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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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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肘子,糖醋鲤鱼,炙鹿肉......怎么这会子又饿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余丰宝的肚子。

    余丰宝的面上还有着未褪尽的潮红,“皇上,是嫌奴才能吃吗?”

    “胡说,朕是皇帝,难不成还养不起你一个余丰宝吗?”

    谢承安撑圆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完又对着外头喊,“传膳。”他的手指缠着余丰宝鬓边的发丝,讨好似的求道:“那吃完晚饭,你可得好好伺候朕......不许吃完就睡了......”

    余丰宝低低的“嗯”了一声。

    可事与愿违。

    用完晚膳之后,两人又在外面散了会步消食,可先前还精神奕奕的余丰宝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弄的谢承安心痒难耐。

    只盯着顶账发呆。

    难道宝儿是厌恶他的身体了吗?

    .......

    万花楼。

    夜晚是秦楼楚馆最热闹的时候。

    二楼的雅间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他抬手给了身旁那个身穿薄纱的年轻女子一个耳光,力道之大,女子的半边脸登时就肿了起来,女子掩面哭了起来。

    “你...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荣耀,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知不知道老子姓什么...不识抬举的东西......”

    老鸨扭着腰肢进来,身上带着浓浓的脂粉气味。

    “这位大爷,都是出来玩的,何必动气呢,这个不喜欢,我给你安排另外一个就是。”

    男人伸手推开了老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子身上摸来摸去的,我告诉你,今儿我还就看上这小娘们了。”

    老鸨见惯了这种喝了几杯马尿就以为自己个是天皇老子的人,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那也好说,只要大爷您的银子到位,别说是这一位了,就是点名要咱们万花楼的花魁那也是可以的。”

    男子似是被踩到了痛脚,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你知不知道我的弟弟是谁?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我告诉你,别说是花魁了,就是你们整个万花楼,只要我一句话保准让你们在京城,在大周都待不下去。”

    老鸨翻了个白眼,这吹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来人啊,将人给我扔出去。”

    男子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轰人,于是借着酒劲,恶向胆边生,直接抄起了一旁的花瓶,对着朝他围过来的护卫的头上砸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之后,雅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护卫的头上冒出了大片的鲜血,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半晌之后雅间里爆出了尖利的叫声。

    “不好啦,杀人啦!”

    59、第 59 章

    幽暗潮湿的顺天府大牢里, 一只巴掌大的老鼠爬过了男人的脚背,男人一脚将其踢开,硕鼠“吱吱”的乱叫了两声又跑开了。

    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才发现手上带了镣铐, 一动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淡然的走到牢门前,拿着镣铐敲打着门, “叮叮当当”的声响回荡在了空旷的大牢里。

    “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东西,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衙役正在外面打瞌睡,忽然被惊醒了, 持着棍子就走了过来,隔着门就招呼在了男人的身上,“你要是再敢闹,仔细官爷我剥了你的皮。”

    男人吃了亏往里站了站, 吼道:“你打我,你一个小小的衙差居然也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弟弟那可是新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 你得罪了我,回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衙役冷笑了一下。

    “你弟弟要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爹那还是玉皇大帝呢。给我安分点, 否则差爷手中的棍子可不认人。”

    棍子敲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男人吓的瑟缩了一下,后又不甘示弱的喊道,“我弟弟叫余丰宝, 我叫余大龙,回头等我弟弟来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我呸......”

    “哼,这天下间走到哪儿都逃不过个理字,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谁人不知道皇上跟前的红人是个太监,一个阉人的穷亲戚也敢在此嚣张。”

    衙役打着哈欠往回走去。

    男人挨了打,倒也不敢再闹事。

    ......

    陆正廷一早就被师爷给吵醒了,外头天才蒙蒙亮,他打着哈欠问,“何事这样着急忙慌的?”

    在这遍地都是皇亲国戚,权贵重臣满地走的京城里,他一个正三品的顺天府尹整日里的左右逢源,讨一口饭吃容易吗?

    每天都操着全京城安稳的心,却只拿着微薄的俸禄,生怕哪天一个不察就得罪了人。

    师爷拱手道:“昨儿万花楼里闹出了一起人命官司。”

    陆正廷皱了皱眉,京城里的那些个公子哥哪年不得闹出些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新闻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一回的是哪家的少爷啊?”

    师爷顿了顿。

    “这人姓余,乃是京郊余家村人,原也只是乡野村夫,不过......”

    陆正廷之所以能稳坐顺天府府尹的位置,那靠的就是消息灵通,他脑子里一转,迅速的撇去了京中权贵,然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莫不是跟那个颇得圣宠的余公公有关?”

    师爷点头。

    “大人,一会儿上朝的时候,您要不要先探探这位余公公的口风?”

    ......

    余丰宝昨夜难得睡的安稳,今儿便早起陪着谢承安一道上了朝,他立在龙椅的斜下方,身体微微躬着。

    陆正廷之前从未跟余丰宝接触过,今儿留神打量了起来,才在心中惊叹一声,果然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那身太监服穿在他身上,勾出了纤细的腰身,半垂着的眸子虽看不清神情,不过却难掩姿色,也难怪皇上会偏疼些,果然长的我见犹怜,天然有着一股风流气息。

    余丰宝感官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悄然打量着,四目交接时,男人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悄无声息的交流着,这一幕却全都落在了坐在龙椅上的谢承安眼里。

    谢承安抿着唇不说话,一道锐利的光扫在了陆正廷的身上。

    陆正廷吓了一大跳,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身子弓的愈发低了。

    下朝之后,官员们鱼贯而出。

    余丰宝寻了个机会,便往外走去,果然在宫门外瞧见了陆正廷。

    他打量着他,陆正廷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清瘦,留着长须,京中的官员他原也不认识的,可他是近身伺候谢承安的人,平日里说的多了,少不得就留心了起来。

    “陆大人,有事找我?”

    陆正廷把人拉到一旁,悄声道:“有这么个事,下官想讨余公公的主意,昨儿晚上在万花楼发生了一起命案,杀人者称是余公公您的哥哥,下官一时也不好......还请余公公......”

    余丰宝脸色一沉。

    “陆大人身为京城的父母官,看来是愈发的糊涂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都是天经地义之事,怎的如今反倒先来问我了?”

