个对他微笑的人心里在转什么恐怖的念头,他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僧人样貌和善温柔极了,和绮丽张扬的鬼王、端庄神秘的巫主都不一样,他就像是小富之家养出来的孩子,心性纯白善良,就像是会给乞讨者一个馒头的好心人,会将马让给年迈老妪的年轻人。

    不生看着他感到十分亲切,想起来这里之前那位老方丈和他说的话,便鼓足勇气抿起了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不生见过梵行尊者。”

    他规规矩矩地按着之前学的礼仪双手合十,对梵行鞠躬。

    梵行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而有所敷衍,同样规规矩矩地合十行礼:“不生小施主多礼。”

    两人行完礼就大眼瞪小眼地在院子中间站住了,不生在等梵行安排他,而梵行……梵行和不生对视了许久,脸忽然就红了。

    ——并且还越来越红。

    不生:“……”

    不生:“???”

    不生的眼神里多了些货真价实的茫然。

    “梵行尊者?”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穿着雪白缁衣袖口还有些泥土污迹的僧人立即合掌:“贫僧在,小施主有何疑问?”

    他这句话问得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在外面没少给人答疑解惑指点迷津。

    不生和他又对视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梵行尊者,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与人交流吧?!

    明明刚才和那位师父说话都很正常的,怎么一到他这里就……

    难道是不知道怎么和陌生人交流?

    梵行还恪守礼仪耐心地等他说话,一张脸通红,睫毛唰啦唰啦地抖动着,又不好移开视线,整个人窘迫得像是要冒烟了。

    乖巧温顺的不生见他这反应,也有些慌张起来。

    和他相处较久的大人,不是鬼王就是巫主,这两位都是极其擅长和人打好关系的,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类……这类会被小孩子吓到的大人呢!

    所以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啊?

    一大一小站在院子里都快站成泥塑木雕了,看对方的眼神明明都透着善意,偏偏动作僵硬笨嘴拙舌活像是对面都是什么怪兽,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想起来要进屋去坐下。

    最终还是不生开口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点什么,他和梵行尊者大约能站在这里站到其中一方原地去世——不,梵行尊者的话站上几十年应该也没问题,应该是他会被饿昏在这里。

    不过看样子,不等他饿昏,也许梵行尊者就会活活把自己给窘迫死。

    本着救人一命的想法,不生咽了口口水:“尊者,方丈说以后让我跟着您修行……我可以叫你师父吗?”

    可能是方才那个师侄唠唠叨叨话太多很洗脑的缘故,这一句“方丈说”一出口,梵行有种遇到了熟悉的东西的感受,方才紧张到窒息的情绪一下子松了下来,微微低下头:“阿弥陀佛,你年纪尚幼,虽与我佛有缘,于佛法一道也颇有天分,但拜师一事还是要慎重,待你满了十二岁,再谈此事。”

    “此前你随他们一起,称呼贫僧梵行即可。”

    年轻俊秀的僧人语气不急不缓,自带一种抚慰人心的气质,不生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也没有直呼其名,还是按照方才的方式,唤了一声:“梵行尊者。”

    梵行闻言眨了两下眼睛,想说什么,见不生表情坚定,眼神里还有点紧张,就咽下了要说的话。

    短暂的交流过后,两人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

    不生绞尽脑汁想话题,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上一句:“尊者,我……我睡哪儿?”

    又有了能交流的话题,年轻的僧人也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转头招呼他:“随贫僧来。”

    这里房舍简陋,只有三间能住人的房间,中间那间是待客的茶室,门半掩着,不生还能看见里面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张巨大卷轴,奇怪的是卷轴上似乎没有写什么东西,他只看了一眼就礼貌地移开了视线,随着梵行走到右边那间房间前。

    僧人替他推开了门,里面是一样的简陋清贫,一张桌子,两条长椅,墙角一只双开门的柜子,木制的床榻干干净净,上面空空荡荡,房间内没有什么与佛法有关的东西,和任何一间普通农舍都没有差别。

    梵行低下头看他:“枕被在柜子中,你会铺床吗?”

    在照顾人这方面,梵行似乎有点经验。

    不生不愿他将自己看成要照顾的孩子,一板一眼地回答:“多谢尊者,这些我会的。”

    梵行很轻易地就被他说服了,点点头让他进去,自己站在门外没有动:“一应器具都可以从杂物处领,你这几日便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吧。”

    他停了停,有些为难似的,在不生疑惑的视线下又微微红了脸:“那个……贫僧没有教导学生的经验,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梵行大约是第一个这么坦诚自己不会教人的师父,自己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不合时宜,又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一张秀丽白皙的脸发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一半的眼眸,僧袍裹住纤长的身躯,秀润而清雅。

    不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再一次进入了相视无言的沉默。

    梵行闭着眼睛念了一声佛号,苦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小施主就跟着贫僧吧,这几日贫僧在寺中做课业,空闲时分为小施主讲讲山下的情形,可好?”

    不生想了想:“是讲尊者往日下山游历的故事吗?”

    梵行语气很温和:“你想听的话,讲这个也可以。”

    他声音十分柔和,眼神含笑,周身带着长久浸润佛法的灵光,好似一朵佛前含露的莲,眼神中有不生看不懂的意味深长一闪而过:“如果小施主有耐心,贫僧会将那些故事,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佛子是个隐性的社恐哈哈哈哈哈哈,这卷会把教育不生和五崽崽放在一起写。

    哎呀,想想看,和陌生人讲话就会脸红的漂亮佛子,他还要去对着别人宣扬佛法,想想看那个场景,我都不忍心了……嘴里滔滔不绝,心里泪流成河,只能从头到尾看着不生才能避免当场去世……啧啧啧,这样的佛子他不香吗?!

