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信了你的邪(六) (17)
席,甚至连降两级官职。”
不过赵高被降级,究极原因还是始皇爸爸觉得这位郎中令有点儿飘了,必要的君王制衡手段罢了。
谭昭这一番将“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瞬间就激怒了少年,显然赵高与胡亥的关系真的非常不错。
“你,很好!”
说吧,拂袖离去,显然心中已是记恨钟焕,不日必回伺机报复了。
系统:你没事吃饱了撑的激怒人干啥?
[吃饱了撑的啊。]
它怎么就这么不信呐。
不管系统信不信,反正谭昭自己是信了,他自欺欺人也不是头一天了,果然还没出正月呢,胡亥就找到了钟焕的错处在始皇面前告了一状。
然后,胡亥就被禁足了,连随行琅琊的机会都给作没了。
胡亥气得那叫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赵高拦着,估计得提着剑冲到谭昭面前劈死他。
一番博弈,赵高再不敢轻易出手试探,陛下居然能如此容忍钟焕,那么此人不是深得帝心,就是本事极大,且无人能替代。
赵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始皇最在意的长生不死药。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此次徐福出海,必定会有所收获,又或者……心念流转,赵高觉得此次他必须一起去。
**
很快便到开春,北方的春日并不温暖和煦,甚至还带着冬日的寒凉,始皇帝却并不是怕这怕那之人,他定下了行程,就会去做。
况且他也不是个喜欢久居深宫的皇帝,虽然每次出门都会被人暗杀、刺杀和毒杀,但他就喜欢看别人杀不死他还垂死挣扎的模样,所以对于巡游国土,始皇爸爸简直乐在其中。
从咸阳到琅琊,说不上近,但绝不算太远,加上宣扬威仪和考察各地的时间,差不多到了琅琊,桃花都已经开了。
而距离奉常卜算出来的出海时间,只有半个月了。
“可还是晕船?”
闻言,谭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他脸皮厚,如是道:“晕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难道没有改善吗?”
吹着咸咸的海风,谭昭果断摇头:“海船巨大,哪能同普通小舟相提并论!”
徐福闻言,脸上露出认同之意:“倒真是吾考虑不周了。”
谭昭每次觉得跟徐福聊天,都带着莫名的神奇味道。
琅琊郡靠海,大抵是因为内陆靠海,这边空气湿度高,加上春天疾病多发,路上疲乏,始皇爸爸……再次病了。
这回始皇干脆没传召徐福,直接就点了钟焕。
谭昭也是没法子,狠人就是狠人,明明知道他的药丸子味道惊人,居然还敢尝试,狼人中的狼人啊。
他搓了丸子送过去,又将剩下的丸子交予内侍,便回去睡下了。
谁知道第二日,居然传来了始皇病危昏迷的消息,而他也第一时间被下大狱了。
下命令的,正是小公子胡亥。
没错,胡亥最后还是靠着宠爱再次进入了东巡的名单,给他出谋划策的自然是赵高,随后作为“附庸”,赵高也得以进入了东巡的队伍。
而他呢,这辛辛苦苦一整年,一顿药丸就下大牢,这也是没谁了。
谭昭蹲在阴暗角落的地上,开始思考起了人生哲学问题,直到——张良和殷娇的到来。
“哟朋友,来探监呀?”语气那叫一个欢快。
张良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贵公子大概是平生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听说你下毒谋害始皇?”
谭昭显然半点儿没有阶下囚的意识,闻言还挑了挑眉:“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要真毒死了始皇,子房是不是得拍着手送我一面锦旗挂挂啊?”
“那倒是,别说一面锦旗,张家全副身家都使得。”
“哎,可惜了。”语气里,也全是可惜意味。
殷娇:……这种人,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枉费她花费灵力带张良进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哈哈哈哈,我咋就这么喜闻乐见呢~~~~~
173、世界太疯狂(二十七)
谭昭站起来靠在墙上, 抬眸看了一眼殷娇,又迅速看了一眼张良, 没再说话,这探监关心殷娇或许有一些,张子房可不见得有。
从长城到琅琊郡, 地下工作做得好啊。
“以疏之的本事,此处应困不住你吧?”
闻言,谭昭非常无奈地一摊手:“这是困不住困得住的问题吗?不是, 这是面子问题, 我的药虽然苦了点, 怎么可能会吃死人!我若是逃了, 好像我怕了他们, 坐实了这个罪名一样!”
是这个问题吗?张良难得有点儿说不出话。
“况且我一走,不就当真落了下乘了嘛。”这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谭昭摆了摆手, “哎呀朋友,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就这死脾气,要我今年真的死了, 你可要替我收尸啊。”
气得张良当场就离开了。
谭昭趁着间隙, 将一道密信传音给了殷娇,这才坦然地送两人离开。
系统:瞧瞧,你又把人气走了一个,能耐啊宿主!
[你不懂, 他也不是我气走的。]
系统:……你想让我回为什么对不对,我偏不说,憋死你!
[诶嘿,别这样嘛,我告诉你呀,他啊知道我的立场后,目的达到,自然就走了。]
至于殷娇,估计是知道他不需要救助,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系统:又是立场?啥立场?
[哎嘿,你猜?]
*&(&(*%辣鸡宿主!
谭昭望着幽深的牢房,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事情突然就变得好玩起来了,内忧外患啊,而他嘛,只要合理扮演一个忠心不二的苦逼小白菜就够了,至于什么毒杀啊反叛啊二五仔什么的,太费脑子了,不适合他。
今天早上的事情着实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也没想到始皇东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首先,他诊过脉,始皇的脉象确实是因劳累所致,不是大病,他开的药也以温补为主,并无虎狼之药。其次,他敢断定药在他手里时,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昨晚服的药也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出问题的就是始皇身边的人。最后,为什么不是瞬杀毒.药,反而是让始皇陷入了病危状态?
见到张良的一刹那,他是有些怀疑的。但这份怀疑很快就被打消,如果六国遗民要搞刺杀,肯定下穿肠毒.药,搞的半死不活变数很大,不合算。
那么,或许跟他有仇?借他的刀杀人,还能反手断了他这把刀?