    陆正廷擦了擦额上的汗。

    “余公公说的是。”

    余丰宝又道:“大人若是证据确凿,那就按律法行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实在无需来问我。”

    待到人走远了,陆正廷这才抬起头来,远远瞧着那抹瘦削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余丰宝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

    余丰宝刚一进养心殿,就被谢承安给搂了个满怀。

    “这一大早的谁惹朕的宝儿生气了?”

    余丰宝红着脸道:“奴才哪里有生气啊?”

    谢承安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宝儿是朕的枕边人,你那点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朕的眼睛,你说,是不是陆正廷那个老匹夫惹到你了?朕明儿就寻个由头把他调出京城去。”

    “皇上,你可不能意气用事,陆大人他没有惹我生气。况且你把他调出去了,到哪里去找一个这么趁手的人来填顺天府这个缺,陆大人在这个位子上干了有些年头了,对京中情况最是熟悉。”

    余丰宝说的头头是道。

    谢承安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宝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要不是知道宝儿一心为了朕,就冲他今儿敢在金銮殿上对你使眼色,朕就该诛他九族。”

    他说的一本正经,余丰宝忍不住笑道:“如今都当了皇帝了,怎的愈发的小气起来,连臣子的醋都吃,况且陆大人年岁大的都可以当奴才的爹了,奴才又怎会......”

    谢承安乐的眉开眼笑。

    “这么说宝儿呆在朕身边,是贪图朕年轻俊朗,身强体健,等朕上了年纪,你就要去找其他更年轻的了?”

    他的手不断在余丰宝的腰上挠着。

    余丰宝素来怕痒,只求饶道:“皇上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了,等皇上上了年纪,奴才也老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年轻的能瞧上奴才啊?”

    他咬着唇又补了一句。

    “况且奴才是打定主意要跟着皇上一辈子的。”

    ......

    晌午时分,小太监匆匆进了养心殿,在余丰宝耳边耳语了几句。

    余丰宝交代了几句服侍谢承安的细节,比如茶要八分烫,屋子里要通风,熏香不要太浓等等十数条,交代完之后又让御前的人重复了一遍,这才放心的去了。

    余父和余母都是一辈子的庄稼人,哪里见过宫里的阵仗,只吓得缩手缩脚跟个鹌鹑似的,远远的见了余丰宝进来,余母就红了眼圈。

    “三儿......”

    余丰宝喊了一声,“爹,娘......你们二老要是为了大哥的事来的,恕我无能为力,你们请回吧。”

    余父和余母没想到余丰宝会一口回绝。

    两人愣了一下,就跪了下去。

    “娘知道,你恨我和你爹,恨我将你卖进了宫里,挨了一刀子家伙也没能留个后,可娘那也是没办法,咱们家那么多口人,要不是.......万不得已,娘哪里舍得啊。”

    她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余丰宝想若是他卖身的钱真的给了弟弟考学,给妹妹存了嫁妆,那他也认了,好歹余家于他有养育之恩,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了。可事实却是大哥和二哥不上劲,不仅没娶到媳妇儿,还把银子都败光了,害得卖了两个妹妹,弟弟没书读。

    余父生的木讷,咳嗽了两声道。

    “三儿,你也别怪爹娘狠心,你想想要不是当初我们送你进了宫,哪里能有今天这泼天的富贵,如今你哥哥犯了事,不过打死个龟公罢了,你跟皇上说一声,饶了他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余丰宝寒着一张脸。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件事我爱莫能助,你们都回去吧,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人家龟公那也是爹生父母养的,家里也有妻儿老小,大哥动手时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余母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余丰宝,昔年那个在家里任劳任怨的余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她瘫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你大哥要是死了,我也没法活了。三儿,你好狠的心啊,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如今攀了高枝了,连父母家人都不要了。”

    “你们都来看看啊,我养了这么个不孝的逆子啊......”

    ......

    余丰宝强忍着泪意,哽咽道:“爹,娘,我念你们养育我一场,把妹妹们都赎了回来,让弟弟有书读,你们余家过不下去了,把我卖进宫里当了太监,我也认了。我自认对余家已经仁至义尽。今天就算你们说破大天去,大哥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一切就看官府怎么判。”

    屋中没其他人,余父和余母对着余丰宝就骂开了。

    白眼狼,黑心鬼,各种恶毒的言语脱口而出。

    余丰宝就这么站在那儿任他们骂着。

    谢承安忙完手头上的事一抬头见余丰宝不在,问了才知道余父和余母找来了,便忙不迭的赶了过来,果不其然他连重话都舍不得骂一句,捧在手心里的宝儿却被人骂的体无完肤。

    他沉着脸走了进去。

    “大胆!”

    余父和余母吓了一跳,他们虽不认识皇上,但也知道宫里的人得罪不起,忙跪了下去。

    谢承安旁若无人的将余丰宝揽进了怀里。

    “平日里说朕的那副伶俐的口齿呢?从前就整日里说朕又懒又自大,怎的到了自己头上,都被人骂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回嘴,朕瞧着你那点子出息也就只能对着朕厉害。”

    余丰宝靠在他的怀里,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承安拍着他的背,厉声道。

    “宝儿,是朕的人,将来入的也是谢家的族谱,跟你们余家有何关系?胆敢辱骂皇亲国戚,在宫里大声喧哗,你们有几颗脑袋够朕砍的?”

    余父和余母吓的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似的求饶。

    余丰宝吸了吸鼻子,“皇上,让他们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谢承安厉声道:“滚!”

    余父和余母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

    谢承安见怀里的人哭的伤心,一颗心都快碎了,“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又何必.......”

    “他们是没有见识的农户,怎的皇上也说这样的话,如今皇上刚登基,我又是皇上的人,这事整个朝堂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盯着呢,要是因为我徇私枉法了,那以后皇上还怎么服众,还怎么治理这天下?”

    余丰宝趴在他的怀里,细细的说着原委。

    谢承安心头一软,将人搂的更紧了。

    “朕就知道宝儿无时无刻都是向着朕的。”

    余丰宝伸手揽着他的劲腰。

    “有皇上在,奴才就有了家,奴才不护着皇上,护着谁啊?”

    ......

    余丰宝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这会子靠在谢承安的怀里竟然睡着了,谢承安将人抱回了养心殿,放在床上,又替他掖好了被角,这才出了里间。

    外面跪着的余父和余母,两人皆都是额头触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谢承安沉声道:“你们两是宝儿的养父养母,朕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朕只问你们,当年是何人将宝儿托付给你们的?”

