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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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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第 28 章

    正月十五。

    天色刚暗下来, 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挂在了枝头。

    谢承安早已换上了一件崭新的黑色绣着暗纹的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一根玉簪固定在脑后, 他踮着脚摸去了偏殿。

    这些日子余丰宝一得空便将自己个关在偏殿里, 而且还不许他偷看, 也不许他过问,有好几次谢承安都怀疑他是不是在里头藏了个野男人。

    他弓着腰, 刚趴在门缝上, 眼神还未来得及聚焦,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他一个踉跄险些栽了进去。

    余丰宝一见到窗户上的人影,便放下了手中的锉刀, 守在了门后。

    果不其然,被他逮了个正着。

    余丰宝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就嚷嚷着说困了吗?这会子不躺在床上休息, 穿的跟花孔雀似的跑到偏殿来做什么?”

    谢承安站直了身子,他比余丰宝约莫高半个头, 这猛地站起来, 便将外头微弱的光尽数挡住了,有大片的阴影笼罩在了余丰宝的身上。

    “宝儿,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他满脸期待,眼睛里闪着光。

    余丰宝从他的身旁钻了出去,“今儿是上元节啊,怎么了?”

    谢承安拉着他的手。

    “本宫听闻每逢上元佳节, 外头都很热闹......”话还未说完,就被余丰宝给打断了,“不去!上一回看烟花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 这一回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余丰宝动了气。

    这个谢承安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明明现在的处境就很艰难,他还整日里想着去这去那儿的,倘若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啊?

    谢承安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

    “宝儿,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相信本宫,本宫是决计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何况现在本宫有了你,就更不会冒险行事了,你信本宫一次,本宫已经安排好一切,绝对会安全的去,安全的回来。”

    他拉着余丰宝的手不让他走。

    “宝儿,本宫长这么大除了读书练武之外,从未有过片刻放松的时候,小时候听其他皇子们说上元节的街上热闹无比,本宫可羡慕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

    余丰宝见他说的可怜巴巴的,心中一软。

    “可是,真的没有问题吗?”

    谢承安露了笑脸,将余丰宝推进了屋子里换衣服。

    余丰宝看着摆在床上的月白色新衣,“可是我觉得身上这件太监服也挺好的,这衣裳颜色素净,外头又都是人挤人的,要是弄脏了就不好了。”

    “宝儿生的白净,穿这件衣裳肯定好看。况且咱们这次是出宫去,你若穿着太监服,是怕外头的人不知道你是个俊俏的小太监吗?”

    余丰宝一想也是,若真的穿了太监服未免也太招摇了些。

    少倾,余丰宝换好了衣裳。

    谢承安见了,眸子里登时便染满了喜色,他由衷的赞叹道:“我家宝儿生的可真好看!”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样子。

    月华之下,一袭月白长衫的余丰宝,丰姿出众的宛如不识人间烟火的天上神仙一般,他立在那儿,淡然悠远,似松如竹,清隽出尘。

    余丰宝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衣服下摆。

    “殿下,真的好看吗?奴才总觉得有些奇怪。”

    谢承安拉着他的手,笑道:“本宫说好看便好看,况且宝儿的这张脸,就算配上粗布麻衣,那也是好看的。”

    两人一路避开了侍卫,来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处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的四角吊着风灯。

    谢承安直接拉着余丰宝钻了进去。

    马车内布置的极为奢华,铺着上好的羊绒地毯,一条黄花木的矮几上摆着几盘果子和糕点,里头燃着炭盆,点着清甜的熏香,一进入马车内仿佛一下子越过冬日来到了百花盛开的春日般。

    马车里还有一个人,似乎在睡觉。

    等两人进了马车后,他才揉着眼睛嘟囔着道:“太子哥哥,你真讨厌,说好的要带承显去外头玩的,却迟到那么久,害得承显都等的快睡着了。”

    九皇子虽已到了可以开府建牙的年纪,但是因着他只有六七岁孩童的心智,乾元帝格外开恩让他一直住在宫里。

    谢承安看了一眼余丰宝,大有一副“本王聪明吧,快夸我”的得意之色。

    九皇子的车马,守门的侍卫哪里敢拦,连检查都没检查便放行了。

    等出了宫,余丰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九皇子好奇的打量着余丰宝,好半晌才指着他惊呼一声道:“我见过你......”

    余丰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九皇子的心智虽不健全,但是记忆力却这么好,况且那晚天色昏暗,他居然还能记得他。

    他对着余丰宝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很是可爱,有那么一瞬间让余丰宝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

    “承显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谢承安将余丰宝揽进了怀里,狠狠的瞪了九皇子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你只喜欢漂亮的东西,本宫瞧着程彭长的也就那样,黑黑的一点都不好看!”

    九皇子“哼”了一声,噘着嘴。

    “我不许你说程彭哥哥的坏话,程彭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承显最喜欢他了。”

    一提到程彭,九皇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四下找了找。

    “太子哥哥,你骗人,你跟我说程彭哥哥今晚也会来的,可是承显都没有看到他!”

    他的小脸上写满了失落,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谢承安没办法,只得如实道:“你放心吧,你的程彭哥哥一早就等在街口了。”今儿是上元佳节,他难得和宝儿出来玩,他才不想带着个不相干的电灯泡呢。

    闻言,九皇子面上又露了笑脸,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的看着外头。

    余丰宝透过窗户的缝隙瞧了出去,只见外头行人如织,万家灯火将整个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还未靠近中心的街道,远远的就听到了喧闹的声响。

    马车在隔了两条街的一个街口停了下来。

    程彭果然等在那儿了,九皇子高兴的蹦下了马车,然后跑到了程彭的跟前,甜甜的喊了一声“程彭哥哥”,眼睛里含着无数的星光。

    谢承安吩咐道:“本宫把他交给你了,亥时末我们在这里汇合。”

    九皇子一蹦一跳的拉着程彭汇入了人|流中。

    谢承安伸手握向余丰宝的手,却落了空。

    余丰宝站的远了些,“谢承安,你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谢承安也不否认。

    “本宫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宝儿,你可还喜欢?”

    他立在那儿,眼角眉梢里都带着笑意,一身墨色玄衣愈发衬的他面容俊朗,身材颀长,此刻的谢承安不像是那个倚在窗下看书的清冷模样,倒是多了些寻常人家富贵公子哥的风流倜傥来。

    谢承安也不等余丰宝说话,直接拉着他的手往人堆里走去。

    “记住一会儿可千万别再称呼我为殿下了,在外面还是得谨慎些。”

    余丰宝“哦”了一声。

    “那该喊你什么?谢承安吗?”