    以下是感谢名单,摊平十斤重的猫猫的肥肚皮给大家rua!

    芷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4 21:53:05

    乔玓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5 20:19:44

    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6 02:39:38

    乔玓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6 23:26:14

    沧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7 07:11:45

    世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7 14:53:16

    弱水三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18 22:35:16

    乔玓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20 22:14:07

    乔玓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22 15:50:04

    司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7-25 07:59:05

    读者“Cat”,灌溉营养液+22020-07-26 21:28:24

    读者“檀玦”,灌溉营养液+102020-07-26 16:49:42

    读者“枫叶糖浆”,灌溉营养液+12020-07-25 10:48:53

    读者“水宛月”,灌溉营养液+12020-07-25 10:40:01

    读者“木木酱”,灌溉营养液+22020-07-25 09:46:14

    读者“倾颜”,灌溉营养液+32020-07-25 06:10:55

    读者“盈灵”,灌溉营养液+12020-07-25 01:36:21

    读者“撒达·赫格拉”,灌溉营养液+12020-07-23 19:39:50

    读者“玉雨鱼”,灌溉营养液+22020-07-23 18:42:43

    读者“盈灵”,灌溉营养液+12020-07-22 23:41:40

    读者“冰叶”,灌溉营养液+12020-07-22 22:33:04

    读者“黑白来狱所15号”,灌溉营养液+302020-07-22 21:47:18

    读者“洛珩”,灌溉营养液+12020-07-22 03:47:01

    读者“倾颜”,灌溉营养液+52020-07-21 23:50:14

    读者“木木酱”,灌溉营养液+22020-07-20 23:09:01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0-07-20 22:21:31

    读者“盈灵”,灌溉营养液+12020-07-20 22:05:55

    读者“月半”,灌溉营养液+102020-07-20 14:01:24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0-07-20 01:36:55

    读者“24”,灌溉营养液+42020-07-20 00:52:31

    读者“顾大爷”,灌溉营养液+52020-07-19 23:20:34

    读者“跳舞的霏霏子”,灌溉营养液+332020-07-19 14:19:16

    读者“水宛月”,灌溉营养液+12020-07-19 11:46:08

    读者“花随暮”,灌溉营养液+52020-07-19 10:53:50

    读者“邃渊”,灌溉营养液+12020-07-19 00:20:46

    读者“冰叶”,灌溉营养液+12020-07-18 21:37:29

    读者“栀寒橘暖”,灌溉营养液+42020-07-18 20:51:35

    读者“盈灵”,灌溉营养液+12020-07-18 19:51:00

    读者“单与悠然”,灌溉营养液+22020-07-18 18:24:05

    读者“明月不足忆”,灌溉营养液+12020-07-17 11:16:40

    读者“世俗.”,灌溉营养液+42020-07-17 02:43:42

    读者“盈灵”,灌溉营养液+102020-07-17 01:01:19

    读者“小王子的玫瑰花”,灌溉营养液+32020-07-16 22:25:55

    读者“星空”,灌溉营养液+12020-07-16 14:41:59

    读者“花随暮”,灌溉营养液+92020-07-16 09:08:17

    读者“1+”,灌溉营养液+662020-07-16 02:41:20

    读者“水宛月”,灌溉营养液+12020-07-16 00:23:52

    读者“烟雨、石巷”,灌溉营养液+152020-07-16 00:03:22

    读者“speaker”,灌溉营养液+32020-07-15 07:31:42

    读者“是午团不是午饭”,灌溉营养液+202020-07-15 01:24:41

    读者“单与悠然”,灌溉营养液+22020-07-15 00:38:45

    读者“茵。”,灌溉营养液+102020-07-14 22:16:51

    读者“邃渊”,灌溉营养液+12020-07-14 22:06:12

    读者“我爱学习”,灌溉营养液+502020-07-14 21:17:30

    读者“我爱学习”,灌溉营养液+72020-07-14 21:17:25

    87、莲华(二)

    这是一个有些漫长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就是摇摇欲坠的浮华王朝的坍塌,带着纸醉金迷气息的尘埃漂浮在故国的遗骸上,看着硝烟与战火弥漫了整个大陆。

    可能大部分王朝的覆灭都离不开一个昏聩的君王, 大魏朝的末帝不仅昏庸, 还亲手扼杀了王朝传承下去的唯一希望, 不过等到新帝披上龙袍, 这些带血的往事就被尘封在了故纸堆里,谁都不许提起。

    新帝登基后大刀阔斧将整个朝堂篦了一遍, 锋利屠刀悬挂在辉煌匾额下,菜市口的血流了好几年都流不干净, 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这种恨不得铲翻自己御座根基的疯狂行为持续了好几年, 才渐渐停下。

    在这几年里,京都一度风声鹤唳, 花街柳巷的丝竹颤颤巍巍,达官贵人的宴席开得隐晦低调,席上都是强颜欢笑的惊慌, 甚至有一段时间,高门贵胄们连夜晚的敲门声都不敢听,生怕开门就见到举着火把面无表情的廷卫,据说曾有一个侍郎的老母亲前来投奔儿子,因为拍门声过大, 竟把儿子活活给吓死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必须提起的简单前情,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 凡间的岁月过得太快了。”

    白衣的僧人趺坐在简陋蒲团上,手里的念珠尾端落在腿上,屋内没有点檀香, 但不生总觉得有氤氲温暖的香气充盈在狭窄朴素的房间里。

    在不和他人对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梵行的言行就很正常坦然了,他脑子里大概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要说的东西,和已成文成典的佛经一样,他只需要轻轻地从大脑里摘出自己需要的内容,将它们流畅表达出来就好了。

    不生坐在他对面,小孩儿学着梵行的模样中规中矩地盘腿坐着,仰头看半阖眼眸讲故事的僧人:“一百年前……是尊者下山游历时的事情吗?”