    余母大着胆子回道:“回...皇上的话,民妇记得当时是个年轻漂亮的男子将孩子送到我家门口的,男子长的很好看,跟三儿......大概有七八分相像,民妇还跟他说过话,听口音似乎不像是咱们大周人,倒像是......”

    余母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在街上看过街头卖艺的也曾有一样的口音。

    “倒像是南疆那边来的。”

    谢承安眉头紧皱,他曾答应余丰宝要帮着他找他的家人。

    “就这些吗?”

    余母点头。

    谢承安命人将余父和余母送走之后,又吩咐让人把所有关于南疆的古籍和书册都找了出来。

    正准备要翻阅,就见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

    谢承安不悦的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奴才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小太监磕头求饶。

    谢承安皱着眉头问。

    “何事?”

    小太监结结巴巴回道:“五百里加急来报,羌州地动,死伤无数,请皇上速派人前去救援。”

    60、第 60 章

    金銮殿。

    气氛有些凝重, 满朝的文武跪了一地。

    “还请皇上三思。”

    谢承安的薄唇紧抿着,“羌州地动,死伤无数, 若不是事情到了瞒不住的地步, 下头的那些狗东西害怕担责任, 这才五百里加急来向朝廷求救。可见羌州已经从根上腐坏透了, 这是朕登基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事, 朕怎能置羌州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于不顾。”

    一个上了年纪的文臣颤颤巍巍的出了列, 跪在地上求道:“皇上登基不过月余, 手上的事情更是千头万绪,羌州地动,民心已乱, 皇上您可千万不能以身涉险,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大周的江山社稷可就得乱了。”

    他哭的老泪纵横, 大有一副谢承安若是不收回圣命,就要一头碰死在这金銮殿上,以死明志的决绝模样。

    谢承安眉头紧皱。

    “朕心意已决, 诸位爱卿不必再劝。”

    说完就起身拂袖离开。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有几个脑子不大灵光的文臣咬牙道:“皇上要是不答应, 我们就跪在养心殿外不起了, 若是皇上还一意孤行, 我们就自刎在殿前。”

    一时间殿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谢承安一心为民,想要亲去以鼓舞士气,只是地动发生已多日,羌州是何情景谁人也不知晓,若是谢承安真的遇了险, 那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大周,只怕又得陷入风雨飘摇中,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就是更多的人了。

    顺天府尹陆正廷双手拢在袖口中,这里的官个个都比他大,原也没他说话的份。只是余大龙杀人一案,余丰宝能铁面无私,秉公处置,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眼,加上为了此事谢承安还特意召他进宫说了一说。

    陆正廷见在场众人皆都面有难色,轻咳了一声,笑道:“下官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诸位大人要不要听听?”

    众人见状皆都朝他看了过来。

    陆正廷忙挺直了身子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皇上的性子想必诸位大人也都知道,他既下定了决心要亲去羌州,就绝无更改的可能。眼下这件事去求太后无用,诸位大人长跪不起乃至自刎也是无用,只有去求一人方才有可能扭转皇上的心意。”

    有个性急的武官直接拨开了众人,上前拉着陆正廷的袖子问道,“何人?”

    “大内总管余丰宝余公公。”

    陆正廷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说出了人名。

    众人皆都拧眉沉思着,有人问道,“不过一个阉人罢了,咱们满朝文武都办不成的事,他一个太监可以?”

    “此话差矣。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必余公公的姿容样貌诸位也是知道的,那可以说是往前数三十年往后数三十年,算上阖宫里的那些个娘娘们,那也挑不出一个比他更美的。且皇上素来就偏疼余公公些,只要咱们求得了余公公,让他在皇上跟前吹吹枕头风,只怕这事八成就成了。”

    陆正廷信誓旦旦的说着。

    众人了然。

    美人在怀,软言相求,即使是百炼钢那也成绕指柔了。

    于是乌泱泱的一群大臣们又直接去了养心殿的偏殿。

    余丰宝大多时候都陪着谢承安歇在养心殿,只是这些日子他体热难耐,谢承安又总是爱搂着他睡,他只得偶尔称病一个人躲在偏殿。

    朝阳初升,日光斜斜的照进了屋子里。

    余丰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长礼,快打些水来,我要梳洗。”

    他火急火燎的坐在了妆台前,昨儿临睡前他明明想着今儿要陪着谢承安一起早朝的,可还是睡过了,他不满的抱怨道:“你怎么也不叫我?”

    长礼是新拨来伺候余丰宝的小太监,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笑着将帕子递了过去。

    “奴才原本是想叫您的,可皇上一早来瞧了眼,见您睡的正香,便吩咐了不让奴才叫。奴才且问公子一声,到底该听您的还是该听皇上的?”

    他的眼里满是促狭之意。

    余丰宝红着脸道:“愈发的没个规矩了,竟然敢打趣起我来了,改明儿我告诉了皇上,仔细罚你去慎刑司。”

    长礼忙应了几声是。

    “皇上如此心疼公子,连公公都不让奴才们叫,只让奴才们称呼为公子。古往今来那可是头一份的恩宠呢,可见公子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公子若是真开了口,那奴才可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余丰宝的脸滚烫的厉害,才将收拾好要出门,就见一群身穿官服的人疾步而来。

    余丰宝:“.......”

    瞧这架势是要来打群架吗?

    不过他只一人,要打那也是单方面的围殴,况且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太监,可不敢对这些国之重臣们动手,再者领头那几个老臣,只怕都能当他祖爷爷了,他可不敢还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说得清啊。

    还未等余丰宝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众大臣就齐齐的跪在了他身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那个文臣乃是三朝元老,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余丰宝心里咯噔一下,忙朝着外头走去。

    这些日子他太大意了,加上身子总懒懒的,又爱嗜睡,以至于连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晓得。

    “诸位大臣先回吧,此事就交给我了。”

    话音刚落,人已出了偏殿,只留下一道匆忙的剪影。

    谢承安才将传了早膳,羌州之事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也没什么胃口,勺子不停的搅着碗里的肉粥,见余丰宝来了只笑道:“你醒啦,一定饿了吧,来,陪着朕一起用早膳。”

    他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圆凳。

    余丰宝绕过了圆凳,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不许去。”

    谢承安扯了扯嘴角,“那些个老匹夫倒是够鸡贼的,居然求到你头上来了,难不成使了美人计,就能让朕打消念头了吗?”

