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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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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只能将汹涌沉重的情绪全部化为利箭,捅入那个伤害他的人身上:“你不恨他吗?”

    鸣雪霍然掀起眼帘:“本尊怎会不恨他——但是这与你无关,蝼蚁,你要想活命,最好闭上你的嘴。”

    荼婴却疯了似的向面前傲慢的魔尊问:“你恨他?你恨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这是恨,还是连触碰都不敢的思念?

    鸣雪眼里骤然涌起了真真切切的杀意:“你,在说什么?!”

    荼婴毫无退缩之意,见鸣雪此刻的反应,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你恨他,却一直在想着他现在的模样?把我抓来——难道不是怕他收我为徒?你嫉妒我能拥有光明正大站在他身旁的权利——但是你没有!唯独你没有!”

    鸣雪身侧轰然卷起了数丈高的魔气,石砌的建筑连一声哀鸣都没能发出来,就在魔气的刀锋下无声无息地化成了齑粉,那些幸存的魔族闷哼一声,一半被魔气直撞出去不知飞到了哪里,一半倒霉些的直接被魔气当头一压,步了一刻钟之前那些同类的后尘,化成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很快,连这滩血迹都被魔气侵蚀了个干净。

    ——你本该是与他最亲密的人,但是任何人都能站在他身边,唯独你不能!

    荼婴的话比小雪天剑的剑锋更为锐利,鸣雪脸颊绷紧,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和那位白衣仙尊一点都不像了,乌黑的瞳仁底有猩红的暗芒,比嗜血的短匕更可怕。

    这回鸣雪的魔气没有可以绕过荼婴,十五岁的少年嘴角开始淌出血迹,眼角耳孔中也有湿润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他抹了一把脸看了看手心,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面的墙壁一靠,朝着鸣雪张开嘴笑起来。

    雪白的齿列上满是猩红的血,荼婴咽了口血,安静地看着面前发疯的魔尊,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

    看啊,就算是手握魔域权柄,厉害到可以纵横数界的魔尊,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可怜鬼,只能靠着这样无力的发怒来泄愤——何其可悲。

    荼婴心里一片平静,他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听他说哥哥被明霄剑主收为弟子了?

    真好啊,那他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

    然而该来的死亡迟迟未降临,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荼婴头顶,黑发披散,眼尾一抹冷戾绯红的魔尊带着饮血般剧毒的笑意,撕下了方才伪装得温和的皮囊,恶毒地看着他:“你嘲笑我?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等你和我一样,你就能体会到那种感觉,被自己的哥哥用剑指着,和他势不两立,被他追杀……”

    在荼婴猛然瞪大的眼睛里,魔尊微笑着说:“来,尝尝我的痛苦吧。”

    浓重近黑的魔气似江海倒流,残忍地从百会穴灌进了少年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荼婴:来啊!互相伤害啊!

    鸣雪:害怕,有点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只能动手了。

    最后礼貌性地和你们互吹一下。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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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双生(十一)

    魔气灌入灵脉的一瞬间, 荼婴的身体就抽搐着软倒了下去,他双目无神,张开嘴发出了凄厉不似人声的哀鸣,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连带着嗓子一起扯出血来, 但是在鸣雪眼中, 他根本就没能发出多么大的声音, 只是断断续续地溢出了点破碎的呻/吟,比幼猫的呜呜声还要低微。

    仙灵之气和魔气天生相抗, 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之下,使一个修仙者堕魔, 那种痛苦连最为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害怕, 荼婴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剧烈的痛苦在他的灵脉里肆虐, 就像是无数把钢刀在脆弱珍贵的灵脉中穿梭, 一寸一寸地将修仙者最为重要最为宝贵的灵脉一丝丝切割成了渣。

    清灵的仙灵之气被狂暴的魔气疯狂吞噬着, 每吞噬一分,灵脉就消解一寸, 丹田处的灵涡被魔尊强行拧转成蓄积魔气的丹宫,荼婴的身体瘫软下去,又被鸣雪抓着衣襟扯坐起来, 手指无力地在地面抓挠着, 十片指甲翻卷劈裂,淌出血来,荼婴却根本感觉不到。

    ……痛啊, 太痛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痛苦!

    少年清俊的脸颊因为疼痛而扭曲成了狰狞丑陋的模样,一双黑色的眼睛却大大地睁着,血丝如藤蔓攀爬上来裹住眼球,嘴里大口大口涌出温热的血,顷刻间便沾湿了衣襟和领口。

    属于少年的柔韧修长的身躯里力量节节暴涨,因为魔域的生存环境极其残酷,魔修在修炼魔气外还注重提高□□强度,这点是远远超过修仙者的。

    强悍残暴的力量在荼婴身体里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将遇见的一切东西都统统撕碎碾磨,荼婴的五脏六腑被不断摧毁又在鸣雪的护持下迅速重生,一生一死之间,荼婴的意识都像是被活活割裂了。

    而半弯着腰单手按在荼婴头顶的鸣雪只是冷静地垂着眼睛,魔域的尊主此刻表情无波无澜,方才被荼婴激起的那种炽烈怒火全然不见了,好像褪下了一层面具般,面具下隐藏着的真实神情足以令所有人感到惧怕——

    那是一种不同于暴戾矜贵的美感,反而带着机械似的平静,看到他眼睛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个男人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不见面前哭喊哀鸣的少年,也看不见远处慌乱奔逃的魔族。

    他看到的可能是某种更为庞大、更为广阔的东西,就像是……

    ——就像是神明在云巅看着他所创造的世界。

    难道神明会将目光投注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吗?

    这个男人眼中无悲无喜,无我无他。

    透过鸣雪这具化身看着荼婴的天道在心中漫不经心地琢磨着荼婴能承受的魔气的量和将他转化成魔修所需要的魔气,听见那个细幼如孩童的声音在耳边怯生生响起:“哇……他看上去好痛哦。”

    天道垂下眼睛打量了荼婴惨白如纸的脸颊和全然已无意识的瞳孔,用另一只手捏住荼婴的下巴,审视了一番对方的表情,确定他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动静了,才在意识里回复法则的话:“应该是吧,他已经痛傻了。”

    在魔气的侵蚀与无休止的重生死亡下,荼婴连昏过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扛着这种没有边际的折磨。

    “他清醒之后会恨死你的。”法则同情地蹲在荼婴肩上,少年的汗水已经浸透了整件衣服,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面色灰白,气息弱到快要感知不到。

    “有什么办法,总要有这么一遭的,”天道无奈地回答,“我倒是想让他开心点呢,让他跟着明霄上昆仑山也不是不行,可是楚章那个前例不就证明了这是不可行的吗。”