    梵行单手捏着佛珠,神情里有种静谧的端庄:“是的。”

    纵使改朝换代,王都还是旧日的王都,天子脚下紫气云集,贩夫走卒和乞儿浪子如泥沙入海,汇聚入这座千古名都,天刚蒙蒙亮,西直门城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龙,挑着担子的农户与赶着马驱车的商人挤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城门的开启,其中偶尔会夹杂两架模样华贵的车架,赶车的马夫健仆护卫在车架周边,衣着灰扑扑的民众会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一片空地。

    西直门邻近昌平坊,买卖交易之事都被限制在昌平坊内,凡有在昌平坊外擅自开设集市买卖货物的,哪怕只是买了一把青菜几颗鸡蛋,都要论罪。

    昌平坊内除却集市,还有一条烟花巷,花坊酒楼林立,下九流和纨绔子都在此流连忘返,因此昌平坊也是京都内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检非违使在昌平坊内外设置的搜检点最多,昌平坊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自恃身份的贵人们都住在距离宫城最近的东边,少有从西直门出入的,只有佛诞会前后城外梵音寺说法,贵人们参会回来,才会循着近道从这里经过。

    这次的车架显然也是如此,用于围拢车架的柘色布匹上落了一些粉红的花瓣,车架前横着一枝长长的桃枝,桃红浅粉开了满枝,像一片葳蕤丰满的娇嫩云朵,被托在马车暗红的木板上。

    这个季节,只有梵音寺外的桃花坞才有这么繁茂的桃花,梵音寺僧人行为俭朴,衣食住行都自己操持,种了半个山头的桃花用于寺内增收,春季卖花,秋季卖桃,勉强维持住了寺中一应人等的开支。

    天边鸭青的色泽渐渐化成日照的侬红,在弯弯曲曲的小道尽头,一名白衣的僧人从容地慢慢行来,他背负一柄暗红降魔杖,胸前悬挂一串佛珠,浑身上下朴素极了。

    等他走到了近前,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长队,便安安静静地站到了队伍最末尾。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俊秀致,不能说是多么的俊美,但是一看便令人心中宁静欢喜。

    “小师父,你这衣服……”

    一名农妇忍了忍,小声询问。

    僧人一身素白的缁衣,这种颜色的衣服最是不耐脏,他的袖口衣摆上都有些脏兮兮的污痕,胸口一侧还有一只乌黑的脏手印,他显然是尽力整理过了,可是仍旧抹不掉那些显眼的污痕。

    ——一定又是那些盘踞在过往山路的劫匪干的好事情,本朝刑法严酷,前朝覆灭后就有不少趁战乱做了歹事的恶人变成流匪,三五个人就敢去劫道,他们现在连出家人都不放过了吗?

    农妇看着他清秀白皙的脸,不由得就起了怜爱之心,她的小儿子与这位小师父一般大,要是自己的孩子被这样欺负,她不知要多么心痛呢!

    僧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自己说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慌慌忙忙地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女施主有礼。”

    农妇信佛,也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小师父是在外行走的游方僧吗?从哪里来?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年轻僧人低下头,白皙的脸上满是腼腆羞涩的红晕:“正是,小僧从河西郡来,挂单在梵音寺,昨日想来京都见识一番,路上……”

    他说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似的停了一下。

    农妇一听这两个地名就明白了:“阿弥陀佛,从河西郡来?怪不得,听闻河西郡有一伙极其歹毒凶狠的流匪,杀人放火穷凶极恶,小师父没有遇到他们吧?”

    嘴上这么问着,农妇却也不信他会遇到这些流匪,毕竟听别人说,那些流匪都是无恶不作的主,从没有留下活口的道理。

    谁知道僧人停顿了一下,慢慢“嗯”了一声,有点苦恼地说:“是……是遇到了……”

    农妇唬了一大跳,将信将疑地看了几眼面前的僧人,她以为这名年轻僧人是想展示自己能耐大,将寻常匪徒夸大了,编些谎话来骗她,心下就有些不高兴:“小师父莫说这话吓唬我老婆子,老婆子年纪大,经不得吓哩。”

    梵行精通佛法,能在佛会上引经据典舌灿莲花,但是一遇到这种平常谈天,他就窘迫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明明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怀疑,性格单纯的佛子却不知应当如何应对,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带点儿茫然的委屈似的:“贫僧、贫僧并无哄骗女施主的意思……”

    见他手足无措想要辩白又不知从何说起,农妇的神情也从将信将疑变成了“难道是真的”,往日里听过的各种“割肉喂鹰”“以身饲虎”之类的本经故事呼啦占据了她的大脑,连带她的神情也变得畏惧起来:“小师父——啊,大师,难道是以无上佛法感化了那等恶徒?