    谢承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你又不是没喊过,只是连名带姓的喊未免显得太生疏了些。”他忽然靠近了余丰宝的耳边,“宝儿,可以唤我承安哥哥啊。”

    余丰宝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率先挤进了人潮里。

    今儿晚上的街上热闹极了,行人摩肩擦踵。街道两旁都是好吃好玩的,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舞狮子,舞龙的穿梭在人群里,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一派火树银花的盛世美景。

    有孩童举着烟花在相互追逐嬉闹,有提着花灯的闺阁小姐,有坐在街边吃小食的,有扯着嗓子加油喝彩的。

    许是被眼前的热闹所感染了,余丰宝也顾不上生气,拉着谢承安直往人堆里扎。

    谢承安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是见余丰宝这么高兴,他也不想让他扫兴,小心的护在了他的身旁。

    余丰宝像是一条游鱼一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不一会儿,他便拿了两串糖葫芦回来了,他递了一串给谢承安。

    “殿......”他红着脸,低声改口道,“承安哥哥,你尝尝,京城里的糖葫芦最正宗了,酸甜爽口,可好吃了。”

    余丰宝咬了一颗,吃的香甜,嘴角沾了些糖丝儿,他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一声“承安哥哥”已经让谢承安吃不消了。

    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他猛地咽了下口水,他此刻哪里想吃冰糖葫芦,他只想将眼前的人儿给吞进腹中。

    “本宫不爱吃这些,都给你吃吧!”

    余丰宝将糖葫芦递到他的嘴边,“承安哥哥,你就吃一个嘛。只要你吃一颗,晚上回去我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好不好?”

    第一声承安哥哥喊起来还挺羞涩,第二声便自然了许多。

    谢承安的眸色一沉,张口咬了一颗糖葫芦,反正糖葫芦是何滋味他没尝出来,满心里想的都是余丰宝所说的惊喜。

    难道?

    莫不是?

    谢承安的心头一阵火热。

    他伸手在余丰宝的嘴角擦了一下,冰糖葫芦上的糖丝儿很黏,谢承安收回手时,拉出了一条细长的丝,他将手指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犹如蜜糖般的甜在口中氤氲开来。

    似乎比刚才的那颗糖葫芦要更甜些。

    而眼前这一幕,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眼中,她不可置信的疾步走了过来。

    “表哥,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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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第 29 章

    女子一袭红衣, 肤白赛雪,只是柳眉横竖,语气很冲, 似是在质问, 目光看向余丰宝时多了几分挑衅的味道。

    余丰宝家里贫寒, 家里的亲戚早已不走动了,更别提会有这么个美貌的表妹了, 他斜睨着谢承安, 心里五味杂陈,连嘴巴里的糖葫芦也失去了味道。

    他不喜欢女子的嚣张气焰, 于是不着痕迹的往谢承安的身边挪了挪,然后伸出小指勾了勾谢承安的手。

    手被谢承安的大掌所包裹后, 他垂下了眸子,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糖葫芦的酸甜味也跟着回来了。

    “这位姑娘你恐怕认错人了吧?”

    谢承安冷眼瞥了她一眼, 又道:“莫不是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大胆了?见着本公子和族弟皆都长的一表人才,俊朗不凡, 便生出了用认错人的戏码来搭讪我们兄弟二人吧?”

    他嘴角虽噙着笑, 可眸子里却是森冷的寒意。

    这话若是换作旁人来说,周围的人定会齐齐的喝倒彩,可眼前的两位公子,即使放在人堆里,也照样出挑。黑衣青年邪魅狷狂,容色倾城, 白衣青年温文尔雅,宛如谪仙。

    周围的人皆都暗叹一声,到底是哪家有这样的好福气, 竟然生出了这么一对绝世美男子。

    有人帮腔道:“姑娘,我瞧着人家不认识你啊,你还是别再这胡搅蛮缠了。”

    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谢承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感叹道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美色即正义啊。

    红衣女子气的直跺脚。

    谢承安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勾着余丰宝的肩往外走去。

    “谢承安,你给我站住!”

    红衣女子追了过来,挡在了两人的身前,“别人不认识你,我庄娴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你是我的表哥,更是我以前的未婚夫,曾经还是大周朝的太子,是也不是?”

    她的情绪激动,连嗓门都尖利了起来。

    余丰宝原以为谢承安只是怕红衣女子认出他来,未免生出事端才故意不相认的,不想两人竟还有这层关系?

    表哥?

    未婚夫?

    余丰宝越想越气,他明明就有婚约在身,为何还总是来招惹他,整日里一口一个宝儿的叫着,他气极,伸手在谢承安的腰间拧了一下。

    谢承安疼的皱了皱眉,握着余丰宝的手却没松开。

    “这位姑娘莫不是疯魔了吧,人人都知道太子因为巫蛊一案被贬为庶人,囚禁于东宫之中,皇宫守卫森严,试问一个废太子如何能出来啊?”

    他面带怒色,对着众人道:“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齐齐应是,看向红衣女子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谢承安又往前逼近了两步,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随我去那边的巷子,本宫有话跟你说。”

    红衣女子愣了一下,在路人的规劝声中往一旁的暗巷里走了去。

    周围人声嘈杂,余丰宝虽跟谢承安并肩而立,可却没听清谢承安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的唇动了动。

    “宝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谢承安交代了一声,也跟着去了暗巷里。

    周围人潮涌动,余丰宝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块,余光看了看不远处的暗巷,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奇怪的画面。

    一边是人声鼎沸的烟火气,灯火通明。一边是夜色朦胧的寂静小巷,昏黄暧昧。

    表哥与表妹,久别重逢。

    青梅竹马,再续前缘。

    ......

    再往下他就不敢想了,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似的,对着一旁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小吃也没了兴趣,间或拿余光瞥着暗巷的情景。

    两道人影很快消失在了暗色里。

    余丰宝的心像是被提了一下,瞬间就揪了起来。

    他犹豫再三,还是悄然的摸了过去。

    ......

    “太子哥哥,娴儿可想你了,要不是爹拦着,我怎么会......”

    庄娴哽咽着就要往谢承安的怀里扑。

    谢承安侧身躲了过去,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生生的将庄娴给提到了半空中。

    “你既然自诩是贞洁烈女,对本宫用情至深,本宫失势,你要么等要么就来陪本宫,何以本宫一出事,你便迫不及待的跟吏部尚书的儿子定了亲。”

    庄娴一张脸涨的通红,双腿胡乱的踢着。

    “太子...哥哥...我...”