    天生的鬼王,就算短暂地获得了属于人主的王冠,最终也还是会回到鬼蜮里,甚至他受的折磨一点不少,所有的荣耀都成了将他催逼成厉鬼的一环,好像冥冥中早就注定了一切。

    是鬼王的不可能登上人族的王座,同理,应当在魔族呼风唤雨的君王,也不应该在昆仑山的云巅修习仙术。

    “楚章死的那么惨,到头来还是没能成为真正的人主,荼婴就不必走他的老路了吧。”天道说,“而且他要是上了昆仑,修为精深之后,要堕魔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的确,荼婴目前只是炼气期的小修,经受魔气锻体就已经这么痛苦,日后若是修为有所精益,再走堕魔的路,那种折磨就是现今的百倍乃至千倍了。

    天地间至高无上的道凝视着手下神志不清的未来魔尊,叹了口气:“怎么搞得我像是个恶人一样哦。”

    法则在心里腹诽:您这行为在荼婴看来可不就是恶人么。

    天道好像听见了它的腹诽似的,鸣雪眼尾的锋利殷红懒懒一抬,露出一点慵懒的冷意:“天地之间无善无恶,都不过是岁月中一蜉蝣罢了。”

    “再说了,修仙的明霄还能说是飞升了让位给荼兆,你听过魔修飞升的吗?要是荼婴不恨我,我还得琢磨琢磨怎么功成身退把魔尊的位置让给他呢,现在倒是正好,直接被他杀掉就行,省得想办法了。”

    天道说着,声音还显而易见地高兴了起来。

    末了,他努力克制了一下想象到未来那副画面的喜悦,将语气放得平稳了些:“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我也是操碎了心啊。”

    法则呆滞了半晌,没想出来哪里不对,最终迟疑地表示赞同:“是……是吧?”

    这时,半跪在地上的荼婴黑色的瞳孔里泛起了些许血红的光泽,一种魔修独有的暴戾压抑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膝盖下的地面轰然下陷了数寸,扬起的尘灰里,少年腰间插着的那柄仙家短匕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似乎在刀鞘中碎裂成了数段。

    鸣雪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停下灌输魔气的动作,转而掐着荼婴下巴晃了晃,慢条斯理而残忍地说:“本尊的好徒儿,且醒来吧,魔宫还在等你这位少主人回去呢。”

    ******

    与此同时,正举着剑修习基本剑术的荼兆忽然浑身过了电似的一颤,僵硬了手脚,见他停下,一旁监督他练剑的仆人不由得看了过来:“少爷?”

    虽是仆人,他却也是荼氏正儿八经开过脉,一步步打好了基础修炼上来的修仙者,实力不弱,教导一个荼兆练练基本剑法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教别的也就罢了,让那位明霄剑主来教他修真界人手一套的入门剑法,不说别人,就是荼兆都会感到不安。

    荼兆却没有管这个仆人的问话,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肺被死死地纠成了一团,有隐秘而绝望的痛楚从身体各处蔓延上来,他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受凌迟之刑,但他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不,等等,应该是……阿婴!

    荼兆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阿婴遇到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那种贯通了灵魂渴求死亡的念头,强烈到连他都感受到了!

    双生子大约真的有共享一个灵魂的传说,不过荼兆荼婴平日里并不会有感知互通这么神奇的经历,过去十五年里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心灵感应之类,他们顶多是比一般的兄弟更为互相信任、互相爱重一些,有时听到什么双生子感知互通的传闻,荼婴还会颇遗憾地可惜他们没有……

    原来不是没有,是因为所有的感情,都不到足够强烈的地步吗?

    荼兆攥着胸口的衣服,浓郁的悲伤和痛苦将他当头淹没,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他慢慢蹲了下来,茫然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荼婴的名字。

    “少爷?”荼兆的表现太过于反常,仆人在这里教他练剑教了两天,这位少爷几乎是疯了一样勤勤恳恳地学着,一分一秒都不肯懈怠,因此在荼兆停下之后,仆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想偷懒,而是他是否因姿势不规范伤到了筋骨。

    “少爷,可是伤到了哪里?”仆人走过来欲伸手去检视荼兆的手脚,主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白衣的仙尊迈步出来,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会意,收回了手,向着明霄剑主恭敬行礼,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把刚入魔的荼婴拎回魔宫就匆匆赶到这边来看荼兆的天道,望着庭院中间那个背对着这边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有些为难。

    这时候应该是要去安慰一下的吧?但是导致荼婴这么痛苦的就是明霄的弟弟,这个身份好像不是很合适去安慰他……

    天道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不过没有等他琢磨出个章程来,蹲着的少年就意识到了后面有人,脑袋往膝盖中间深深一埋,将眼泪蹭在衣服裤子上,然后摆出了个笑脸,站起来扭头:“师尊!回风十三式我都已经记住了,后面要学什么呢?”

    他装得若无其事,明霄瞅瞅他眼睛上还带着点红肿的痕迹,也没有戳穿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下落满残花的台阶,衣摆曳在深红浅紫的落花上,如云雾漂浮于红尘软玉,语气清淡:“后面?每日挥剑一万次吧。”

    “诶?!”荼兆蓦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一、一万次?!”

    他面前的天上仙人微微挑起眉梢,冰雪样冷淡的视线认真望着他:“怎么了?我当初入昆仑时,师尊便是让我每日挥剑一万次的,你不行吗?”

    荼兆傻乎乎地看着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今天练剑总共挥剑了多少次来着?好像是三千?还是三千五?

    ……越想越慌乱的荼兆神情慢慢变得惶恐起来,好像一个小孩儿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一般,猛地弯腰抓起方才被他落在地上的长剑,朝着明霄急急忙忙告退:“我、我这就去练剑!”

    少年抱着剑哧溜一下跑的没了影儿,明霄正抬手想说什么,见他瞬间绕过竹林消失在小径上,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下次再告诉荼兆,当初他上昆仑时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吧……

    筑基期和未开脉的凡人,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荼婴那边入了魔,连带着修为也涨了两个小阶层,荼兆这边也不能放着不管,等他发现自己完不成这个目标找过来问时,就为他开脉吧。

    明霄漫不经心地想着,一道灵气波动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袖中的太素宗主令上泛起了浅青色的光芒,仙尊并指蕴起灵气往令牌上一弹,禁制应声而破,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中响起:“宗主,已将魔域封印破裂之事告知诸宗派,为协商应对相关事宜,各派提出要提前召开万宗大会,恰好十年一度选拔青年才俊的折桂宴也在近日召开,他们的意思是,不如合做一事,同时举办了。宗主意下如何?”