赵高和胡亥?谭昭想到,就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其实不大,虽说赵高在史上确实有前科可寻,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可不好,即便真的篡位成功,想坐稳也要看上郡的公子扶苏答应不答应。前段时间赵高刚跟扶苏撕过一场,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不是反秦人士,也不是赵高胡亥,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
谭昭嘴唇翕动,卢方二字轻轻响起在耳边,又迅速遁于无形。
鬼鬼祟祟,连个人影都不出现,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系统:所以你就这么坐以待毙?
[是卢方也不是卢方,弑君可是大罪孽,我不敢担,他也绝不敢的。]
系统:……
未至半夜,殷娇去而复返,谭昭抬头看了看她身后,果然没瞧见那长了十八个心窍的张子房。
“怎么了?分道扬镳了?”
“嘴贱要命,你真是个典型的例子。”殷娇作为美少女,都忍不住想翻个大白眼了。
谭昭拱手:“客气客气,都是虚名。”
这人当真也是神奇,凡人居然也有这般性子的,殷娇想起那到传音,道:“我已去查探过那徐福,不过是个普通道人,尚比不上你的道行,他有何可怕之处?”
谭昭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他没发现你?”
“你说呢?”少女抬眸,眼底全是自信。
谭昭托着下巴,难道这徐福其实是夸夸其谈的人物,吹出了万分的自信,只是为了出海逃亡?
“我虽不确定,但姑娘还需小心才是。”说这话,谭昭也真是真心的,“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人心。我喜欢美好的事物,却并不否认黑暗的存在。”
阴暗的牢房里,只有一丝月光从外面倾斜进来,驱散的黑暗实在不多,只打在人一边的脸上,殷娇居然有种这个人类长得还不错的感觉,意识到这点,她的神情有点儿莫名:“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谭昭倒是没再说多谢夸奖之类的俏皮话:“张子房,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自然,他区区一个人类,即便多智近乎妖,先天的力量让他在边界线上止步,如何得知……”
殷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谭昭粗暴地打断:“不,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他知道。”
“这怎么可能!”殷娇惊呼一声,若不是谭昭布置了隔音的结界,此刻恐怕已经惊动了狱卒,“我鲛人族善于隐匿,他一介凡人,武力平平,又如何有这等眼力识破我的真身!”
殷娇聪明吗?她确实聪明,她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天真烂漫却拥有奇异能力的少女,让人不至于丢下她,也不会有多大的戒心。
“张子房确实武力一般,也确实没有灵力,但他博闻强识、聪明敏锐,鲛人又不是没有记载的生物,你的歌声和你有意无意对水的亲昵,虽然并不明显,他或许也不是百分百肯定你的身份,但他绝对早就猜到了。”谭昭自阴影中走出来,道。
殷娇抬头,湛蓝的眸子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她不想去相信,却不得不信。
“但这并不需要十成十的肯定,如今来了东海,即便他不用法子逼你现身,你也绝对会出海,对不对?”
见殷娇不说话,谭昭就明白了。
不过少女很快又恢复自信:“那又如何?你们凡人不就是利用来利用去嘛,即便他知道我的身份,他又能奈我何!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不过一介凡人,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没有……”
“那他如果拿你想要的东西威胁你呢?”
谭昭又退回阴影里:“无欲则刚,无惧则无敌。”
殷娇也退后了两步,刚才的针锋相对很快褪去,属于少女冷静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
“想说便说了,我这人随性惯了,要什么理由啊。”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殷娇心念流转,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无惧,“再送你一个消息,始皇高烧不退,已出现昏厥现象。”
“哦?什么毒?”
殷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凡人的毒我怎么知道叫什么。”
“……”你看你这样子,也不能怪人张良猜到你的身份啊。
不过这话,谭昭不好言之于口,他能说的也说完了,月亮也升到最当空,已经被黑压压的云层挡了起来,差不多也是他出去活动活动、放松放松的时间了。
殷娇要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钟焕,问了最后一句话:“无欲则刚,你就当真没有?”
谭昭反手枕着头,竟是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是圣人,我不过一介普通凡人罢了。”
“……”殷娇扭头就走,再不听人胡咧咧了。
系统:注孤生啊注孤生,没法子的。
[小伙,没想到你口味还挺重啊。]
系统:我怀疑你在污蔑我,并且我还有证据。
[证据个鬼,花钱啦!]
系统一听,当即精神一振:好嘞!
漆黑的夜,琅琊行宫里,多的是人彻夜难眠,谭昭用障眼法做了个替身在牢里,自己则披着隐身衣正大光明地打正门进了行宫。
一路长驱直入,直抵始皇寝宫。
寝宫外,层层把守,谭昭趁着有人打开殿门进去送东西,凑着身子跟了进去。进了殿中,他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正一脸疲倦地在翻看医书。
此人,正是脑回路神奇的徐福。
谭昭凑过去看了一眼,文字晦涩得紧,有些还不是秦篆,似是楚地的文字,他不认得,但写的大概是楚地的奇方异草。
“放下吧。”
送医书的内侍将怀里的竹简放在案几上,徐福放下一卷,抿了口桌上的茶,立刻精神一震,投入了下一卷的翻看中。
……原来这个时代的茶,是这个用处的吗?
受教了受教了。
谭昭看了一会儿,等到那小内侍出去,他脚下转了个弯,拐向了龙塌的方向。
始皇一身玄衣,此刻双目紧闭仰面躺在榻上,面色略带青黑,嘴唇发白,高烧不退,因此盖了足足三床锦被。
谭昭怕徐福发现,并未轻举妄动,始皇这样子确实是中.毒的症状,徐福估计也是没有眉目,才会彻夜翻看各种医术。
只是,谭昭借着墙壁上夜明珠的光芒,眼尖地看到始皇露出来的胸口上有一条红色的细线,这线看着不大妙啊。
[统统,知道我撮的药丸子在哪里吗?]
