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 救人与杀人

    【弹幕】哇靠, 不是吧？他什么意思！

    【弹幕】东神危险了，东神危险了！

    夏东溪的后背上也有一阵麻麻的感觉爬过，他面上不动, 依旧和刚刚一样笑嘻嘻的：“光司马你不是说, 最喜欢和聪明人玩游戏了么？如果这里最聪明的不在了，你的游戏岂不是就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光司马目光闪了两闪, 又笑起来：“不错，不错, 你说得不错。我最喜欢聪明人了。聪明人都是不会乱跑乱叫的，光司马我可是最不喜欢乱跑乱叫的人了。来来来, 我和你说，光司马我也是个聪明人哦，这个问题呀, 我早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很简单的……”他“刷”地一下又把手臂举起来伸直了指向前方：“只要让他们都看不到你就可以了呀！”血红色的大石头横向划过一道横线, 有一层薄膜样的东西在空气里出现, 移动着，罩向平地上的所有人。

    “唔——只看不到你一个人还不行。你们中间啊，还有聪明人。”光司马的声音穿梭在他不时发出的“嘿嘿”笑声里, “这样好了, 我们让大家都只能看得到没有自己聪明的。”

    玩家里有人开始惊慌起来。

    光司马“咣咣”地敲击两块石头，就像是拍手一样，乐得前仰后合：“对了, 也不许听到别人说的话！这样，才最公平！”

    薄膜从这一端扫到另一端。

    夏东溪侧目看身边的人，所有人都在，一点变化也没有。可他身边的人, 明显脸色都不对了，看四周的眼神也像是一下子见了鬼一样。

    光司马随便点了几个人：“哈哈，积分越低，能看到的别的人也就越少哦。”

    那几个人一起瑟缩了一下。

    “哈哈，哈哈！”光司马“啪啪”又砸了两下石头，“都搞定啦！我要回去睡觉了。晚上十二点，再见哦！”

    他和上次一样转过身去，走出几步后，又和上一次一样，再次停了下来，转回身。“哎呀哎呀，和你们说话我都忘了，这里也是可以回家的呀。”他说着，往平地这里走过来。

    玩家们四散让开，他笑嘻嘻地也不停步，径直往前，走到了“一树成林”的大树跟前，手一抬，撩起树冠上垂下的藤蔓，腰一弯，就想钻进去。

    “光司马——”夏东溪开口，叫住他。

    光司马在藤蔓下，转回头。

    “你的家不是在后面吗？”夏东溪问。

    “咦？为什么说我的家在后面？”光司马转回头往山脚处看了看，嘟起了嘴，“哎呀呀，你说那里呀——那里是一条回家的路，这里是一条回家的路，一共两条回家的路，都是可以让光司马回到家里的呀。”他笑嘻嘻的用自己手里的石头划了个圈：“走哪一条都是一样的呀！”

    ***

    光司马消失在大树下面后很久，平台上才渐渐有人走动。

    “东神——东神？”有几个站得离夏东溪近的人试探着叫了几声。他们的目光往夏东溪这边看过来，却梭巡着并没有落正在夏东溪和叶田田的身上。

    夏东溪冲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那边的几个人也都是一点反应没有。

    “真的看不到我们了？”夏东溪这句话刻意提高了音量，在他自己听来，山脚下，隐隐有回声回荡，可是站在对面的人、梭巡在远处的人，没有一个人给出一点回应。

    “看来真的做到完全屏蔽了。”夏东溪皱起了眉头，“这种明知道有人在身边，却看不见听不到的感觉，不怎么好。”

    “就像我们那次走错了路，进了迷雾一样……”

    “对，田田！就是这种感觉。”

    “好在，这一次，我们头顶上没有金光。”叶田田的视线从远处收回，“光司马出现之前，我看到的是一百零三个人，除去刚刚进了那边林子里的三个，现在在的是一百个人整。”