    ”

    梵行迟疑着眨巴了两下眼睛,微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顿了片刻,他用比方才更肯定的姿态颔首:“他们的确是在贫僧的感召下顿悟,皈依我佛了。”

    说这话的时候,梵行脸上出现了那种略带欣慰的笑容,这个笑容配上他的五官,简直像是散发光芒的菩萨下凡来救苦救难了:“他们不过是遇上了一点坎坷,希求贫僧为其指点迷津,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我佛慈悲,贫僧劝其改邪归正,他们便爽快答应了。”

    农妇被他的这个笑容震撼了一把,哆哆嗦嗦地搓着手深深弯下腰,嘴里喃喃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显然是将梵行当成了道法高深的佛门尊者——虽然这个理解并没有错,但是显然过程出了点问题。

    他们的对话被不远处车架中的人听见,坐在车内低着头看一卷书的男人抬起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一直跟随在车边的侍从:“河西郡到梵音寺的路上,是不是有一伙啸聚山林的逆匪?”

    侍从应声答道:“是有那么一伙人,大约二三十人,都是前朝溃军,散入山林劫道为生,对本地地形熟悉非常,官府剿了几次都剿不完……”

    他说到这里,和方才农妇的话一联系,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那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车辇中的男人低下头,将压在小几上的几张纸抽出来,那是河西郡郡守写的信,上面正好说了一件奇事,前几日清晨,二十三名鼻青脸肿的流匪自缚双手,来到郡守府前自称投案,他们每个人都神情安详,五大三粗肌肉虬结的身躯被可怜巴巴的小麻绳扎住,堪称乖巧地排好了队走进郡守府大牢,其间还因为嫌弃狱卒动作迟缓自己抢了钥匙开了牢门。

    他本来是当成一件玩笑事看看便过了,现在看来似乎……

    男人抬手撩起帘子,从狭小的窗口中看出去,尚未将那个和尚看个明白,对方便已经极其敏锐地望了过来。

    ——好一个俊秀儿郎,佛前白昙。

    他在心里低低地赞叹了一声对方身上的气度,脸上也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大师要往城中哪里去?可有落脚地?”

    梵行朝他施礼,垂着眼帘,不好意思地回答:“未曾有什么确定目标,不过是随意走走看看罢了,还是要回梵音寺去歇脚的。”

    车里的男人已近不惑之年,但面容仍旧如而立青年一样儒雅随和,一头乌发束在冠内,眼尾有了些许纹路,他看人的眼神很利,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的笑容又掩盖了这种令人不适的犀利,岁月赋予他醇酒一样厚重的气质,依稀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鄙姓燕,敢问大师法号为何?”他笑吟吟地问。

    梵行紧张地一只手攥紧了手里的佛珠,定了定心:“不敢称大师,贫僧法号梵行,不过是一小小游方僧而已,燕施主拦下贫僧可是有什么要事?”

    车里的男人沉吟了半晌,视线在梵行攥着佛珠的手上一扫而过,心中不由失笑——还是个会紧张的孩子呢。

    那点警惕心被这个小动作驱得烟消云散,他还是决定单刀直入:“方才我听见您与那位大娘交谈,提及了河西郡的流匪,正巧我有友人在衙门当值,写信给我讲到此事,说前几日有二十三名流匪自缚投案,这些人师父可识得?”

    梵行想了想,双手拢住了念珠:“阿弥陀佛,二十三人?那应当便是贫僧遇见的那些施主了。”

    他高兴地笑起来,一脸满足:“太好了,他们果然为我佛所感化,大彻大悟了。”

    男人的指尖在小几上弹了弹,脸上露出了一点好奇:“敢问梵行大师,与他们谈论了什么经义,效果如此之好?”

    他的视线在对方纤瘦修长的身体上转了一圈,就听得悲天悯人的年轻僧人叹了口气,脸上微微一红:“惭愧,梵行说法功力不到家,他们刚开始不愿意听,贫僧只得使出了‘当头棒喝’之法,使他们顿悟……”

    当头棒喝之法。

    男人叩着小几的手停下了。

    佛门常常以当头棒喝之法使初入佛门之人顿悟,具体施行方法正如字面意思所言,就是拿根棍子对人脑袋一击,十分简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成分。

    但是简单的一击能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自缚投案么?

    男人又想起了信件中被他忽略的轻描淡写的“鼻青脸肿”四个字,目光迟疑着落到年轻僧人身上,在他手中那根沉甸甸的降魔杖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脑中不期然地冒出一个念头:

    被这根降魔杖打的话,应该会很痛吧?

    梵行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沉默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

    男人眼看着面前这个模样乖乖巧巧的小和尚从耳朵到脖子根都泛起了红,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从他心头掠过。

    谁能想象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和尚,居然会是个武僧呢。

    想必那些匪徒挥舞着刀志得意满地向着他冲上去的时候,也没料到世事会如此无常吧……

    作者有话要说:匪徒:一个和尚!虽然和尚油水不多,但是他看起来就好欺负!小的们随我上!

    梵行:……【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都不认识啊啊啊】【紧张到失语】

    匪徒:交出买命钱!

    梵行:……【鼓起勇气】【快要紧张到哭出来】等一等,打劫是不对的,我佛慈悲,施主……

    匪徒:呸!逼逼叨些啥玩意!臭秃驴交出钱财!那根棍子也留下!还有你的念珠!上头的玉看起来值点钱。

    梵行:……【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他们在对我说话!】【快窘到窒息】【降魔杖感化匪徒.jpg】【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就礼貌性问一下吧】施主,皈依我佛吗?

    匪徒:@#¥%……&*@#¥皈皈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梵行:太好了!果然佛法魅力无穷!