    谢承安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忽的眼睛闪过一道暗光。

    “你今晚只是出来游玩,并未遇到任何人。”

    庄娴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我只是出来游玩,没遇到任何人。”

    谢承安甩手便将人给扔了出去,像是扔出去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他理了理衣裳就朝巷子外走去,快到巷口时就察觉到了贼头贼脑躲在墙后的余丰宝,他踮着脚靠了过去,然后猛地跳了出来。

    “宝儿,你在这做什么?”

    余丰宝被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的指了指天上的圆月。

    “我...我在这赏月呢。殿下的事情说完了?”

    谢承安的唇角勾着笑。

    “宝儿是怕本宫被美色所迷惑,所以跟着过来瞧瞧吗?”他伸手捏着余丰宝的下巴,“宝儿容色倾城,岂是外头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本宫这辈子有你便足够了。”

    他说的玩味,勾着坏笑。

    余丰宝也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嗤笑一声道:“奴才粗枝大叶的,哪里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他朝着暗巷的方向努了努嘴,“里头那位跟殿下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刚巧又是表哥表妹的,更是亲上加亲呢。”

    这话一出口,余丰宝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听都觉得酸溜溜的。

    谢承安皱着鼻子,嗅了嗅。

    “咦?哪里来的这么浓的醋味啊?”

    余丰宝羞的满脸绯红,闷着头便往街上跑了去。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可是余丰宝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谢承安只好拉着他去了一旁的汤圆铺子。

    “逛了那么久,我有点饿了。”

    说是铺子,其实只是搭了个简易的棚,外头摆着几张桌子罢了。

    余丰宝只低低的“哦”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小马扎上。

    汤圆铺的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个守在锅边煮汤圆,一个忙着收拾桌子还有收钱,妇人偶尔会拿巾帕替老板擦汗,两人全程没说过一句话,谢承安却瞧的出神,甚至还咂摸出了一点甜来。

    汤圆的分量很足,上头滴了几滴麻油,香气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动。

    最有特色的便是一大碗里十二个汤圆,颜色各异,一种颜色就代表一种口味。

    “两位客观请慢用!”

    妇人笑的很腼腆,声音里透着热情,转身又去张罗其他桌的客人了。

    “宝儿,你说将来本宫不做太子了,咱们也开一间小吃店如何?”

    谢承安乍然见了烟火气息,只觉平淡温馨,眼巴巴的看着余丰宝。

    余丰宝小口的吃着汤圆。

    “开个小吃店?你扪心自问下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呀?到时候还不全都成了我一个人的活了,我才不愿跟你搭伙开店呢,到时候肯定会累死我的。”

    余丰宝说的毫不留情。

    但这也是事实。

    谢承安张了张了口想要争辩,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无从辩解,转而嬉皮笑脸了起来。

    “只要能跟宝儿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说的毫不避讳,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吓的余丰宝忙捂住了他的嘴,“吃就吃吧,还堵不住你的嘴。”

    夜色渐浓,游人也渐渐少了些。

    方才的喧闹似乎一瞬间便就归于了平静,街道之上除了三三两两疾步走着的行人,余下便是阵阵的虫鸣声。

    等两人回到马车旁的时候,九皇子和程彭已经侯在那儿了。

    车马粼粼,朝着隐在暗色的皇宫驶去。

    等回到了宫里,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他还是得无时无刻的小心着,算计着。

    谢承安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叹了口气。

    余丰宝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谢承安叹气,眼底有着深深的倦色,谢承安大多时候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对着他时又总是爱玩笑几句,他有些摸不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谢承安歪着身子靠在了余丰宝的怀里。

    “宝儿,你抱抱本宫好不好?”

    他的声音脆弱的像是孩童一般。

    余丰宝依言环住了他。

    谢承安又道:“宝儿,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余丰宝心里好奇的要命,刚才逛街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想问谢承安他跟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到了嘴边又退缩了,他以何种身份去问呢?

    余丰宝沉默着,没有回答。

    谢承安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叫庄娴,是本宫的表妹,曾经也是本宫的未婚妻,本宫虽与她没有婚约,但是母后向来喜欢她,早已定下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是本宫出了事后,她立马就跟别人定亲了,一年来她从未给本宫稍过只言片语,她还有他们躲本宫就跟躲瘟疫似的。”

    他说的很平静,可余丰宝听了却难受的紧。

    “为不值当的人动怒或是伤心都是不值得的,该多留一点心思在值得的人身上。”

    谢承安勉强挤出一抹笑。

    “宝儿是在提醒本宫要珍惜眼前人吗?”

    余丰宝红了脸,他才没有那个意思呢。

    “若是她给你捎了话,你便会跟她走了吗?”

    谢承安坐直了身子,眼里光华流转。

    “不会!”

    他的神色坚定。

    爱不是感恩与怜悯,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与庄娴从未有过爱情,眼下连最后一点亲情也荡然无存了。

    余丰宝的唇角不觉扬了起来。

    30、第 30 章

    月华如水, 将夜色镀上了一层柔情。

    长长的甬道里,昏黄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九皇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承安两人的身后, 他用脚狠狠的踩着谢承安的影子, 嘴里不时蹦出“坏人, 坏蛋”之类的词。

    又行了一段,见身后之人还跟着, 谢承安便停下了步子, 转身喝道:“你不回自己的宫里,跟着本宫做什么?”

    九皇子绕着手指, “可是...我还没跟程彭哥哥说再见呢,我想......”

    “想什么想?本宫不需要你知道想什么, 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否则本宫便下令以后都不许程彭见你。”

    谢承安寒着一张脸, 语气格外严厉。

    九皇子红了眼眶。

    “太子哥哥就是个大坏蛋, 我都看见你跟漂亮哥哥手牵着手,你们还亲嘴了......可是程彭哥哥他都不喜欢承显, 总嫌我烦。”

    余丰宝有了一种被抓了现行的窘迫感, 于是狠狠的瞪了谢承安一眼,又见九皇子委屈巴巴的,不由就心软了。

    “你那么凶做什么?”

    谢承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抱臂站在暗影里,“东宫里有厉鬼,你要是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到时候若是被鬼怪抓走了, 你就永远也别想见到你的程彭哥哥了。”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道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只见一道黑影窜过,吓的余丰宝惊呼一声, 忙挽住了谢承安的胳膊。

    谢承安唇角一勾,原只想吓唬吓唬九皇子的,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九皇子愣在原地,扭捏了半天才道:“那,那我明日白天再去找程彭哥哥。”说完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余丰宝方才被野猫吓到了,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生怕从暗影里冒出什么东西来,身子也紧紧的贴着谢承安。

    谢承安心里乐开了花,长臂一伸便勾住了他的细腰。

    果然不盈一握,手感极佳。

    他坏笑着问,“原来宝儿怕鬼啊?”

