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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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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白玉京上的弟子们轰然爆发开了激烈的争论,厚重大门隔绝了这些声音,荼兆没有到处乱看,安安分分地跟着明霄上了主座,站在了明霄座位背后,做起了布景板。

    他的举动很合时宜,于是长老们也不再理会他,转而说起了明日万宗大会的事情。

    他们所处的宫殿与外面的广场以及各处楼阁并列,被换做白玉京,取自“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之说,是凡人心目中真正的仙家宫阙,太素剑宗宗主居于白玉京,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

    “……此事干系重大,不若还是令弟子去一趟危楼,请来巫主稍作占卜为好。”

    底下讨论的声音忽然清晰,一直在走神的明霄忽然抓住了某个关键词,猛地回神,便见到下面的长老们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宗主意下如何?”

    明霄:“……”

    我也没听啊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大概是他的沉默给了长老们一点错觉,他们显然有些焦灼,一名穿着苏芳色霞帔肩披流苏锦帛的妇人急切道:“宗主,历任太素剑宗宗主都须经过巫主占卜,不为别的,便是为了知晓其日后是否会遇到生死大劫,好为宗门做打算,您当初凭一己之力接任宗主之位,已略过了此程序,下一任宗主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否则我们与危楼的关系……”

    她的话没有说完,明霄就听懂了。

    原来是要为了荼兆去请巫族之主做占卜,这倒不是不行,就是……

    法则好像提起过,那位巫族之主也是他的化身之一啊……

    天道深沉地想,他要怎么在两个化身都在场的情况下,让两个化身都不露馅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马甲预定出场了!

    这个马甲会很修罗场,不逊色于仙魔这俩马甲的修罗场……

    啧啧啧,我都有点期待了。

    今天被安利了一个新游戏,玩的过于快乐了,于是更新迟了这么久……明天的还没有写呜呜呜呜,明天大概也是要晚上更新了吧……【乖巧坐好,但是你们不许打我】

    感谢4532215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16 19:11:52

    感谢共工大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16 23:54:45

    感谢共工大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16 23:56:53【游戏就是这个宝贝安利我的,大家要打请打她】【兄弟你先顶着,在下告辞了!下回给你一个么么哒!】

    感谢读者“想太阳作者”,灌溉营养液+72020-05-17 13:28:49【什么?不,你不想!】

    读者“东明”,灌溉营养液+22020-05-17 11:13:43

    感谢读者“好名字都让沙雕取了”,灌溉营养液+62020-05-17 10:59:31【哈哈哈哈你的昵称我一眼就记住了,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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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双生(十五)

    万宗大会召开当日, 昆仑山脉全线封闭,太素剑宗弟子全部回到宗门,护山大阵开启,一开就是整整七日。

    各派掌门语意激烈, 大致意思就是要在魔族尚未恢复实力之前先下手为强, 再次封印魔域, 至少要想出一个对付魔尊鸣雪的方法……

    便是修仙的仙者,在开会的时候也大多是吵吵闹闹的, 甚或说到气头上还会直接出去打一架,漫天宝器灵光飞舞, 几刻钟后回来又是仙风道骨出尘脱俗的谪仙人。

    此次大会佛宗没来人, 据说是因为唯一能代表整个佛宗的佛子正在游历天下;巫族那边也没有派人来, 回函说是巫主因为彻夜观星又病了, 巫族正全族出动去给他们的巫主寻找配药的灵植。

    佛宗一向很随大流, 这群实力超群又脾气憨厚的大和尚们虽然没来人, 却隐晦地表示了不管商讨出了什么,佛宗都愿意出一份力;而脾气桀骜的巫族在回信里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爱咋咋地的烦躁——在他们巫主生病期间, 不管是谁上门都只会得到这个待遇,据说若非明霄剑主是他们巫主的好友,前去传信的弟子当场就要被牵星绳栓到危楼的飞檐下“以儆效尤”了。

    荼兆站在明霄背后, 听见下面掌门人们仔细琢磨着要怎么封印魔域, 怎么将魔尊鸣雪引出来囚入镇魔塔,不由得担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师尊。

    白玉京场地广大,众修者手段齐出, 御剑为座的、骑着灵鹤的、骑着毛笔扇子乃至扫帚的都有,仙姑们大多会矜持地选择稍微好看些的灵器法宝,如飞花宗的宗主流素仙姑的鸣花琴,还有明霄的师妹明颐仙姑选择的扶云舟。

    各种器具大小形貌不一,从活的到死的、漂亮的到猎奇的应有尽有,各色霞光明彩闪烁升腾,几乎占满了半片白玉京的天空。

    明霄没有选择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也没有挑什么光华璀璨的法器,只是和往日一样,令弟子将他坐惯了的那只檀木靠背椅搬了出来,放在数丈高的白玉台之上。

    在各式各样能防御能攻击能吞吐灵气的法器中间,连个灵物都算不上的靠背椅简直低调朴素到有些可笑——它甚至连基本的御空功能都没有!和凡人的椅子一模一样!——不,它的的确确就是凡人的椅子。

    但是因为这把椅子上坐着的是明霄剑主,所以没有人敢于嘲笑它,大家甚至不约而同地压低了法器的御空高度,硬是让御行九空的灵器矮了那把椅子一头。

    ——这世上有谁,敢飞在明霄剑主头上呢?

    坐在这把椅子上的明霄剑主一直保持着冷淡的神情,好像在听他们说话又没有在听,尽管他们在说着要如何抓捕囚禁的那个人是他的弟弟,但他始终一言不发,深衣襟口束住了他的脖颈,大袖遮住了他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他此刻的表情一点破绽都没有,站在侧面的荼兆却只觉得心惊。

    他是见过师尊和鸣雪……师叔当面的,他们之间的情况看起来是在不像是单纯有着血海深仇那么简单,更确切地说,他的师尊明明还仍将师叔看做自己的弟弟——应当保护、疼爱的弟弟。

    他们在下面谈论着要怎么对付鸣雪师叔,师尊还被默认当做主要战力……

    他现在应当很难过吧?

    一方是扶持护佑了这么多年的煌煌正道,一方是自己阴差阳错不得不与之为敌的弟弟,这样的折磨已经有过一次了,现在又要来第二次吗?