系统:当然知道,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那边徐福左袖口的暗袋里。
[……胡亥赵高居然没毁灭罪证?这不应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宿主,注孤生啊注孤生,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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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世界太疯狂(二十八)
系统:……你也知道你撮的药丸叫罪证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只是一个表示惊讶的语气词罢了。]
原谅它一个系统没见过世面,什么时候罪证两字居然也能当语气词用了, 嘴硬的鸭子说得大概就是它宿主这样子的人吧。
谭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俯身细细观察始皇胸口的红线,比银针还要略细一些,末端在颈部锁骨附近,往下一直延伸到亵衣里头,让人非常在意。
就在他想要伸手细细瞧上一瞧时, 始皇帝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谭昭一下对上一双无机质的眼睛,难得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醒了?”
“徐太医, 陛下醒了!”
有宫人立刻奔走, 不过井然有序,声响并不大,可见始皇积威之重,便是生了病也不例外。
谭昭仍裹着隐身衣,却觉得后背都毛毛的,刚才那一刹那,他有种真实的与对方对视的感觉, 又或者, 这本就不是他的错觉。
随着宫人的涌入, 谭昭慢慢退到了宫殿的最旁边,看着徐福脚步仓促地赶到塌前细细查探,不过很可惜, 始皇不过醒来片刻,连句话都未交待便又陷入了昏迷。
原本高兴的宫殿,就像迅速冷却的油锅一样,一瞬压抑了下来。
“徐太医,您看……”
徐福的眉头紧蹙,他的手藏在袖中,似乎在翻动什么,却并未开口回应。
宫人正欲开口,外头又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谭昭抬头望去,便见到胡亥带着赵高赶过来,等走得近了,便听到人激动的声音:“父皇,父皇,儿臣……”
后头的话还未喊出来呢,胡亥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戏不错嘛。]
系统:噢哟,某人的演技可是差得很哟。
“徐福,你可知罪!”
始皇晕倒,按照明面上的地位尊卑,自然是胡亥最大,他对徐福问责,倒是没什么毛病。赵高听罢此言,十分恭顺地坠在后头,显然是默认的。
整个秦宫的人都知道,徐福在始皇心中的地位相当超然,特别是在卢方背叛之后,徐福可以称得上咸阳宫第一术士。
“陛下虽已昏迷,却不至于人事不知,还请公子慎言。”声音不卑不吭,仿佛面对的不是得宠的帝国公子一般。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谭昭很想冲人吹个口哨,瞧瞧这娃给气得,脸都要气紫了。
胡亥很想当场发作,还好赵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愤怒还是要发泄出来的:“你们太医一个个说得好听,如今我父皇昏迷不醒,那钟焕谋害我父皇,证据确凿,来人,将那……”
这破小孩也真是够记仇的。
不过好在徐福足够给力,这直球打得人脸啪啪疼啊:“公子容禀,钟焕此人道行高绝,绝不至做出如此不智之事,更何况即便公子下令,也杀不了他。”
……不止是殿中的其他人,便是连谭昭都难得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这是夸他呢还是火上浇油啊,说好的他对徐福还有用呢?!
果然,胡亥反应过来,立刻派人去牢房给钟焕送“断头饭”,那是谁都拦不住啊。
谭昭非常无奈地远程控制牢房里的傀儡逃狱了。
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人来报称钟焕逃了。
胡亥那脸,已经从紫气到绿了。
堪称一场闹剧,胡亥很想问责,但显然屁都没问到一个,还得装好娃孝子,谭昭看了都替人累。
如此,很快便到了鸡鸣报晓时分。
谭昭一直坐在大殿的横梁上,他对徐福有警惕,故而一直未动用灵力,眼见徐福在看完最后一册竹简后终于离开,他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与昨晚相比,始皇颈部的红线似乎又往上延伸了一点,很短的距离,但确实动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毒?蛊虫?怨念?
看着都不太像,天子本该万邪不侵,怨念、煞气、鬼气这些负面消极的状态,根本不会近始皇的身,至于毒和蛊虫,谭昭分出一缕灵力从始皇的左手进入血脉,顺着周身气脉走了一圈,居然……什么都没探查到。
没有毒,也没有蛊虫。
那这股异样是什么?
谭昭有些费解地托着腮,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会是什么呢?
及至钟焕的通缉令贴满整个琅琊郡城,谭昭也没想明白。
“钟焕,我知道你在。”又是一夜,徐福忽然挥手将守夜的宫人迷倒,说道,“我虽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但我若是你,必定不会离开。”
“……”
“我猜,你肯定昨夜就在此处了。”
“……”谭昭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长久的死寂,徐福摸了摸下巴微短的胡须,略有些怀疑道:“难道不是?不该啊,若有人敢这般诬赖我,我必定……”
“行了行了,你最厉害!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福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果然在这里。”
谭昭索性现了身形,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糕点吃了起来:“要早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我就不那么小心谨慎了,只是这一日夜下来,我这逃犯的罪名怕是怎么都丢不掉咯。”
徐福径直站起来,走到钟焕面前:“这可不一定,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替别人担责?”
“多谢你的信任。”前一秒气氛正好,下一秒却忽然凝滞起来,“如果,当真是我下的毒呢?”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退开。
“不会。”
“为何不会?”
徐福轻轻一笑,将一册书简往前一送:“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毒。”
谭昭:我总有种文盲被嘲的感觉。
不过随后,他就真的被“文盲”了一把,因为这书简上的文字他压根看不懂,就这图形,距离象形文字就只有一步了吧。
他从容应对:“抱歉,看不懂。”
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无奈的徐福,不过很快人就调整了心态:“这是咒术,且不是一般的咒术。”
“咦?”
“陛下乃是天子,受天地护佑,寻常的咒术根本不能近身,唯有一种,蚀骨夺命。”
谭昭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什么?”
“血蚀咒,因以最亲之人血脉相害,所以这咒还有个名字。”徐福在桌上用水渍写下三个字,谭昭定眼一瞧,只见父子咒三个字。
父子二字,立刻让谭昭惊醒,他恍然间记起他一直忽略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猜到了。”徐福肯定地开口。
闻言,谭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早该想到的,当初王美人那个无疾而终的胎儿没的实在太奇怪了,即便是十八线宫斗系统,那要保的胎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没掉的,再加上曾经秦宫奉常的批语……只是现在追究这个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何解?”谭昭开口。
徐福摇了摇头:“此咒无解。”
“没有除非?”谭昭深深地看了徐福一眼。
徐福却在此时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书简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有,除非有血脉相近之人愿意以命换命。”
这法子非常好懂,换句话说,这对胡亥来说就是一道送命题。
谭昭明白过来,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告诉我?”