    余丰宝睨了他一眼。要不是夜色沉沉,寒风阵阵,他早就打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了。

    等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圆月高悬,投下凄迷的银白月光。

    余丰宝要去厨房烧热水,可是瞧着外头树影摇动,又不敢贸然出去,心有戚戚,只在门口踱着步子。

    “叫一声承安哥哥,本宫便大发慈悲陪着你一起去厨房,可好?”

    谢承安坐在圆凳上,长腿交叠在一起,姿态悠闲的喝着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促狭的笑。

    余丰宝冷哼了一声,“有本事你今晚就别用我烧的热水。”他又恼又气,只觉气血上涌,别说是鬼怪了,就是来了猛虎野兽他也没再怕的,径直往外走了去。

    热水烧好之后,谢承安又厚着脸皮跟着余丰宝一起泡了脚。

    任凭余丰宝怎么冷言冷语,他自岿然不动,弄的余丰宝也拿他没办法。

    洗漱完之后,余丰宝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不理他。

    谢承安却兴致高昂,从身后抱住了他,然后轻咬着他的耳垂。

    余丰宝翻身将他推开,“谢承安,你想干什么?你之前明明说过会等的。”他吼完委屈就涌上了心头。

    “宝儿,不是你说的只要本宫吃一颗冰糖葫芦,你就要给本宫一个大大的惊喜,我还以为......”

    谢承安这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余丰宝嗔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你啊!”

    谢承安接的自然。

    气氛登时就微妙了起来,尴尬里透着些小暧昧。

    余丰宝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东西,握在手心里,愣了片刻之后才递了过去,“送给你!”

    谢承安接过东西,看了一眼。

    “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呀?”语气里满是失望。

    余丰宝伸手就要去夺,“你不喜欢就还回来,奴才长这么大还没送过人礼物呢?”

    第一次?

    谢承安笑了笑,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礼物来。

    是一块木雕,只有半根手指大小,手艺算不上好,但看得出来很用心,表面打磨的很光滑,还刷了桐油。木雕保留着原本木头的纹理和颜色,有一种原汁原味的自然感。

    木雕穿了根红绳,可以跟玉坠似的挂在脖子上。

    “这是头狼?”

    难道宝儿是再暗示他是头色狼?又或者是觉得他像狼一样凶猛厉害?

    余丰宝红着脸,摇了摇头,低声道:“那是一只狗!”

    狗????

    谢承安:“......”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是几个意思?

    狗男人?

    狗东西?

    ......

    “奴才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大黄狗,它很乖也很听话,后来有一年冬天下过雪之后,我跟着爹...养父一起进山打猎,遇到了狼群,是它拼了命救了奴才。我跑下山去叫人,回去的时候它已经死在半道上了,浑身都是血,我就想它大概临死前也想回家看我一眼吧。”

    余丰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添几分悲凉。

    谢承安默了默。

    想起小时候,那时他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御兽园里送来了一只毛茸茸的松狮幼犬,小小的一只,浑身的毛都软软的,他当时可喜欢了,走到哪里都要抱着,晚上都要带着它一起睡觉。

    可是后来父皇知道了,当着他的面一脚将那只松狮犬给踢死了。

    他当时说的话,谢承安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你是朕的嫡次子,是未来的储君,更是大周朝未来的帝王,身为帝王该面容严肃,充满威严,如此你的臣民才会怕你惧你,才会臣服于你听命于你,况且堂堂男子汉,整日沉迷于这种东西,简直是玩物丧志。你这样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想当初你哥哥三岁开蒙,五岁就能熟读各类兵书史册......”

    为此,当时侍奉他的太监宫女皆都受了罚。

    等乾元帝负气离开之后,彼时还是孩童的谢承安偷偷的掉了泪,然后在花园的海棠树下挖了个坑,将小狗给埋了。

    自此,他就变了个人。

    变成了父皇和母后都希望的样子,高兴时不敢大笑,失落时不敢哭泣,因为身为太子就得喜怒不形于色,就得时时都是威风赫赫,让人敬畏。

    “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余丰宝伸手将东西夺了回来,谢承安心中所想,他自然不知道,只以为他沉默不语是因为嫌弃他所送的礼太过廉价。

    “本宫很喜欢。”

    谢承安将东西又拿了回去,然后戴在了脖子上。

    余丰宝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投下小片的阴影,“其实,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的,等我以后做个更好的再送你。”

    谢承安握着他的手,他这前半生收过无数的礼物,翡翠玛瑙,古董珍珠,各样的珍宝不计其数。

    “你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躲在偏殿里就是为了给本宫准备这个礼物?”

    余丰宝点头。

    “奴才在家时跟着养父学过点木匠的活儿,可是学的不精......”为了雕的好看些,这么小的东西,他足足准备了半个来月,做坏的半成品都有十几个,连手都磨破了。

    谢承安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果然看见指腹上有着细细的伤痕,他低头在他的每一根手指上都亲了一遍。

    “谢谢你,宝儿。”

    余丰宝摇了摇头。

    “不用客气,跟殿下送给我的大礼比起来,奴才这个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谢承安笑了笑。

    送礼不在贵重与否,关键看是否用心,余丰宝的心意最是可贵,万金不换。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余丰宝是个正直的人,你给他三分,他便会还你五分的性子。

    就像他给他的一万两银票,他日日都放在枕下,日日都要数一遍,可却从未见他动过一点,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拿着银票去买房置地了吧。

    “宝儿真是心灵手巧,要是以后本宫不当太子了,你就负责赚钱养家,有了你这门手艺,咱们也不至于会饿死了。”

    家?

    余丰宝愣了一下,自打他离开了那个“家”,进宫做了太监之后,就再也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有个家这件事,即使他心里无比的渴望,但是也从来都不敢想。

    因为想了也是白想。

    屋子里很静,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良久之后,谢承安才问,“宝儿,你为何想送给本宫一个小狗的木雕?”

    “因为狗狗忠诚!”

    余丰宝给了答案,后又低声补了一句,“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谢承安默然不语。

    握着他的手却紧了紧。

    ......

    隔日是个晴好的天,谢承安坐在廊下晒太阳。

    程彭现在出入东宫也不用避讳余丰宝,人也轻松了些,“启禀殿下,皇上一早就把三皇子叫去了养心殿,皇上素来多疑,咱们的人一直在暗处推波助澜让皇上早立国本,再加上三皇子的私生活,只怕还有的闹呢。”

    谢承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躺椅的扶手上。

    “知道了!”