    “刚刚光司马提到过一句积分。”夏东溪沉吟着，分析，“这谁更‘聪明’，谁能看得见谁，大概率用的是积分排序。我在这里参加过两次‘十日月考’，‘角斗场’也去过两次，可是按积分排座是在今天第一次遇到……没理由这么巧，对应着看，这里的积分顺序，应该和那里是一致的。”

    “总分最高，而不是现有积分最高……这是在向老玩家致敬么？”

    “老玩家——”夏东溪叹了一声，感慨，“我居然是所有玩家里，坐在最高位置的，‘老玩家’这三个字……听起来，很不是滋味呢。”

    “过掉这一关，也许我们能再‘老’上一些。”叶田田语气轻灵。进入这一个关卡后，有一百多个玩家同时闯关，她比以往更多地感受到了关注，现在光司马的做法倒是让那些或明或暗落到她身上的视线都消失了，她像是卸下了压在肩头的一个大沙包，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有你陪着一起慢慢变老——”夏东溪也笑起来，“田田，你这样说，让我忽然觉得，这地方，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出去以后，我也可以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叶田田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她有些不自在，掩饰一样地抬起头，说，“这次的钟居然不是倒计时。”

    夏东溪悄咪咪地拉起了她的手，也像她一样抬头望天：“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是六点整。通关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这一关要到明天早上的六点才会结束，而光司马十二点会出现——”说到后面，夏东溪的神色正经起来：“我们需要在缸里躲过他六个小时。看光司马刚刚的样子，这就相当于是，我们需要躲过他六个小时的追杀……”

    “除去六个小时，还剩下十八个小时。四分之三，大半的时间留给我们……”叶田田低下头，视线落到身边，“我们先看看，这些缸都有什么区别吧。”

    夏东溪顺着叶田田视线所指，走到了最近的一口缸边。

    这是口精致的瓷缸，瓷面上绘的是一幅簪花仕女图，独独的一个人，云髻高耸，头顶处簪了朵牡丹，一身轻容花纱外衣，披帛曳地。

    夏东溪在缸身上敲了敲，极清脆的一声轻响。

    边上几个人齐齐一跳。

    “谁？谁在那里！”有人出声问。

    “恩？”夏东溪也有些意外，“他们能听得到环境音。”他在缸身上又敲了一记，“叮”的声音响起，边上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这边。

    “是……是东神吗？”刚刚开口的人又问道。

    夏东溪微侧头看一边的叶田田，叶田田点了点头。夏东溪提脚，用脚尖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对勾”。

    “是？是！”问话的人又惊又喜，“东神，东神，真的是你吗？”这是句废话，这个人自己也知道，很快就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东神，你既然在，能不能给大家说说，接下去该怎么做？”

    【弹幕】哎？发现这个游戏有漏洞哎——东神既然在地下画勾别人能看到，那写字应该也是可以的吧？这样的话，不就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了吗？

    【弹幕】是啊，这样的话，看不见听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哈哈，难得这么个鬼地方，居然会出这样子的BUG。东神，东神，快点把通关办法想出来，再把办法写地下！哈哈哈哈，我等不及想看东神创造历史了——史上通关人数最多的一关！

    【弹幕】东神就算写了也没有用。

    【弹幕】楼上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会没有用？

    【弹幕】因为别人不会照做。

    【弹幕】圈圈眼……为什么？是不相信东神能找出正确的通关办法吗？如果东神找不出的话，那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得到了。还是说，就是有那么些人，脸大得觉得自己比东神还厉害？

    【弹幕】你们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们在这里，你们的眼睛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到往地下写字的是东神。可在那里面的人呢？他们知道那个对勾是谁画的吗？

    【弹幕】！！！

    就像弹幕里说的一样，夏东溪身边的几个人，除了那个说话的堆了满脸的“大神就在身边，我有大腿可以抱了”的庆幸表情外，其余几个，神色间都挂上了惊疑不定。

    其中的一个往说话的人看了几眼，又往地下莫名出现的对勾看了几眼，最后一抬眼，往发出声响的瓷缸这边看过来：“你怎么证明你是？”