    余丰宝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那美人计有用吗?”

    谢承安的眸色一沉,险些把持不住。他扣住了余丰宝的细腰,大掌在他的腰间摩挲着。

    “宝儿,事关重大,朕不得不去。”

    余丰宝咬着唇不说话,只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泛起了点点的水光。

    “皇上当真以为我是因为那些大臣才来求您的吗?于他们而言你是天下万民的皇帝,可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亲人,我的爱人,你要是出了事,这天地间就真的只剩我孤身一人了。”

    他搂着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胡乱的亲着他的耳垂。

    “皇上,你平安,我才安心。为了我可不可以不要以身冒险?”

    谢承安沉沉的叹了口气。

    余丰宝又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奴才亲去,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我去跟皇上亲临也是一样的。你说是不是?”

    他坐在他的腿上,不安的蠕动了几下。

    谢承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这话倒是说的不差,朕与宝儿本就是一体。”

    余丰宝忙趁热打铁道。

    “奴才虽没有济世之才,但到底长在乡下,奴才最懂老百姓的心思,您只要给我配一个赈灾的钦差,奴才一准将羌州之事给妥善解决了,如何?”

    他的眼神晶晶亮的。

    谢承安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宝儿便这般自信?”

    余丰宝垂着眸子道:“奴才是皇上的人,自然有天道相助,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解决不了,岂能长长久久的陪在皇上身边?”

    谢承安心中一软。

    “宝儿此去,焉知朕就不会日日悬心了?”

    余丰宝红了眼圈。

    “如此皇上是答应了?”

    谢承安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朕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辜负了宝儿这一番美人计了吗?”

    他将人横抱而起,朝着床边走去。

    余丰宝忙对着外头喊道:“长礼,你去外头说一声,就说皇上圣心转圜,不去了,改由我去了。”

    余丰宝虽说的笃定,可大臣们那里肯轻易相信,皆都守在殿外,想着若是实在不行,便以死相逼。

    听了长礼的回话之后,众大臣这才松了口气。

    暗道果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过三言两语就劝服了皇上改变心意,不比他们这些老家伙拿命来拼,可皇上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可见人跟人还是有差别的。

    左右只要皇上不去,其他谁去他们也没什么好关心的,索性也就都散了。

    唯有余丰宝自己个知道个中的辛苦,想要说服谢承安,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

    那得身体力行,努力配合。

    日光恍恍,透过薄纱照进殿中也如月色般柔和。

    重重的帷幔之后,隐约传出两道压抑的低喘声。

    余丰宝的手抵在谢承安的肩头,一双潋滟的双眸里含着水光,似是那春雨般带着柔情与蜜意,“皇上,饶了奴才这回吧?”

    他的声音有些哑,许是刚才叫的太过用力的缘故。

    谢承安一想到要跟余丰宝分开,心里就难受的紧,又想到他身为帝王,却也有不得以的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远赴羌州。

    他将人拥在怀里,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

    “宝儿,朕舍不得让你走,更舍不得让你去那危险的地方。”

    余丰宝累极,低低的喘息着。

    “谁让奴才是皇上的人呢,奴才身无所长,能做的也有这些罢了。皇上就当奴才去羌州历练了,如此我才能有资格站在您的身边,是不是?”

    谢承安轻声道:“宝儿,谢谢你。”

    余丰宝抿嘴一笑。

    “奴才心甘情愿的。”

    谢承安从床边摸出了一把银剪,挑出一缕长发剪断,又剪了余丰宝的,然后亲手将两缕头发拧在了一起,用红绳系上,装进了香囊里。

    “结发为证。自此你便是我谢承安的妻了。宝儿,你一定得平安回来,等你从羌州回来,朕就娶你。”

    余丰宝的眼泪汹涌而出,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紧紧相拥着。

    外头月色清悄,夜色无边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5 18:40:19~2020-09-26 17: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第 61 章

    隔日。

    余丰宝醒来时身旁的人还熟睡着, 他侧着身子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眉毛,眼睛, 鼻梁, 薄唇, 耳朵, 每一处都不曾放过, 此去羌州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人还未走, 便害起了相思。

    从前日日在一起,每天睁开眼都能见到谢承安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乍然要分开, 他又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恨不能将谢承安的俊脸印刻进脑子里。

    外头天光熹微。

    余丰宝缓缓的起身下床, 昨夜的疯狂让他脚下一个酸软, 险些没站稳。他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又换了件干净的亵衣,衣裳是谢承安旧时的亵衣, 如今他身为皇上亵衣皆都是明黄色,他翻出来穿在身上, 谢承安比他高些, 也比他壮些, 亵衣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余丰宝没办法只得重新换上自己的,将这件旧亵衣藏进了包袱里。

    “宝儿,你在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道暗哑的嗓音。

    余丰宝吓了一跳,故作镇定道:“没...没什么,奴才想着带几件厚些的衣裳, 正收拾着呢,现在时辰还早,皇上再歇会儿吧。”

    透过鲛绡帐子望出去,只瞧见一道瘦削的背影。

    谢承安定定的瞧着那抹背影,心里闷沉沉的,半晌翻了个身道:“那朕...回头便不去送你了。”

    余丰宝的手上动作一顿。

    “好!”

    其实他也挺怕谢承安去送的,他怕到时候自己忍不住要扑在他怀里大哭,到时候让全城的人瞧见了定会笑话他这个皇上亲封的赈灾大臣太小家子气了,难以堪当重任。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余丰宝愣在了原地,“皇上,那奴才走了......”

    谢承安背对着外头侧卧着,闷闷的“嗯”了一声。

    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余丰宝一步三回头,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却又跑回了屋子里,见谢承安呆呆的坐在床上,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将人狠狠的抱住,力道之大险些将谢承安给撞倒在床上了。

    “奴才不在的这段日子,皇上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不要太想奴才,也不要一点都不想......”