    程彭拱手退下,刚走到院墙边,就见谢承安对着他招手:“回来!”

    “殿下还有何吩咐?”

    程彭躬身问道。

    谢承安想了想道:“本宫记得从前西北总督曾经送来一块极好的羊脂美玉,你拿出来吩咐匠人们赶制出来。”

    “请问殿下,该制成什么样式的?”

    程彭疑惑的问道。

    谢承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见程彭望了过来,便圈手覆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制成一小块骨头的形状。”

    “啊?”

    程彭惊呼一声,在谢承安冰冷的眼神里退了下去。

    有将玉雕成观音的,或是生肖的,也有福禄寿的等等各种花样,可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要将一块极好的美玉雕刻成骨头的。

    他摇了摇头,愈发觉得自己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余丰宝举着玉骨头。

    谢承安: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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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第 31 章

    养心殿。

    乾元帝负手在殿中踱步, 面色阴沉如冰。

    三皇子则端端正正的跪在堂下,忽的一堆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他不敢躲, 只是身子伏的更低,请罪道:“都是儿臣的错, 还请父皇息怒。”

    乾元帝越想越气, 抄起手边的白玉镇纸就要砸过去,李金水见了忙上前劝道:“皇上, 这可是您最爱的一方镇纸,若是砸坏了着实可惜。”

    他冷哼一声,手里的镇纸依旧掷了出去,落在地砖上, 碎成了无数块。

    “父皇息怒, 父皇息怒......”

    三皇子磕头如捣蒜,不停的请着罪。

    乾元帝怒道:“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

    今儿是开朝的第一天, 顺天府府尹陆正廷就上奏了一桩冤案,而这冤案正好事关三皇子,说是三皇子醉酒之后当街将一位年轻姑娘掳回了府中,事后姑娘不堪受辱,数次要寻死,一家人为讨个公道直接到顺天府敲鸣冤鼓,姑娘情绪激动, 险些都要碰死在府衙内。

    事关当朝皇子, 陆正廷也不敢胡乱结案, 只得上奏给乾元帝。

    三皇子慌乱着求道:“都是儿臣的错,要不是那晚多喝了些酒,儿臣又怎会干出这种事来, 还请父皇饶过儿臣这一回。”

    “混账东西!”

    乾元帝怒极反笑,出了事毫无担当不说,竟然还敢将所有罪责怪在酒的身上,整个大周朝那么多喝酒的人,怎的不见其他人犯了这种错,偏就他谢承河犯了?

    乾元帝又想起这些日子,底下的大臣们频繁进言要让他早立国本,以安社稷。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皇子,心里冷笑了起来,就这样资质的人也配承继大统?

    他若真的将大周朝交给此子,那才真的是愧对大周朝的列祖列宗。

    乾元帝气极,一脚便将三皇子踹翻在地,后又犹嫌不够解气,补了两脚才道:“此事你要是不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朕就罚你去跟废太子作伴。”

    三皇子忙跪直了身子,“儿臣知道了......”

    话还未说完,乾元帝就摆手喝道:“还不给朕滚出去!”

    三皇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出了养心殿。

    乾元帝被气的头晕眼花,扶着椅子坐下,李金水忙上前替他揉着太阳穴,“皇上,三皇子还小,总得历练历练才能有成长不是?”

    乾元帝哼唧了两声。

    “朕记得他跟废太子同岁......”如今一对比起来,乾元帝又想起了谢承安的好处来了,谢承安为太子时,虽天资不是顶好的,但是胜在努力肯学,不像老三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

    若不是巫蛊之案,乾元帝微微叹了口气,改口道:“朕像他这么大时,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帮着先帝处理前朝的事务了,哪像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帮不了朕不说,还尽给朕添堵。”

    李金水忙讨好着奉承道:“皇上天人之姿,世上能有几人可以比得上您的。”

    殿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乾元帝才开口道:“昨儿新得来的一盒东珠,你亲自去趟景仁宫送给皇后。”

    李金水应了是,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李金水一走,乾元帝睁开了眸子,对着藏匿于帷幔后的暗卫冷声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暗卫躬身道:“巫蛊一案后,东宫里但凡跟废太子亲近点的宫人皆都被杖毙了,其余的人也都送进了慎刑司里了,或是被发配到其他的宫室,只是奴才一路查来,发现慎刑司里只要是东宫的人皆都死于非命,非但如此,就连被重新发配的宫人也都悄无声息的死了。”

    乾元帝默了默,手指敲在龙椅的扶手上。

    去岁他频繁生病,后又查出东宫巫蛊之事,他当时怒极,下令贬废太子为庶人,幽禁于东宫,非死不得出,可是事后他冷静下来,又觉得个中似有蹊跷,便偷偷的派暗卫暗中调查。

    不想这些人做事倒是狠辣,竟然一个也不放过,不过越是如此,就代表背后之人是何等的心虚,害怕他查到些什么,再结合废太子几次三番遇袭一事,乾元帝的心里已经起了疑心。

    “你继续暗中查探,务必要找出证据来。”

    暗卫应了声后便也消失在了帷幔之后。

    几案上的鎏金兽首香炉里冒着袅袅的轻烟,乾元帝比谁都清楚皇家冷血无情,什么父子兄弟都比不过那至尊之位。

    ......

    三皇子在养心殿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乾元帝又话里话外的拿他跟废太子做比较,说他比不上废太子,不过是一介庶人罢了,也妄图跟他平起平坐,三皇子越想越窝火,径直去了东宫。

    “谢承安,你给我给出来,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谢承安,你给我出来.....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三皇子将门拍的砰砰作响。

    一旁的侍卫好言相劝道:“三皇子殿下,皇上有旨,非有圣谕,任何人不得探视,您.......”