    明霄搜索了一番脑中记忆,才想起折桂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修真界用于青年才俊交流武艺的赛会,顶了个“宴”的名头,其实和吃饭没什么关系,多数时候还是在打打杀杀。

    不过这个折桂宴却是修真界公认的重要赛会,年轻一代的修者们大多会在此地与同龄人交流切磋,每次的榜首未来必然能在修真界占据一席之地,是极好的扬名手段。

    ……倒是适合荼兆去观摩一二。

    很有为人师表自觉的仙尊这么想着,暗自算了算日子,那就得尽早将为荼兆开脉的事提上日程了。

    掐了个诀,将银蓝色灵力打进宗主令中启动传音法阵,明霄声线冷淡道:“可以,将场地定在昆仑山下,下月十五,我会带弟子回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过渡章吧,毕竟也不能一直都是这么刺激的剧情嘛,还是该给你们一个缓冲的【看我多体贴】

    天道:双生子就要一起进步,我很公平的。

    荼婴:哇——【吐出一口血】

    荼兆:?【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这个天道,真的没有感情的那种,一心只为了保命,会算计崽崽们,必要时候虐他们不会留手的,我在这里先讲明白了,后面可能会有类似的虐崽情节,吃不消的赶快退出【不过我觉得再怎么虐也虐不过大崽了吧,大崽这个……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写出来会是这样的……】

    最后是每日一噗。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我真的不是养了一群史莱姆之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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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双生(十二)

    这天晚上荼兆一直没有回来。

    明霄坐在庭院里的一株槐树下等他, 浅紫素白的槐花一串串如瀑布悬挂下来,丰盈饱满的花朵沉甸甸垂在枝头,将澄明月光拦在梢末,落下星星点点细碎如明玉的光圈。

    树下白衣的仙尊从袖中取出一副棋, 自得其乐地摆了黑白两边残局, 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这局棋下了一个晚上, 修真者不眠不休,而到了明霄这样的境界, 几个月不睡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星月满天等到了天边渐渐泛起银白, 瑰丽如霞的晨光似火烧, 从东方燃起铺满了半个天阙, 明霄垂着眼睛, 将对面几粒黑子围上, 很有耐心地一粒一粒将黑子拣出来, 捏在手心里,然后抬起了眸子。

    站在院外月洞门中的少年一身狼狈, 衣服皱巴巴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肩头,嘴唇白的有些发青, 手里握着那柄长剑, 像是拄拐杖一样拄着它。

    他半只脚踏在月洞门里,正怔怔看着这边,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月洞门旁, 全身放松地耷拉着,脸上有很淡的笑容。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满心都被蓬松柔软的东西塞满了,全身都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水流里,他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睡去,所有悲苦、所有不平、所有愤懑和含着血泪的过往都被统统遗忘了。

    ——有人在等待他。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荼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只是觉得十分满足。

    晨光熹微里,白衣的仙尊微微侧过脸:“站在那里做什么?”

    荼兆眼里淌着笑,拖着疲惫得快散架了的身体慢吞吞地蹭到明霄身旁,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从下面望着上方有些惊愕的仙人笑:“师尊,我完成任务啦,挥剑一万次。这次是不熟练所以用了一晚上,很快我就会熟练起来的,到时候就不用这么久了。”

    明霄眉梢微微一挑,看着他,一双沉静的眼眸看着他,将那一丝不可思议压进了心底。

    荼兆还在冲他笑,笑容干净极了,满满的都是完成了他吩咐的任务的骄傲,带着少年郎最为澄澈的明朗。

    过往的苦难丝毫没有打倒这个少年,他努力从尘埃里挣扎出了最坚韧的灵魂,努力,肯吃苦,一切积极美好的词语都能赋予给他。

    明霄在心里轻轻感叹。

    不愧是气运之子啊,除了命运给予的垂怜,无论是他,还是荼婴,乃至楚章,都有着绝对不会辜负他们使命的美丽灵魂。

    就算没有被命运眷顾,他们也迟早会获得荣耀的冠冕。

    他们都是从人间疾苦中活出了人样的人。

    明霄弯下腰,指尖在荼兆额头上点了一下,清凉的灵力涌入少年的身躯,替他洗涤掉所有的疲惫:“过几日修真界有大事,本君要启程回昆仑,你若有事情没有做完,午时之前记得办了。”

    荼兆先是因为他前半句话而蓦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又因后半句话而显露出了一点疑惑:“不是过几日……”

    明霄依旧微微弯着腰看他,神情平静得有种端庄的安宁,轻描淡写道:“哦,那是因为晚上本君要替你开脉,不然你怕是承受不了御剑回昆仑的灵力冲击。”

    开脉二字一出,荼兆的眼睛骤然放出了灼灼的光亮。

    开脉,这是凡人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步,大道三千,自此开始。

    荼婴在十一岁的时候就由家中长老们护持着开启了灵脉,而荼兆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他当然不是不想开脉,只是荼氏从未给他看过任何一本最粗浅的修炼法门,他就是想自己修炼也无从学起。

    但是哪有一个生在修真家族的少年人,会不想修仙的呢。

    那些梦寐以求的长生,那些凌空飞越山川大洋的潇洒,那些一剑镇山河的伟业……

    荼兆的呼吸在颤抖。

    明霄望着他,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回身开始继续拨弄石桌上的棋盘,语气清淡地提醒:“你还有三个时辰。”

    荼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滚起来,大声应道:“是,师尊!”