    匪徒:……【你强你说什么都对】

    我们的佛子,法会上很能说,法会外很能打,这些匪徒突然冲出来就对他说话,把社恐佛子给吓到了,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走正经感化的路,只好……降魔杖警告.jpg

    88、莲华(三)

    “那是什么人?”不生睁大了眼睛问, 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对于外界充满了丰富的好奇心, 一听梵行的形容便知车中的人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正站在车外的白衣僧人听见这个问题,和顺地垂下了眼帘,按常理来说,此刻的梵行不应该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但是不巧,他还真的知道。

    那个在正常历史上已死去多年的邵魏王朝末代太子生前礼贤下士,喜欢拔擢寒门士子,面前这人虽然不是出身寒门,但是被末太子注意到的时候, 也正处于节衣缩食的窘迫状态。

    坐在净土佛宗的梵行与站在百年前西直门前的梵行同时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趺坐蒲团上的僧人轻声回答:“他是楚魏朝户部尚书, 燕凭栏。”

    站在熹微晨光中的僧人婉拒了对方的邀请:“多谢燕施主相邀,贫僧此行只是为了见识一番京都风光,不欲多加叨扰。”

    燕凭栏没有强求,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名帖,便示意侍从驱车进了城门。

    梵行望着马车遥去的背影, 心中有了点模糊的感叹。

    原来以前那个事事唯太子马首是瞻的青涩青年,成熟起来之后居然是这幅样子……

    正如法则所言, 两处时空的时间在两个梵行看来是并列而行的, 但楚魏的历史于净土佛宗的梵行而言又早已是过往的既定结果,他一边行走在百年前京都的直道上,一边坐在山岚的清气中给不生讲故事, 如果他不是天道,这样割裂精魂的冲击力足够让他在一瞬间内七窍流血而亡。

    趺坐的僧人捻着佛珠,感受了一下创造历史和阅读历史同线并行的新奇经历, 正在漫步的僧人也停下了脚步,顺着心意抬头去看两边的楼宇。

    和巫族那样大手笔地建造通天高楼不同,京都的楼宇尽管精妙,到底还是属于凡人的范畴,楼高最多三层,阔气的酒楼和狭窄阴暗的煎饼摊混杂,高低错落的建筑挤挤挨挨铺满了长长的街道,来往行人布衣单衫,衣着灰扑扑的。

    茶坊酒肆悬起了布幌子,将就点儿的在门脸上挂个招牌,简单的小生意索性就只用白布画着抽象的图案,酒肆便画一个酒壶,当铺画个钱串子,市井里多得是不识字的小民,看图才是他们主要的认店方法。

    梵行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记住周围的景物后又往里走,清晨多数商家还没有开张,菜市倒是热闹起来了,系着攀膊的妇人们提着菜篮子熟练地在每个摊位前停留穿梭,脸上带着一种精明的神气,掂量菜蔬的手法老道如玩弄古董数十年的老朝奉。

    在这样充满市井烟火气的氛围里,一个缁衣闲适的僧人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了,尤其是周围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被艰苦生活磨得粗糙苍老的痕迹,只有他脊背挺拔,面目秀美,活脱脱一个不食烟火的富贵小公子。

    一名行色匆匆的少女正从一处菜摊子前抽身出来,步子跨得大了些,迎面就撞到了梵行身上。

    年轻僧人慌忙致歉,明明不是他的过错,整张脸也涨红了,睫毛簌簌乱动,声音里都带着慌乱茫然的紧张:“阿弥陀佛,对不住女施主,贫僧——”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少女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穿着一身洗的脱出了毛边的简陋布衣长裙,青灰色的葛衣裹住少女纤细的身段,一头乌黑的长发草草扎成一条□□花辫垂在背后,容色平凡,却有一双鸟雀般敏感灵活的眼睛。

    她只看了梵行一眼,似乎被这僧人的样貌惊了一下,有短暂的片刻失神,很快就推开梵行站定了,一只手拢了拢臂弯间挎着的竹篮。

    梵行顺势看了那竹篮一眼,这种篮子都是家里女人手工编的,用竹篾一条一条系起来,用处很多,这只竹篮已经很旧了,一部分竹篾被磨烂,支棱着尖锐的角,篮子上面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破布头盖着,遮住了篮子里面的内容,梵行只看见一颗干瘪的白菜头。

    注意到了梵行的视线落点,少女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含糊地说了一声“不用”,扭头就挤进人群跑了。

    梵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里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不生闻言惊异地坐直了身体:“那姑娘是个偷儿?”

    梵行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被偷了钱袋的和尚迷茫地左右看了看,拄着降魔杖思索了一番,深吸一口气,拦住了一名经过他身旁的中年男人。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一口气将打好的腹稿背了出来:“贫僧梵行,方才在此地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施主,那位女施主遗失了东西,贫僧想还给她,她年约十七岁上下,梳一条麻花辫,穿青灰色麻布裙,请问施主是否认识那位女施主?”

    男人被他拉住,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僧人就叽里咕噜一大串砸到了他头上,他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句“是否认识那位女施主”,于是张开嘴:“嗄?”

    梵行:“……”

    可怜的僧人蕴在胸口的一股气登时散了,连合十的双手都抖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弱小又无助:“贫僧……贫僧……”

    被抓住的男人脸上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若不是看梵行衣着相貌良好,怕是早就骂他一句然后走人了。

    但是他越盯着梵行,梵行越是说不出来话,憋得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便听得一旁“噗嗤”一声,坐在个算命摊子后的老算师用干枯的指节骚了骚毛发稀疏的头皮:“你这小和尚倒是有趣,来来来,小老儿认识你说的那个姑娘,你来算上一卦,小老儿便告诉你上哪里去寻那姑娘。”

    中年男人两厢里看了看,从梵行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袖,嘴里骂骂咧咧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梵行还规规矩矩地朝着他的背影鞠躬致谢,那个算命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板一眼行礼:“小和尚,人家早走啦!”