春日的夜,尚还有些凉,徐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只是觉得告诉你,或许会有另外的转机。”
“你太高看我了。”
谭昭自问对咒术一窍不通,此前也从未接触过,咒术搁他眼前他都只能察觉到奇怪,让他解咒?这不是开玩笑嘛。
“此咒发作,还有几日?”
徐福引着人到塌前,虚指着红线道:“等到红线进入头部,大约还有五日。”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谭昭闻言皱眉,却又听得人斩钉截铁地开口:“所以,倘若你五日之内没有找到另外的法子,我便会用秘法,以胡亥公子命换陛下的命。”
非常正经,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徐福是非常认真的,因为做了决定,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慌。
“你就不怕陛下醒来后,怪罪于你?”谭昭望着塌上的始皇,他也始皇躺在床上,并非一无所知。
徐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不懂。”
……
这事儿,就有点儿棘手了,或许他刚刚就不应该接徐福的腔:“你这话说得,反倒我才是那个坏人一样,好像我什么都不做,就会害死人一样。可你也知道,我与胡亥公子不太对付,若他死了,于我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徐福的话,却堪称一针见血:“可你是个好人。”
……谢谢,请你收回这张好人卡,他并不需要。
这暗夜的风,可真是一晚比一晚喧嚣了,谭昭侧耳倾听,总有人给他挖坑,这般迂回来迂回去,太烦了,索性他直接开口:“徐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出海?今夜咱们聊了这么多,总该说上一些真话了吧。”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凝滞得要滴出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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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世界太疯狂(二十九)
谭昭难得的锋芒尽显, 不再是一副懒散得没有骨头的模样。
徐福挑了挑眉, 脸上终于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 尚还有两分的欣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能问吗?我只是觉得现在问,你会同我说真话。”
徐福听罢一楞, 随后抚掌而笑:“可以问, 自然可以,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谭昭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一个小忙。”
谭昭突然笑出声:“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谭昭随后便是一副坐地起价的模样:“果然嘛,我这人最喜欢听真话,徐太医要出海, 既是有求于始皇,又有求于我,该着急的, 该是徐太医才是, 不是吗?”
“所以, 这才是你昨晚找了只鲛人试探我的原因?”徐福给了一个反问句。
谭昭不置可否, 没否认, 当然也没承认, 甚至连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你的目标, 果然不是海中鲛人。”
徐福笑眯眯看着他, 没再说话。
谭昭得到答案,夜也深了,跟居心叵测的太医聊天, 可是非常耗损精气神的,他伸了个懒腰,堂而皇之地翻到横梁上睡了过去。
徐福也不阻止,又将所有宫人唤醒后,又兀自忙了起来,又变成了秦宫医痴忠臣徐太医。
谭昭眼见人离开,啧了一声,望着底下仍旧昏迷不醒的秦始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不!你没有!
但显而易见,当某位宿主想要搞事情的时候,系统是阻止不了他的。
徐福以为,昨晚跟钟焕的谈话还算愉快,谁知道第二日一起来,人就把始皇给挟持走了。
【三日之内,找出凶手,敢诬陷吾,吾坐实了这个罪名又如何!】
这字儿草得很,却非常狂妄地留了姓名,胡亥拿着布帛,气得剑都□□了,他没想到钟焕居然这么嚣张,他怎敢——
既然要当逃犯,那就要贯彻到底咯~
谭昭吹了声口哨,扛着始皇帝几个轻跃就离开了琅琊行宫。
琅琊靠海,气候比内陆温暖许多,此时春日尚好,天气也不错,路边的桃枝已经露出了花骨朵,一派盎然气息。
谭昭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买了辆马车,给始皇做了伪装,自己摇身一变马车夫,悠悠闲闲地往海边的渔村走。
待行到落日之时,忽见一桃林,桃林之中有一桃坞无人居住,不过他刚要下车修整一番,靠坐在车内的始皇突然就醒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谭昭就蹲在车架上:“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啊。”
什么任务?那自然是杀卢方的任务啊。
都是聪明人,即便此时此刻始皇非常虚弱,他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对他出了手:“徐福的法子,不好吗?”
谭昭从车架上跳下来,慢悠悠地牵着马车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陛下,这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个法子,却是个馊主意。”
“哦?”
谭昭似乎也有了谈性:“说句不中听,胡亥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清楚得很,他会甘愿为您舍弃性命吗?容下官说句不中听的,不能吧。既是不能,您又怎知这不是另一段血蚀咒呢?”
始皇难得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谭昭将马拴好,才听到人略微低沉的声音:“钟焕,你自长城回来之后,对寡人有了敌意。”
海天一色的斜阳,泛着金光,漂亮得能迷醉人的眼,谭昭望着远方,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是啊,天地真美好啊。”
“这是寡人的江山。”
大概是这把玩得过于大了,谭昭居然飘得敢给千古一帝甩脸色了:“哦。”声音非常冷漠。
咋地,谁还没当过皇帝啊。
始皇当然不是个好脾气的帝皇,但人在屋檐下嘛,虽然这人脾气暴了点。
“哎,突然有些佩服我自己了,多少六国志士前仆后继想做之事,我居然一拍脑门就做了,陛下,您回去不会砍我的脑袋吧?”
始皇默默闭上了眼睛,但悬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谭昭:……
系统:快别说话了吧,你瞧瞧,都快把人气疯了。
[你没有发现吗?]
系统:什么?