    荼兆看着师尊始终静谧地垂着的眼帘,心里忽然有点悲哀。

    ……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师尊,阿婴和他,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而他甚至连阿婴的消息都得不到……

    台上的荼兆思绪万千,一旁的明霄却在神游太虚。

    他不说话,别人也当他是在沉思,不敢贸然扯着他要他开口,又有几位长老出面,因此直到七日后万宗大会快要结束,明霄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各位掌门人商讨到了最后,意识到最有说话分量最重的明霄还一言未出,不由得纷纷将视线移了过去——他们已经讨论出了对策,但是倘若实力最强悍的明霄不赞成,那么这个对策也只能是笑话。

    穿着一身鸭卵青色长裙的明颐只是一抬头就知道自家师兄定然是又出神了,抬起袖子捂住嘴,偷偷向着师兄传音入密:“师兄?!醒醒啦!下头说完了!”

    明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震,好在他养气功夫极到家,神情还是八风不动,仿佛是从沉思中终于回转来,望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冷静道:“便这么做吧。”

    其实这大会有没有他都一样,不管他们讨论出了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

    天道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是要将几个弟子养育成各道之主,他不想也不应该去干预各道之中应当发生的大事,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几个化身之间动动手脚……

    等一下,如果要和魔域打起来的话,他还得想想怎么安排下面的发展,或许让鸣雪身死道消更合适一点?那就得让鸣雪适当地示弱了……

    白衣的仙尊又开始走神。

    “吾等愿以太素剑宗为首,共克魔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站起来大喝道,他身高九尺,肌肉虬结,显然是专走体修一脉的路子,说话也直白得很。

    他的话音刚落,陆陆续续便有人表态,无非是以太素剑宗为首云云,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套话,明霄听得烦闷,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扭头就走了。

    激昂的明誓声有片刻的卡壳,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

    荼兆跟在明霄身后匆匆退场,两人直走到了听不见身后喧闹的地方,荼兆绞尽脑汁想开个新话题:“……师尊,那位巫主——”

    他的话没有说完,走在前面的明霄忽然回神了似的,朝他侧过脸:“过几日折桂宴就要开始了,你也应当上去试一下,你入道不久,失败了也无妨,只是要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才行。过一会儿便去寻你明颐师叔开藏剑阁找一把剑吧,其他也不必学,依旧练好回风十三式就行。”

    荼兆认真地听着他的嘱咐,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在太素剑宗,便是连宗主的弟子也不会有十分好的待遇,相反,旁人会因此而更加苛求他,荼兆这几日跟随内门弟子们练习早课,已经体会到了诸位业师对他格外严厉的标准和要求,自然是不敢懈怠。

    明霄说完了自己要说的,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打断了荼兆的话,于是很耐心地问他:“你方才想问什么?”

    荼兆的手背在身后拧了拧,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个……我听闻师尊要去请那位巫主过来……”

    荼兆低着头,没注意到明霄在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表情古怪地变了一瞬。

    “巫主、巫主是个怎么样的人啊?”荼兆眼睛亮亮的,纯粹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发作了。

    明霄有点沉默。

    这个……不是他有意不说,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啊。

    他不关心化身的形貌性格,法则也不会特意提起,在他不降临化身的时候,那些化身要么就在闭关,要么就在云游,总之就是远离人群,避免被发现其神智有异,而巫主这个……

    明霄回想了一下,为了启动这具化身,法则这几天给他安排了个生病的状态,等天道进入这具化身,病自然而然就好了,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可是他要怎么和荼兆形容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明霄想了想,含糊地抓住那个生病的点开始胡诌。

    而在荼兆眼里,却是他的师尊沉默深思了许久,才抬起眼睛,郑重地对他说了八个字:“才冠天下,郎艳独绝。”

    荼兆心中轰然震动。

    师尊绝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那位巫主就必然于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才冠天下,郎艳独绝!

    这是何等的评价!

    明霄见自己的弟子眼睛越来越亮,隐隐感到不妙,好像说的太过头了一点,急忙往回找补了一句:“可惜天妒奇才,不予长寿。”

    众所周知,巫族擅长观星占卜之术,屡屡能得窥天机,窥视命运,这是修道的大忌,巫族族人们越是天赋卓绝,越是寿命短暂,这一代的巫主被誉为是巫族最耀眼的明珠,他的生命本该在十六岁那年就停止,却不知为何一直延续至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法则为了便利顺手安排的罢了。

    ******

    明霄草草应付了荼兆的问话,便回了自己的太虚宫,神识下沉,去抓那个不知道又在哪儿玩耍的法则。

    法则与天道神魂有一丝牵系,一道金色的流光很快便如星辰般拖曳着尾巴撞进了天道怀里。

    东方的霞光万丈和西方垂坠着的薄暮星河相融,朝霞与星海在穹顶汇聚,奇妙而不突兀地组成一幅瑰伟宏大的画卷,云海中有山峰叠嶂,湖海错落,天道垂着没有情绪的双眼,将跌入自己怀里的法则拢在手心里,像拢起了一团小小的灯火。

    “万宗大会,议定要再封印魔域,原本的世界线走向是怎么样的?”天道轻声问。

    他在得到明霄和鸣雪这两具化身后,一直没有询问过法则原本的世界线走向,直到此刻才忽然想起来应该问一问的,至少也该知道两界原本的关系。

    法则在他掌心里滚了一圈:“原本?天道若未开神智,修真界便不会有一个能横扫山河的明霄剑尊,魔域也出不了可以一统魔族的鸣雪魔尊。魔族无人管束,在人间为非作歹,抓捕修者炼化灵气,犯下了累累杀孽,与修真界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先后爆发三场波及凡间的战役,历时上千年,尸骨成海。双方人丁凋敝,典籍术法大量失传,多数宗门后继无人断绝继承。”

    奶声奶气的孩童声音复述着这个世界破裂的过程,不带一点感情:“双方皆元气大伤,此时地裂深渊之下的魔兽倾巢出动,形成兽潮,席卷了魔域,因魔族各自为政,三十年不到就被吞噬殆尽。随后兽潮入侵与魔域毗连的崤山山脉,修真界缺少人手,防线步步后退,五十年后退入昆仑山脉,又过了十年,明颐率弟子战死白玉京,昆仑山脉太素剑宗覆灭。”