    梵行回头看他,终于有个他能回答的问题了:“礼不可废。”

    他回答得认真极了。

    算命的朝他招招手:“来来来,你让老道给你算一卦,老道就告诉你那姑娘在哪。”

    梵行没有动,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诚恳:“可是贫僧现在身无分文。”

    算命的咂了一下嘴巴,吸了吸腮边松垮的肉,露出一个有些牙疼的表情:“你该不是梵音寺的和尚吧?”

    梵行想了想:“贫僧游方,挂单在梵音寺。”

    算命的叹口气:“好吧,除了梵音寺的和尚,也没有哪个庙的和尚会这么穷了。那就算老道同情你,给你点免费消息吧。”

    他眼珠一转,指指一侧的街道:“那条岔路进去,找第三个门脸儿,那姑娘的弟弟这个点应该在那里跑腿,你去,就说找九爷,一准就是了。”

    梵行听完了,点点头朝他施礼:“阿弥陀佛,多谢道长告知。”

    第一次被称呼为道长的老头儿眼周的皱纹都堆起来了,他不过是个打着算命幌子骗钱吃饭的,连举着道士名头叫和尚来算命这种猎奇事情都干得出来,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而梵行性格天然,对于被道士叫去算命也不觉得哪里不对,道了谢就高高兴兴走了,全然不知那个算命老头此刻心里难得的……有了点愧疚。

    他本是想戏耍一下这个没钱的和尚,见他这么好骗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半天,索性安慰自己,反正只是走一趟冤枉路而已,又不会吃什么亏。

    梵行老老实实地根据算命老道的指引走进了那条岔路,一拐进这里,他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方才的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但是这条路却人丁稀疏,两侧建筑多是三层的楼宇,修建得美轮美奂,檐牙高啄,悬铃叮当,朱红的门柱上缠着或浅红或粉红的纱,多数楼宇都紧闭门扉,少数几家开着门,神色疲倦的男人站在门口,见到梵行走过来,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睡意顿消。

    “和尚?!”

    几个男人头凑着头嘀嘀咕咕了起来,时不时看看梵行,随即便有意味怪异的笑声传出来。

    梵行抬头数了数门脸,这些楼宇倒是专门接待富户的多,门上都挂着牌匾,他一一看过去,寻芳楼、捻春阁、暖香楼、艳春楼……

    这些名字都带着一水儿的暧昧怪异气息,缁衣素服的僧人看了一圈,头顶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正数第三家门上的牌匾写着捻春阁,这家正巧开着门,门里两个青衣小厮扶着一名宿醉的青年跌跌撞撞跨过门槛,将他往门外一辆马车上扶。

    “少爷!老爷在家等着您呢,夫人要拦不住他了……您路上快醒醒……”一名小厮愁得焦头烂额,把自家少爷在车上放好,跳上去抖开缰绳驱马,“驾!”

    一名衣衫些许凌乱的年轻女子忽然从门里追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鬓发散乱,一直瞧着马车远去了,才怏怏地垂下头,正要走回楼里,一双洗的雪白的布鞋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一把清越温柔的嗓音响起来:“女施主,请问此处是否有一位叫九爷的公子?贫僧有要事寻他,可否请女施主行个方便?”

    窈春愣愣地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僧人低眉敛目,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半阖着,身形清瘦挺拔,好似一把俊秀的青竹,素净贫寒的白衣穿在他身上也有了缥缈脱俗的味道,他眉心一点观音痣,背后拢着朝阳浅淡的光晕,像是救赎苦难的菩萨从光里前来渡她。

    被胭脂红粉捏得支离破碎的女人瞧着面前干净的僧人,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地面,但是那个眼神,明明望着尘埃,却像是望着卑微的她一样,不知怎么的,忽然满心的酸涩再也堵不住了,她深深弯下腰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梵行一句话说完,对面就嚎啕大哭起来,彻底把年轻的僧人给打懵了,他惶然睁大了眼睛,捏着佛珠的手指泛白,惊恐地四下看了看,又把视线落在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身上,声音都在打抖:“女……女施主?!”

    窈春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仿佛是年岁尚幼时听见母亲喊她一般,二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相似,偏偏那种温柔和缓,像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她胸腔里鼓动的肉块:“娘……娘啊……”

    梵行:“……”

    ????

    一见面就叫娘……这个……

    他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又蹲下,很没形象地试图去看看窈春的脸色,但对方捂着脸,只能看见泪珠大颗大颗从指缝里淌下来,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菩萨,你是来渡我的吗?”窈春哭得嗓子沙哑,猛然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了梵行的袍角,一张妆容糊涂鬓发凌乱的脸抬起来,姣好的面容糊满眼泪妆粉实在难看极了,但她眼里却有堪称灼热的光在烧。

    梵行被她天外飞仙般的问题问得又是一懵:“贫僧——”

    他的话没有说完,门中一声短促风声挟裹着一个东西呼啦啦冲出来,直冲梵行面门而来,柔弱的僧人当即一甩袖子,护着身前的女人往边上一退,另一只手抬起降魔杖精准地对着来物一击,将那东西凌空打了下来。

    “啪叽”一声那东西落了地,梵行定睛一看,才看见那不过是一块吸饱了水后沉重的抹布。

    带着怪异腥臭味道的污水顺着降魔杖顶端滑下来,梵行瞅了瞅自己的降魔杖,回头要说什么,一个人影紧跟着从门里冲了出来,小旋风一样直扑向梵行,顺带一声厉喝:“呔!个色胚骗钱骗色骗我窈春妹妹泪两行,看小爷我废你两蛋一竿让你从此做个美娇娘!”

