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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信了你的邪(六)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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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人命发下宏愿,希望天降大雪七日七夜,昼夜不歇。”

    “你们没阻止?”

    “阻止了,但发现得太迟了。”

    谭昭心里回了一圈,直接道:“我能做什么?”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张良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但人命当前,还是专注眼前:“我与殷姑娘查探过,那些被祭天的人,全是修筑长城的民夫,他们大多生了病,活不长了,有人引诱他们,以命报复。”

    “自愿的?”

    张良颔首:“自愿的。”

    “那可真是巧了。”

    张良直觉会有进展:“巧什么?”

    “以子房的聪慧,怎可能猜不到呢?”谭昭回了一句。

    殷娇看着两凡人四目相对,随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副要去搞事情的模样,她开始为背后搞事情的人默哀了。

    这两凡人,一看就都是狠人,啧。

    谭昭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膝盖,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的动作,这事儿化繁为简,终究是落在长城民怨上面。

    一切的孽债,都系于长城。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咸阳城搅风搅雨,曾经促成了始皇爸爸修长城,最后搞事情搞到始皇爸爸头上却仍然全身而退的人。

    也是因此人,才连累原身钟焕丧命,搞得始皇爸爸有理由焚书坑儒。

    “我想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卢方,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声。”

    张良自然听过,甚至他安排张戌去咸阳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接触此人,传闻始皇非常信任卢方,很多事都会过问此人。

    “自是听过,传闻此人擅卜卦,常以此术侍奉君王。当年他出海寻仙,同去数百人,仅他一人安然归来,并且带来了一本谶书。”至于这本写有预言的书到底写了什么,这便是张良派张戌潜伏的原因。

    只是可惜还未探查到,始皇就下令焚书坑儒了。

    张良抬头,忽见钟焕神色,心中陡然一跳:“你知道写了什么。”

    好生敏锐啊,谭昭也不骗人:“我知道。”

    “你居然知道!”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即便是张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也变了神色,“卢方拿着谶书回到咸阳不久,始皇就派人大肆征集民夫修筑长城,所以,那本谶书写的东西,与长城有关,是与不是?”

    谭昭被问得不想说话了,只能说是也不是吧,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张良这人太聪明了,估计他只要稍微透露点,就猜出来了。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此行不虚,张良定了定心,没再问下去,只是续着刚才的话讲:“卢方在始皇身边数十年,忽而变了态度,公开指责始皇不仁,为此逃离咸阳城,始皇派出人马追击,却不得其踪,疏之你的意思,卢方在长城附近?”

    谭昭摇头:“不,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

    “人儡?”殷娇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头脑风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自愿献祭的民夫也好,造成长城坍塌的孟姜女也罢,他们虽然活着,却很像人儡,是不是?”

    谭昭和张良也不傻,自然也想到了。

    “所以,你怀疑从长城修筑开始,卢方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但张良和殷娇却都有些信了,只是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么那本谶书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了。

    毕竟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本谶书打一开始就是一个十足的圈套。

    “谶书是真的。”

    张良和殷娇齐齐抬头:“真的?”

    “是真的,始皇何等人,假的是骗不过他的,谶书是真的,始皇身边又不止他一个能人,修长城的提案却不是在谶书出现之后。”谭昭已经破罐子破摔,“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前后顺序。”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讲得太透,点到为止足够了。

    不是因为卢方翘舌善变,能够左右始皇的想法,而是始皇本来就很想修筑长城,因为谶书的出现,使得始皇下定了决心。

    而什么,能够影响始皇的决策呢?

    答案不言而喻,是天下。

    张良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谶书所述为何了,只是具体猜不到而已。

    “这便是疏之混迹秦廷的原因?”

    谭昭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只是糊口饭吃而已。”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谭昭摸了摸自己的厚脸皮,表示自己信啊,你要是吃过秦国九公子做的饭,你也绝对会倒戈的:)。

    系统: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混了这么久还是个会烧厨房的吃货吗?

    [咋地,皮痒了不是!]

    扯了这么一大堆,事情回到最初,还是如何及早阻止这场风雪,谭昭望向殷娇,道:“先不谈这些,你们来,是想找我与殷姑娘合力,像解决当初那个亡灵结界一样,破了那个祭坛?”

    张良和殷娇确实是为此而来的,如今此地有这个能力的,唯有钟焕。

    “我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背后之人显然是个聪明人,同一个坑,怎么可能摔倒第二次。

    系统:是啊,某些人也自诩聪明人,同一个坑,可以欢快地跳下去无数回。

    ……这种系统,是真的不能要了。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这是公子酒的脚步声,谭昭想起对方身上他送的符咒,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果然,营帐被人从外头推开,一股香甜的味道飘了进来,还有公子酒带着喜意的声音:“大佬,我的小蛋糕成功啦!”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哈哈哈哈,宿主,你是不是已经好几百年没吃过小蛋糕啦?

    谶书:带有预言的书。

    167、世界太疯狂(二十一)

    “偶、偶像?”公子酒差点吓得小蛋糕都拿不住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 机械性地转头看大佬, 然后大佬就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不过举凡追星男孩,遇上都怂得要命, 他反应过来现状,端着小蛋糕就飞奔而走, 但很显然……他没走出去, 甚至还是被殷娇小姐姐给拎回来的。

    “他……”殷娇一抓到人就感觉到了,她颇有些惊愕地看了一眼钟焕,谭昭冲人微微摇了摇头, 出于“老乡”情谊,鲛人少女并没有多嘴。

    “谁是偶像?”

    被偶像提问了,公子酒分分钟就甩锅给大佬:“他!”

    谭昭:“……”呵呵, 小白眼狼, 真是不救也罢:)。

    “这是何物?好香啊?”殷娇突然细嗅空气中的味道,忍不住被公子酒木板上托着的小蛋糕吸引。

    谭昭闻言眼神一闪, 殷娇自后世而来, 是因为常年呆在深海不知,还是……这后世其实并不是现代,唐宋是后世, 魏晋也是, 明清也是啊。

    脱离尴尬的话题,公子酒立刻捏起其中一个递过去:“尝尝,新鲜出炉的。”

    鲛人的菜谱非常宽广, 但这世上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小蛋糕,如果一个不行,那就两个,鲛人少女也不例外。

    “好吃。”

    “好吃吧,大……钟太医也喜欢。”

    谭昭扶额,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哎,见偶像忘义也就算了,现在还见色忘义,这人是没的救了。

    系统:哈哈哈哈,这不是基本操作嘛。

    基本操作是不可能的,但小蛋糕还是有的,现在粮食紧缺,公子酒也不敢浪费,他也只用自己的口粮实验,反正毁了也能吃,就是味道不大好罢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制糖工艺约等于无,他这是废了老大的劲才让小蛋糕有了甜味,手动打发野鸡蛋打得他手都快抽筋了,松软的蛋糕夹着山枣泥,微甜,刚刚好。

    哎,他真是个天才。

    一炉小面包,四人很快解决,便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张良,都有些放纵。他就坐在钟焕身边,悄声问了一句:“这便是疏之口中的糊口?”