    法则总结道:“从此七界中无仙魔二界,此事也引发了之后的连锁震荡,将此方世界推入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天道心头剧震,一环扣一环,原本的世界中,仙魔二界的关系显然更为恶劣,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现在的情况是,二者的关系还维持在一个勉强平和的情况下,因为所有的恨意与折磨,全部被集中在了明霄剑主和鸣雪魔尊身上。

    法则拖着明亮的小尾巴,像是一盏小灯笼,慢悠悠地晃到天道眼前:“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天道捻着手指,半晌才回答它:“不,不了。我想鸣雪大概不应该这么早死……”

    将原本的计划抹去,他抬起头对法则说:“现在,带我去看看巫主那具化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作者是矜持.jpg的作者,没有什么想说的。

    感谢打宰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18 06:21:38

    感谢读者“梵小姐”,灌溉营养液+102020-05-18 09: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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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读者“不周山”,灌溉营养液+52020-05-17 22:30:26【我注意到我有个读者叫共工……请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感谢读者“晴蝶摇光”,灌溉营养液+62020-05-17 22:00:25

    42、双生(十六)

    再次从明霄的身体里醒来时, 天道久久没有说话。

    法则围着他转了几圈,有点心虚:“这个……因为巫主是最后一具制作的化身嘛,所以我就稍微走了点捷径……”

    天道两眼望着前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神。

    法则不安地靠近了他一点, 又讪讪地挪远了一点:“那个……我觉得也不是不能用嘛, 只要稍微避着一点——”

    天道站起来, 语气有些难言的沉重:“先把巫主出场的时机往后挪一挪吧,让他多病一段时间好了……鬼界最近没有动静吧?”

    知道自己给天道添麻烦了的法则急忙回答:“没有没有, 鬼王化身还在闭关,楚章的修为已经晋了两个大境界, 他最近还在疯狂修炼, 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天道闻言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转而想到了另一对双生子:“过几日就是折桂宴, 让荼婴来和荼兆见个面吧。”

    虽然做着拆散人家兄弟的事情, 但天道又不是以折磨人为乐,在不坏事的前提下让这对兄弟见个面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 天道回了趟魔域将荼婴从房间里拎了出来。

    在被鸣雪拎上飞行法器的时候荼婴还一脸茫然,手里攥着那卷《天魔诀》,神情僵硬, 鸣雪偶然一回头见他这个表情, 嘴角微微挑着冷笑了一下:“你当我是想带你么?”

    他声音压低了含糊着自言自语咕哝:“要不是不带你进不去昆仑山……”

    荼婴忽然捕捉到某个词语,抬起眼睛,迟疑半晌, 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昆仑山?”

    鸣雪傲慢地斜睨他一眼:“怎么,不知道太素剑宗在昆仑山脉里?”

    荼婴怎么可能不知道太素剑宗在哪里,他只是在疑惑为什么鸣雪要去昆仑山——去太素剑宗?明霄剑主可在太素剑宗里呢,他这是去找打的吗?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间,很快被另一个乍然冒出的想法占据——上次鸣雪说了明霄剑主收了哥哥为徒,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哥哥是不是也在昆仑山上?

    而且,昆仑山太素剑宗里有明霄剑主,若是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按不下去了,荼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既期待着能和哥哥见面,又恐惧于和他相见。

    法器是一艘模样精致的行船,处处雕梁画栋,金玉铺陈,但是体积并不大,荼婴动来动去,很快惹来了魔尊的厌烦。

    倚在窗边擦拭着手中长剑的鸣雪抄起手边的玉器摆件往荼婴脚边狠狠一扔,呵斥道:“坐下!”

    价值连城的玉器碎裂在地板上,荼婴霍然回头看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僵硬的顺从神情上,慢慢坐了下来。

    鸣雪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古怪,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放缓了语气,极其温柔似的说:“怎么,因为能出魔域所以很兴奋?还是因为能到梦寐以求的太素剑宗所以坐立不安?还是——”

    魔尊眼里骤然放出了冷厉狠辣的寒意:“你觉得能见到那些正人君子,就可以让他们除魔卫道,顺便救你出魔爪?”

    荼婴被说中了心思,他脸上神色未变,手心里却慢慢沁出了汗。

    猛然想到这点的魔尊手里也在出汗,好在提前想到了,不然到时候让这小子喊破身份,岂不是当场就要来一次除魔大会。

    眼瞳底染着猩红魔气的魔尊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从容地将手里的长剑往身旁一递,正正横在荼婴脖颈前,剔透平直的剑身散发着寒冰般冷凝的气息,削骨蚀肌的灵力让修为尚且低微的荼婴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鸣雪冷冷地看着他,少年挺直了脊背,咬着嘴唇,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任凭那柄剑抵住了他的要害。

    “你看,本尊要杀你这么容易,甚至都不用费什么心思。”魔尊轻声说,他的语气简直有种怜悯似的和缓,荼婴却能从中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冷酷。

    “几千年前本尊就能在修真界来去自如,你觉得现在昆仑山上那群没用的道士,有多少能挡住本尊的一击?”鸣雪继续慢条斯理地问着,“真正厉害的、能救你的,全天下只有三个,一个离了水就会变成鱼干,一个见了太阳就会灰飞烟灭,还有一个——”

    鸣雪稍稍凑近了荼婴,注视着他的眼睛,充满恶意地说:“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对我出手么?”

    荼婴的嘴唇动了动,鸣雪侧过脸,加重了语气,质问他:

    “嗯?”