    梵行适时地往一旁侧身收腿,正避过了冲他两腿间而来的一爪,顺手将冲过了头要栽下台阶去的小小身影一捞,抓着衣领轻而易举地敦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个年约八九岁的孩子,一身粗布短衫,脸上脏兮兮都是灰迹,遮住了五官样貌,只有一双眼睛仿若晨星江河,明亮坦荡,含着狡黠精明的笑意,他一击没能得手,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功夫很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连人都没看清就马上笑眯眯地讨饶:“哎呀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给认错人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梵行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拧到正面来,小孩儿一边说着讨饶的话,藏在身侧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是一下,被梵行再度抓住。

    那只手里握着两根筷子,攻击方向还是不可言说的下三路。

    梵行:“……”

    小孩儿这回也看清了梵行的脸,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声音都被吓尖了:“和尚?!”

    他看看一边因为事态发展过快还没反应过来犹在抽噎的窈春,又看看抓住他一只手的梵行,刚才装出来的那种小孩儿的狡猾讨饶一下子都不见了,眼神恨恨的:“你一个秃驴,也学着做那些下流事么?佛门清净地,竟然容得下你这样面皮干净的龌龊东西?!”

    窈春在边上被小孩的话吓得打了个哭嗝,这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孩凶狠地瞪她一眼:“你又想骗我!上次也是这么包庇那个臭男人的!我说要揍他一顿你又不肯,这回这个秃驴又是怎么回事!”

    窈春声音还带着哭腔:“大师不过是路过,问我个问题而已……”

    小孩儿拖长了声音:“哦……问问题,他问什么了?”

    窈春张张嘴:“问我……问我……”

    小孩挑起眉头,冷笑着点头,一脸的“你编,你编,我就看着你编”的模样。

    窈春张口结舌,大师刚才问她什么来着,她一哭,全给忘了。

    梵行尽量不磕巴地用简短语句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好脾气地补充:“贫僧想问问九爷是不是在这里。”

    窈春和那个小孩同时将目光转向他,过了片刻,窈春打了个哭嗝,冷静下来,道:“啾啾,找你的。”

    小孩儿忽然暴跳如雷,整个人像是鱼一样弹了起来,耳朵根红得能滴血,一只手被梵行抓着还张牙舞爪地扭来扭去:“我说了,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

    89、莲华(四)

    窈春从怀里掏出帕子抹干净了脸上糊花的妆容, 卸掉妆粉后的那张脸清秀好看,眼下有一圈疲惫的青白。

    “大师来找啾啾, 是有什么事情吗?”

    背景音里小孩儿还在不甘示弱地提高声音大喊:“我说了不要喊我啾啾!那是女孩子的名字!叫九爷!”

    梵行则为自己终于能正常沟通了而松了口气,松开桎梏住男孩的手,在胸前合十行礼:“阿弥陀佛,贫僧受人指点寻到此处,有一个年约十七八梳着单辫的姑娘——”

    他正在找词语形容那个少女,谁知这年龄一报出来,方才还恶狠狠地瞪他的小男孩儿就变了脸色,警惕地看了梵行一眼,抢先说道:“找姑娘?这里最多的就是姑娘, 你找爱弹琵琶的姑娘,还是活儿好的姑娘?”

    “啾啾!”窈春提高了声音,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近乎尖利,“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她看着这个孩子,眼神又心疼又愤怒,啾啾住了嘴,低着头一声不吭, 用脚尖碾磨着地面。

    梵行注意到他脚上的鞋子破破烂烂,是用颜色差异极大的碎布头叠了一层又一层纳出来的布鞋, 纳鞋的人显然手劲不够, 针脚歪歪扭扭,有几处还脱了线。

    窈春深呼吸一下,转向梵行:“大师是听了谁的指引找到这里来的?”

    梵行有问必答:“一个算命的道长。”

    小孩儿一听便知道是谁, 冷笑一声:“我呸,那个臭老头也配叫道士么,你没给他诓去钱吧?”

    成长在市井里的小孩眼睛毒辣得很, 上下一扫梵行就知道他身上没钱,只是稍稍想了一会儿连前因后果都大概明晰了,撇撇嘴:“怪不得……他是看你不给他钱,故意诓你到这儿来出丑的呢。”

    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方才是他误会了,态度和缓了不少,别别扭扭地支吾了两下,嗓子里哼哼哼着一串听不清音节的东西,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梵行。

    梵行疑惑地歪着头回看他:“?”

    小孩儿又清了清嗓子:“嗯哼……嗯嗯嗯嗯嗯嗯……”

    嗯嗯呜呜说出来的还是一串不能被解码的加密文字。

    梵行:“……”

    窈春在一旁忽然噗嗤笑了一下,小声提醒梵行:“他在道歉呢……”

    梵行恍然大悟,背着两只手的啾啾也能听见窈春压低了的声音,他脸色爆红,眼神乱飘斜飞,一脸倔强的不高兴神情,仰着下巴站在原地颠腿儿。

    那模样很有市井流氓不要脸的精髓,但因为他年纪小,就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狗在那里哆嗦尾巴,强撑着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害怕。

    楼里忽然有个女声拉长了调子在喊名字:“窈春——窈春呐——”

    窈春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黯淡了一些,轻轻拍拍小孩儿的头:“跟这位师父好好说话,我进去了。”

    不等啾啾答应,她便拢了裙子高声应答:“来了妈妈!”