    看着少年如疾风一样从月洞门卷了出去,明霄看着棋盘上如幼儿玩闹似的摆出来的两条大龙,兴味索然地放下手里的棋子。

    会下棋的是那个已经死在城墙下的大魏太子,一剑荡平昆仑的剑仙可是不会下棋的。

    十分遵守人物设定的天道拂袖收起棋盘,转而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着浅绿色萌黄色桃红色的干花,手臂长的巨大栗色贝壳,细碎如月光凝就的砂砾,表面附着一层雾气般火焰的青灰色矿物,还有半人高的各色上品灵石。

    他掏出来的这些东西,光是那堆上品灵石就足够令人心生歹念,上品灵石极难得,只有优质矿脉底层才会出产,而这样的矿脉都被各大宗门牢牢把持着,修真界散修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看见上品灵石长什么样,而明霄就像是掏白菜一样,从袖子里直接掏出来了几十斤。

    除此之外,那些狐生花、梦魇贝、星辰石、鬼骨,每一件都堪称是天材地宝,在别处都是要用朱红绒布垫着、以玉盒盛装的,被他拿出来放在桌上,就像是随意地放下了几颗桃子一般。

    等荼兆背着一只小包袱回来时,就见庭院里立起了一只大木桶,木桶架在一只矮架上,下面点着灵火,桶里滚沸的水汽袅袅蒸腾,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嘟咕嘟声。

    而那白衣的仙人正站在木桶边上,他一头长发没有用高冠束起,只是挽在脑后,一只手挽着长袖,一只手往桶里放着什么东西。

    有着奇怪颜色的花落入水里,水汽蒸腾间有极淡的玫红色烟雾喷薄而出,仙尊用手在水里搅了两下,搅散了那点烟雾,单手拎起那只巨大的贝壳,神情不变,生生用手把那只看起来就硬的不得了的贝壳给捏成了一块一块的,扔进了水里。

    这回水里没有冒出颜色奇怪的烟雾,它……直接冻上了。

    灵火还在木头下任职尽责地烧着,木桶里的水在接触到贝壳碎片后顷刻结冰,这冰蛮横地蔓延出去,几乎是瞬间就将整桶水冻成了巨大的冰坨子。

    荼兆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

    明霄剑主一脸的泰然自若,见水结冰了,五指成爪往冰面随意地一抓,清脆的喀嚓喀嚓声里,带着锋锐灵力的手直接把冰块抓裂,加之底下的灵火还在烧着,很快又将这堆四分五裂的冰块给煮成了沸腾着泡泡的水。

    荼兆:……

    “师尊……这是,这是做什么的?”荼兆结结巴巴地问,他心里有了种很不妙的预感。

    太素剑宗的剑主疑惑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给你开脉用的灵液。”

    说着,他拿起了一块表面裹着雾气的青灰色石头,那层透明的雾气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晃动着卷出火焰般漂亮的形状,但是荼兆分明看见,雾气包裹着的石头上有蛇一样的纹路在缓缓流淌,在明霄去看桶里的水的时候,石头里蓦地涌出半尺高的灰烟,里面有半具骷髅尸骸朝着他阴惨惨地笑着。

    荼兆:??!!

    明霄收回视线,那团烟雾迅速缩回了石头里,白衣仙尊轻轻松松地单手捏碎了这块石头,一点点搓动着手指,将矿石齑粉均匀地洒进了水中。

    这回水没有冒烟也没有结冰,它变成青绿色的了。

    荼兆觉得自己的脸色大概也成了青绿色的了。

    他艰难地出声:“师……师尊,这又是什么?”

    明霄认真地回答他:“鬼骨,从将死厉鬼身上取下的鬼骨,还保留一缕恶鬼神识,是最好的清心灵物,可以保持神智。”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就是可能效果会非常好。”

    荼兆不太想问这句话的意思。

    明霄见他没有问题了,又抓着一把碎银一样漂亮的砂砾抛进了水里,于是青绿色的水有了幽幽放光的质感,本来应该是非常漂亮的东西,在那种青绿色的映衬下,生生有了种水下藏匿着鬼物的恐怖感。

    荼兆咽了口口水。

    “好了,进去吧。”伸手在水里搅了搅,明霄收回还在滴水的手,对荼兆下令。

    荼兆:……

    荼兆觉得他可能要叛出师门了。

    看着少年僵硬了片刻,开始哆哆嗦嗦地宽衣解带,明霄满意地收回视线,从袖中取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白玉瓶。

    朱红的瓶塞被打开,立即便有奇异的幽香蒸腾而起,这种香气盖过了一切味道,有着梦境般的旖旎美妙,好似冠绝古今的美人裙裾最艳的一点红,又似瑶台九重天上百花吐出的芳露,它比红尘更艳美,比仙境更清幽。

    荼兆一时间竟然呆在了原地,神情直愣愣的,好似魂飞天外了一般。

    明霄微倾玉瓶,一滴透明浓稠的液体滴入那桶滚沸了的水里,登时便让那水也带上了异香,却较瓶中的香气要淡了许多。

    重新塞上瓶塞,那种摄人心魄的香气被隔绝,荼兆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眼里后知后觉地染上了点惊怕:“师尊,那个……”

    “巫主的引生香,还有个别名叫隐神香,取的就是它惑人心智,连神明都难逃诱惑的功效,不过它是世间最好的聚灵药,开脉时加一点,可以让你的灵脉坚韧非常。”

    明霄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被别人听见的话却不知他们要怎样疯狂。

    ——巫族的引生香!这可是世间难得的至宝!就是灵脉断裂也能续接的救命药物,竟用来做开脉的灵药用!此刻若有人在此看见明霄这样的用法,怕是心痛的要当场哭出来,暴殄天物啊!

    引生香难得,便是巫族之中,也只有巫主能持有,其珍贵之处不消言说,但对于明霄来说,他不在乎引生香的稀有,他只是觉得,他们既然拜他为师,那么他就应该尽心竭力,给他们他最好的一切。

    荼兆不知道引生香的珍贵,他只是因为听见了某个名词而惊奇:“巫主……师尊认得巫族的人?”

    对于巫族,荼兆没有好感却也不至于厌恶,当初说出那个预言的是巫族人,但荼兆也不会迁怒到整个巫族身上,他只是觉得惊讶,因为仙尊看上去冷淡极了,竟然也会主动提起别的人吗?

    面目冷清似玉雕的人沉吟了片刻:“他……他是我的挚友。”

    挚友?!

    荼兆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尽管明霄剑主说出这个词时语气淡极了,但是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偏生带有千钧之力。

    他说是挚友,那就必定是挚友,是能够于水火中拔剑相救,能为了他横剑当天,面对天下诘难的那种挚友。

    荼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郑重道:“我明白了。”

    明霄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这表情……

    荼兆是明白什么了?他怎么觉得荼兆是想歪了呢?