    谢承安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

    “好,朕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朕,万事不要逞强,千万保护好自己,还有就是每天都要想着朕,不要一忙就将朕丢到脑后去了,还有...不许对其他男人笑,不许对其他男人温柔,听到了没有?否则朕可是会吃醋的。”

    余丰宝“嗯”了一声。

    “那奴才真的走了。”

    谢承安点头,伸手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早点回来。朕会想你的。”

    余丰宝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快速跑了出去。

    赈灾的队伍早已侯在宫门外,钦差大臣贺同恩乃是二朝元老,曾经帮着先帝处理过江州水灾一事,经验老到,他年纪约莫四十来岁,面容严肃,远远的见了余丰宝疾步而来,不由皱起了眉头。

    待到余丰宝走近了些,又见他脖颈处的斑斑红点,眉头皱的更深。

    他想不通皇上为何要派个太监去羌州赈灾,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身为臣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要这个余大总管不拖后腿就行。

    余丰宝对着他拱了拱手,“贺大人。”

    贺同恩端坐在马背上,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余大总管既然来了,咱们即刻就出发吧,赈灾一事刻不容缓,咱们早到一步,羌州的百姓就少受一天的苦。”

    余丰宝只当没瞧见他的冷脸。

    “好,一切都听贺大人的安排。”

    他瞥了眼身后的马车,眉头微皱。

    贺同恩见他磨磨蹭蹭的,不悦道:“难道余大总管是嫌弃本官给你备的马车不够华贵精美?咱们这是去赈灾,可不是去享福的.......”

    余丰宝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了马车边,抽出了侍卫腰上佩剑,将缰绳砍断,然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驾!”

    他低喝了一声,夹着马腹朝前而去,路过贺同恩身边时,笑道:“我觉得贺大人所言甚是,咱们只有早一点到,羌州的百姓才能少受点罪,马车赶路太慢,还是骑马更快些。”

    他一骑当先,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贺同恩愣了一下,看向余丰宝的背影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来,眼前的这个余大总管倒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娇弱多事,如此可见谣言当真不可尽信。

    一行人押着赈灾的物资,缓缓的朝着城外而去。

    ......

    下朝之后,谢承安便径直去了重华门的门楼上,这里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远远的还可以瞧见车队,还有摇曳的旌旗。

    余丰宝不在,长礼便顶替了他的位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谢承安的身后。

    他见谢承安伸长了脖子瞧,眼睛里有着黯然的光,一时不忍,便大着胆子道:“皇上,您要是舍不得公子便追去瞧一眼吧,公子他肯定会高兴的。公子临走前好几晚都没怎么睡,写了满满十几页的注意事项,又耳提面命的提醒着奴才要小心的伺候,公子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身影快速从他眼前划过,带起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袍。

    只听谢承安喝了一声,“备马。”

    ......

    出了城后,官道的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随着山势蜿蜒至天际。

    “吁......”

    余丰宝拉了下缰绳,回身望着京城的方向,不是因为那里是大周最繁华的地方,而是因为那座城里有着他此生最重要最在乎的人。

    良久之后,他调转了马头。

    “宝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余丰宝的眼前登时就一片模糊,他看着谢承安骑着马疾驰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到了他的身边,他才擦了眼泪,翻身下马。

    “皇上,你怎么来了?”

    谢承安将人搂在怀中,亲了亲他的耳垂。

    “朕舍不得你,想了想还是想亲自来送送你。”

    余丰宝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忽然就变的无比的满足,他算了算时辰,谢承安应该是刚下了早朝,连龙袍都还没得及换。

    “皇上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谢承安的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似是要将怀中的人嵌进身体里似的。

    “天子脚下谁人敢那么大胆。倒是你怎么连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带,还把长礼留给了朕?”

    余丰宝轻声道:“奴才这是去赈灾,又不是去郊游的,带人伺候像什么样子,况且皇上不是派了暗卫暗中保护奴才了吗?”

    谢承安一时无言。

    反正说起道理来,他永远都说不过余丰宝。

    日光斜斜的照在了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谢承安将挂在腰间的龙纹令牌摘了下来塞到了余丰宝的手里,“原本是想早上给你的,但那会子朕心里难受着呢,就给忘了。现在送来给你,见此令牌,跟见朕是一样的,若是羌州事态严重,你可以持着令牌去找最近的玄安军求助。”

    余丰宝收下令牌,踮着脚在谢承安的唇上亲了一下。

    “皇上,那奴才真的走了。”

    谢承安松了手。

    余丰宝几步走到马儿的边上,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直到余丰宝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谢承安才悻悻的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回了京城。

    .......

    车队一直都在赶路。

    贺同恩原以为余丰宝会叫苦连天的,没想到小半个月下来,余丰宝不光连一声都没吭,也没吵嚷着说馕饼不能下咽,水里没有茶叶之类的。

    如此贺同恩看向他的目光里倒是有了几分赏识的意味。

    余丰宝倒也不在乎这些,他此行来羌州,只想替谢承安分忧解难,想替羌州的百姓出一份力,他自小生在乡下,知道乡下的人的苦。

    随着越来越靠近羌州,路边的灾民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这一夜,车队行至一破庙处。

    贺同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赶路着实辛苦,又见大家伙皆都面有疲色,忙道:“今夜便在此歇息一宿,等明儿咱们一鼓作气赶到羌州,羌州的百姓可还等着咱们的粮食呢。”

    众人皆都忙碌了起来,扎帐篷的,生火的,做饭的,一时间倒也热闹了起来。

    一团一团的篝火在夜色中不停的跳跃着。

    行军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宫里,余丰宝撕着馕饼,就着水小口小口的吃着,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晕出了一层层淡淡的橘色,忽明忽暗间衬得他容颜瑰丽,犹如山里成了精的精怪般,魅惑好看。

    贺同恩坐在他的对面,抬手将酒囊解下扔了过去。

    “早年间我在军队里的时候,若是实在累得受不住了,就喝上两口,最是解乏。”

    余丰宝接过酒囊,倒也不扭捏,仰头就灌下了一大口。

    “这可是正宗的烧刀子。”

    贺同恩眼睛一亮,“想不到余公公年纪轻轻,竟然也知道此酒,此酒辛辣异常,寻常人都喝不惯的。”

    余丰宝冲着他笑了笑。

    “我自小就喝家里酿的高粱酒,酒味比这还冲呢。”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另一头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还有小孩的哭声。

    余丰宝和贺同恩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小孩浑身脏兮兮的,瘦的跟柴火棒似的,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惊慌的看着四周的人。

    “大爷,求求你们了,给口吃的吧,我娘快饿死了......”

    余丰宝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馕饼递给了小孩,又让人盛了一碗稀粥,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去吧!”