    看着窈春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啾啾扁扁嘴巴,故作沧桑地叹气:“女人啊,就是爱操心爷们的事,说吧,找九爷干什么来了,昌平坊街面儿上的人我都认得,要找什么买卖,我都能做个中人……啊,你是和尚不能做买卖……”

    他说这话的样子有种装模作样的神气,不显老成,反而更狡黠天真,梵行耐心等他叨叨了一大串话,在心里暗暗地想,这小孩儿年纪不大,嘴皮子倒是利索,跟个小话痨似的,自问自答也能说得开心起来。

    “我找你的姐姐。”梵行一句话结束了啾啾的长篇大论。

    一直在刻意绕过梵行之前话题的小孩被堵了个正着,沉默了半晌,用手抓抓几天没洗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头发,这回他脸上的烦躁有了真切的仿佛成年人的无奈。

    “她又干什么了?偷了你的钱袋子?还是……”

    他没有说完,梵行就点了点头。

    小孩长长出了口气,不是因为轻松,而是意料之中的疲倦。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有“疲倦”这种情绪。

    梵行看着这个年纪尚幼的小九爷,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应。

    “走吧。”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这位小九爷朝他招招手,随后便闷声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都不说话,他不说话,梵行当然也不会说话,就捻着佛珠堪称乖巧地跟在他后头。

    也不怕我把他拉去卖了。啾啾从一处窄巷里穿过,余光往后瞥了一眼,看见那个眉目俊秀白皙的和尚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很快呸了自己一下,就对方刚才露出的那一手功夫,谁卖谁还不一定呢。

    “喂,”啾啾琢磨了两下,发现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又拉不下脸去问,于是清清嗓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对后面说,“你来都城干什么的呀?化缘吗?京城里富贵人家多,但是化缘也不是这么好化的,信佛的都有自家固定爱去的庙,不信佛的你上门去就能给你打出来,你要想试,我有几家可以给你推荐,你去试试看,最多要不到东西,被打应该不可能。”

    梵行迟疑了一下,弯腰将路中间的几块石头推到路边防止绊到人,而后慢慢道:“贫僧倒不是来化缘的……”

    “不是来化缘的?”啾啾沉默了一下,又说,“那你是来玩的吗?京城里我熟,哪里的东西好吃又便宜我都知道,城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也清楚,我可以带你玩,不收你钱。”

    对比他们初见时的情形,他现在的态度殷勤的有些可疑,这孩子明显不是那种爱吃亏的性子,这种上赶着想要讨好梵行的态度太明显了,明显到梵行都忍不住克服了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小九爷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真的不会找话题,问起话来也干巴巴的,脑子稍微迟钝一点的人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显然啾啾虽然小,脑子却灵活得很,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就接上了梵行的脑回路。

    他咽了口口水,手指搓着自己的衣角,把心一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他停下来,鼓足了勇气回头去看梵行。

    梵行被他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眼神惊了一下,也停下来看他。

    两人站在巷子当中,就把一条窄窄的巷子给堵了个七七八八。

    “我让她把钱袋还给你,你能不打她吗?”啾啾憋了半天,低声下气地问。

    梵行微微睁大了眼睛。

    衣衫破旧的男孩儿踌躇着说:“我们家穷,没什么好东西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别骂她……唉,骂她两句也行,但是别打她,她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你要打就打我吧……那什么,也别打太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头也低了下去。

    梵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明白了之后反而更加哭笑不得。怎么回事,佛子这张脸可以说是世间顶顶温和良善的好人脸了,竟然也能被这小孩儿认成凶蛮的恶霸吗?

    “贫僧不打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梵行只能诚恳地为自己的清白名声解释一番,“嗔怒乃是修行大忌,小施主多虑了。”

    被说了多虑,啾啾动了动嘴巴,眼神复杂地看了这个和尚一眼。

    面前的和尚一副好人的样貌,他自小混迹三教九流之中,当然认得出他周身气质无害温软,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无害的皮囊下面是什么东西呢,他能安安稳稳长到九岁,没有被骗到妓院里也没有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奴仆,除了被姐姐保护着,也是自己聪明,晓得分辨利害。

    这几年的生活告诉他的一个大道理就是,不管别人嘴上说的多好听,听听就算了,最多只能信个三四分,再多的话,就要堵上命了。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闷头又往前面走,梵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两人穿街过巷,一直走到了一处破旧的民居前。

    这里的房子连片成群,用木板或者残缺的瓦片遮盖,部分甚至只用稻草遮挡顶棚,屋子矮小歪斜,与对门的路只有一人宽,路上淌着不知名的污水,混合着鸡屎搅和成粘稠的水泊,这里奔跑的小孩儿大多光着屁股拖着鼻涕,脚上连鞋子都没有,妇人面色苍老疲惫,脸上的皱纹里写满穷苦的悲哀。

    “九爷回来啦!”有小孩子眼尖看见了梵行二人,指着这边就喊起来。

    一大群小孩子立即呼啦一下围过来:“九爷有活带我们干吗?”

    啾啾闷头走,不耐烦地摆摆手:“今天没有,明天找你们。”

    他在这群孩子里显然颇有威信,一摆手,那些小孩们立刻便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