    “仙尊不会放任你逍遥法外的。”荼婴仿佛是那种最为顽固地相信着公正道义的老学究一样,无力地重复着,“仙尊护佑道统数千年,他不会那么做的。”

    鸣雪惊奇地看着他,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信任他。”

    法器的速度在慢慢减缓,鸣雪往窗外看了一眼,满目云海翻涌,天穹之上霞光万丈,是魔域里绝不会有的灿烂景象。

    他看了一会儿,懒洋洋地转过头,用小雪天剑的剑刃轻飘飘地拍了拍荼婴的肩膀:“你听着,如果你多事,本尊别的人不管,先去把你那个好哥哥杀了。”

    荼婴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鸣雪继续说:“如果你安分点儿,你去做什么本尊不管,本尊做什么你也别多嘴,昆仑山上只要有第四个人喊出本尊的名字,你那个好哥哥就给本尊等着魂飞魄散吧。”

    荼婴来不及多想,只能凭着本能点头。

    鸣雪又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白玉的腰佩,往桌上一扔:“修真界有个宗门叫踏云宗,最是擅长逃命的身法,你现在就是踏云宗长老的弟子了——”

    他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块腰佩,让荼婴戴上,抬手往自己脸上一抹,那个矜贵冷戾的魔尊就原地成了个面貌清俊的青年,眉眼飞扬俊美,还带着一点疏狂落拓的奇妙韵味,一双眼睛仿佛明珠粲然,里面像是长了小钩子,是女修们看了会脸红心跳的模样。

    鸣雪给自己变了个样貌,又抬手给荼婴变了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模样,然后慢吞吞地说:“你该叫本尊什么?”

    荼婴紧紧地抿着嘴,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开口:“师、师尊……”

    鸣雪满意地点点头,驭使着这只行舟落下云巅,向着下方的太素剑宗山门而去。

    等他们俩凭着踏云宗的腰佩进了太素剑宗的山门,鸣雪像是一转身就不见了人影,荼婴如临大敌的紧张缓解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鸣雪之前说的那句有些奇怪的话。

    ——如果你安分点儿,你去做什么本尊不管,本尊做什么你也别多嘴,昆仑山上只要有第四个人喊出本尊的名字,你那个好哥哥就给本尊等着魂飞魄散吧。

    怎么算,知道魔尊会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他们二人,要威胁也是说怕第三个人知道才对,为什么这里又多了一个人?

    荼婴望着鸣雪消失的方向,暗暗想着,他此前说了这么多威胁的话,却好像只有这一句才是他最想说的。

    他要去见一个人,所以他不允许荼婴坏他的事。

    在这昆仑山太素剑宗中,有谁,是那位嚣张桀骜的魔尊,费尽心思隐匿了面貌身形,化作平凡无奇的小人物,也要去见的呢?

    ******

    将鸣雪安置在自己的太虚宫中,明霄转头又给勤勤恳恳练剑的荼兆飞去了一只传信纸鹤,令他随同弟子们一起去接待来参加折桂宴的各派青秀。

    这件事原本是不需要荼兆这个宗主亲传去做的,但是如果他不去,太素剑宗这么大,他什么时候才能碰到荼婴?

    为了自己的两个弟子操碎了心的好师尊看着那只素白的纸鹤平稳地飞向荼兆所在的方向,不由得为自己的善良鼓了鼓掌。

    荼兆可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在计划什么,他只是很老实地接下了这个命令,连问一声的想法都没有,收了剑便同其他师兄弟们一块儿下了主峰。

    太素剑宗山高峰陡,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便是以修真者的脚力,想要爬上山峰去都要数个日夜,平日里宗门中开着禁空的律令,没有宗主的手令,无论活物死物,除却门中豢养的灵鹤外是根本飞不起来的,也就这几日,为了万宗大会与折桂宴,才放开了禁制。

    荼兆乘着灵鹤飞下主峰去,山门处已经有了不少各派弟子,东一撮西一撮地分散各处,似乎正在等待接引者。

    以荼兆作为宗主亲传的身份,他本应第一个下去,作为领头者说些客气话的,但是他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击中了他。

    荼兆的视线慌乱又迷惘地四下扫视着,他想要找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叫他必须得仔细地找一找、看一看……

    他的停顿引来了其他弟子们的疑惑,隔着一段距离却不好询问,只得由原本负责此事的师兄带着其余弟子们先一步飞了下去,留下荼兆乘着灵鹤焦灼又茫然地一遍遍巡视着下方的人群。

    他要找什么,到底是什么……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忽然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孤单地站在一棵大树下,和周围的其他人隔着一段明显的距离,像是被排斥了一般,也正抬着头望着这边,荼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那个人,对方的模样平淡无奇,顶多算是五官端正,但是他眼睛里的情绪——

    荼兆的心口忽然酸涩难言。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他不应该一个人站在那里,他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如众星捧月,身旁围着热闹的欢笑和殷勤话语,他也不应该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像是有令人窒息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连微笑都那么困难。

    荼婴微微仰头望着灵鹤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出乎意料地,他心里并没有嫉妒的情绪。

    只是喜悦。

    那么深、那么温柔的喜悦。

    他的兄长现在是明霄剑主的弟子,有了光明灿烂的前程和锦绣未来,他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不会落得一身伤痕却只能独自忍受,明霄剑主会对他很好,会教给他很多东西。

    站在灵鹤上的少年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看着荼兆的样子,荼婴也能想象到如果是自己穿上那身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荼婴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很高兴,就像是看见我的梦想被实现了一样。

    荼婴不自觉地对着荼兆微笑了一下,这个表情熟悉至极,半空中的少年仿若被惊雷击中,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化剧烈,张开了嘴就要喊出那个名字。

    “阿——”

    荼婴竖起手指按在嘴唇上,望着荼兆,轻轻摇了摇头。

    一对双生子,此刻的境遇有了堪称戏剧性的翻转。

    前半生受尽了冷落欺辱的,此刻高高在上地位尊崇;前半生金尊玉贵众星捧月的,此刻站在冷清的角落藏头露尾。

    荼兆的瞳孔收缩,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他的本能已经先一步在理智中喊出了那个名字。

    阿婴,是阿婴啊!

    就算是容貌天差地别,他也绝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双生弟弟!