    小孩看着周围的人,再三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捧着碗跑开了。

    “娘,小四给你找到吃的了......”

    贺同恩叹息着摇了摇头,“眼下离羌州还有三日的路程,就有了灾民,可想而知羌州城得是个什么样子?”

    余丰宝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过片刻,周围的暗影里便站满了十数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都饿的面黄肌肉,他们只缩在暗影里,眼巴巴的望着火堆上正在熬的热粥。

    余丰宝走上前问道:“你们都是羌州来的吗?羌州现在的情形如何?”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都不敢说话。

    余丰宝又往前走了一步,,“只要你们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都有吃的。”

    有个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年迈的老者,他抹了把眼泪,“羌州还能如何,饿死的,病死的人无数,但凡是有办法的都往外逃了,剩下的都只能在城里等死了。”

    贺同恩皱着眉喝道:“胡说,朝廷一听说羌州地动,就立刻让周边的州县送了粮食过去,量虽不多,但也不至于会饿死人?”

    灾民们估计是被当官的吓怕了,皆都跪了下来。

    那青年又道:“朝廷分来的粮食都在知府梁大人的手中握着,他肆意抬高物价,唯有价高者或是有关系者可以分得粮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连糠米都没见到,我们要是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草民不敢说谎,羌州城的百姓皆可作证。”

    余丰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我们来了,那狗官的好日子便到头了。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一起回羌州,你们生在羌州,长在羌州,羌州的重建还得靠千千万万的羌州百姓。”

    青年着一身黑衣,立在光影里,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若不是万不得已,谁又愿背井离乡?

    灾民们哭着磕头。

    “青天大老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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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第 62 章

    羌州城。

    有三三两两的灾民杵着棍子在废墟里翻着食物, 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许是在废墟里发现了什么,几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不过是一小袋子糠米, 搁在以前那都是用来喂猪喂牲畜的, 如今饿极了, 几人皆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撕, 抓, 咬, 踢如同是那未开化的野兽一般。

    贺同恩的唇紧抿着,眉头紧锁。

    “贺大人还以为羌州知府不该杀吗?”

    余丰宝冷声问道。

    在离羌州城还有十数里路的时候,余丰宝跟贺同恩因为要不要杀鸡儆猴一事有了不同的意见, 两人皆不肯让步。贺同恩自恃为官多年, 经验丰富, 一心认为羌州知府梁翰林乃是朝廷官员, 所犯的错皆要由朝廷来定夺。而余丰宝却不以为然,眼下民心已散,如何快速取得百姓的信任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这也是赈灾的首要任务。

    两厢争执之下,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最后余丰宝提议, 两人化作灾民先去羌州城里瞧一瞧, 再行定夺。

    贺同恩碍着余丰宝乃是谢承安心尖上的人, 倒也没再坚持,两人便乔装一番率先进了羌州城。

    谁知路有饿殍,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般。

    余丰宝上前将打架的几人分开,又拿出了馕饼分给了他们, 几人都饿急了,三下两下就将馕饼咽了下去,可是馕饼干硬,直噎的他们都伸长了脖子。

    “听说皇上亲自派了钦差大臣来羌州赈灾,你们再坚持几天,等钦差大臣一到,咱们就有活路了。”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灾民看了一眼余丰宝,眼里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我呸,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小年轻,自古都是官官相护,就算钦差大臣来了,也只会顾着给自己捞油水,哪里会顾得上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他说的义愤填膺,其他几人也附和着骂了起来。

    “要是我看到了那钦差大臣,我一定准备好屎尿等着他,这些个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其中一个人指着城中的一座府邸,气愤的吼道。

    “你们看见了没有,那就是知府大人的府邸,可气派着呢,这些个狗官自己躲在里头吃香的喝辣的,何曾管过我们这些人的生死。”

    贺同恩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嗓子眼里卡了只苍蝇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余丰宝劝了那几人几句。

    “放心吧,希望或许会迟到,但总是会来的,这世上好人总比坏人多些的。”

    两人踩着石砾碎瓦一路来到了梁翰林的府邸,果真是气派无比,门口两侧的石狮子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威风凛凛,门头上那烫金的匾额,在日光下泛着金光,十分晃眼。

    与周遭的断壁残垣比起来,这座府邸堪称天宫。

    府外有重兵把守,无数的灾民在外面游荡着,但是忌惮于护卫手中的兵器,只远远的望着,并不敢有所动作。

    忽然人群里有个抱着婴孩的年轻妇人冲到了门前,跪在了守卫的脚边,一手拽着守卫的衣摆,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只要大人肯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的。”

    她不停的磕着头,然后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抬脚便将年轻妇人给踢翻在地,“你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就你这样的货色大爷我都瞧不上眼,更别提我们知府大人了,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要是在敢在此哭哭啼啼,仔细大爷我手中的剑。”

    他“噌”的一声抽出了剑,银光一闪,照在了年轻妇人的面上。

    年轻妇人的面上挂着斑斑的泪痕,怀中的婴孩啼哭声也越来越小了,她的眸子里迸出了决绝的神色,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到了阴间还能跟孩子做个伴。

    “啊......”

    她神色凄怆的叫了一声,朝着侍卫的剑刃扑了过去。

    余丰宝眼圈一红,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大嫂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要是死了,你怀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年轻妇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无奈。

    余丰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相信我,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不为旁的就为你怀中的孩子,你也得撑下去。”

    年轻妇人隔着泪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

    男子年轻,一双潋滟的眼睛里含着慈悲与温柔,他长得很美,比她生平见过的人都要美,他的眼神无比的平静,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像是渡人的佛陀一般。

    年轻妇人停止了哭泣,轻声的哄着怀里的孩子。

    余丰宝走到贺同恩的身边,又问,“你还觉得梁翰林不需要以死谢罪吗?”

    贺同恩默了默,还未来得及说话。

    漆红的大门打开了,“吱呀”的声响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一大早就在这号丧,也不嫌晦气,还不赶快将人给我撵走了。”

    说话的人中气十足。

    他长的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穿着极好的苏绣长袍,跟周围面黄肌肉,衣不蔽体的灾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就是羌州知府梁翰林。

    他倨傲的立在台阶上,神态蔑视的在灾民的身上扫了一圈,仿佛此刻他就是可以定人生死的皇帝一般。

    余丰宝将年轻妇人护到了身后。

    可原本在府门外游荡的灾民,见了梁翰林出来,个个眼里都冒着精光,朝着门前围了过去。

    空气里有了食物的香气。

    很快便见有人抬出了一张八仙桌放在了府门外,桌子上摆满了菜,火腿炖肘子,红烧翅肚,糖醋排骨,鲫鱼豆腐......