    谭昭吞下最后一颗小蛋糕,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还是子房懂我。”

    张良:……暴秦用心险恶啊!居然用这种法子留住英才!

    不过这帝国九公子心眼不多也就罢了,似乎对钟疏之有种特别的信赖感,两人之间关系斐然,显然不是“衣食父母”这般简单。

    公子酒心里的小人咬着手帕,好想找偶像签名,但……他怂。而且他虽然不大聪明,但张良大大去而复返,甚至还找上了大佬,显然是要搞事情啊。

    离开咸阳城时,他还想着用超前的知识帮助扶苏兄长,而现在,他除了让扶苏吃好喝好,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嘤,上苍为什么要他一只小绵羊来参与这种神仙打架啊,送菜吗?

    哦对,他确实挺会做菜的。

    思绪飞得溜起,他倒是想走,但显然现在还不能走。公子酒想罢,刚抬起头,就对上了三双晶亮的眸子。

    “干、干嘛?”他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谭昭立刻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将人按在原地,现在驻地的人,统共一千人左右,精锐兵是扶苏亲兵,还有一些是蒙恬派着保护公子扶苏的,这一日耗的粮食和炭火,可禁不起七日七夜的风雪。

    这点,谭昭知道,张良也知道,所以他才敢只身而来。

    而想要破坏祭坛,阻止这场风雪,现在最关键的点就在于背后之人是如何操控这些无形怨气的,将之注入人的体内却不伤人性命不损阴德,这显然并不简单。

    远的不说,现在驻地里唯一的突破点,就在土牢里的孟姜女身上。

    “公子,吾想再见一次孟姜女。”

    公子酒闻言,脸上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大好办,你也知道父皇下令让赵郎中彻查此事,兄长的为人你也知晓,如今孟姜女在赵郎中手下的看管之下。”

    张良:……这秦国公子真的不是抱养的吗?始皇帝那般的人,居然有个这么软和的公子?!

    “那便更好了。”谭昭一拍掌,一脸兴然道。

    “哈?”

    原本要是公子扶苏关着,他就找找门路光明正大着去,但现在被赵高收监了,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责任也落不到公子扶苏头上。

    是夜,风雪愈厚。

    人走在雪地上,痕迹很快就被风雪掩盖,赵高带的人马并不多,想藏个人也藏不深,没有废多少时间,三人就找到了瘦骨嶙峋的孟姜女。

    还是那件灰扑扑的衣服,如今却变得破破烂烂,那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孟姜女的状态非常奇怪,她打从哭倒了长城,就一直不吃不喝,人不吃不喝是会死的,但她却没有,甚至在别人走近她时,还拥有较强的攻击性。

    “这……”殷娇是女孩子,自然心下不忍,即便不是同族,这也未免太过刻薄了。

    “赵高主律法,对刑罚得心应手,若非孟姜女有异,或许她如今只会更惨。”张良显然是秦朝百事通,什么都知道。

    殷娇声音低低的:“其实我明白,她现在已经算不上活人了,被怨气入体的凡人,终究逃不过一死。”包括那位九公子,若非是钟焕出手替人稳住了根基,此时恐怕早已入土了。

    张良又出言宽慰了几句,这才说起正事。

    “可有发现?”

    谭昭摇了摇头:“要真看两眼就能发现,那我上次来就搞明白了。孟姜女是幽州附近小坝村人,去岁与孟生成婚。却没成想孟生成亲当日被征为城旦,孟姜两家是邻居,两人情谊深厚,否则孟姜女也不会千里送寒衣,却未料孟生早已劳苦而死,据说是做工时被压在了城墙底下,看守的士兵居然管都未管,直接命人将石板填在了上面。”

    “他们原本该是恩爱夫妻,却因此阴阳相隔,夫婿惨死不说,连个坟茔都无,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遭受了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谭昭平铺直叙,声音几乎绷成了一条线,“而像这样的存在……”

    孟姜女落了泪,是殷娇先发现的。

    女人被包裹在单薄的衣服里,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冻得通红通红,甚至因为鞭打,脸上没有一块好肉,看不出原来的清秀模样。

    “孟郎。”

    三人都听到了她低声呜咽的声音,像是无助的小兽一般。

    乱世出英雄,可最受伤,还是在底层挣扎的百姓。

    “诸如夫人般存在,何止千千万。”谭昭并没有停下来,“人做很多事情,都发自本心,站在夫人的角度上,您想报复理所当然,若我是夫人,恐怕做得更极端,我并没有立场劝告夫人停下来。”

    “他……”

    张良拉住殷娇,示意她别动。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多言!”这声音,跟破风篓子似的,带着无尽的怨毒。

    谭昭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这上面沾着泥土,虽已被人清理过了,但仍然还能看出痕迹,是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孟姜女几乎是奔过来一把夺过香囊,下一刻便放声大哭。

    这香囊是谭昭在废墟之下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每日都去坍塌的城墙上逛一圈,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孟生,还有这枚被人死死抱住的香囊。

    “这几日,我在坍塌的城墙下面一共挖出了三百六十八具尸身,有些腐烂眼中,有些尚且完整,我不知他们来自何处,姓名为何,能做的只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孟郎呢?”

    “亦然。”

    连旁边站着的张良都忍不住动容,因为钟焕看着实在不像是一个会狼狈得挖掘废墟的人,他或许有些猜到对方的打算了。

    在孟姜女呜咽的哭声中,谭昭依然讲着:“钟焕不才,做不到令人死而复生,长城修筑,功在千秋,我会派人搜集城旦民丁所有姓氏籍贯,刻录在山脚下,立字筑碑,积蓄功德,今生凄苦,来世必定安宁和乐。”

    “来生?来生有什么用啊!”她已经没有来生了,但都是值得的,值得的。

    “我可以送夫人往生,让夫人下辈子能与孟生续前缘,再不必受这般苦楚。”谭昭的承诺也落得非常快。

    孟姜女没有说话,但她颤抖的手显然意味着她已经松动了。

    “如今,外面漫天飞雪,犹如夫人这般飞蛾扑火,想要复仇自然可以,但夫人可知,这场风雪会带走多少人的性命?不仅是修筑长城的民夫,还有幽州、凉州甚至更远的百姓。”谭昭最后的声音落下,“这不是复仇,这只是更深的孽债。”

    孟姜女的手颤抖得更离开了,谭昭这番话已经酝酿了好几日,是说给孟姜女听的,也是说给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听的。

    “孟郎他,他秉性宽厚,他是个好人啊!”孟姜女终于缓缓流出了一行血泪,她将怀中的香囊抱得死紧,就像是死前的孟生一般,“他最不喜欢看到人死去了。”

    成了。

    张良神色莫名地看了钟焕一样,这人……效忠秦廷,着实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宿主,你这吃个小蛋糕的代价,可真是够大的啊!