    说和巫主是挚友,也是没办法的事,化身总是需要人际关系网的,鬼王魔尊这俩性格乖戾的且不说,明霄身为修真界领头人,怎么能孤僻得不和人交流?想来想去,也只有同为化身的巫主可以为他做掩护了。

    明霄在心里琢磨着荼兆想到了啥,手上动作却不慢,抓起荼兆的手腕,将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的荼兆直接扔进了木桶里。

    一进木桶,荼兆整个人就本能地想往外爬。

    这桶沸腾的水不烫,但是被水淹没了的身体就像是掉进了虫堆,无数细密的小虫窸窸窣窣地要往他的皮肉骨骼里钻,那种剧烈的痒意和酸麻一瞬间覆盖了荼兆全身,他吭叽了一下,腿就软了,一声不响地靠着木桶边沿往水下出溜。

    明霄单手捞起荼兆让他的脑袋能留在水面透气,指尖亮起银蓝的浅光:“跟着我的灵力,记住灵气运行轨迹。”

    银蓝的光芒触及荼兆额头,毫不犹豫地侵入了少年的躯体。

    荼兆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的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而且可以说是清醒得可怕,他注意到了师尊袖摆上绣着的卷草纹,似乎有一针走错了线,木桶边沿没有完全平齐,有一点毛糙的木茬翘了起来,木桶底下的灵火哔啵跳动的次数比方才快了一下……

    虫鸣风声,乃至霞光天色,他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一切信息都在疯狂地往他大脑里钻,乱哄哄地要把自己塞进去,信息量之大简直让荼兆以为自己过去十五年都是聋子、瞎子。

    荼兆露出了个惨兮兮的笑容,这个鬼骨的效果也未免太好了吧!何止是保持神智啊,他的天灵盖都快被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骨的效果可以参考高浓度薄荷精粹汁,爽到螺旋式升天眼泪哗啦哗啦的那种。至于这个配药的行为嘛……可以参考哈利波特里的魔药课,我写这段的时候不知道为啥脑子里老浮现教授和坩埚……不不不住脑!

    自古评论区出人才是真的哈哈哈哈,@清芯寡玉写了个长评,我看了几遍笑的头掉,推荐大家也去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写的比我的正文好,果然大佬总是在评论区出没的哈哈哈哈哈。

    另外,读者大宝贝们有没有会做封面的呀,给天道征集一个封面,本来没想做的【其实主要就是太懒了】,结果今天上了个榜单,我一看,是展示封面图的那种榜单!晋江自带丑图和边上两个超级好看的封面一对比……我儿子仿佛没穿衣服的秃头娃!还是挂着两条大鼻涕的那种!我感到了隐隐的羞耻。

    于是来这里征集封面了。

    或者有信得过的图铺也可以推荐一下,自己会做的也可以,但是要保证图片文字没有侵权哦,期待评论区再次出现大佬,价格好商量~

    【“他们都是从人间疾苦中活出了人样的人。”】这句话化用自@安雨柒的评论,我觉得非常贴切,所以就放在这里了,宝宝介意的话留评告诉我,我会删掉的。

    感谢未闻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14 13:15:03

    感谢读者“小麦芽”,灌溉营养液+12020-05-14 18:25:57

    感谢读者“霄”,灌溉营养液+52020-05-14 14:30:33

    感谢读者“喵啊”,灌溉营养液+52020-05-14 13:04:58

    感谢读者“赞美愚者”,灌溉营养液+102020-05-14 13:03:31

    感谢读者“小镜子”,灌溉营养液+12020-05-14 10:20:19

    感谢读者“游客登录”,灌溉营养液+62020-05-13 22:47:20

    39、双生(十三)

    开脉的过程持续了数个时辰, 从艳阳高照到月上中天,在子时将过时,那一桶幽幽青绿的水颜色已经褪尽了,重新恢复了澄明清透的本貌, 荼兆眼睛还睁得精神十足, 亮的几乎能发光, 如果忽略他此刻全靠明霄拽着才能没滑进桶里,可以说他的状态应该非常好。

    明霄看了他一眼, 挥袖将木桶下的灵火缩小收回手心,随手用灵力捏了个防护罩, 将它递给荼兆:“虽然只是小东西, 但也是有未生神智的火灵寄居的, 好好养着, 日后用处颇多。”

    轻描淡写地将又一件至宝递了出去, 化作镯子往荼兆手腕上一扣, 荼兆一句谢师尊说到一半,就被明霄抓着肩膀从水里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灵脉初开, 你要入定三天,三天后随我回昆仑太素。”

    说完,不等荼兆反应过来, 仙尊抬手一弹他头顶, 澎湃灵力涌进荼兆百会穴,少年一声没吭就闭上了眼睛,被强大的灵力裹挟着陷入了被动的入定。

    明霄单手抱着荼兆走进卧房, 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坐上了外间的长榻,布下一层结界为他护法,闭上了眼睛。

    ******

    天道在魔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努力了,每时每刻都在为了赶场子而奔忙。

    守候的魔宫大殿内的侍女们见上首单手支颐假寐的魔尊缓缓坐直了身体,一双含着暗红色浅光的眸子半阖着,仿佛瞌睡的雄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瞧了一眼面前走过的食草动物。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下面一圈,但被他的视线掠过的人都浑身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被凶残的野兽盯上时,即使对方没有要张嘴的意思,身体本能也会叫嚣着恐惧。

    鸣雪换了个姿势,垂曳如水的大袖覆在膝上,似淌着一条流动的星河。

    “少主可醒了?”

    侍女伏下身体恭敬回答:“半刻钟前醒了,只是不许人进去,之后一直不言不语。”

    魔尊似乎嗤笑了一下,侍女再次战战兢兢抬头时,上首王座已经空无一人。

    殿外大步走进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青年,他容貌端正,一身黑色劲装,两把长刀交错束缚在背后,朱红的璎珞悬在刀柄上一晃一晃,乍一眼看去,他就像是凡人话本里那种惩恶扬善最是正气不过的侠客。

    ……不过侠客可不会出现在魔域里,更不可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踏进魔尊的魔宫。

    他环顾了一圈,见上首没人,眼里有些失望似的,转头问一旁的侍女:“尊上不在吗?我方才听下人说,尊上到郸城去了,是去找我的吗?”