    这句话说完，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反应。

    这人想了想，也学夏东溪，用脚尖在地下划拉，把刚刚说出口的话在地下写了一遍。

    地面上又有字迹出现，边上的一堆人更警惕了，就连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夏东溪喟叹一声。

    他忽然发现，这世上有一件事情比证明“你妈是你妈”更困难，那就是证明“你是你自己”。尤其是当你发声无用，连脸也不能露给别人看时。

    这一此月考挑中的闯关人员是现有积分数最后三位为三零零的，在这个地方，可能的积分数是零到九九九九，在这中间，尾数三百的，一共有：三百、一千三百、两千三百……一直到九千三百，十种可能。在这十种可能里，只留三百积分傍身的人不会多，九千三百积分的人也不会多，只考虑中间段的八个数字的话，这考场里的一百多个人，同样积分的大概十几个，更多的是比你高，比你低的人。

    只要积分比自己高的不止一个，这个人就有理由怀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不是夏东溪。

    积分高的人里有夏东溪这种的，也有专挑弱的人欺凌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夏东溪记得自己之前有人问过他，他给出的忠告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相信，现在看到这一切的每一个人，脑海里想到的也一定是这么一句话。

    “是与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了。”夏东溪轻叹，“其实每一关，能靠的永远是自己。”他抬脚，在地下的对勾边上打上了一个叉，接着画了个问号，又在问号的后面，接了六个点。

    “走吧，田田。”他在边上一堆人越来越困惑和警觉中，转身，“这口瓷缸钻不下两个人。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夏东溪走出老远，他那边的那几个人才“呼啦”一下，四散开。所有人都没有再找别人说话，就连最开始那个很开心地问“东神真的是你吗”的人，也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往人更少的地方去了。

    说话的人没了，别的声音就多起来。

    平地上的玩家都开始研究起这里的缸来。

    夏东溪和叶田田能看到所有人的动作，在他们眼里，每口缸前都立了几个人。有人“叮叮”地敲着缸身确定材质，有人提起缸盖，探身往里面看。当然，他们也不时地看到有另外一些人，三不五时地被身边的动静吓到，略想一想也能明白，对这些人来说，那些声音就是莫名其妙突然响起的，那些缸盖子就是自己突然飞上天的。

    知道自己身边有看不见的人是一回事，老是有人在自己身边搞出些突发的动静，就是另一回事了。这种突然的惊吓不是简单的心里有准备就能克服的。

    这些人里就有人开始往山上走。

    山上有更多的缸，远远超过这次闯关人数的缸，这些人走走停停，不断打量。

    弹幕里唏嘘了一阵子“明知道有大腿在跟前，却偏偏不敢抱”，又激烈争论了一阵子“人性里的多疑到底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之后，终于转回到闯关本身：

    【弹幕】话说，这些缸都不一样，到底要挑哪一口啊？

    【弹幕】你们听到刚刚东神问那个光司马的话了么？东神问，这里这么多人，是不是都救得过来，光司马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后来的话里，摆明了，是不会都救。

    【弹幕】对对对，他还说过一句话，他说，“去找一口属于你们自己的缸”——这样看的话，是不是挑什么样的缸和最后光司马会救谁有关啊？

    【弹幕】说不好……我总觉得，那个光司马一会儿说话像个小孩子，一会儿做事又像个屠夫，拿着个石头块块往下砸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不定，他嘴巴里的那个“救”，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救”！

    【弹幕】对，我也这样觉得。到现在为止，我没看到他怎么救人，就光看到他杀人了！

    【弹幕】可NPC嘴里说出来的话，按照以往的经验，不会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弹幕】这样说的话，缸……那些缸！我觉得关键应该还是在缸上！

    弹幕刷刷飞过。

    平地上，夏东溪和叶田田，也走到了第二口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