    168、世界太疯狂(二十二)

    不过小露锋芒, 张良就忍不住有些可惜, 如钟疏之这般的大才, 不应该屈居咸阳宫做一个文博士或者是太医令,他心中微微一动,但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也明白时候还未到。

    自韩国覆灭, 他已足足等了一十八载, 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但张良明白自己一定会等下去。

    收敛眸中翻滚的思绪,等到僻静处, 张良喊住走在前面的人:“疏之, 时间不等人。”

    谭昭也明白,点了点头,只是公子酒情况特殊, 晚间怨气发作, 他思索片刻, 便道:“稍等我片刻,我去拿些东西。”

    “好,疏之请。”

    谭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张良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这天气可真冷啊, 再看看人殷姑娘, 张某人难得有点儿惭愧。

    “殷姑娘不冷吗?”

    殷娇诚实地摇了摇头,鲛人是不惧严寒的,深海只会比这里更冷, 她随意瞥了一眼张良,递了一丝真气过去:“张先生可好些了?”

    张良确实暖和了不少,但……他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让个姑娘出手替他保暖来着。

    “孟姜女她……”

    张良一叹:“是个苦命人。”只是如今普天之下,苦命人何其多啊。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谭昭的身影又从风雪中出现,他身上多了一把剑,一直趴在肩头睡觉的风狸兽却不见了。

    张良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意识到钟疏之离开,恐怕是去将风狸暂给公子酒防身了,就因为公子酒一手好厨艺?

    这年头的能人怪癖真是一个比一个多。

    三人微微点头,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夜间风雪更大,却没有交通工具,如果仅仅是张良一人,他决计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因为这个险没有任何的意义,但谁让他的两个同伴都不是普通人呢。

    本来马车需要走上一日一夜的路程,硬生生只花了一个时辰。

    “便是此处?”

    殷娇递过去的真气耗尽,张良已经冻得有些无力,他微微颔首,并没有开口说话。

    谭昭看人长长的睫毛上都满是冰霜,摸出一沓空白的黄符,手指沾取朱砂,迅速画了一道保暖符递过去。

    入手后整个人都温暖了,张良虽不甚喜欢术士,却不得不叹服这份神妙。

    身体回温,他便开口:“便是前面了,张戌守在此处,错不了。”

    谭昭有些讶异,他还以为张戌是得了命令回南方送消息去了呢,只是这么大的风雪:“他这么不怕冷啊?”

    说话间,殷娇已经将张戌拖了回来,张戌尚且还清醒着,只是冻得有些受不住,张良连忙将手中的符咒塞入张戌怀中,张戌这才不再哆嗦。

    这会儿功夫,谭昭又画了一道温暖符,刚好张戌也差不多回温,开口说话了:“公子,情况不妙!快走!”

    三人都是一皱眉:“怎么了?”

    “快走!祭坛——”张戌一个劲地劝张良走,谭昭和殷娇一个对视,直接往祭坛奔去,只见茫茫白雪之上,有一层阴翳笼罩着,这里的雪带着雾蒙蒙的黑色,且越来越浓。

    而祭坛之上,每一个方位都躺了不少衣着单薄的民夫,有些还有呼吸,有些却已经魂归西天,浓郁粘稠的怨气甚至已经实体化。

    “这是个套阵!”

    殷娇不懂凡人的叽叽歪歪,只凭直觉便觉得非常不妙:“什么东西?”

    “雪是从昨日半夜子时开始下的,到现在已经一昼夜了,那时候,设祭坛之人,以人命续接怨气,向天祈愿。而现在一昼夜过去,风雪如此之大,你觉得又有多少人会陷入绝望?”

    殷娇只觉得浑身冰凉。

    “公子,昨日你们走后,我数过,祭坛上总计八十一人,但就在刚才,凭空出现了好几百人,公子……”

    “切勿多言,你看着便好。”

    张戌还想再劝,他这条贱命丢了就丢了,公子的不行啊。

    只是张良心意已决,自不会因张戌几句话就退缩,若他当真如此贪生怕死,往日的一十八年也不过空耗罢了。

    “是八百一十人。”

    殷娇抬掌,白色的雪花很快就在掌心晕开,这雪可真白啊,竟不是红色的。

    “那明日……”

    谭昭有些不大肯定地点了点头:“或许,是八千一百人。”

    那七日之后呢?

    这问题谁都不敢想,因为这个后果实在是太沉重了。

    “老天怎会被此等妖法所迷惑!不公啊!”张戌喃喃自语,却是引得谭昭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天道爸爸这心可真是难测极了。

    但既然张良和殷娇能来寻他,天道爸爸肯定也不想自己的辖区出现如此大面积的非正常死亡。

    “还记得孟姜女的话吗?”

    两人自然都记得,孟姜女被说动后,便将自己如何获取怨气为己所用说了出来,她说从老乡处得知夫君已死的消息,便悲痛拒绝哭晕了过去。

    随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要她割破心口,用自己的心头血在此之上画一个图案,就能再次见到孟生。

    醒来后,她仍哭倒在城墙边,周围是麻木做工的民夫。

    鬼使神差地,她就将按照梦里的声音去做了,只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沮丧地一路哭着下山,等到了山脚下,长城却突然开始崩塌。

    殷娇将从孟姜女胸口拓印下来的图案拿出来,这与其说是一个图案,不如说是一个献祭阵法。

    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献祭给怨气的阵法,因为是自愿的,所以谭昭才看不出来。

    “入梦术,加之环环相扣的献祭,而且这个阵法,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系统说过,孟姜女只是点燃事件的火柴,没有孟姜女,可能也有李氏女,王氏女,她并不是特别的,却是必须的。

    “没有法子吗?”

    谭昭渐渐变成四人的中心,张戌虽然当过几年文博士,但他显然是个样子货,张良倒是精通文史,却对方术一窍不通,最强的殷娇也因为鲛人族的身份,对人族的术法并不了解。

    风雪愈大,谭昭有些亚历山大。

    一定,一定有哪里是落下了,没有——

    谭昭忽然抬头,空气里仍然是胶着的怨气,即便风雪也阻碍不了,他们或许会让普通人迷失方向,却只会袭击——

    系统:宿主,你这是在玩火!

    谭昭裹挟着灵力,已经将丢在系统空间里公子酒的血取了出来。

    “这是——”

    “这是那日人儡刺伤九公子时,九公子流下的血。”谭昭抬头,看着漆黑之下不染冰雪的祭坛,“用外力破坏阵法,等同于与天相斗,所以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只能从内部破坏。”

    这年头,什么能让齐心协力搞风雪的人乱了心?再说得直白点,谁最拉仇恨?

    不用怀疑,始皇爸爸是也。

    始皇帝自然不会来这里,但他有和氏璧,加上公子酒的血,足矣以假乱真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快的法子了,至于玩火不玩火什么的,想到就去做,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纯粹的事情。

    “想要我们做什么?”