    侍女再次下拜,在魔域里足以呼风唤雨的魔婴境强者,在魔宫中也只能做个见谁都要下拜的小小侍女罢了:“善君大人,尊上是去郸城寻少主的。”

    青年的笑容凝滞了片刻,随后笑的更夸张了:“少主?魔域何时有少主了?你要是诓骗我,我就把你扔到井里去。”

    他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侍女的身体却微微发起抖来,脊背上开始冒出冷汗,声音瑟缩着回答:“奴不敢!善君大人……少主是,是尊上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据说和那位仙尊有关……其他的、其他的奴也不知道……”

    被尊称为善君的魔族,自小生长在魔域里,披着阳光开朗的皮囊,底下却是比极恶还要恶的泥淖,如果硬要选个死法,侍女宁愿被尊上处死,也不愿意落到这位郸城之主手中,谁知道那个“井”到底是什么井!总不会是用来打水的玩意。

    好在善君还记得这里是尊上的魔宫,只是沉沉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了。

    魔宫大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侍女缓慢地直起身体,重新恢复了之前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守着一旁的灵灯,如同一尊艳美的雕塑。

    ******

    魔宫偏殿里,荼婴躬着脊背坐在床榻边,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修为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与之同时而来的,是充斥在身体各处比温顺灵气要狂暴得多的魔气。

    它们挤挤挨挨地在他的灵脉里窜来窜去,让他每时每刻都处于不能自抑的烦躁中。

    ——想破坏、想发怒、想要血、想要……屠戮。

    被魔气影响得神智有所混沌的少年人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对劲,他一边努力想要收束这样可怕的想法,一边又想要顺从心意让自己获得快感,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维拉扯着他,让荼婴只能保持最后的理智坐在床上,克制着想要摧毁视线中一切东西的欲/望。

    覆盖着魔兽皮毛的地毯传来了微微的震动,感知力有所提升的荼婴瞬间便抬起了眼睛看过去:“滚!”

    他的声音嘶哑极了,干裂得仿佛有砂纸在嗓子眼里摩挲。

    那个脚步顿了顿,而后保持着先前的节奏继续往里面走来。

    荼婴眼里的猩红慢慢扩大,手里抓着的锦被在心念驱使下为外散的魔气所侵蚀,灵脉里咆哮着的魔气张开了獠牙,涛涛奔流着从丹田处嘶吼而出,凝成锋利的刀刃,向着不请自来的外来者举起了屠刀。

    ——然后这来势汹汹的杀招就被另一股更为强大的魔气给漫不经心地按了下去。

    玄衣曳地的魔尊像看什么撒娇卖乖的小兽一样看着他,挥挥袖子轻描淡写地打散了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魔气:“想杀我?你现在还不够格。”

    他根本不用说这句话,魔气被毫不留情地打散的荼婴已经感知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那种令人绝望到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的差距。

    鸣雪看着一击不成似乎更加消极的荼婴又恢复了之前蜷缩成团的姿态,眼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不是,沮丧消极的难道不应该是被自己徒弟攻击的他吗?被杀的还没有说什么,怎么杀人未遂的先自闭了?

    鸣雪向着荼婴走近了几步,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皱了皱眉头,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手腕。

    荼婴虽然没有看他,但是一直全身紧绷,所有注意力都死死集中在鸣雪身上,见他伸手过来,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中警铃已经先一步大震,想也不想就往一旁一滚。

    鸣雪却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伸出去的手只是轻轻一拨,荼婴的势头一阻,顺着反向的力道朝着鸣雪那边滚了过去,自己的手就像是主动递进了鸣雪手里一样。

    魔尊平静地垂着眼睛,全然像是没感觉到荼婴的怒目而视,掐着荼婴的手腕感知了一番魔气流动方向,半晌才抬起眼帘:“你都在魔气逆行的边缘了,自己没感觉吗?”

    魔气逆行,和灵气逆行差不多是一个道理,笼统地说,可以用“走火入魔”一个词来概括,修仙者走火入魔可能会直接身亡或者入魔,而魔族走火入魔……

    这个搭配听起来有些可笑,魔族还怎么走火入魔?不过此处的入“魔”并非指魔族,而是一种近乎魔物的混沌嗜杀,失却理智的恐怖状态。

    魔族对于“走火入魔”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只是与修仙者修炼功法不同而已,不代表他们不是人,但是走火入魔后他们就不能被叫做人了,而会慢慢成为残暴的魔物,或者说,全无理智的吃人野兽。

    与之相比起来,当场身亡或许是个更好的结局。

    荼婴听得“魔气逆行”四个字,眼里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绝望,他的绝望显然并不来自于后两个字,而是他被提醒了,他此刻是一个魔修的事实。

    鸣雪见他这个表情,忽然笑起来:“你居然还在抗拒体内的魔气?”

    荼婴没有说话,鸣雪表情冷淡了下去,再次显出那种一贯的矜贵暴戾来:“愚蠢,懦弱。”

    荼婴被鸣雪攥在手里的手腕猛地一抖。

    鸣雪挑起眉头:“怎么,你还不服气?不识时务,只想以死逃避,不是愚蠢懦弱是什么,你还觉得自己是正气凛然悲壮慷慨么?”

    荼婴简直要被这个歪曲事实大讲特讲歪理的魔尊气死了。

    鸣雪随手替他理了理乱窜的魔气,掏出一卷竹简扔到他面前:“本尊也不是那等爱做逼良为娼之事的恶人,你若真这么一心向往正道仙门,那就自己废了灵脉丹宫,自己走出魔域回去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恶意,自废灵脉丹宫,就意味着从此失去了修炼的能力,其中痛苦不是一二言语能够形容,大部分人会死在这个过程里,小部分运气好的从此将会病体羸弱,病痛缠身,寿命甚至不如寻常凡人。

    凡是曾经能御风而行,纵横山川,看过云巅风光,有过上九天揽月之豪情的修真者,哪个能忍受这样充满病痛困于床榻的悲哀余生?

    鸣雪直起身体,又指了指那卷竹简:“本尊的《天魔诀》,收录了本尊修行的所有心得……”

    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本尊等你心甘情愿地叫一声师尊。”

    魔宫之主走出了这方寂静的寝宫,荼婴缩在床榻上,尽管有了鸣雪的援手,但那位魔尊也不是会怜爱疼惜人的,动手粗暴极了,只是草草替他理顺了魔气路径,丝毫没有顾忌是否会伤及他的经脉,体内被魔气冲撞出的内伤还在隐隐作痛,荼婴没有去理会那种疼痛。

    他慢慢坐好,举起了手。

    掌心有浅淡的魔气旋转着聚拢,渐渐凝实成刀锋一样的短刃,和灵气凝聚的剔透刀刃不同,他手里这柄短刃有着参差不齐的锯齿,刀身呈陈黯的黑色,锯齿边沿还有凝固了的陈年血迹似的暗红。

    用魔气凝聚的刀刃扎进躯体,便是再强大的修者,也会因护体真气破碎,丹宫侵入魔气而凄惨死去。

    但是不够……

    荼婴抹掉手中这振狰狞可怖的短匕,想着。

    此刻实力低微的他根本做不到突破他人的护体真气,他能好好地站在魔宫里而没有像是外界那些魔物一样厮杀求生,还是因为得到了魔尊的垂怜——

    不管那是一种出于什么心态的垂怜。

    他现在出不了魔域,也杀不了魔尊,唯一能做的只有……

    荼婴的视线落在了那卷竹简上。

    竹简被鸣雪随意地扔下,这卷记录了魔尊所修习功法的竹简可以说是能引来无数血雨腥风的至宝,却被其主人毫不在意地扔在了荼婴面前,甚至连象征性的一条绳带都没有扎,边缘散开了一点,荼婴能看见上面潦草疏狂的墨字。

    少年人苍白的手指颤抖着伸了出去,随后变得坚定,按住了那卷竹简。

    他必须得活着出去,他要杀了毁掉他未来的鸣雪,他要变得比以前更强大、更强大,强大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让那个傲慢暴戾的魔尊为今日所做的一切后悔至死!