    荼婴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身影没入一旁的山道里,荼兆还定定地站在灵鹤脊背上,直到这只温驯的大鸟都忍不住低鸣起来,开始提醒自己背上的人类,荼兆才恍然回神,将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去,从灵鹤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向前方正在交接的师兄弟们。

    “人都齐了吗?”荼兆问的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拿著名单的领队师兄恭敬地回答:“已经到了,只是守山弟子说方才有个踏云宗的弟子到了,但是却不见人影……”

    荼兆语气急促:“那个人交给我吧,先带这些弟子上山安置,他们远道来此,应当尽心招待。”

    那位师兄点点头,领着来客们乘上灵鹤,腾空而去,荼兆目送他们离开,而后脚步急促地沿着荼婴先前离开的方向匆匆寻去。

    作者有话要说:鸣雪:给自己变了张很好看的脸,给荼婴变了个大众路人脸。

    荼婴:……

    啊啊啊啊啊啊我今天要下楼跑几圈!我的文被我喜欢的太太推荐啦!这是什么人间奇妙事!追星的巅峰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要抱住评论区的各位用力么么哒!同时向你们发射爱的光波.jpg【写文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读者里会有什么大人物】【今天更的晚,但是里面的信息量大啊!看你们能发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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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双生(十七)

    林中的两个少年容貌全无一处相似之处, 一个清隽好看,另一个只能说是样貌平凡,但是当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让旁观者有种在看着镜子中的正反的错觉。

    一模一样。

    尽管容貌不同, 但他们俩身上有种奇异的一致, 好像是同一个灵魂的两面, 相似到令人惊讶。

    “阿婴。”

    先开口的是荼兆,身穿太素剑宗浅青色弟子服饰的少年抓着荼婴的肩膀, 将他上下查看了一番:“你怎么会在这里,魔尊……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的手被荼婴抓住:“我……我没事, 魔尊没有要杀我的意思, 也没有苛待我……”

    荼婴迟疑了片刻, 最终还是慢慢地说:“他要收我为徒。”

    荼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震惊只持续了片刻, 聪慧机敏的荼兆已经想到了一些事情, 忽然伸手贴向荼婴的腕脉, 荼婴对荼兆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抓住了才反应过来, 急忙抽回手,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即使他们之间的接触只有短暂的几息,但是荼兆还是感知到了那种独属于魔气的狂暴力量, 这个事实像尖锐的刀刃一样扎进了他的心口, 荼兆艰难地呼吸着,不能相信自己所感知到的:“他……”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翻腾着不能言语的痛苦。

    被提及了这个事实, 荼婴并没有和先前在鸣雪面前那样表现得过于愤怒,反而平静理智得有些残酷。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荼婴想了想,“魔尊……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是他对明霄剑主似乎总有些放不下,之前将我掳去,也只是因为觉得我是明霄剑主要收的弟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荼兆的脸色一下子白的可怕。

    “他似乎将我看成了什么报复明霄剑主的工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隐下了鸣雪对荼兆不知缘由的恶意,神态自若地继续道,“他将他的功法传授给我,倒像是真心要将我培养魔域的继承人似的。”

    “等到我有足够的能力……”

    荼婴说到这里,忽然注意到了荼兆不正常的沉默,眼里带上了点疑惑和小心翼翼的担忧:“哥哥?”

    荼兆恍然回神似的,盯着荼婴看了片刻,他的神情里有种颤栗的恐惧,还有着隐隐的绝望:“阿婴……是我,都是我的错。”

    荼婴皱起眉头:“哥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荼兆双手握拳,指甲掐的掌心鲜血淋漓,他缓慢地动了动嘴唇:“阿婴,那天……明霄剑主来蓬莱岛那天,在街上看见我,他说要收我为徒……”

    他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个残酷的事实说出口:“鸣雪要找的,应当是我,去魔域的应当是我,入魔的也应当是我……阿婴,我……”

    他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只能望着荼婴,像个等待被判刑的罪徒。

    荼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明白荼兆说了什么,声音低微地问:“是你?”

    荼兆颤抖着,咬着牙点头:“是我,从头到尾,都应当是我。”

    荼婴眼里一瞬间像是有薄薄的水光一闪而逝,他低下了头,吸了两口气,然后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那……那也挺好的,你以前被预言欺负成那个样子的时候,我就无数次想过,如果我能代替你就好了,现在……现在我可算是能为你做点什么了。”

    他尽力压下嗓音里的哽咽,伸手轻轻抱住了自己双生的兄长:“你已经吃了很多苦,往后……往后让我保护你吧,哥哥。”

    荼兆没有说话,他的下巴压在荼婴肩头,荼婴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栗,有压抑而哀恸的抽噎从荼兆喉咙里崩裂出来,他痛苦的好像要活活掐死自己,在极致的悔恨里,连悲伤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们不应该经历这些的……我会杀了他。”荼婴抱着荼兆,前所未有的恨意将他淹没了,他的兄长死死地环抱住他,好像是要给荼婴以支撑,又像是在寻求荼婴的支撑。

    荼婴走神了似的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在说谁:“我一定会杀了他,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

    折桂宴声名在外,但和多数武会一样,走的还是抽签打擂台的形式,抽签当天昆仑解剑山脚下人山人海,各派弟子吵吵嚷嚷着谈论着一些折桂榜上必定会有的新秀的名字,同时谈论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八卦消息。

    整个修真界大宗门弟子齐聚一堂的机会可不多,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他们才能尽情地互相交换着大能们的消息,而其中又以太素剑宗的弟子们最受欢迎——谁叫他们有个天下第一的明霄剑主,人家还是修真界知名的“最想与之双修”的人物排行榜首名,连续夺冠数千年没下来过的那种。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榜单是面向全修真界的,男女修皆能参与投票。

    于是很快地,“明霄剑主收徒”一事就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扩散开来,两个时辰后,荼兆的姓名年纪也被传了出来,等到了抽签结束,甚至已经有人知道了荼兆还有个双生弟弟。

    等荼兆想起来抽签这回事,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他带着荼婴乘灵鹤飞向解剑山,山下的擂台和各种禁制加了一层又一层,负责抽签的长老见荼兆过来,立刻笑了起来:“老夫还当你不来了,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宗主,替你留一个签号呢。”

    原本喧闹的弟子们有一瞬间安静了下去,随即说话声音又欲盖弥彰地大了起来,荼兆感知到不少人将视线明里暗里地投在他身上。

    荼兆神情不变,身体已经警惕地绷紧了,他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在看他,但是现在荼婴在他身边,他怕荼婴入魔的事实被发现,要是出了纰漏……

    荼婴反倒比他更轻松自如,虽然仇视鸣雪,不过他对于鸣雪的实力还是有大概的了解的,那个男人布下的禁制要是这么容易被看破,那也不至于让修真界困扰这么多年了。

    荼婴仗着自己这会儿长得和荼兆不一样,兴致勃勃地开始打量四周,荼兆随手抽了一根签子,草草看了一眼就交给长老登记,拉着那荼婴匆匆离开。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分散在各处的弟子们就如闻着了蜜糖的蚂蚁一样,一窝蜂涌到了那位长老面前,急切地询问起来:“那是明霄仙尊的弟子?他抽了多少号?”