    一桌子都是荤菜。

    食物的香气让灾民的眼睛都红了,他们不停的咽着口水,可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梁翰林坐在桌子旁,吃的慢条斯理,偶尔将吃剩下的骨头扔到灾民的腿边,早已饿极了的灾民们哪里顾得上什么尊严或是脏不脏的,此刻他们只想活命。

    看着灾民为了块肉骨头厮打成一团的样子,梁翰林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可比看戏好玩多了。

    他捏着一块鸡大腿。

    “打,给我打啊,谁要是赢了,这块鸡腿就是他的。”

    贺同恩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的嵌进了肉里,他久在京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已忘了大周并非人人都可以吃饱饭,穿暖衣的。

    他咬着牙道:“杀!”

    余丰宝勾着一抹嗜血的笑,对着暗处递了个眼神。

    梁翰林原本正在看好戏,忽然一阵风吹过,只觉脖子上一凉,冰冷的剑刃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杀了我,你也跑不掉的。”

    余丰宝冷笑着往前走去。

    “羌州的百姓们,皇上亲派的赈灾大臣已经来了,你们不用怕,有什么冤屈只管说,钦差大臣会为你们做主的。”

    灾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人敢回话。

    余丰宝手持着长剑,走了过去,长剑一挥,一条手臂抛向了空中,带起了大团的鲜血,梁翰林疼的大叫了起来,额上冒出了大颗的汗珠。

    “你到底是谁?可知杀了朝廷命官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余丰宝轻笑一声,“你既说自己是朝廷命官,我倒要问问你,羌州地动,百姓流离失所,你身为一方的父母官,食朝廷的俸禄,可曾上为君王分忧,下为百姓排难?”

    银光一闪,另外一条手臂也飞了出去,空气里弥漫起了浓浓的血腥味。

    底下的灾民们见状,这才相信钦差大臣来了,是真的来了。个个都恨不得要冲上前来喝梁翰林的血啃他的骨头,无数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数落着梁翰林的罪状。

    余丰宝让一旁的文官记录了下来,放在了梁翰林的面前。

    “这些罪够你死一百回的。”

    梁翰林早已疼的说不话来了,头一偏就晕了过去。

    余丰宝又道:“去取一个大瓮来,将人装进去,放在府门外,别让他轻易死了,凡事受过他鱼肉的百姓们,皆可向其吐口水,羌州城一日未重建起来,他就要受一日的苦。”

    贺同恩小声的劝道:“如此这般是不是太过了些?要不还是给他个痛快吧。”

    “不可。有他做例,才可以敲山震虎,让手下的人听话。咱们都是初来此地,很多事情还得让下面的人去办,若是底下的人不尽心,赈灾就会慢上许多。这一点贺大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余丰宝寒着一张脸,沉声解释道。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贺大人了。”

    说完就捂着嘴,急急往里跑了去。

    贺同恩抬起了手臂,往下压了压,“本官就是皇上亲派的赈灾大臣,大家伙都不用担心,物资已经陆陆续续的运来了,皇上心里记挂着羌州的百姓,请大家放心,好日子一定会再次到来的,羌州城也会像以往一样热闹起来的。”

    所有灾民皆都跪在了地上,哭着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羌州的赈灾的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贺同恩回身看向了余丰宝的背影,他没曾想到年纪轻轻的余丰宝会有这样的见识,不由对他便起了敬佩之情。

    而此刻的余丰宝却弯着腰,吐得昏天暗地。

    方才那两剑带起的血点落在他的面上,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搅,好容易忍着到了无人处,这才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只觉眼冒金光,浑身没了力气。

    ......

    养心殿中。

    谢承安将自己埋在了奏折堆里,自打余丰宝走后他每日只睡二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处理政务,若不是将自己所有的精力耗干殆尽,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思念,丢下一切,奔去羌州。

    长礼将新泡好的茶端了过去,茶水八分烫,茶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皇上,您还是歇歇吧,您这般不顾自己的身子,回头公子回来了,若是见您累瘦了,定要责骂奴才的。”

    谢承安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捏了捏眉心。

    “羌州那边可曾来信了?”

    长礼摇头。

    谢承安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太监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走了进来。

    “回禀皇上,找到了。”

    谢承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难得在奴才跟前露出了几分动容的神色。

    “确定是关于南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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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 63 章

    “南疆十三部, 有一部名唤千夷,千夷族人,无分男女, 皆是绝色, 且都可生育。”

    小太监捧着泛黄的古籍小心的念着, 间或抬头看了看座上的谢承安, 见他似是入定了一般, 只望着外头的景色发呆, 便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 却在谢承安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浪潮。

    南疆,千夷族人,可生育?

    结合余家母亲的话, 谢承安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象。

    余丰宝会是千夷族人吗?

    如果是?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着, 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自古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男人可以生子的, 且女子生产都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何况是男子呢?再者他是铁了心的要娶余丰宝为后,也铁了心的要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早在他动情的那一刻起,于子嗣上他就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如今一想到余丰宝可能怀有身孕, 而且还被他派去羌州赈灾, 更主要的是临走的前一夜他还那么的折腾他, 折腾的余丰宝红着眼睛软声求了他之后才松了手。

    此刻的谢承安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忙喊道:“传太医。”

    声音里都有了几分颤抖,不似往日里那般的镇定自若。

    何太医来的时候,谢承安还呆呆的坐在龙椅之上,他不知所以, 小心的请了安,正要上前把脉,却见谢承安将手缩了回去,“你干什么?”

    何太医:“?????”

    皇上莫不是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了?

    传他来不是为了请平安脉还能做什么?

    谢承安目色一沉,薄唇紧抿着。

    “朕且问你,前些日子宝儿的身子都是你一手照料的,你就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何太医拧眉沉思着,半晌才摇了摇头。

    “除了容易疲累,嗜睡,食量大些,且体热,并伴随着间歇性的恶心干呕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症状,微臣知道余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人,岂有不重视的道理,每日三趟的把着平安脉,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他小心的应对着,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谢承安的嘴角斜斜一勾。

    “哼,你在太医院多年,这样的症状难道你就没想起来什么吗?”