[自从我将始皇虏出来后,他喉间的红线就再没有延长过了。]
系统顿时就不再说话了。
谭昭却是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头顶很快传来始皇的声音:“你在长城看到了什么。”
谭昭脸色一滞,转头开始忙碌起来。
大概是因为红线不再增长,始皇的神色虽然疲倦,却不至于昏迷,他仍然发烧,但有谭昭给他布置的恒温结界在,倒不至于难捱。
谭昭很快出去了一趟,拎回来一个食盒和一瓶桃花酿。
是沉默的进食时间,只是两人不知道,琅琊行宫里,已经因为他俩快闹得天翻地覆了。
众所周知,钟焕是个厉害的方士。
在秦皇宫,胡亥不知见过多少方士,厉害的,蹩脚的,无不对他恭恭敬敬,他知道方士会些普通人不会的东西,但他是秦国公子,尊贵非凡,自是瞧不起这些跑江湖的。
而他自认聪明不凡,不过是会些跑江湖的把戏罢了,能有多厉害。
钟焕此举,是将他的脸丢在地上摩擦,胡亥生平最恨扶苏,经此一事,钟焕在他心中的仇恨榜迅速登顶。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赵高看着踱来踱去的胡亥,心里也难免有些乱,他光知道钟焕此人胆大包天,却没想到敢如此行事,他是不想要前程富贵了吗?
两人心里那小九九都在疯狂转动,与这对主仆相比,徐福显得分外地淡定。
最初的惊讶散去后,徐福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焚香沐浴,对外说上为了掐算始皇的方位,实则不过是闭门谢客。
钟焕是个好人,好人即便再愤怒,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他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至于始皇身上的血蚀咒,钟焕果然是个聪明人,但解咒可不是靠聪明就行的。
徐福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不妨碍他的计划,他并不介意看上一场好戏的。
这人心呐,可真是太无常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瓶子打开,一股浓烈的苦涩药味扑鼻而来,带着点辛辣的腥味,这味道可真是够冲的,不过……确是好药。
好人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至少他活这么久,只见到过这么一个,怎么好放弃呢。
这一日,卢方依旧没有现身。
第二日谭昭起来,检查过始皇的身体状况,刚要出门,就发现天边有些不太对劲。
他跃上屋顶,不过片刻功夫,远处迷蒙的海雾渐渐聚拢,海天一色间,忽然犹如烟笼沙般聚起了颜色,朦胧出,似有人影若隐若现。
倏忽,一瞬拉近,竟当真是个人,甚至还是一位姿容曼妙的仙女,她手里拖着水晶杯,里头是琼浆玉液,远处一堂欢乐,仙乐飘飘,仙人们飘坐在云端之上,有人抚掌而笑,有人饮酒而乐,仙境也。
“这是蜃景。”
谭昭低头,便看到倚靠在廊下的始皇陛下,他自然知道这是海市蜃楼,用科学的原理解释,大概是海面上的光折射远方浮现出来的景致,但这……显然不是。
“不,这是蜃兽。”
“蜃兽?”始皇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区别,开口说着,“每年三月,琅琊海边便会出现蜃景,其中仙人飘渺、雾气翻腾,非人间之景也。此处观蜃,远不如东南来得清晰。”
蜃景并未消失,仙宴还在继续,吹拉弹唱得,虽然瞧着挺不错,但这蜃景显然还没脱离基本法,换句话说,对谭昭而言,并不怎么震撼。
如果是他有只蜃兽,他就放后世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那才叫刺激哩。
系统:你怕不是想被天道一脚踢出去?
[玩笑,玩笑话嘛。]
“传闻蜃兽喜食燕子,三月方是燕回巢的季节,蜃景乃是为了吸引燕子飞进它的嘴里。”谭昭跳下屋顶,道,“换言之,这是蜃兽捕食的信号。”
始皇:……来人!给寡人将此人叉出去!
为什么什么东西到了这人嘴里,都这么不中听呢。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仙人之境,更不可能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与其耗费人力物力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专注眼前。”
“大胆!”
谭昭脸上毫无惧意:“真话本就听着有些刺耳,但很可惜,天道是不会允许一个帝皇长生不老的,所以即便有这种药,您也得不到。”
始皇这下真的气得胸膛都起伏了。
“说句大实话,此方世界,您是支柱,但如果支柱过于强大,天道就会选择粉碎支柱,重新选择新的支柱。”
正是话音刚落,海边的蜃景忽然在雷电之中扭曲起来,天道婴儿手臂粗的天雷直从海上而来,照着谭昭的脑门劈下来。
那叫一个狠厉,直往死了劈,什么不公平交易,那根本没有的事儿。
事实证明,跟天道谈生意,那就跟老寿星上.吊没区别,没看他这劳心劳力的,还被天雷劈着跑嘛。
哎,做人真难。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哈?那不是因为你自己作的吗?!该啊!心里没数的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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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世界太疯狂(三十)
给天道捅了个窟窿, 谭昭毫无心理负担地躲到了始皇爸爸的身后, 动作那叫一个迅速,直叫天雷生死相许啊。
然而天雷并不能, 始皇爸爸即便再不是, 他现在也还是天下之主,天雷劈帝皇,天地规则反噬可不是虚的。
就这样了,谭某人居然还在火上浇油:“如此, 陛下可是信了?”
天道气得那叫一个跳脚啊, 到此时,它才明白自己招惹了一直□□烦, 鲛人穿越者算什么, 这货才是最大的杀器啊。
只是此时明白, 已是为时晚矣。
谭昭看着天雷,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这要是原主的心愿也就罢了, 毕竟他还用着人家的身体,他又不欠天道的, 也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指望他稀罕那几个获得时间, 不如跟他好好讲道理来的有用。
系统:你就真不怕得罪了天道, 人不放你离开了?
[这不是有你嘛。]
系统:哼!算你聪明!
谭昭失笑,看着天雷不敢往始皇身上招呼渐渐消散,不过天道记仇, 恐怕他这以后的小鞋是穿不完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中咒始皇的脸色本就不大好看,如此折腾一番,更是难看至极,即便他心中早就隐隐明白长生不老或许并不存在,但他是天下之主,他想得到的东西,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必须去做。
而现在,这个人强势地打碎了这最后的万分之一。
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皇,如何能不生气!
谭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主要怕说真话又遭雷劈,虽然他不怕,但他怕天道给气出个好歹来。
天道:呵呵!老子信了你的邪!