    谭昭勾了勾唇,风雪中谁都没有看到:“非常需要。”

    黑色的天就像一个大漏斗一样往下倾斜着冰雪,等入了祭坛,却反倒是暖意融融的,谭昭靠着混沌珠混进了祭坛,祭坛之上,层层叠叠的人海。

    他立刻释放出伪始皇气息,帝皇之气加和氏璧再加上公子酒的皇家血脉,如果仔细辨认当然能认出来,但谭昭决定赌一把。

    “阿和,这次可全都靠你了!”

    和氏璧曾经在龙脉中蕴养过数年,气息精纯,又有谭昭常年滋养,立刻上下摆了摆,如同一道光矢一般往祭坛之上而去。

    下一刻,光点逐渐扩散。

    献祭的灵魂逐渐在和煦的和氏璧之光下醒来,谭昭换上始皇爸爸的易容,负剑而来,气息不怒自威,俨然天子之相。

    果然,献祭的灵魂开始骚动了。

    秦朝采取愚民政策,百姓不被允许识字也不被允许有任何越界的想法,这往往让人固定在一个区域里,并没有什么远见。

    自愿献祭,破坏长城复仇泄愤,哪里有杀了始皇帝来得重要!

    几乎不用几个呼吸的时间,谭昭就能感觉到自己被许多双眼睛盯上了。祭坛的阵法难破,他已经拜托张良张戌两人去破开一个口子。

    眼下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诸位,大雪已经下了足足一昼夜了,大家都有亲人吧……”

    祭坛外,张良和张戌终于凭着钟焕留下的符咒撬开了一道口子,殷娇立刻用灵力撑开不让其闭合,随后清澈明亮带着安抚的歌声开始飘散开来。

    谭昭听到声音,立刻呼唤阿和回来,等和氏璧落入他的胸口,他立刻扶摇而起,跃到了祭坛上,将说与孟姜女的打算重复了一遍。

    献祭,便意味着没有来世了,外边的人要救,里面的人也要救。

    张子房都说鱼与熊掌,可以得兼,为什么他不行!

    说罢,他褪去始皇伪装,将公子酒的血液收起,收敛气息,甚至连剑都收起来了,等待着这一场冰雪中的人性审判。

    四顾茫茫,唯有鲛人少女动人的歌声飘散着。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宿主,我觉得你脑子肯定是进水了,看看,上头的雪花还在呢→_→!

    169、世界太疯狂(二十三)

    “不, 我家中尚有幼子, 这么大的雪会冻死他的,不行——”

    “我家中还有老母……”

    “我……”

    有第一个被蛊惑的人醒了过来, 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 当然也有心如死灰,不愿醒来的。

    人性有的时候非常复杂, 但有时候却也出乎意料地简单而纯粹。

    谭昭特意设了阵法, 祭坛之内的景象外头是瞧不见的, 唯有鲛人少女平和带着抚慰力量的歌声从结界裂缝处传进来。

    鲛人的歌声,是这世上最治愈的存在,这句话不是瞎吹的。

    谭昭能感觉到祭坛上灵魂力量的平和,刚要乘势追击,却听得一人倚靠在别人身上, 讥诮一声道:“那又如何!暴秦尚在,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冻死了, 总比像咱们这样好!”

    “对!大不了,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人心易煽动, 经受过苦楚的人更加懂得这个世道求生的苦难, 是啊, 这世道活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不定他们这一妥协,家中的妻儿老母就会无辜丧命,又或者……早就在这世道活不下去了。

    太难了, 不如死了算了,长城上自杀的民夫还少吗?

    “那如果我说,再也没有来生呢?”

    满堂皆静。

    随后又有人带节奏:“大家别听他的,他必是暴秦派来……”

    谭昭难得粗蛮地打断人说话:“冤有头,债有主,让你们陷入惨境的是谁?受大雪苦楚的又是谁?”

    “恕我直言,你们报复的只是无辜百姓,他们何其无辜!与从前的你们,一样!但今日之后,你们背负罪孽,再无轮回的机会,而与你们相关的亲眷,也会因为你们的一念之差背负这份罪孽,天道清算,日日受贫困疾苦轮回,直到偿还这笔孽债。”

    “觉得我在骗你们?”

    “说句残忍的话,你们的死,外头百姓的死,与我何干?不过是不想你们受蒙骗,白瞎一条命罢了。”

    除了殷娇的歌声,又是长久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发出了不甘的声音:“俺信你!俺还想活!不孬!”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些附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光自祭坛冲杀上来,谭昭见之,眼神中迸发一丝厌恶,提着的剑早已蓄势待发,一道寒光迅速迎了上去,擦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不想死的,就把胸口的东西擦掉!”

    谭昭吼完,他便不再留力,也是难得地痛下杀手,这东西可不是人,不需要他去遵守系统不能杀人的规则。

    谭昭的剑,一向快而锋利。

    有人反应过来,艰难地拉开胸口的破布,却发现用手根本无法擦除,他心里一急,忽然就发现原本用鲜血画就的图案开始褪色。

    有人褪得快,有人心有不死,无法褪去。

    趁着这番功夫,谭昭举剑,将红光斩于空中,剧烈的血色在头顶炸裂开来,这是——

    秦赵氏血脉的血。

    谭昭立刻明白过来,他的动作也不可谓不快,只见他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个玉瓶,几乎是刹那间的功夫,就将即将要坠落在人山之上的“红雪”全部接住。

    又迅速将玉瓶封好,丢到系统空间里和公子酒的血作伴。

    随后刹那间,地动山摇。

    谭昭落在地上,祭坛已经在剧烈晃动了,他设下的遮掩阵法瞬间失效,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景象,立刻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殷娇再不留力,声音里的灵力迅速晕荡开来。

    张良和张戌也拔剑而起,只待结界失效,便冲将进去,钟焕瞧着显然已经有些脱力,他们虽并无神鬼手段,抵御一二却还是做得到的。

    谭昭朝外面望了一样,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用剑支撑在原地,看着一个个已经死去的灵魂消去印记,在歌声的安抚下往生。

    直到最后一个灵魂往生,他终于噗通一声坐了下去。

    张良已经冲了进来,以剑护卫着钟焕,口中难掩关心焦急:“疏之,你没事吧?”

    谭昭摇了摇头,示意那些活着的民夫并没有强横的武力,伤不到他。

    而那头,张戌仍在护卫殷娇,歌声并没有停,甚至变得愈发平和起来。

    不知几时,风雪忽然就停了,静谧的旷野之上,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他们这边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昭示着生命的渺小而倔强。

    殷娇这才停了歌声,她的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用灵力歌唱即便是鲛人都非常耗损元气,她由张戌搀扶着过来,深蓝色的眸子有些悲哀与怜悯。

    祭坛已经整个裂开来了,有些民夫已经死了,有些尚还活着,但历经献祭一事,即便仪式没有最终完成,流失的东西却是再也补不回来了。

    八百多条人命,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了。

    祭坛阵虽破,但四人的心情却各有沉重。

    **

    公子酒第二日醒来,大雪已经停了,甚至久违的太阳难得的和煦,半点儿不像寒冬里的太阳,雪化得出乎意料得快。

    “唧唧!”