    “他就是荼兆?他抽到了谁?”

    七嘴八舌的问话让长老不得不举高了手里的签子,有胆子大的太素剑宗弟子已经忍不住伸长脖子去偷看签文了。

    “吵什么!”长老提高了声音压下这群叽叽喳喳的弟子们,威严地扫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三日后第三场,对阵天刀门高隐贤。”

    “天刀门!天刀门高隐贤!”

    “是对天刀门的签!”

    马上有人喊了起来,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开始翘首期盼三日后明霄剑主弟子的首秀。

    那可是明霄剑主的弟子!

    他会不会是下一位天下第一,会不会是下一个万剑之主?

    无论是见证一位未来的大能崛起,还是挖掘出明霄剑主的弟子名不副实的真相,都是值得吹嘘的事情,他们兴奋得活像是自己就是荼兆或是高隐贤,将要随着这一场擂台扬名天下。

    也有人想起和荼兆一起过来的荼婴:“和荼兆一同过来的那个人是谁,你们有认识的吗?似乎不是太素剑宗的弟子。”

    “谁知道。”旁人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心思依旧牵挂在三日后的擂台上。

    荼兆带着荼婴回了自己的院子,白天人多眼杂,有许多事情不方便问,比如荼婴现今的状况,他怎么能进太素剑宗的,还有他所修炼的魔功……

    但是他没能问出什么来,荼婴只是朝他笑,轻描淡写地将这些事情一带而过,什么都没有说,倒是说了很多与魔域相关的事。

    他不说,荼兆也不再问,他绝不信荼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且不说昆仑山太素剑宗的防御之严密不是荼婴能独自突破的,单说为荼婴设下混淆术法的那一手,就绝不可能是修为尚且低微的荼婴能做到的。

    那个人是谁?

    他是不是威胁了阿婴不许泄露他的行踪?

    若是如此,那将阿婴拘在身旁不是更加安全?任由他在太素剑宗随意行走,这种行为简直可以说是自大狂妄了。

    ——自大狂妄,嚣张肆意。

    这种行事风格,再加上荼婴现今在魔域的身份,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那个人混进太素剑宗里来了?

    他来干什么的?师尊知不知道这事?

    荼兆掩下心中的惊骇,和荼婴又闲话了大半个时辰,见荼婴露出了疲态,立即将他推进了卧房。

    见雕花木门缓缓合拢,荼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身向着明霄的太虚宫走去。

    太虚宫名为宫,不过是建的稍微大了一些而已,历任宗主都没什么享乐的爱好,有一间打坐的静室就足以让他们感到快乐了,明霄也很好地继承了这点,除了用作摆设的寝居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里,寝居不过是用于偶尔休憩。

    太虚宫大部分建筑都空空荡荡,巡夜的弟子也不会走进来,荼兆习惯性地先到了静室,却意外地发现静室里并没有人。

    一贯只关注修行心无外物的师尊今天怎么不在静室?荼兆有些疑惑,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明霄的寝居。

    今夜月色清透,朦胧浅淡的光线透过门窗上蒙着的纱照出来,在地面上透出规则的方块形状,荼兆皱起了眉。

    那种微微摇曳的光线显然不是专用于照明的夜明珠的光,而更像是用普通的蜡烛点起的,但是荼兆很清楚,明霄作为太素剑宗宗主,随身携带的都是上品灵石明珠,居所置放着的也都是珍宝,那些恶用于照明的夜明珠更是随处可得,相反,普通的蜡烛反倒是不太可能见到。

    为什么师尊会忽然点起了蜡烛?

    荼兆在门口站的或许有些久,木门被拉开,站在门后的明霄剑主长发披散,肩头搭着一件素白的外袍,静静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晚过来?”

    荼兆将方才心里想的事情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地行礼:“师尊,有一件事……”

    他的话没有说完,明霄微微挑起了眉头,抬起手拦下他的话,简单地说:“过来说。”

    白衣曳地的仙尊出来,反手阖上门,在门被阖上的瞬间,带起的气流将一种很奇妙的浅香刮进了荼兆的鼻腔,荼兆闻了两下,隐隐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明霄转过身,朝荼兆抬了抬下巴点了个方向,和他走到庭院中。

    荼兆的脑子被那种香气给占据了一瞬,一时间忘记了去想为什么师尊要带他走出来,抿着嘴想了片刻,沙哑着嗓子道:“师尊,我的弟弟阿婴……今日来寻我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足够的大,明霄极快地看了荼兆一眼:“我明白了,你这几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吧,其他的不用管了。”

    明明明霄什么具体的都没有说,但是荼兆已经安心下来:“是,多谢师尊。”

    明霄微微蹙了蹙眉,有些苦恼似的看着他:“你……”

    荼兆不明所以地抬头:“师尊有什么吩咐?”

    明霄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用了最耿直的表述方式:“你不必这么客气,你是我的弟子,也是太素剑宗未来的宗主,若有要事寻我,可以更……理直气壮一点。”

    他好像是费了点心思才想到这个形容词,表情里有点真切的苦恼,好像是个不懂得交际的孩子在发愁如何与新朋友打好关系。

    荼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家师尊的意思,心里尚未来得及升起什么感触,脸上的笑容已经不由自主地拉开来:“荼兆知道了。”

    明霄“唔”了一声,将手在他肩上轻轻一点:“回去睡吧。”

    灵力一触即放,荼兆再次睁眼时,已经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了。

    他想了想师尊方才对他说的话,微微笑了笑,一扫心中的抑郁,步伐轻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然而在经过院子中的石桌时,他的脚步开始迟疑了起来。

    他好像想起来那股香气是什么了。

    前几日山下弟子采买时,有将一些其他宗门进贡来的珍宝送到主峰来,里面有一种白角烛,是用海中妖兽白角鱼的角熬制的,那个弟子跟他说过,这种蜡烛有一种奇特的功效,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将高浓度的灵力降下来,一般是用来保护凡人的,毕竟高浓度的灵力对凡人而言,侵蚀性也是足够的可怕。

    这东西对修者们却是没什么用,修炼的时候恨不得身边都是灵力才好,哪有嫌弃灵力过多的?