三月天雷降世,将海上的蜃景一下驱散,没有人会再去关心一年一度的神仙之景,与杳渺的仙境而言,得罪了天地显然更令人害怕。
已有人惊恐惧怕,忙往琅琊行宫汇报去了。
海上旭日升,红日映照着海面,一如往日平静宁和,谭昭舒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您身上定然带着可以让人找到您的东西吧,要回行宫吗?”
始皇神色莫名,他这辈子早已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风雨,跌入过深谭,也爬上过巅峰,天底下形形色色的的人见过不知多少,钟焕这样的,仅只一个。
“你不说,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始皇的语气,居然非常平静,“徐福说得没错,你是个好人。”
好人,就有好人的死穴。
谭昭突然有些不太明白好人的定义,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给他发好人卡,难道是他长得太过慈眉善目了?
系统:容我提醒一句,这颜值是人钟焕的。还有,你的成语能不能不要用得这么触目惊心?!
“想说便说了,卢方既然敢对您下血蚀咒,我随便说两句话,过分吗?”不,一点儿也不过分。
始皇终于忍不住,送了人一个满是嘲讽的微笑。
谭昭也不介意,追着人进了屋子,大概是天道为了掩饰天雷,没过多久,海边就下起了雨,雨势还挺大,外头的桃林都浸润在水汽之中,并且逐渐蔓延到屋里。
“长城,是因为修筑长城的城旦。”高高在上的帝皇,微微眯着眼,大概是身体有些痛楚,他侧倚靠着塌,只这样,依旧无损他的威严。
谭昭伫立在窗边,窗外大雨淋漓,他身旁的台子上,烛火微弱地扑闪着,像是为帝皇的气势所折服。
说真的,他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开了口:“您心中明白,何必开口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命在帝皇面前,可以值钱,也可以非常不值钱,从秦朝的政策可见一斑。
所以谭昭不会去说那些无用的话,始皇不是旁的皇帝,他智慧而冷静,明白自己下的命令会有怎样的反噬,就像那句“亡秦者胡也”,谁也不知他信了多少。
全国几大工程,车同轨,开凿灵渠,修凿长城,底下人看来,全是劳民伤财的缺德事儿,毕竟以前没有这些,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可不就是暴秦嘛。
毋庸置疑,始皇是个千古绝有的统治者,若他身在后世,得到更好的教育,功绩绝对更为卓著。
这样的人,又有何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呢?谭昭自问不能,所以他从没想过劝诫。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大概就是如此。
“你倒是活得清醒。”
谭昭的眼神,定定地望向窗外:“您的血蚀咒,下官定会帮您解开。”
始皇再度陷入了昏迷状态,谭昭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原本以为会有官兵包围的场景出现,谁知道……始皇爸爸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既然人对他拥有了莫名的信任,他自然也不好令人失望。
卢方啊,他指节轻轻敲击着烛台,大概过了有小两个时辰,桃坞外响起了敲门声。三声过后,有轻跃的脚步声徐徐而来。
“钟焕,你可真厉害。”
殷娇抬手,便想出手一掌结果了始皇,随后意料之中的,得到了钟焕的阻挠。
“你杀他,你也会死。”
殷娇自然明白:“如果杀了他能阻止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那在行宫之时,为什么不出手?”
殷娇手上的力道一泄,几个轻跃跳到了门口:“我那日回去想了想你说的话,觉得你说得没错,很多事情被聪明人一搞就变得太复杂了。”
“……”认同。
“既然你不让我杀他,又叫我来作何?”
谭昭用着讨论天气一样的语气说着:“找你杀个人。”
“哈?你自己什么本事,还找我杀人,你明知道……”殷娇觉得这人可能病得不轻。
哦,也对,谭昭立刻换了个说辞:“口误口误,我可是官方盖戳的好人,不杀人的,只是想请你帮忙找个人,坐下来聊聊人生哲理罢了。”
“……”比杀人更不靠谱了。
“今早的蜃景,姑娘可是看到了?”
殷娇抬眸,示意人说下去。
“蜃兽可不常见,特别还是这种受人操控的蜃兽,早便听闻鲛人族海中霸主的地位,不知姑娘可有法子找到这只海蜃兽?”
殷娇狐疑:“你找一只蜃兽聊人生哲理?”
谭昭立即摇头:“当然不是,我找它的主人。”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显然是要坐地起价。
这窗外的雨啊,可真是越下越大了:“你想阻止什么,我可以帮你。”
鲛人族非常排外,甚至傲骨比谁都强,殷娇思考片刻,却答应了这个交易,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帝皇,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而此时此刻,行宫中的胡亥暴怒异常。
天雷启示,谁都不敢置喙半句,始皇不过消失半日,便有天罚降下,即便胡亥和赵高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心思,也在骇人的天雷下全数掩埋。
为了以防万一,有人开始寻找真正下毒之人,当然更大的一拨人在追踪钟焕,寻回始皇。
琅琊不是咸阳,这里鱼龙混杂,这么大的动作,想要不惊动他人,实在太过困难。
张良就在城中,行宫如此大动作,半日已足够让他打听清楚事实了。
有那么一刹那,张子房是很想向钟疏之其人拜师学艺的。
说句不太中听的实话,六国志士穷尽一生费尽人命都想办成的事情,他钟疏之这么轻而易举就办成了,在绝对的能力面前,他头一次觉得手段智谋有些弱。
随后,他就又陷入了无限的可惜之中,钟疏之此举,恐怕是为了救人。
“公子,该如何做?”
潜伏在城中的许多反秦人士都开始骚动起来,谭昭这一动作,几乎就像往烧滚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一样,瞬间就炸了。
谭某人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琅琊郡城搅得昏天黑地,自己却带着始皇在海边桃坞喝小酒,着实是气人得很。
不过很快,他的惬意时光就过去了。
“找到蜃兽了。”
殷娇身上犹带着水汽:“但那个地方,凡人去不得。”
闻言,谭昭摇了摇头:“无妨,我也没打算去,这是我改良过的追踪符,烦劳姑娘将此搁在蜃兽身上,有了它,不去亦可。”
“……你不早说!”