    “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儿?”公子酒吓得差点窜起来。

    风狸将压在身下的锦帛露出来,再度唧唧了两声,往前推了一推。

    “给我的?”

    公子酒狐疑地接过,入目就是遒劲飞扬的大字,不是难懂的秦篆,而是行书,大佬这字真是没的说啊,再细看内容,他才知道大佬有事离开,他现在的监护权移交给小祖宗了,顺便暂任铲屎官。

    “……那就有劳小祖宗照拂了。”感觉怪怪的,不过算了,能保命比啥都强。

    风狸唧唧两声,顺着人的手掌爬到了头顶,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公子酒:……咋地,是他的肩膀不够宽,不能给人安全感吗?

    等大概到了中午时分,公子酒去见兄长扶苏,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照这个融雪速度,明日就可返回上郡,二是孟姜女昨夜冻死了。

    “冻死了?”公子酒心里有点儿没数,怕不是大佬他们做了什么吧。

    扶苏多敏锐的人啊,立刻意识到里面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立刻道:“你,不对,是钟先生有所动作,对不对?”

    遭了遭了,大佬你快回来呀!

    公子酒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好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小祖宗及时醒来,不知打哪儿又掏出一张锦帛,一个轻跃就跳到了扶苏的怀中。

    扶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兽,这才接过锦帛,仔细看了起来。

    公子酒看这一番互动,心中无比坚定小祖宗绝壁是成精了,甚至还认字,要不怎么会这么机灵呢。

    嘤,这年头连兽都比他认字,委屈巴巴。

    扶苏看完,对上面陈述的文字也很有一番心惊肉跳,他当即不再犹豫,安抚了两下小兽,便交还给弟弟,带着人去找赵高兴师问罪去了。

    公子酒不明就里,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这种神仙打架他是参与不进去的,带着小祖宗原模原样回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此时此刻,谭昭正在与张良三人诀别。

    殷娇哑了嗓子,不好说话,便带着张戌去了远处等待。

    昨夜,风雪平静后,他们一行四人将所有死去的城旦尽数掩埋,又立下墓碑,以待来日碑刻。

    直到方才,终于全部掩埋,也终于到了分开的时候。

    “疏之,可以告诉我那谶书上写了什么吗?”

    谭昭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

    张良一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谭昭也并不否认:“是朋友啊,但亲人之间尚有秘密,朋友之间有一些,也是实属正常,不是吗?”

    碰了颗软钉子,张良也不恼:“你说得也是,只是秦如此作为,疏之当真还要……”

    “子房,其实你误会了。”

    张良不解:“误会什么?”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衷心,我也不是什么高尚无私的人,国家大事,天下苍生,我一人又能管得了多少?”谭昭丝毫不掩饰他的意志,“我并没有忠于任何人。”

    “只凭本心而行?”

    谭昭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张良就明白了。

    “你真让我惊讶。”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张良虽对谶书贼心不死,却也不再逼问:“朋友,希望有一日你能开口同我说,珍重。”

    “会有那么一日的,再会。”

    虽不是江湖人,却难得的有一番江湖气概。

    谭昭是在旁晚回到驻扎营地的,公子酒就等在帐中,一见人差点两眼泪汪汪。

    “大佬,你可终于回来了,干啥去了呀?”

    大佬如是回答:“一不小心去救了个世,可把我累坏了。”

    “……”说得跟超级英雄出门买菜似的,可信度极低啊。

    公子酒往后头望了望,脖子都快伸长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佬,我偶像呢?”

    谭昭坐定,喝了口热水,不由地有些好奇:“张子房做了什么,把你变成了追星少男?”

    说起这个话题,公子酒立刻来了兴致:“大佬,你就没跟人约过王者峡谷见?”

    “……”啥玩意儿?感觉有代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哈哈哈哈,毕竟你年纪大了,这个不奇怪。

    170、世界太疯狂(二十四)

    “搞了半天, 你是因为玩游戏迷上了人家啊?不会觉得货不对板吗?”谭昭戒网已经几百年,心里还真有那么点儿小好奇。

    公子酒摇了摇头:“不会啊, 我,偶像滤镜一百米,大佬你一看就没粉过人。”

    “……”我怀疑你对我人身攻击,甚至还有证据。

    “哎, 现在要有手机该有多好啊。”公子酒不由地长叹一声。

    谭昭非常擅长给人泼冷水:“有你也没法联网,你觉得两千多年前的秦朝会有无线网?”

    扎心了朋友, 他有点虚弱, 并且今晚不太想做饭。

    这一日夜的奔波, 谭昭都觉得身心俱疲,难得太阳未落山就睡下了,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才算是满血复活。

    “大佬,你可终于醒了。”

    “怎么了?”

    “要回上郡啦。”

    谭昭答应了一声, 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便有士兵来收营帐, 跟着公子酒上了一辆马车, 他才想起了正事。

    “给,小蛋糕,填一下肚子。”公子酒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一碟子小蛋糕递过去。

    可真是贴心小厨了, 谭昭失笑,也不推拒好意,吃了三个, 等马车动起来,他才设下隔音阵法,说起了正事。

    “孟姜女是不是死了?”

    公子酒一听就觉得头大:“大佬,这不会是你……”

    谭昭有点手痒痒,但还是忍住了,狠狠咬了一口蛋糕,才开口:“我从不杀人。”

    “噢噢噢噢。”

    “你这什么表情!”

    “认同的表情。”

    谭昭勉为其难地相信了,简单说了一下孟姜女为何能哭倒长城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他从废墟底下挖起来的民夫尸体和昨晚的祭坛事件。

    “什么?怎么会有人……”

    静默片刻,公子酒才又开口:“大佬,你不会无缘无故同我说这个,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嗯,这件事也确实非你不可。”

    公子酒只觉得肩上有了重量,难道是开创厨神新世界?!

    “长城民夫,一般由两种人组成,一种是犯了罪的罪犯,另一种就是征役的普通百姓和奴隶,他们来的时候只是统计了数字,名讳籍贯往往并不注重,他们付出了劳力,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劳动果实,一为怨愤,二为不甘。”

    “所以我昨晚出去,答应了他们一桩事,此事敬禀天地,面对鬼神,乃是必须做之事。”谭昭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随后直视公子酒的双眼,“这是我能想到唯一你能做、也能自救的法子,若你觉得太过繁琐困难,可以拒绝。”

    公子酒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用急着答应,先听我说完。”

    公子酒听罢,呆呆地点头。

    “我答应他们会为他们铸碑撰刻,将所有人的名讳都刻录下长城山脚下,此后长城的功德就会汇入石碑,以供来世安宁。”

    这……也太敢想了吧,这长城民夫何止百万,公子酒算了一下,古代的户籍制度远没有现代完善,这工作量可真是够大的。

    要搁以前,公子酒绝对不会答应,他只是个普通人,孤儿院长大,老早尝尽了人世间的苦辣心酸,他也不是什么热心肠,不会耗损时间去帮别人积德行善。况且这也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要替别人的过失付出代价?