    三皇子一脚将那侍卫踢翻在地。

    “本皇子如今只在门外,哪里违背旨意了?多事的狗东西,再敢多说一句,仔细本皇子剥了你的皮。”

    侍卫悻悻的躲到了一边去,也不再劝阻。

    三皇子在宫门外骂的难听,谢承安却充耳不闻,继续窝在躺椅里晒太阳,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来人,去找老九,一会儿让他领着父皇来东宫。”

    余丰宝一上午忙着收拾屋子,又晒了被褥,这会子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外头骂街,简直不堪入耳。

    他越听越气,往日里他骂谢承安懒,那也是实事求是的骂。

    如今听外人骂的这么难听,心里愈发的不是个滋味,像是吃果子时,咬了一口吃下之后,又发现果子上还有半截的虫子那么恶心。

    他气不过,抄起墙边的扫帚就跑了出去。

    宫门打开之后,两人以门槛为界,大眼瞪小眼的互瞪着。

    三皇子眸色一敛,讥笑一声道:“我就说我那个庶人哥哥怎么会那么好气性,被骂了也躲在里头不出声,原来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太监陪着啊,前些日子我闻听风言风语还只当只是讹传呢,如今瞧来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啧啧有声,“你叫什么名字?跟着里头那位有何前途可言,不如跟了本皇子,本皇子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他伸手就要去捏余丰宝的下巴。

    余丰宝嫌他恶心,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一大清早的就在这满嘴喷粪.....”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扫帚横扫了出去。

    余丰宝虽不会功夫,但是力气还是有的。

    三皇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敢跟他动手,一个不察便被扫把前的竹篾子划花了脸,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东西,一会儿栽倒本皇子手里,看你还如何猖狂。”

    他伸手就要抓余丰宝。

    余丰宝一击得逞,就往里面站了些。

    三皇子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及什么圣旨不圣旨的,直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余丰宝的跟前,揪着他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

    余丰宝吓的忙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许久,巴掌也未落下,他悄悄的掀开了眼皮看了看,只见谢承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三皇子的手腕。

    三皇子使劲抽了抽手,却发现被谢承安紧紧的握着。

    “这不是我那废太子哥哥嘛,我这还没打呢,怎的就心疼上了?”

    谢承安面色沉了下来,反手便是一巴掌。

    只抽的三皇子原地转了个圈,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谢承安冷声道:“要撒野滚回你的皇子府去,本宫这里还由不得你这条疯狗乱吠。”

    三皇子捂着被打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打我?你如今不过是个庶人,你居然敢打我。”

    话音刚落,又挨了一巴掌。

    谢承安步步紧逼,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宫就赏你一巴掌,一字一巴掌,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谢承安为太子的时候就凶狠毒辣,其他的皇子皆都不敢惹他,如今虽然被贬为庶人,可余威犹在。

    三皇子连连受挫,早已失去了理智,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谢承安就刺了过去,“本皇子今日就宰了你个贱种,看你能奈我何?”

    谢承安的余光瞥到拐角处的那一抹明黄色,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余丰宝原就被谢承安护在身后,乍然见了三皇子形如疯魔了一般,脑海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撞开了谢承安,然后挡了出去。

    谢承安被撞了一个踉跄,他做梦也没想到余丰宝会挡在他身前,明晃晃的刃上泛起了一丝寒光,他惊慌之余拉住了余丰宝的手,把他往身后一带,

    可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一串血珠扬至半空中,余丰宝的手臂被划伤了。谢承安的眼睛登时就红了,一脚便踹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将三皇子踹飞了出去。

    恰在此时,九皇子拉着乾元帝来了。

    李金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给吓到了,忙拦在了乾元帝身前喊,“护驾,护驾。”

    九皇子原还拉着乾元帝的手催促道:“父皇,你快些,你快些,太子哥哥跟三哥在打架呢,打的可凶了......”话音还没落,就见到了如此场景,他被吓到了,躲在了乾元帝身后。

    三皇子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乾元帝面色一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只觉浑身像是被车马碾压过了一般,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承安立在门槛之后,“儿子虽被贬为庶人,但身上流的到底是皇上的血,如今三皇子不顾圣旨,肆意闯入东宫,意欲行刺儿子,更出言辱骂儿子是贱种,儿子倒想问一问他,我若是贱种,他又是什么?”

    被两道阴冷的目光看着,三皇子犹如置身于数九寒冬里一般,只蜷缩着身子,不敢辩驳。

    一别数月,父子两再次相见,一个立在甬道外,一个立在宫门内。

    相隔不过几步远,却又像远在天边。

    谢承安似乎瘦了些,可傲气犹在,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北风贴着地在他的脚下打着旋儿,吹起了他身上单薄的衣袍,他跪下道:“儿子虽未庶人,也绝不受辱。皇上若是要怪罪,儿子领罪!”

    他虽跪在那儿,脊背却挺的笔直,语气里也丝毫没有认罪的样子。

    乾元帝沉默了片刻。

    “三皇子不顾朕的旨意私闯东宫,罚俸一年,在皇子府思过三个月。至于废太子.......春猎时朕许你做个马夫随行伺候!”

    谢承安沉声道:“儿子谢皇上恩典!”

    待到宫门再次被关上之后,谢承安冷着一张脸对余丰宝喝道。

    “跟本宫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余丰宝举着扫帚:我家的人只有我能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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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第 32 章

    “跟本宫进屋!”

    谢承安冷冰冰的声音, 让余丰宝瑟缩了一下,他低低的“哦”了一声,抬脚跟了过去。

    他见过谢承安倚在软榻上的懒散模样, 也见过谢承安缠着他时嬉皮笑脸混不吝的样子,只今儿冷峻的样子是头一回见着。

    余丰宝心有余悸, 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垂着脑袋, ,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也说不上来今儿谢承安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一样的眉眼, 一样的面容,只是周身的气势迫人,像是外头晴好的日光似的,让人不敢直视。又像是数九寒冬的冰块, 让人不敢靠近。

    余丰宝想, 原来他为太子时是这般威风吗?

    屋子里掉针可闻,寂静的可怕。

    余丰宝局促的捏着衣角, 垂眸看着脚尖的黑色鞋面。

    谢承安坐在软榻上,一只脚微微弓起,手随意的搭在膝头,他冷声问道:“方才那股子骂人,打人的勇猛劲呢?”

    “刚才那是对外人,现在屋子里又没旁人,奴才拿那么多勇猛劲出来做什么?”

    余丰宝小声的辩解着, 拿着鞋尖踢着地砖。

    谢承安的唇角勾了勾, 跟着继续沉着脸道:“你可知刚才若不是本宫拉的及时, 你半条胳膊就得废了!做事没个计较,只知道一门心思往前冲,本宫告诉你, 你若是不改掉这个坏毛病,早晚有你吃亏的一天。今儿恰巧本宫在,若是哪一日本宫不在呢?”

    他的言语如一把一把冰刀似的戳进了余丰宝的心窝里。

    余丰宝心里委屈极了。

    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他谢承安吗?若是今儿三皇子骂的不是他,他余丰宝何至于会那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冲出去跟人理会,又何至于会甘心情愿的替他挡刀?