“刚来不及,这是新画的符咒。”
两厢无言,殷娇选择拿了东西迅速离开,像钟焕这种人,活该注孤生。
谭昭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肩头又在瞌睡的风狸兽,附着了风狸杖指哪打哪的能力,他就不信这卢方还能躲下去。
而事实证明,一天三顿喂功德的风狸杖相当给力,殷娇一将符咒搁在蜃兽身上,谭昭便感受到了一股牵引之力。
这股力量从海中迅速往内陆而来,待到沙滩边,速度愈发快,他心念一动,附着在这股力量上而动,很快便到了一处宅邸。
算算距离,噢哟,好像住的有些近哩。
随便找的桃坞,这运气也真是绝了,谭昭托着腮思考片刻,脑子回荡的全是卢方的十八种死亡方式,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淡定淡定,这糟老头子只是栽赃陷害他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是煎炸好呢,还是烹煮合适?
系统:你冷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谁说红红不折寿来着,每次他挨劈,短命就会更加短命的,好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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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世界太疯狂(三十一)
冷静是不可能的, 磨刀霍霍倒是可以有。
谭昭回忆了一番,钟焕记忆里的卢方年近不惑,虽是其貌不扬, 气质却非常特别, 加上口才甚好, 因此始皇特别信重于人。
说起来,这卢方也是老仇人了。
这糟老头子在咸阳宫蛰伏多年,虽不知其目的何在, 但这一出出骚操作, 全是人命堆叠起来的, 从焚书坑儒到长城外的亡魂,处处都有其影子。
系统:你怎么这么笃定,万一你猜错了, 人卢方不是冤大发了吗?
[等下,不就知道了。要猜错了, 我为他开上一帖药,包他长命百岁。]
……这是铁了心要人死啊。
系统:宿主,你要冷静一点。
[放心, 我非常冷静的:)。]
系统觉得自己能劝的已经劝过了,卢方你好自为之吧。
卢方到底是个非常厉害的方士, 他的手段诡谲且残忍, 这样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惜命许多,在感知到有刹那危险之时,便会选择最好的退路。
谭昭刚动身, 便感觉到符咒的力量再次移动了,甚至速度快得惊人,不是往陆地,反而是往深海的方向而去。
[阿统,上潜水艇!]
一听变得死抠的宿主要花钱,系统立刻精神一震,那叫一个积极啊。
谭昭在桃坞部下了防御阵法,又留下风狸看守始皇,便迅速赶往海边,坐上潜水艇,速度拉到最快,在水底如同炮弹一般追去。
潜水艇是自动驾驶的,谭昭在驾驶室里,甚至还有余力吃了顿饭,给殷娇传了个讯息,等最后一口饼咽下,隔着厚厚的玻璃,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子在水中迅速游动。
雷达锁定一看,这眼睛这鼻子,显然他没有冤枉卢方。
这王八羔子可算是现身了。
系统都听到自家宿主后槽牙的吱嘎声了,它按照指示收回潜水艇,看着宿主给自己贴了避水符,只见寒光一闪,一道极强的剑光在水中席卷而去。
卧槽,看来是真怒了,它可是知道的,这剑可是曾经西湖底下那只小鱼妖送的,后来又有了化龙的潜力,水族的东西入了水,可是比陆地上更加可怕的。
甚至这伤害值,还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系统为这位叫卢方的勇士点了一排虚空蜡烛,吹不灭那种。
强大的剑气在海底席卷起幽深的波浪,卢方第一时间感觉到危险,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几乎是转身就放出了一个傀儡,不,是一个人儡。
刹那之间,血气在这方海域四散开来。
深海地带,凶残的鱼类比比皆是,比如闻血而动的鲨鱼。
“卢先生可让人好找啊,怎么?长城一别,这便不认识了?”这话,这语气,活脱脱的反派台词啊。
卢方微微眯了一下小眼睛,虚浮在海水中,让他的胡须飘飘荡荡像是海草一般,反正说话是挺碍事的,看得人很想帮他剃掉它。
“钟焕,居然是你!”
要说卢方近段时间最恨谁,那必定非钟焕莫属了,早知此人今日有这番能耐,他在咸阳宫时必定先杀了此人,也好过如此这般掣肘。
谭昭提着剑,身形在海中一荡一荡的,居然有几分闲适之感:“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卢方却是嗤笑一声:“你又能如何?想救嬴政,你还不够格,徐福来,尚还有两分可能。”
“两分?”
“徐福跪在地上求老朽,老朽说不得会考虑两分。”
谭昭觉得自己应该及时打醒对方:“醒醒啊,白天还没过呢,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徐太医那般手段的人,与你这样苟且偷生、杀人成性的逃犯可不一样!”
“呵!你以为他又比老朽好得到哪里去,不过都是……”卢方忽然止住了话头,转而道,“小子,跟老朽玩心计,你还嫩了些,既然送上门来找死,老朽可就不客气了。”
谭昭举剑:“那可未必。”
卢方早年拜傀儡师为师,师从阴阳家,手段较之其师更加阴毒,又游历四方,学了其他一些偏门的手段,但论说最为得意的,还属他自己制造的人儡之术。
只是在海中,海水滞涩,于人儡的使用有些干扰,卢方一下就祭出了四个傀儡,对钟焕形成了四面八方包围之势。
殷娇就是这个过来的,鲛人在海中,真实的如鱼得水。
她一双玉足已经化作了鱼尾,看着举剑相斥的钟焕,分明是以少敌多,却有种魔鬼开进新手村的冲击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包围一群人”?
也不对,对面明确算起来,也就只有一个活人,再精确点,还有一只蜃兽,不过蜃兽并没有战斗力,基本约等于无了。
很快,殷娇的错觉就化作了现实。
对方释放出来的傀儡,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齐齐往更加幽深的海底而去。
“同一个招式,用两次,卢先生是技穷了吗?”
青色的剑光在海水中招摇,气得卢方怒发冲冠,当然对着这柄无双的宝剑,他也起了抢夺之心。
刚才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两方缠斗,殷娇仗着种族优势隐藏踪迹、作壁上观,她不得不承认,人族受天地眷恋,这两人皆是本事非凡之人,不过几十年,便有如此覆海之力。
殷娇原本幽蓝色的瞳孔开始变得愈发幽深起来,就像底下无边的深沉海底一般。
足足八十个人儡,斩断八十份因果,谭昭手中的宝剑已是渐渐蜂鸣,它在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当谭昭的江吻上卢方颈部的时候,他的声音也随后响起:“我相信,人总是惜命的,对不对?”