    谢承安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何太医的脑子早已被吓得成了浆糊状,哪里还能思考,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莫不是怀孕了?”

    说完了只拿手拍着自己的嘴,磕头道:“都是微臣一时胡乱说的,还请皇上恕罪,天下间还从未见过有男子怀孕的......”

    话音还未落,一本泛黄的古籍就扔到了他的跟前,他颤抖着手捧了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

    若真是如此,皇上这是要来兴师问罪来了?

    “皇上,这.......微臣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谢承安沉着脸,“朕只问你,这些症状是不是跟女子怀孕是一模一样的?”

    何太医茫然的点了点头。

    谢承安的身子一软,险些没站稳。

    又对着外头喊道:“备马,朕要立刻赶往羌州。任何人胆敢来劝的,一律斩首示众。”

    一阵风贴着地面吹过。

    何太医还没来得及反应,殿中已经没了谢承安的身影。

    ......

    “呕......”

    余丰宝早饭吃了不少,这会子全都吐光,变成花肥了,院子里的那一丛秋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肥料的滋养,竟然开的格外的好。

    贺同恩毕竟为官多年,经验格外丰富,余丰宝先以铁血手段取得了百姓的信任,后面他实施起来就轻松的多了。他先是命人将所有受灾百姓的信息统计出来,又临时搭建了医馆开始救治伤者,老弱病残孕者皆可得到多一分的口粮等等。

    一系列的措施有条不紊的传了下去。

    不出几日,羌州城算是勉强稳定了下来。

    贺同恩进来的时候,见余丰宝脸色苍白,整个人也瘦了许多,心里颇有不忍,为着先前自己对他的偏见,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但凡有事皆都来找余丰宝商量着办。

    “余公公,这些日子着实是辛苦了,你若是实在扛不住了,便请旨回京去吧。左右现在局势稳定了下来,我发誓羌州城一日不重建起来,羌州百姓一日不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日子,我贺同恩绝不还朝。”

    他说的掷地有声,义薄云天。

    余丰宝笑了笑,“贺大人一心为民,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来羌州前是答应过皇上,要好好来历练一番的。昨儿郎中来瞧了,说是没什么大碍,许是水土不服,养几日就好了。况且我自小长在乡下,身子皮实着呢,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如此,贺同恩倒也不好再劝,又跟他说了一些赈灾的细节。

    余丰宝皱着眉头,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子上敲着。

    “朝廷的物资和钱粮有限,眼下民心既然已经稳定,也越来越多的难民都回来了,明儿起便取消免费施粥和免费发放各类的物资,也该让他们知道,要想长久的活下去,光靠朝廷是不行的,还得靠他们自己。”

    贺同恩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只怕实施起来没那么容易啊,灾民在梁翰林手下受了那么的苦,好容易安抚了下来,这如今乍然断了粮食,若是他们闹起来,可如何收场?”

    余丰宝又道:“也不是不给他们活路,回头将消息散出去,自明日起要想换得每日三餐,就要干活。无论你是会建房子还是会木工活,只要你肯做,皆都有饭吃。若是没有手艺的,做做体力活也行,帮着搬砖搬瓦都行,一句话只要你不懒,就有饭吃。另外将一些有劳力的妇女们也召集起来,每日里除了做饭保证后勤之外,还分派些做冬衣的任务,眼瞅着冬日就要来了,得提前预防着。”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歪着头又吐了起来。

    贺同恩听了都觉得难受,忙起身告辞。

    “余公公,你先歇着,这些事我去办就是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府衙门前就挤满了人,他们个个都红着眼睛说要讨个公道。

    余丰宝浅眠,外头一吵嚷,他就醒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侍卫们正在极力的拦着暴怒之下的灾民。

    余丰宝缓步走了过去。

    贺同恩一把拉住了他,神情紧张的劝道:“余公公,还是小心为上,先别出去了。”

    余丰宝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信步走了出去。

    他就这么立在廊下,单薄的身形在夕阳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形销骨立,他挥手示意侍卫们退到一旁,径直走到了灾民的跟前,他每往前走一步,闹事的灾民就往后退一步。

    跟老好人贺同恩比起来,眼前这个瘦削的俊美男人更让人恐惧。

    那可是亲手砍掉梁翰林双手并将人置于瓮中的狠角色,这些日子整个羌州都传遍了,还特意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血佛陀”,称他手腕铁血,慈悲心肠。

    余丰宝的面色苍白如纸,他圈手覆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贺同恩紧张的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对着侍卫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有不对劲就立刻救人,他可不能让余丰宝出事,否则皇上只怕会扒了他的皮。

    “不怕大家伙笑话,我长在乡下,家里兄弟姊妹多,前两年家乡发了饥荒,一家人眼看着就要活活饿死了,父母为了让全家人有条活路,把我送进宫当了太监,挨了一刀子家伙,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众人没想到余丰宝没动气,只说了个自己的故事。

    余丰宝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可是我还在这里,贺同恩贺大人也在这里,那就代表朝廷没有放弃羌州,没有放弃你们。”

    他指着外面的断壁残垣,“你们自己看看,这里可是你们的家乡,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要将这座城重建起来吗?恢复它昔日的热闹和荣光?难道你们想要一辈子靠着朝廷的救济过活吗?你们有手有脚,有的是力气,难道要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嘲笑你们都是蛀虫吗?”

    众人皆都沉默了,有人低下了头。

    “我打小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知道的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如今朝廷给我们运来了粮食,药物,还有其他物资,这些可以保住你们一时不挨饿不受冻,那以后呢?”

    “马上冬天就要来了,为了让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兄弟姐妹能有个容身之地,此刻你们不想着去重建羌州,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余丰累极,他喘息着,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己个回去想想,人贵自重,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朝廷救得了你们一时,救不了你们一世。”

    众人三三两两的议论了起来。

    余丰宝挺直了脊背,厉声喝道:“若是有人再敢胡闹扰乱民心者,梁翰林就是他们的下场。”

    残阳如血。

    秋风在地上打着旋儿卷起了他的衣袍,他目有狠色,却心怀慈悲。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的人儿踏着夕阳而来,光从他的身后打了过来,让余丰宝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可是泪水还是迅速的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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