    他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没那种兼济天下的胸怀。

    但……“若我拒绝呢?”

    谭昭的回答非常具有个人风格:“那就我自己来,自己做下的承诺,跪着也要做完。”

    意料之中的回答,公子酒却有些动容,果然大佬就是大佬,真的跟那种虚伪的人完全不一样,他做梦都想拥有这种自信强大的气场,但事实证明就算是投胎转世到皇家,他也还是个普通人,但这一次,不为活命,不为荣誉,他却有些想试试了:“我想做。”

    “真的?或许它会很难?”谭昭再次问道。

    “嗯,我能问大佬一个问题吗?”

    见对方坚定的眼神,谭昭又懒散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个气场强大的人并不他一样:“什么问题?”

    “王美人,她是不是大佬你送走的?”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公子酒心里憋了好久好久了,但他怂嘛,就一直不敢开口问。

    却没想到大佬真的出乎意料地坦诚,非常坦然地承认了:“是,她答应了我就送她离开了。”

    至于系统生子药什么的,谭昭自然不会言之于口。

    “真好。”语气自然是难掩的羡慕。

    谭昭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随遇而安吧,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哪日你就能回去了,好好干小伙砸,我看好你哟。”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哎。

    “喏,这是孟姜女的祈愿和孟生的,特事特办,收好了。”

    公子酒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千斤重,但他却并不想放下。在现代的时候,总有人说他们美好的生活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现在,他愿意去做这个人。

    “嗯,我会努力的。”

    谭昭啧了一声,闭眼眯神。

    公子扶苏很忙,他是整支队伍的核心,回到上郡之后,还要跟蒙恬一起面对赵高的撕逼,反观谭昭和公子酒,实在闲的有点过分了。

    不过公子扶苏即便再忙,也必定会抽出时间来找谭昭谈心。

    “钟先生。”

    “大公子不如直说。”

    公子扶苏是因为跟老爹吵架吵不过才被发配边疆的,他此次已经正式跟赵高开撕,眼看着考察团要回咸阳,九弟不太靠谱,他只能找个相对靠谱的人替他美言两句。

    这个人,自然非钟焕莫属。

    他虽看不透钟焕的为人,却明白对方既然敢将长城怨气和天下大势告诉他,便是对他的看好。

    都是玩政治的,公子扶苏自然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还请钟先生帮吾。”

    谭昭假装思虑片刻,随后答应:“可以,但下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公子扶苏有些谨慎地开口,半分钟后,他难得有些惊愕:“什么?你要让小酒留下?”

    “嗯,九公子胸口怨气之事,大公子早已知晓,如今我已寻到良方告知九公子,若他身带怨气回到咸阳,对他对陛下都非常不利。”

    这么说,公子扶苏皱紧了眉头:“你能保证父皇不会动肝火?”

    谭昭只说了一个字:“能。”

    谈判到此结束,公子扶苏不敢拿弟弟的性命赌,也不敢拿父皇的安危赌,甚至这还事关大秦的天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垂眸的文士,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拒绝,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大公子,焕虽不才,却无害人之心,下官敢以性命起誓。”

    “吾信你,不必起誓。”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扶苏选择相信对方。

    这边厢谈妥,晚间扶苏就抓着弟弟好好训斥了一顿,不仅挑明了怨气的存在,也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公子酒只觉得幸福极了,一下被两位大佬提携,他简直是人生赢家了。

    “即使如此,为兄会派信任的人贴身跟随你。”

    “谢谢兄长。”

    第二日,赵高跟扶苏又明里暗里撕过一次,双方都没讨到好处,眼看着年关将近,赵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了返程。

    倒是对于九公子走不走,赵高没有多大的反对,毕竟公子酒人太蠢,实在不堪为对手。他是个聪明人,明白上郡这些人里面,最难对付的应该是从未出过手的钟焕。

    又或者,此人早已出过手,只是他没有任何的察觉。

    想到这里,赵高想起了自己晕了那几日,真的是因为路遇袭兵吗?赵高不相信。

    等到车队靠近咸阳城,赵高终于按耐不住,主动找上了钟焕。

    “赵郎中好。”

    车队暂时停下来歇息,外头天寒地冻,谭昭正坐在马车上喝着热水嚼饼子,赵高就出现在了车厢里。

    “钟太医不必多礼,只是快到咸阳城了,九公子滞留上郡,总该有个说法。”不知为何,赵高只觉得这车厢里温度舒服得过头了,反而让人心生警惕。

    谭昭惯例装着傻:“这……公子们的事,下官一介太医令,又如何敢置喙啊。”

    “当真?”

    眼神逼近,谭昭半点不慌:“自是当真。”

    “你就不怕陛下怪罪于你?”

    谭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露出一个有恃无恐的笑容:“不会的,陛下还用得上下官,开春要出海寻仙,至少不会立时立刻要了下官的命。”

    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赵高的脸色有些难看,似是有怪罪之意:“你便是这般体恤陛下之心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纯洁小白兔啊,谭昭一笑,反问了一句:“既是如此,赵郎中在上郡时,又为何频繁找大公子的麻烦?”

    “呵!钟太医好生伶俐的口齿啊。”

    谭昭立刻摆手:“不敢不敢,比不上郎中令啊。哦对了,赵郎中似乎身有痼疾,在下别无长物,唯有医术颇为自得,需不需要……”

    他话还未说完,赵高就气得撩开帘子下车去了,火急火燎的,大概率是不会再来找他谈话了。

    系统:宿主,瞧瞧你把人气的,仇恨值铁定拉满了。

    [你不懂,他啊,根本不是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宿主,你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超级无敌霹雳大苦药?!

    171、世界太疯狂(二十五)

    系统:那是为啥?

    [诶嘿, 你猜?]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宿主啊,系统用死寂的沉默表达自己的抗议。

    谭昭挑了挑眉,搓着手里的陶杯抿了一口热水,赵高此来就是为了试探他,既是试探到了他的立场,自然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

    系统:那你什么立场?

    [诶嘿,你再猜?]