    而且,他要证明,就算是身在魔域,他也绝不会变成鸣雪那副样子,他……和鸣雪绝对不一样。

    站在门外掐着诀时刻准备进去救人的鸣雪感知到他放在竹简上的禁制被触碰了,不由得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还真怕荼婴刚硬到底,一个想不开走了死路。

    散掉手里掐着的诀,鸣雪又抬起了下巴,双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这座偏殿,迎面而来一个背负双刀的青年,那人见到他就双眼放光,兴高采烈地奔过来:“尊上!”

    跑到近前,他眼里的仰慕几乎是明明白白地流露了出来,看着鸣雪的样子像是小狗看着自己的主人,神情里有种痴迷的狂热,被阳光般开朗活泼的笑容死死掩盖在下面:“尊上,您前段时间是去郸城了么?怎么不来找善君?善君寻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正等着献给尊上呢!”

    鸣雪轻轻扫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不容错认的冷淡。

    但善君却因为这个眼神而兴奋了起来。

    他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一手掌控着整个魔域的残暴君主,整个人都因为能靠近他而欣喜。这是一位多么、多么强大的君主,没有人能不为这种强大而颤栗,他追随这种强大、仰慕这种强大,也……渴望着靠近这种强大。

    作者有话要说:善君是个实打实的变态,头发以下都是黑泥巴的那种……还有点抖M倾向,三观也有毛病,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孩子不要学他,建议勿粉。

    你们居然还有说我短小的!【痛心疾首】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邪恶的人类啊!为你们的罪恶忏悔吧!

    明天的更新还是在晚上~

    感谢共工大人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5-14 23:59:01

    感谢共工大人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5-15 00:00:46

    感谢共工大人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5-15 13:02:00

    感谢白话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0-05-16 18:11:54【抱起两个宝宝挨个么么哒】

    感谢读者“小麦芽”,灌溉营养液+12020-05-15 23:44:27

    感谢读者“哈喽喽”,灌溉营养液+12020-05-15 19:04:41

    感谢读者“TK-17”,灌溉营养液+22020-05-15 11:55:18

    感谢读者“南吕”,灌溉营养液+102020-05-15 10:18:57

    感谢读者“安雨柒”,灌溉营养液+102020-05-15 10:09:29

    感谢读者“是兰子才不是篮子”,灌溉营养液+302020-05-15 09:57:46

    感谢读者“晴蝶摇光”,灌溉营养液+62020-05-15 09:50:43

    感谢读者“谎梁大梦”,灌溉营养液+12020-05-15 04:31:19

    感谢读者“Cat”,灌溉营养液+22020-05-15 00:11:06

    感谢各位大佬的营养液和地雷,别的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我先干为敬!

    40、双生(十四)

    鸣雪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的青年, 对方的行为和他的样貌不甚相配,似乎是成熟的躯壳里塞进了一个永远处于少年时期的灵魂。

    “下次吧。”魔尊懒懒地垂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态度冷淡极了。

    他冷淡并没有击退善君的热情, 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惧怕性情冷戾的魔尊, 反而笑嘻嘻地跟在鸣雪身边绕来绕去:“听说尊上收了个新徒弟, 他的资质很优秀吗?善君也想见见他,尊上常常在魔宫里闭关, 他作为少主,可不能对魔域一应事物一无所知。”

    鸣雪的脚步停了停, 感觉他说的也有道理, 沉吟片刻后说:“你有空带他去郸城转几圈, 另外——”

    善君脸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到极致, 魔尊颇具压迫感的视线就移了过来, 如盯猎物般盯住了他:“郸城归属你管辖, 其中事务本尊不欲多问,但若再有数千人同时死在城主府里, 你就别再留在郸城了。”

    善君的笑容淡了一点:“是有谁向尊上打小报告了吗?善君只是稍稍惩罚了一下那些不听话的东西而已……好啦,善君知错了,尊上可别把善君赶走。”

    郸城是距离魔宫最近的城池, 算是拱卫着魔宫的重城, 魔宫背后就是地裂深渊,想要进入魔宫,郸城是必经之路, 因此,历任郸城的城主都有着能够直入魔宫面见魔尊的机会,如果善君失去了郸城,他再想进入魔宫就没这么容易了。

    鸣雪也不指望这一次敲打能让善君痛改前非,不过是能让他收敛一段时间罢了,见善君表情有些不高兴,也不在意,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荼婴的身份要通晓魔域各处,这件事你来办。”

    善君的手指神经质地抽了两下,半晌才重新扬起一个开朗得有些扭曲的笑容,高兴地回答:“是,尊上。”

    ******

    明霄并没有在蓬莱岛停留多久,等荼兆一醒来,他就带着徒弟踏上了回昆仑的路,甚至没有向荼氏辞行,荼兆对此也一点意见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是乖巧地跟在明霄身后。

    通体古朴的长剑从鞘中脱出,荼兆看着这柄朴实无华的长剑,忽然想起魔域封印破裂那日,魔尊说过的一些话,不由得偷偷看了明霄一眼。

    仙尊的感知里何等敏锐,荼兆的视线还没有移开就被抓了个正着:“怎么?”