    荼兆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他想起来方才师尊种种奇怪的举止,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轰鸣而来。

    刚才……师尊的寝居里,是不是有人?

    白角烛对凡人有效,对魔族,是不是也有效?

    太素剑宗主峰之下有灵脉埋藏,锋锐灵气对修者而言是大补灵药,对魔族而言是不是刮骨钢刀?阿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适,是为他下术法的人替他考虑到了这一点吧,那明霄又是在为谁考虑呢?

    荼兆霍然回头,死死盯着太虚宫的方向,那里,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今天霍了一杯很好喝的莱茶!茶香味很浓,心情超棒的!所以放了个小小的修罗场出来并加了字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开心吗!

    我发现很多评论都在说这两对双子无论怎么站都很合适,我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啊?不不不,我坚决只吃剑主和魔尊这对,水仙不快乐吗?其他搭配你们得自己抠糖了【我知道你们就是享受这种缝里抠糖的快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感谢少年拔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20 01: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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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双生(十八)

    折桂宴只是小辈们切磋交流的场合, 成名已久的大能们不可能自降身价上场,甚至为了减轻给小辈们的压力,除却同龄人们,连旁观的长者都不多。

    明霄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坐在静室里, 隔着水镜看着解剑山下的热闹场景, 一身玄色衣袍的魔尊则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仿佛在熟睡。

    这个场景若是被旁人看见, 足以让人惊愕到恨不能抠出自己的眼珠子。

    白衣的仙尊正襟危坐,乌发束在冠冕内, 神情冷静地看着面前水镜中的画面, 而衣冠散乱落拓不羁的黑衣男人懒洋洋地靠着他, 肌肉线条有力的长腿一直一曲, 一贯矜贵暴戾的脸上出奇地展现出了一种堪称温柔平和的安谧, 好像沉入了某个美妙的梦境里。

    如果他们的身份不是应当站立在对立面不死不休的仙尊魔尊的话, 这个画面应该算得上是唯美。

    明霄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事实上, 为了想个办法安置鸣雪这个化身,他昨天晚上琢磨了好久,没有天道神识操纵的化身和大型人偶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连基本的防御能力都没有。

    昆仑山上凝聚着浓厚的灵力, 明霄居住的白玉京更是有着属于剑修的锋锐灵力,鸣雪若是有自主行动能力,那么这点灵力对他当然没有影响, 但是失去神识后的鸣雪连护体真气都放不出来,几乎是任凭灵力往他身体里涌。

    明霄为了保存鸣雪这具化身,只好翻找出了弟子们送来的白角烛,刚点上没多久,荼兆就来敲门了,差点把明霄吓了一跳。

    水镜里的少年少女们都有着意气风发的蓬勃气质,明霄用手指拨了两下,找到了低调地站在角落里的荼兆和荼婴,这对兄弟正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明霄调整了一下鸣雪的姿势,大袖覆云一样拢住鸣雪的上半身,将下巴压在他头顶,开始观赏起水镜里弟子们的比试来。

    在实力强横的大能们眼里,这些后起之秀的比试并不具有横山移海的力量,且弱的轻轻松松就能被碾压,但是他们能从这些孩子身上看到无限的可能性,那种如青松翠柏一样昂扬着的劲头,他们将是修真界下一代的中流砥柱,看着这些孩子,就仿佛能看见灿烂光明的未来。

    擂台上的弟子们察觉不到,但是明霄能很轻易地发现,和他一样在关注着这个现场的人,要比看上去在场的人数多得多了,而这个数目,在第三天的时候,暴涨到了一个顶点——似乎整个修真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方小小擂台上。

    明霄大概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因为下面即将上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子荼兆。

    荼兆的对手是天刀门的一名刀客,青年身高挺拔,一身短打,容貌算得上俊朗,嘴角时时刻刻带着爽朗的笑意,背后交错绑着两振别无装饰的长刀,看着荼兆的眼神里满是直白却不令人厌恶的好奇。

    荼兆的佩剑还是入门时给门中弟子统一配发的那种,明霄叮嘱过他可以去藏剑阁选一柄自己的佩剑,但是荼兆一直没有去,直到现在用的还是制式长剑。

    这种剑并不会因为是制式量产而显得劣质,甚至比起天底下大多数剑来看也是很好的,不过是缺乏了一点特色而已。

    需要提的是,明霄所用的佩剑也是这种,只是或许剑随主形,那振普普通通的长剑在明霄手里,总是有着非常不一般的气场,连同平平无奇的外观,也带有了一种低调神器的味道。

    高隐贤双手抱臂,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对面走上来的荼兆:“你就是明霄剑主的弟子?”

    擂台边有长老们设下的阵法,用以保护外面的人不会被比斗中的灵力撞击伤到,围观的弟子们眼里满是兴奋,却下意识地噤了声。

    台上的两人,一个洒脱爽朗,一个俊秀挺拔,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台下太素剑宗的青衣与天刀门的短打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各自望着自己宗门的师兄弟,神情殷切。

    “是我。”荼兆简短利落地承认了。

    高隐贤长长地“唔”了一声,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有一个双生弟弟来着,他今天也在这里吗?”

    台上的荼兆和水镜前的明霄同时蹙起了眉头。

    荼兆神情不变,克制着自己的视线没有往阿婴的方向看去,淡淡地说:“他和我们今天的比试没有关系。”

    高隐贤后知后觉地从他的反应里感受到了自己似乎问出了什么不太礼貌的话,尴尬地用手指搔搔鼻尖:“啊……那个,我就是有点好奇……”

    荼兆没有等他说完,长剑出鞘,剑尖礼貌地垂向地面:“拔刀吧。”

    高隐贤依旧笑眯眯地,双手伸向背后,“呛啷”一声,两振锋芒隐隐的长刀霍然出鞘,他的刀抚一出鞘,就引来了场下不少弟子的低低惊呼。

    那两振刀竟是通体乌黑,刀面喑哑,刀刃如一泓细长的秋水,一看便知锋利异常,和高隐贤阳光开朗的外貌不同,这刀处处透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反差之大令人心惊。