    系统这下彻底没声了, 谭昭翘着二郎腿, 没过多久就入了咸阳城。

    咸阳的冬日虽然冷,却并没有长城脚下的冷,那场大雪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甚至因为公子酒的火炕, 今年贵族阶层的冬日过得尤为畅快。

    谭昭一路看着街景进了咸阳宫,沐浴更衣,直到晚间才见到了始皇帝。

    阔别小两个月,始皇帝的低气压只低不高,一身黑色的衮服更是将他的气场压得愈发威严强大,谭昭行了礼,却迟迟没有等到平礼的声音。

    于是, 他就再说了一遍:“拜见陛下。”

    足足说了三遍, 始皇帝才睁开眼眸, 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话:“你倒是笃定了寡人不敢动你。”

    “谢陛下隆恩。”

    只听得“啪”地一声巨响,头顶陡然放大的声音响起:“寡人想听真话。”

    说实话,在没有去长城之前, 谭昭对始皇帝的印象,大概是身患痼疾、喜怒无常、功大于过的千古一帝,后世有人不喜欢这位手段过于狠辣的帝皇,却无法抹去他的功绩和影响力。

    然而这些,都是对于后世人而言的,对于当代人,特别是六国遗民,这世界可以称得上水深火热。

    但你要说始皇帝是昏君,那实在是谈不上,对方甚至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如果要谭昭来说,野心和控制欲这两个词用来形容这位帝皇更加合适。

    “公子酒受了伤,无法返回咸阳。”

    始皇帝并不是好忽悠的帝皇,但他同样也不是个不听解释的人:“说说看。”

    谭昭就说了对方想听到的话,公子酒在始皇帝心中什么地位?那或许还比不上现在的钟焕,人这般大张旗鼓地指责,不过就是想听听能人异士眼中的长城是如何模样的。

    这也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考察团里的原因,至于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人始皇也不傻,显然自有一番考量。

    “这是九公子托下官带给陛下的年礼。”

    谭昭双手虚虚一托,便有一个红木盒子凭空而现,当然这其实是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来的,东西是他离开前几天,让公子酒加班加点做出来的一系列枣泥小蛋糕、山核桃酥之类,存放在系统空间里,此时尚还带着余温。

    “山野之地,多精怪鬼魅,九公子一时不慎,着了道,下官虽替他拔除了祸根,却仍需修养,且伴随着夜间的躁郁,赵郎中亦能为下官作证。”这睁眼说瞎话,那自然是张口就来,谭昭甚至算准了赵高会派人盯着他们,反手还把人给卖了。

    始皇帝信吗?自然不信,但全然不信,倒也未必。

    至于怨气只说,谭昭是傻了才会告诉人,他敢笃定,前一刻他刚说出口,人就敢找能人异士去压制祛除怨气,甚至还会制定更加严苛的条例来约束百姓。

    让人生是秦朝人,死亦是秦朝鬼,便是死了,也要为秦朝的建设添砖加瓦。

    “说说看孟姜女一事。”

    谭昭拱手:“下官不知。”

    “呵!”始皇爸爸当场就气笑了,“你会不知?赵高不知道你的能力,以为你此去一事未做,可你却骗不倒寡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知根知底真的是太讨人厌了,他看着像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

    系统:像,非常像:)。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谭昭也适时地松口:“此事,其实下官还在查探,属不属实还未有定论。”

    “说下去。”

    “相信陛下也得到消息了,孟姜女身上胸口处有一奇怪的图案,其实那并非是图案,而是一个小型的献祭阵法,她用自己性命献祭后,长城坍塌数十里,而她的命从长城坍塌,就再也不属于她了。”七分真三分假,才是最高明的谎话,“所以孟姜女在收押期间,水米未进却仍然活着。”

    “那为何大雪过后,她却死了?”

    谭昭伸手挠了挠下巴,表情略微有些羞赧,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回答问题:“因为那场大雪,是另一场献祭。下官探查到之后,便星夜赶去摧毁祭坛,这背后之人心怀叵测,原本这大雪会下上七天七夜,第七天的时候,大雪会落在咸阳城。”

    始皇帝听罢,眉峰紧蹙,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就这种事情,钟焕没必要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骗他,思索片刻,看着殿下垂眸的太医令,道:“你认为,是同一个人所为?”

    “是。”

    “但你没查到出手的人是谁。”

    谭昭继续点头:“是。”

    “你知道的,寡人从不养废物。”

    “……”对不起,他觉得自己还挺有用的,谭昭随即语出惊人,“那赵郎中确实挺没用的,赶赴坍塌长城段时,随随便便就中了敌人的计,若非下官出手相救,他的命早便留在长城下了。”

    始皇爸爸:“……”这个人的脸皮,真的厚得堪比长城的城墙了。

    谭昭说罢,还自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正是那个在雪夜祭坛里冲出来的那道血色收集所在,他边双手奉上,边道:“此人暗中收集皇室血脉的血液,并以此为力量源泉,妄图……”

    “说下去。”

    谭昭的声音这才传来:“妄图,颠覆天下。”

    “大胆!”

    玉瓶瞬间跌落在地上,神奇的是却并没有碎裂,甚至咕噜咕噜滚到了始皇爸爸的脚边,始皇神色莫名地将玉瓶捡起来,倒是并未打开,眼中已是酝酿起了一阵暴风雨。

    “小九,怕是着了他的道吧,你也不必替他遮掩,他没用也不是两三天的事情了,既然他想呆在上郡,那就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怒意,四散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始皇甚至都没有问起扶苏擅离上郡的罪名,谭昭就被禁足幽禁了。

    谭昭:我这累死累活,到底为个啥啊?

    系统:图你儍,图你憨,图你搞事情不忘坑自己呗。

    [你还说得挺溜。]

    系统:客气客气。

    第一天,毫无动静,始皇不让人来“探监”,谭昭也乐得自在。

    三日后,始皇派内侍来要走了公子酒制作糕点的方子,还有烘焙土窑的打造方法,谭昭也非常痛快地给了。

    五日后,谭昭收到了膳房送来的糕点,带着非常淡的奶味,味道居然相当不错。

    他就安心当起了咸鱼米虫,你别说,还挺快乐的。

    而十日后,宫中众人都以为钟太医失宠的时候,始皇爸爸却再次传召了他,甚至还请他吃了顿便饭。

    秦统一六国,咸阳都城能人异士自然不少,谭昭既然编了个故事,又拿出了证据,始皇帝自然就要找人验明真假。

    这十日,便是验明真假的时间。

    奉常,方士,能人多的是,谭昭也不怕人查验,而事实也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今日的始皇爸爸,出乎意料的态度和缓,开口居然有点闲话家常的感觉:“扶苏,也知道了吧?”

    “……”这是一道送命题,谭昭选择沉默。

    “寡人也不为难你,你此行有功,寡人只问你一个问题。”

    谭昭立刻如蒙大赦:“陛下请讲。”

    “你有怀疑的人,是谁?”

    这是另一道送命题,帝皇揣摩人心就是厉害啊。

    “不想说?”始皇爸爸依旧和颜悦色,“那么寡人替你说,是卢方,是与不是?”

    谭昭还是沉默不说话。

    “你记恨卢方,若非他挑起争端,你自可在博士院糊弄下去,他让你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所以你才那么积极地去破坏他的计划,是与不是?”