    荼兆犹豫了半晌,忍不住轻轻问:“那个……您的佩剑……”

    他的问话有些含糊,说了几个字就紧张得不行,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随即紧紧闭上了嘴。

    明霄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广袖如云的剑主拎小猫似的将荼兆拎起来放到身后,驱动长剑凌空而起,随手给荼兆布下一个御风诀,才淡淡道:“你说小雪天剑?那原本是我的佩剑,镇压魔域的时候我将它连着鸣雪一起压进了海底,后来就从藏剑阁里随意捡了一柄来。”

    荼兆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又提起了师尊的伤心事,明霄却像是一点都不介意似的,继续说:“说到佩剑,回昆仑之后我会给你在万灵阁点上魂灯,然后你就是太素剑宗的正式弟子了,藏剑阁也会为你打开,你可以去寻一柄适合你的佩剑。”

    荼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慢了好半拍才应了一声。

    仙家术法非凡绝伦,不过数个时辰,明霄就带着荼兆从大陆南端飞到了北方的昆仑。

    太素剑宗驻扎的昆仑山,虽名为山,实则是一整条山脉,横贯东西数千里,山高数百丈,宏伟阔大,峰麓如星辰棋布,山脉中湖泊点缀,昆仑湖似内海被圈在最高大的昆仑峰中,这座以昆仑之名屹立此处的山峰,正是宗主所掌的主峰,山林蓊郁,山巅以玄妙术法托起数丈厚的白玉地基,上面坐落着如仙宫般的楼阁,霞光萦绕,云海翻腾,御剑乘鹤的男女于其间穿梭往来,景象之壮丽脱俗,看得荼兆不由屏住了呼吸。

    明霄按下长剑,便见得下方原本来去自如的人们忽然都停住了动作,停留在原地,山峰中有悠远宏大的古钟声轰然响起,这声音贯穿天穹地宇,直直传遍了数千里昆仑山脉,山脉各处的灵鹤随之发出了婉转悠扬的啼鸣,伴着钟声一唱一和,一直跟着钟声响满了九下。

    昆仑鸣钟,宗主归来。

    那被凌空托起数十丈的白玉台上,不断有人降落下去,低阶弟子按下灵鹤回到地面,御剑的高阶弟子则垂首而立在两旁,时不时有灵力枯竭的弟子按不住剑从天上掉下去,马上就有驾鹤的弟子飞过去将他拉到灵鹤背上——他们看起来对这项事务已经熟练无比了。

    浩然钟声激得修为底下的荼兆气血一阵翻涌,但随之而来的是激动到颤栗的兴奋,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眼里涌现出了崇敬明亮的神采——这是他的师尊,昆仑太素剑宗至高无上的宗主,一剑斩断山河九曲,一剑护佑天下黎明的明霄仙尊!

    周围的弟子们用和他一样有过之无不及的崇敬眼神看着从远处掠过来的宗主,视线在触及他背后那个少年时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敌意。

    “就是他?”

    “……应该是吧。”

    “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厉害的,竟然能让宗主收他为徒……他叫什么来着?”

    “我也不知道,师父没跟我说。”

    “我师父也没说……”

    弟子们交头接耳着,一边挑剔地上下打量荼兆,一边心酸地看着他们风姿绝艳的宗主大人。

    明霄作为太素剑宗最出色的宗主,也是所有弟子心里的偶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太素剑宗的大地震,更何况还是收徒这样的大事,他本人只是轻描淡写地随口将收徒一事和长老们说了,却不知这话在长老们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惊天波澜。

    ——明霄收徒了!

    长老们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忍住,抓着自己的弟子叨叨了一通后,嘱咐弟子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在人前的端庄样貌。

    被灌了一通惊天大新闻的弟子们:“……”

    不行啊!这件事真的忍不住啊!

    于是不到三天,明霄剑主收徒了这件事就传遍了整座昆仑山脉,就连在最偏僻的山峰抓灵兽的弟子们都得知了这个大新闻。

    所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会有人相信“不要说出去”这句叮嘱真的有用呢?!

    明霄早就被各式各样的目光包围习惯了,顶着众多弟子狂热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落在白玉台上,荼兆跟着他下来,才看清楚面前这座白玉台简直大得惊人,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空阔平坦的广场四周坐落着各式楼台殿宇,有弟子在其中进进出出,迎面则有十数名姿态各异的男女迎了上来。

    他们走到近前,纷纷对着明霄施礼:“宗主。”

    为首的男人样貌平平,背着一振足有成年男人两个巴掌宽的巨大长剑,青衣朴素,眉眼里正气凛然:“宗主!各派主事人已经大多到了,我命弟子们将他们安置在主峰旁,折桂宴的场地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何时召开万宗大会?”

    明霄脚步不停,相当自然地走在了前面,那群男女也习惯性地落下半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跟在他后面。

    “无需费事,明日便可鸣起昆仑钟。”

    听得宗主的吩咐,背着巨大宽剑的男人再次点头行礼:“是,我这就去准备。”

    昆仑钟晓彻天地,每次开钟都要耗费数百斤上品灵石,抽取其中的灵力震荡开来,凡人听不见这声音,但是普天之下所有修真者都能听到。

    昆仑钟响起,便是昭告着昆仑山上有关系到修真界前途未来的大事正在发生,这钟声上次鸣响,是在数千年前,那时明霄继任宗主之位,以昆仑钟晓谕天地,告知众修者引导他们前进的持剑者换了一位。

    而再上一次,则是魔域刚被设下封印,昆仑以此钟声宣告修真界从此海晏河清,正道煌煌。

    隔着数千年,昆仑钟再次敲响,不知又会引来怎么样的震动。

    走至一处盘桓着云雾的宏伟殿宇前,明霄忽然停下来,将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背后的荼兆招到身旁,按着他的肩膀,对着面前支撑着太素剑宗的诸多长老们,以及藏在远处近处竖着耳朵瞪着眼睛关注着这边的弟子们道:“此子名为荼兆,心性坚韧宽和,资质绝佳,本君已收他为亲传弟子,欲授以衣钵,将来可令其执掌太素。”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但是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面前那些德高望重不知活过了几个年头的长老们都不能免俗,白玉京上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执掌太素!

    这和仅仅收为弟子可是两个概念!

    那些方才还在羡慕嫉妒荼兆的弟子们此刻已经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了,在他们眼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完全就是被天降吉星砸中了,还被来回压了几下。

    ——太素剑宗的未来宗主啊!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足以令所有修真者想一想就能兴奋猝死的,却不偏不倚盖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头上!

    不说他们,便是连听见这话的荼兆都惊了,他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走神听错,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僵硬了,惶恐地抬头看向身边的师尊。

    白衣胜雪高冠博带的仙尊单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冷凝,神情严肃——他绝不是一个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人,荼兆在此刻若是问出了声,就等于是在质疑明霄的权威,这种事情荼兆绝不会做,现在他能做的只有……

    荼兆用尽全部的力量止住自己后退的脚步,挺直了脊背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迎接各色打量质疑的视线。

    他代表的是师尊的脸面,他决不能给师尊丢人。

    十五岁的少年挺着单薄的胸膛,面色平和,站在了所有长老如刮骨钢刀般的视线前,见他如此行事,众人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不过宗主一事事关重大,不是明霄一言可以决定的,因此长老们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着允许了荼兆跟他们一起走进议事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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