    偏偏这个狗殿下不但不心疼他,还没心没肺的在这教训他。

    余丰宝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只立在那儿不说话了。

    谢承安睨了他一眼,“刚才不还挺能说会道的吗?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良久没听到回答,才觉察出异样来,他细细看了去,这才发现余丰宝似是在哭,背一抽一抽的,间或用衣袖擦着眼泪。

    谢承安登时心就软了,长臂一伸便将人勾进了怀里。

    “宝儿,你怎么哭了?本宫......”

    余丰宝剧烈的挣扎着,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的直倒吸了口气,这才消停了些,他垂着眸子,不说话。

    谢承安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头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

    “宝儿,你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本宫的心都乱了。本宫刚才也并非有心要凶你,本宫只是有些后怕,后怕那匕|首若是真的伤到了你,本宫会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过的。”

    他的声音柔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风,轻轻的拂过了他的心尖。

    “真的?”

    余丰宝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他。

    他的眼里噙着泪花,愈发显得他的眼睛透彻清亮,似是一泓清泉般,又见他的唇莹润饱满,泛着早春樱花的粉,端的是我见犹怜,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谢承安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低头覆了上去。

    “真的。否则本宫怎么舍得对宝儿说那么重的话。”

    两人的姿势亲昵,余丰宝躺在他的怀里,微微喘着气,双颊羞的通红,犹如烟霞般好看,他伸手在谢承安的腰上掐了一把。

    “那你以后还凶我吗?”

    其实余丰宝没用多大劲,可谢承安却皱起了眉头,极其夸张的惊呼了一声。

    “不凶了,再也不凶了。”

    谢承安顿了顿,将余丰宝的手握进了掌心里,“可是宝儿你也得答应本宫,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千万不要逞能上前,若是伤着了你,本宫只怕会发疯。”

    余丰宝默了默。

    他希望成为他的臂膀,不希望成为他的累赘。

    只是眼下的情况,他终究还是成了他的累赘了。

    谢承安见他不说话,忙将人搂进了些,“宝儿,本宫不是那个意思,本宫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唯有你好好的,本宫才能安心。本宫虽为太子,但到底有顾不到的地方,本宫只是想护着本宫的心爱之人。宝儿,你可懂本宫的一片心意?”

    他抓着余丰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掌心里传来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余丰宝点了点头。

    心爱之人?

    他是他的心爱之人吗?

    余丰宝的心里密簇簇的升起了丝丝的甜来,方才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谢承安这么珍重他,那么他也该好好的护着他,同样的事若是再发生一次,他一定还会选择奋不顾身的挡在他身前的。

    谢承安低头亲了他一下。

    “宝儿,还生气吗?”

    余丰宝不作声。

    谢承安又亲了一下。

    “还生气吗?”

    余丰宝依旧不说话。

    谢承安的眼底泛起了笑意,“你若是不说话,本宫今日便亲到你说话为止。”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余丰宝怕了。

    余丰宝怕他真的说到做到,到时候他顶着一张红肿的嘴唇还怎么见人啊?况且这几日程侍卫见他的表情愈发的不对劲了,他忙从谢承安的怀里坐了起来。

    “我不生气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谢承安又握着他的手腕将人拉回了怀里,唇角一勾,“脱衣服!”

    脱衣服?

    余丰宝下意识的伸手握紧了衣领,又见外面日头正盛,青天白日的......

    似乎不大好吧。

    谢承安见他想的出神,便覆在他耳旁轻声道:“宝儿,你想哪儿去了?你若是不脱衣服,本宫怎么给你上药啊?”

    他的眉眼里都是促狭的笑意,余丰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在冬日里衣裳穿的多,谢承安拉的也及时,外头虽瞧着伤势吓人,里头却只是划破了点皮,谢承安何曾服侍过旁人上药包扎,一瓶子止血散,他手一抖,大半瓶子都倒在了余丰宝的伤口处,上完药之后包扎更是让余丰宝来气,最后索性将他推开,自己个给自己个包扎好了。

    “若是等你包扎好,只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屋子里有些凉,余丰宝只脱了受伤一侧的衣裳,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一段精致的锁骨,谢承安不等他穿衣服,便握着他的腰身,低头在他的肩上轻咬了一口。

    “宝儿没有多想,本宫却想了。宝儿,本宫都快有些等不及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低低丝丝的诱惑。

    温热的气息拂在肌肤上,带起了层层的战栗。

    余丰宝忙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待到外头的风一吹,面上的滚烫才稍稍缓解了些,胸腔里那颗几乎要跳出来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肩头似乎还残留着丝丝的酥麻感。

    ......

    晚上,因着余丰宝肩上的伤,谢承安倒是老实了些,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宝儿,你今儿为何要替本宫挡刀啊?”

    谢承安望着帐顶愣愣的发呆。

    余丰宝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肩上的伤还未好透,我,奴才实在不忍心......所以就......”

    “仅此而已?”

    谢承安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像是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似的。

    余丰宝咬着唇。

    喜欢这样的事他羞于挂在嘴边,他才不像谢承安那样口无遮拦呢,只是见谢承安失望,他心里也有不忍。

    过了许久才道:“殿下想护着奴才,奴才自然也想护着殿下。”

    谢承安面露喜色,半撑着身子看向余丰宝,眼睛里透着兴奋的光。

    “那如此说,本宫喜欢宝儿,宝儿也喜欢本宫吗?”

    余丰宝暗自叹气,他就知道谢承安的问题不怀好意,到头来还是落入了他的陷阱中,他就这么一直撑着身子望着他,余丰宝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囫囵着“嗯”了一声。

    谢承安面上的笑容更甚,刚躺了回去,又坐了起来。

    他从手腕处解下一个精巧的袖箭,然后绑在了余丰宝的手腕上。

    “宝儿,你带着这个,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

    余丰宝抬手手腕看了看,袖箭精巧无比,戴在手上丝毫察觉不出重量,大小比臂钏还小些,若是藏于袖间的确不容易发现。

    “那你呢?”

    谢承安双手枕在脑后,嗤笑一声,“本宫英明神武,文成武德,武功盖世,岂用得着这样的东西?”

    真是不要脸,哪里有人这么自己夸自己的。

    余丰宝柔声道:“知道你厉害行了吧,只是今儿一闹,皇上又亲自点名让你随行去春猎,只怕到时候危险重重,殿下还是戴着吧,这样奴才,奴才也可以安心些。”

    “宝儿这是在关心本宫吗?”

    谢承安神采奕奕的看着他。

    余丰宝“嘁”了一声,若是不关心他,就活该让他被三皇子骂,活该让他被三皇子刺伤。

    谢承安按住了他的手,道:“你戴着吧,这样的东西本宫那还有,左右明儿让程彭再拿一个来就是了。”

    “真的?”