    水镜前的明霄忽然蹙起了眉,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高隐贤,神情有些不能确定的疑惑,一边看着水镜里的画面,一边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

    “我练的刀,是杀人的。”高隐贤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吟吟的,台下弟子们表情变得惊疑不定起来,天刀门的子弟倒是神情自如,看起来他们对于高隐贤的这种宣言并无异议。

    剑是君子之器,以正太平,以清天下;但是刀自古以来就是杀人的,没有这么多讲究,就像是凡人的江湖里,刀客总是快意恩仇,持刀的人好像天生就比握剑的人少一些禁锢。

    荼兆对高隐贤这番“我要杀了你”的宣布没什么反应,很平淡地点点头,两人相对行礼,山脚下鼓荡的风忽然安静了下来。

    高隐贤双手各持一柄长刀,那姿态有些滑稽,但他往那里一站,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场就从他身上扩散了出来,这方天地的虫鸣颤颤,草木伏跌,他收敛了微笑,仿佛死亡一样的寒意慢慢充盈四周。

    ——一个笑起来阳光朗润的青年,练的竟是与他格格不入的充斥死亡的刀法,刀气迫人,一些修为低弱又离得近的弟子被这冷冽肃杀的刀气迫得往后退了两步。

    高隐贤起刀极快,几乎未给人留下反应的时间,一刃刀光似毒蛇般绞杀而来,这一刀作为起手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直面这一刀的荼兆却心中微凛。

    和只是感受到了一点溢出刀气的弟子们不同,荼兆在高隐贤拔刀起手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某种平静坦荡的杀意。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语放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却是荼兆能形容出的最恰当的感知了。

    高隐贤是真的想杀他。

    他甚至在为了能杀了他而感到愉悦。

    荼兆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横剑折身,脑中有各种剑式如河流波荡,统统在高隐贤的一刀下隐匿不能出。

    迎面而来的刀刃如横波江涌,挟裹着将要亲吻死亡的兴奋,四周草木摇荡,飒飒风声尖锐鸣啸起来,高隐贤嘴角带上了点阳光般的微笑,眼底有种微弱的扭曲的情绪在翻卷。

    台下的荼婴蓦然睁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站在台上的荼兆似巨浪前一叶扁舟,长夜中一点灯火,摇曳缥缈,随时都会被掐灭,但他没有后退,手中长剑一挽,他几乎是用着一腔疯狂血勇,和不知何来的一点灵犀微光,向着避无可避的死亡递出了自己的剑。

    激荡澎湃的灵力流中,乌黑无光的刀与朴实平凡的长剑平平相抵。

    轰——

    刀剑相撞,翻腾的灵力猛然炸开,气流倒灌如滔天云海倒涌,围观的弟子们登时被冲击得有片刻失聪,境界稍低弱的,直接连护体真气都被撕裂了,当场有两名弟子嘴角溢出了血,被同门师兄弟送下了场。

    一刀不得手,高隐贤借力飞身后退,微微歪着头打量荼兆,半晌古怪地笑了一下:“哎,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那位大人将你教的不错,假以时日必然能独当一面,只可惜现在你遇到我啦——”

    他阳光明朗的微笑下有某种腥臭的东西流淌了出来:“我看着你这张脸就不高兴,让我不高兴的,都去死好了。”

    看着他的这个笑容,台下的荼婴猛然抓住了记忆里某种稍纵即逝的东西。

    那是在荼婴接受练《天魔诀》后的一天,有个自称善君的人来拜访他,说是奉魔尊鸣雪的令要带他去郸城游览一圈,荼婴很不喜欢对方那种故作天真的笑容,映衬着魔域的环境,有种扭曲错位的可怖感。

    于是他很快就拒绝了善君,善君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笑了笑就走了。

    ——而现在,荼婴从这个高隐贤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善君的那种扭曲怪异的错位感。

    高隐贤双手自然地下垂,呼吸放缓,两振刀如同与他共鸣一般,刀身上渐渐缠绕起了某种望之可惧的东西,如蛇如蟒,盘旋虬曲,朝着荼兆无声地张开了黝黑的口腔和滴着毒液的弯曲长牙。

    他身上的气场节节攀升,很快突破了筑基期,又在几息内冲破了金丹期,一路直攀上了元婴期!

    这恐怖的境界提升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高隐贤也没有要等他们反应的意思,抄起双刀如闪电般掠向了荼兆,眼睛里满是嗜血的狰狞杀意。

    “哥哥!”台下的荼婴吼了一声,一边往擂台上冲,也不知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反手就把那个沉甸甸的东西往高隐贤面前抛去,试图能阻止对方片刻。

    “叮——”

    高隐贤看都没看那东西,一刀击碎它,清脆的玉石破裂声响起,与之同时,荼婴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体内被压抑的魔气正在快速舒张开来,冲破了表面那层伪装,以不可阻挡之势泄露出去。

    荼婴睁大了眼睛,他这才发现,他随手抓住扔出去的那块东西,是鸣雪交给他的踏云宗腰牌,也是用来压制掩藏他身上魔气的东西。

    “魔族!”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高隐贤劈裂那块腰牌后感知到了来自魔尊的魔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目光在那两半玉石上停了停,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向了下方。

    失却术法掩藏的荼婴容貌恢复,正身体僵硬地站在台下,众人惊骇的视线在台下的荼婴和台上的荼兆之间来回巡视,场内一片死寂。

    水镜前的明霄震惊地看着这事态发展,不是,等一下,他只是让荼家这两兄弟团圆一回,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善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荼婴入魔的事实暴露了,他绝不能让修真者们把荼婴抓起来。

    明霄眨了眨眼睛,最终将目光落在靠着他呼吸均匀安稳的魔尊身上。

    要背锅的话,只能是魔尊上了,毕竟仙尊这么高洁的人物,这么可能做出放魔族进山这种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个情节有点狗血,但是它实在是很有趣啊!我忍不住啊!

    没有修罗场的剧情,就像是吃凉拌黄瓜不加白糖一样,一点都不能给人快乐!【等等真的有人吃凉拌黄瓜不撒白糖的吗?我觉得这是标配啊!特别好吃的!】

    我想你们应该能感受到下一章会有多快乐了……

    嘿嘿嘿。

    感谢是午团不是午饭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5-20 05:56:59

    感谢未闻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21 02: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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