    那还真不是,卢方确实两面三刀不假,但始皇爸爸你可别忘了,下处死的命令的,是你自个儿啊。

    谭昭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不是。”

    “好,那么卢方的命便让你去拿,记住,三个月,三个月后,若寡人再见不到卢方的头颅,便用你的头替他,明白吗?”

    吃着饭呢,要不要这么吓人,合着这是断头饭啊。

    “不能宽限点时日?”

    “你是第一个敢跟寡人讨价还价的人。”

    “下官的荣幸。”

    “不必多言,徐福找你许久了,去见见他吧。”

    ……听到徐福二字,谭昭忍不住有点偏头痛,这位对吃“海鲜”情有独钟的方士太医如果知道他此行遇上了一位鲛人少女,估计跟他打一架的心都有了。

    说起海鲜,谭昭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自己身上应该没有沾染上“海鲜”的味道吧?

    系统:宿主,下次见面,殷娇绝对反手就是一条鱼尾巴,你信不信?

    [不信,我这么聪明又善良,怎么会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系统:……

    不过话说起来,两次相遇,谭昭还真没闻到殷娇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他甚至连鲛人打哪儿来都没看出来。鲛人这么善于隐匿行踪,徐福出海后,是打算如何辨认啊?

    事实证明鲛人的脚也不是一沾水就变成鱼尾巴的,否则殷娇大雪天行走户外,早就变身鲛人了。

    所以,徐福是有另外的法子辨认?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大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可把你牛逼坏了,你还聪明又善良,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嘿,我回家了,不再是沉默的存稿箱君啦,么么么么么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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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世界太疯狂(二十六)

    徐福真的是个非常奇怪的怪人, 最初的时候谭昭还不觉得, 但越沟通,你越觉得这人的脑回路是跟平常人不大一样的。

    换句话说, 世俗的是非对错和伦理规则,比如说他要做成一件事情, 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完成,任何人命和损失都没所谓。

    在谭昭身上,具体表现为,大冬天邀他去乘船游湖, 等湖面结冰后, 还一天三顿地请他吃海鲜, 也不知道这些海鲜耗损了多少人力物力运送到咸阳城的。

    系统:哈哈哈, 海鲜好吃吗?

    [唔,说实话味道还不错,原汁原味,风味原始, 但一直吃也很腻啊。]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乐在其中啊?

    [并没有, 我这么正直:)。]

    系统:……那必定就是了, 当你开始夸自己正直的时候,你的话就需要反着理解了:)。

    这天儿, 就这么给聊死了。

    眼看着年关将近,咸阳城也开始张灯结彩起来,当然这只仅限于城区,文武百官也开始写贺文, 即便是作为太医令,也不例外。

    谭昭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始皇布置下来的任务,不仅要酿酒、出海、杀卢方,还要看病、炼药、写文章,当个咸鱼太医令咋就这么困难呢。

    系统:是啊,以你的性子早该离宫出走了。

    [……实不相瞒,确实有这个想法来着。]

    谭昭一脸的忧伤,除开始皇布置的不可能完成任务,他还有天道爸爸签的不公平条约,这几个月,他拢共遇上了三个(?)异世之魂,王美美已经送走了,公子酒情况特殊,还有个殷娇,是个鲛人,灵魂与肉身一体,勉强也算一个。

    后头这两个,一个赛一个特殊,这双倍的获得时间真是不拿也罢啊。

    但话又说回来,谭昭虽然不知道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几个异世之魂,但就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王美美身带系统,是来做祸国妖姬任务的。虽然这任务让人无力吐槽,但就出发点来说,她的到来是为了蛊惑帝皇,加速秦朝的崩坏。

    而公子酒,他虽然没有系统,却是因为意外身亡被人送过来的,是谁送的还不好说,但王美美的系统来源也是成迷,便暂且不提,从公子酒的作为来看,他是在为辅佐扶苏上位作努力。世人皆知,扶苏与其父秉性完全不同,如果扶苏上位,也就意味着以后的秦朝或许会走向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颠覆秦的一种方式。

    最后,是殷娇。殷娇是海中鲛人,会对月流珠,唱歌一级棒,武力值也相当不错,甚至在此方世界,还有吃鲛人肉长生不老的传闻。姑且先不说这传闻是真是假,殷娇一个鲛人又是如何从后世而来的,甚至谭昭连哪个后世都没猜到,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殷娇的立场。

    张良谁啊,头号反秦份子,真正意义上的想要颠覆秦朝统治,殷娇看着天真烂漫,内里可不简单,张良在做什么,她必定一清二楚。

    所以殷娇才是那个目标最明确最想颠覆秦朝统治的人。

    三个人,就像三道保险一样,一个针对始皇,一个搞皇位争夺,剩下一个最强的,伺机而动,一举拿下。

    谭昭有种感觉,大概不会有第四个异世之魂了。

    哦也不对,他算是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不过现在是三缺一那种。

    系统:瞧你把人家一个个分析来分析去,最会搞事的明明就是你自己!

    咸鱼太医令拒绝这个事实。

    好在年节很快就到了,秦朝的冬十月便是正月,这会儿的年节还是祭祀游神的意味更重一些,特别是皇家,始皇爸爸又分外迷信,搞得一年比一年隆重。

    不管是选调民间的童男童女,还是奇珍异宝,都是很早就开始准备,谭昭曾听过一个传闻,说是早些年年节祭祀出了点岔子,不算大,就被始皇爸爸好一顿削。

    若不是正月里不好见血,估计又是一场天子一怒。

    好在,今年搞得又盛大又顺利,谭昭跟着体验了一场古代原汁原味的古早春节活动,顺带着也是头一回见到了那位“亡秦者胡也”的胡亥本人。

    相比较对长子扶苏的要求严苛,幺子胡亥的人生就快乐许多了,他放肆恣意,可以由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甚至因为品性讨老爹喜欢,很多地方的权限比扶苏还要大。

    胡亥与始皇生得有些像,十几岁的年纪脸上有些稚气,却是棱角分明,甚至带着点锐利,生来不缺权势又得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喜欢,胡亥的人生就像是生在了终点线的人生赢家。

    “你便是钟焕?”

    “如果太医署没有第二个钟焕的话,那在下便是。”

    “见到本殿下,为何不行礼!”胡亥见此人居然这般无礼,怒气立刻上扬,只是碍于年节,这才没有当场发作。

    天地可鉴,谭昭其实是行了礼的,只是没其他人那么“发自内心”罢了,他虽然不喜欢招惹是非,却并不怕别人找他麻烦:“公子是来替赵郎中出气的吗?”

    “你知道便好。”

    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胡亥真的跟扶苏没法比,谭昭挑了挑眉:“赵郎中知道公子来寻下官吗?公子没找错人哦,便是下官在陛下面前告了赵郎中的状,害他今日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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