    余丰宝有些不信。

    谢承安似模似样的举起手发誓,“若是本宫骗了宝儿,就罚本宫一辈子都吃不到宝儿。”

    余丰宝就知道他没个正形。

    半晌之后,谢承安问,“宝儿,你骑过马没有?等春猎那日,本宫带你一起去,如何?”

    “可以吗?”

    余丰宝诧异的问道。

    他除了骑过牛,还没骑过马呢。

    两人又絮絮的说了会子话,直到下半夜,余丰宝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余丰宝睡着之后,谢承安才起身穿好衣裳,径直出了东宫。

    景仁宫里,烛火摇曳不定。

    皇后跪在佛龛前小声的念着佛经,今儿东宫一事刚一发生她便收到了消息,午后程彭又送来消息,说谢承安晚上会来,是以她才一直等着。

    少倾,谢承安便来了,他披着件暗青色的披风,裹着寒意进了殿中。

    “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皇后冷哼一声,“你若是消停一些,本宫自然万安。除夕夜去看烟花本宫就不说了,你居然为了个小太监,不惜以身犯险,胆敢上元节溜出宫去,今儿更是当真皇上的面打了三皇子,你可知眼下你已经成了宫里所有人的眼中钉了。”

    谢承安负手而立,他扯了扯嘴角。

    “母后此话差矣。难道我龟缩在东宫里,那些人就肯放过儿子了?其实只要您还是皇后,儿子还是废太子,这满宫里的眼睛就从未从我们母子二人身上离开过。”

    这话倒是不假,皇后一时也无话辩驳。

    谢承安又道:“儿子这次漏夜前来,就想跟母后说一声,巫蛊一案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你打算动手了?”

    皇后微微皱着眉头。

    谢承安点头,“此番之路定是凶险无比,所以儿子希望母后不要托儿子的后腿,必要的时候帮儿子护着他。”

    皇后也没想到一向来乖巧懂事的谢承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真的瞧上那个小太监了?”

    谢承安定定的看着座上的皇后,然后点头。

    “所以,儿子希望给宝儿喂毒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否则......”他的眼神里透着森冷的寒意,“儿子定会让母后后悔的。”

    皇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本宫便知道没了根的东西,说话是信不得的,前头哄着本宫高兴说绝对不会告诉你,转脸就狐媚的勾着你来质问本宫。这样的狐媚妖孽,本宫怎么能放心留他在你身边。”

    “宝儿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母后您忘了,儿子自小长在宫里,什么样的阴毒之事没见过?”

    谢承安丝毫没有让步。

    “母后,儿子再跟您说一声,您要是再敢在宝儿的身上动心思,儿子便让您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子说到做到,母后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皇后一生最看重的便是她的地位和她母家的荣耀,这是她的软肋。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孽子......”

    谢承安倒也不恼,“儿子不是哥哥,儿子叫谢承安!是您和父皇的二儿子。更深露重,母后还是早些歇息,儿子告退了。”

    出了景仁宫,夜风更紧了些。

    清冷的月色照在谢承安的身上,愈发显出了他的孤寂。

    他也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何感受?畅快或是心酸?

    等回到了东宫,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谢承安才觉得稍稍安心了些,熟睡中的余丰宝扭着身子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33、第 33 章

    阳春三月, 天气一日暖似一日。

    因着春猎一事,程彭近日出入东宫愈发的频繁,谢承安素来谨慎, 哪里会不清楚此次春猎是他的机会,也是旁人的机会, 所以他事无巨细的都要安排下去, 以求万全。

    程彭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刚一出来就远远的见到余丰宝在向他招手, 他忙走了过去。

    “余公公,找我何事?”

    余丰宝有些为难道:“程侍卫,我想学点武功傍身,可不可以烦请你教我。我知道我如今年岁稍长, 根骨已定, 又无童子功,我不求能学得跟程侍卫这般武功高强, 只求能有些自保的能力即可。”

    程彭有些为难,他下意识看了看主殿的方向,又见余丰宝一脸希冀,到底没忍心拒绝。

    “只是习武一事,原就辛苦。余公公现如今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何必巴巴的遭那份罪呢。况且若是殿下知道了,定会怪罪属下的。”

    余丰宝也知他的为难之处, 忙劝慰道:“程侍卫, 你放心。殿下那边自有我去说, 横竖不会连累到你半分的,我只问你肯不肯教我就是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程彭也不好拒绝, 好在这些日子春猎的布置早已传了下去,眼下也不过细节上的事了,左右教人也不过是捎带手的功夫,况且余丰宝跟主子的关系本就不一般,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见到程彭答应,余丰宝面上露了笑,恭敬的行了礼。

    “师傅在上,请恕徒儿一拜。”

    程彭哪里敢受他的礼,忙扶着他起了身,“习武一事,贵在坚持。我暂且教你一套拳法,你每日先练着,等练熟了之后,我再教你其他的。”

    余丰宝应了是,站在了一旁。

    程彭的一套拳法打的行云流水,犹如猛虎下山,隐隐带着拳风。

    余丰宝看完后,直拍着手叫好。

    余丰宝站在光影里,身后的日光斜斜的照在他身上,愈发衬的他眉眼如画,星眸灿烂,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纯真可爱。

    程彭有些看呆了,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的傻笑了两声。

    余丰宝记忆力倒是不错,只见程彭打了一遍,便也将拳法记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子程彭正站在他的身后纠正他的姿势,两人贴的有些近。

    谢承安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便将窗户支了起来,只见日头底下,程彭的手搭在了余丰宝的肩膀上,两人姿态亲昵,有说有笑。

    他当时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只趿着鞋便走到了门边。

    “程彭,你在干什么?”

    声音似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沉沉的怨气。

    程彭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一回眸就对上了谢承安冰冷的眸子,他躬着身子道:“余公公想学些傍身的功夫,属下正教他呢?”

    “多嘴!”

    谢承安双手负在身后,走到了近前,将余丰宝拽到了一旁,他看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不顺眼。

    “本宫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竟然还有闲情在这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

    程彭愣住了,原来他教余公公功夫在殿下的眼中成了打情骂俏?他很是不解,余公公虽然长得好看,可他是正常的男子,才不会动心呢。

    谢承安扯了扯唇角。

    “春猎一事,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程彭刚想回话,就听谢承安厉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下去!这些日子你不必来东宫了,直接去猎场吧。”

    “可......”

    程彭的话刚到了嘴边,就被谢承安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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