卢方忽然桀桀一笑,满含恶意。
刹那之间,海水被血腥气掩盖,红色的血雾在此炸裂开来,而不远处,卢方握着闪着青色锋芒的宝剑,笑得好不得意。
“钟焕,不过如此。”
变故只在一刹那之间,殷娇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钟焕……就这么死了?
她惊诧万分,差点连驱赶海兽都忘记了,待闻到鼻尖浓郁的血腥味,这才反应过来,人就这么……死了?
殷娇有些难以相信。
“如此什么?傀儡术可不只有你一个人会。”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凉凉的,透着点兴致盎然的随意,剑器蜂鸣一声,那是对主人的眷恋,随后宝剑挣脱卢方迅速往远处射去,卢方低头,一只手穿胸而过。
“又是一个傀儡啊,还是说,你入戏太深,把自己也制作成了傀儡?”
谭昭将手从人的胸口伸回来,居然没有带起一丝的血色,这显然又是一具傀儡,而他的手中,有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噗通噗通,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这具人儡很快也沉入海底,那边宝剑锋芒之处,又有一个“卢方”踏步而来。
只见“卢方”眼神一紧,直勾勾地盯着谭昭手中的心脏。
“找到了,怎么样?解了始皇的咒,我把心脏还给你,怎么样?”谭昭也已经很累了,但动动嘴皮子的力气总还是有的,“其实我的脾气不怎么好,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你要不愿意,我只能将它喂鲨鱼了。”
语气可惜,甚至还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心脏。
“你——”
“不过这颗心脏又老又黑,一看就是个坏出虫的家伙,说不得那嗜血的海兽都不想吃,你不想要,也是情理之中。”
谭昭说着,还拿着心脏端详了一下,大概是嫌弃,还用海水洗了一下。
殷娇:……服气。
系统:你再搁海水里,说不定腌入味了。
[你好恶心,盐水心脏,口味太重。]
到底是谁口味重!系统气得不理人了。
虽然这心脏被人无比嫌弃,但人没了心脏,可就活不成了。所谓儿不嫌母丑,卢方自然不会舍弃他的心脏。
但要让他就此放弃对始皇的谋划,他不甘心。
“时间到了,看来你……”
“好!老朽答应你。”
谭昭已经悄么么在人心脏上做了点小手脚,闻言露出了一个欢畅的笑容:“卢先生居然是个这般念旧的人,不过在下不太信任卢先生的人品,立个天地誓言如何?”
殷娇:……惹不起惹不起。
卢方最后还是答应了,天地誓言约束他,反之也约束对方,反正等他达成目标,跳脱三界之外,这轻飘飘的誓言又能耐他何。
“誓言发过,把心脏还给老夫。”
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应该再凶一点:“你先解了血咒,我自有法子分辨,若是耍手段,这颗心脏……”
卢方还想拖延,但显然不可能。
等到接到风狸的传讯,谭昭随手一抛,将人的心脏丢进了海水之中,双手一拍,施施然转身,真英雄从不回头看盐水腌……心脏。
卢方立刻将心脏吸入掌中,下一刻阴招瞬发,却没想到心脏一入手,他身体里的力量突然全部往心脏里积蓄,待到顶点,一个无机质的声音在他灵魂中响起——
“滴——绑定恶人卢方,好人系统1957i357号为您服务,监测到宿主有杀人倾向,刑罚系统开启,监测到宿主达成恶贯满盈称号,电击系统开启……”
谭昭招呼了一下殷娇,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红红,今天花钱是不是很快乐→_→!以后你多花钱,就有双倍的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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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天平座 48瓶;竹瑾、月影、糖糖糖糖豆子 20瓶;春如四季、云鬼 10瓶;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 9瓶;未果、梦枕红袖、提灯夜话桑麻 5瓶;Y 4瓶;菩提寄护、云中君、青栀 2瓶;Doyizi^、半歌越人、拾露、陌上无人、覃言墨、清池鱼、露西利、rua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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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世界太疯狂(三十二)
“监测到宿主罪孽值超标,随身监狱系统立即开启, 自这一秒起, 宿主卢方必须无条件接受系统的改造,如有违抗, 系统拥有先决抹杀灵魂的权力。”
“滴——系统正式载入成功!希望宿主卢方好好改造, 做个好人。”
谭昭离开海底前, 听到了卢方绑定成功的消息, 他跃出海面, 这里距离琅琊海边有些距离,随便找了个礁石,望着四海茫茫,心里是难得的宁静。
系统:是不是花钱使人快乐?
[……你走。]
系统嘿嘿一笑, 一副贴心的模样:放心,商城出品, 虽说是没有智能的预装程序,但绝对比那什么十八线宫斗系统来得可靠。
[说起来,那个宫斗系统你有回收吗?]
系统: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回收垃圾的。友情提示, 卢方的系统只拥有一次绑定的能力, 勿论卢方改造成功与否, 这个系统也不会拥有二次绑定的能量。
[你的意思, 就是一次性道具呗。]
系统:你要这么说,也没毛病。
斜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像颗咸蛋黄一样, 金色的波浪泛着无边的喜悦,送着咸蛋黄去找它的蛋白。
谭昭摸了摸肚子,饿了。
这一架,打得真是有够长的,又出力又出“钱”,亏了亏了,血亏巨亏。
回去他就辞官,老子不干了!
就在半个咸蛋黄都沉入海面之时,海面突然碎裂,一条泛着七彩闪耀的人鱼跃出海边,那矫健的鱼尾巴,谭昭……更饿了。
“你在看什么!”殷娇有点儿炸鱼鳞了。
谭昭立刻收回目光,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没看什么,第一次见到活的鲛人,失态了失态了。”
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可信呢。
“那姓卢也不知什么状态,不过既然你放过了他,本姑娘也懒得动手,找了条鱼将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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