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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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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韶娘赶了这么多日子的路, 好不容易到了盛京,小厮说他们大人出去了,贺韶娘就守在门口,一心一意的等着人来回。

    这岂能不让人为之注目, 小厮也就急了起来, 他做不了主让人进来, 但是可以驱赶走啊。

    贺韶娘千里迢迢的赶来,怎么可能轻易就离开, 在门口和小厮僵持了半晌, 引来了一些好事者的围观。

    “她怎么到这来了,”薛珩长眉紧锁,视线滑过小憩方醒的兰庭,对侍从吩咐道:“先带进府去。”

    守门的小厮听了此言, 张口结舌, 难不成, 大都督还真在外面有了女人,人家路远迢迢的赶来,这下可遭了。

    府里的大小姐他们都知道, 也绝不是好惹的。

    但这些不是他们该管的, 贺韶娘听了, 这才擦了擦眼泪,满目激动的跟着小厮进了府,门外的那些人才渐渐散去。

    贺韶娘跨进侧门时,听到马车停下的声音,回头就看见了一幕,挺拔颀长的锦衣青年,正扶着一位绿衣女子下车来。

    贺韶娘看见了马车上出来的少女, 衣着光鲜,丹唇皓齿,被丫鬟簇拥着。

    她心中咯噔一下,转而瞄见女子梳着未出阁的发髻,又略略放下心来。

    “姑娘,快些请吧。”

    她正犹豫要不要与大将军相认,就被下人催促着进去。

    兰庭对此事一无所知,回到都督府后,她就径直回了嘉仪堂去。

    管事垂首道:“大人,几位幕僚先生再等您呢。”

    薛珩吩咐了管事先将贺韶娘安置下,再遣了丫鬟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往前院去了。

    “这算怎么回事。”管家对此轻咂了咂舌。

    “管家,出了什么事吗?”玉屏路过问道。

    玉屏还没回去,兰庭就已经见到了贺韶娘,就在花亭。

    兰庭本是正在抚琴,兰庭耳力灵敏,早就听见了贺韶娘的脚步声,对方似乎一直在附近徘徊,扰得她练琴不能凝心静气:“是谁在外面?”

    “是一位来投奔大都督的姑娘。”红霜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听管事这么说的,安排进了府里暂住。

    兰庭眨了眨眼,轻声吩咐道:“既然是客人,就请进来吧。”

    贺韶娘原是听了丫鬟的,在园子里走一走,不想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琴音,略有凝涩,她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听见里面时响时断的声音。

    这府里能够练琴的,不然就是主子了。

    “我们小姐请姑娘过去。”小丫鬟答道。

    贺韶娘被引入花亭内,见到少女绿衣乌发,身边一簇瑞香花开的娇媚。

    少女正在照着琴谱按住琴弦,意态清闲惬意,见到她过来,转过身来:“请坐吧。”

    “投奔?兰庭还没搞清楚状况,目露茫然,随即心念一转,问道:“姑娘可是姓薛?”

    薛珩并没有提起他有族人,倘若是的话,倒也是意外之喜。

    贺韶娘将她当成未来的小姑子,自然是有些下意识的讨好的,忙不失迭地否认:“不、不是,妾身姓贺。”

    “噢,原是贺姑娘。”兰庭见她神色莫名,抬头看了看丫鬟,玉屏凑过来低声附耳道:“小姐,她进府时说,她是大都督的妻子。”

    “好,贺姑娘哪里人士?”兰庭温声细语地问,看上去像是极具涵养雅量的深闺女子。

    贺韶娘低头捋了捋鬓边,轻声细语的回答:“景平。”

    “景平吗,那当真是很远了。”兰庭寒暄道,心底却思量着,景平地属于镜州,这位姑娘会与薛珩相识,倒也不是不可能。

    贺韶娘都明眼瞧见了,那么多人都听面前这个绿衣少女的,只道她是薛珩的嫡亲妹妹,只要得到她与大将军的认可,留在这府里,自然是指日可待的。

    “你一个姑娘家,来到这里也不容易。”

    兰庭当初还是骑马来的盛京,路上因为有三皇子要照顾,一行热吃穿用度尽量都用的最好的,虽然累,但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很好的,这贺姑娘荆钗布裙,想来要更是担惊受怕,备受颠簸。

    “小姐小姐,我父母俱是已经离我而去,如今只求能容我留在将军身边,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为妾亦可。”

    兰庭笑容渐渐敛起,褐色的双眸落在女子的脸上,在她的注视下,贺韶娘缓缓低下头,揪紧了膝上杏色的裙幅,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身衣裳了,特地将自己梳洗一番后,才来的都督府。

    兰庭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琴谱卷了卷,温文尔雅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你求我也没用。”

    “我知道,小姐是这府里的主子,只求能容下我侍奉将军和您。”贺韶娘姿态摆得极低,形容凄楚可怜,叫人光是看着就于心不忍。

    兰庭哑然,薛珩的确是随军外出的,遇到的很多人,她都不知道。

    他们连自己会不会活着都不知道,薛珩怎么会自许婚事。

    最麻烦的是,人家冲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颗真心,往你身上扑。

    “小姐……”碧釉倒是看的很着急,生怕她们小姐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

    “贺姑娘这事,撂给大都督来处置吧。”兰庭微笑着,贺韶娘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只好恍恍惚惚的起身离去。

    玉屏不解:“小姐,您不管吗?”就应该趁着此时,将这女人赶出府邸才对。

    兰庭扬眉:“救她的是我吗?”

    “不是。”红霜如实回答。

    兰庭浅笑:“她要以身相许的是我吗?”

    “也不是。”红霜闷声摇头。

    兰庭坦然:“那与我有何干系?”

    “可是……”

    “没有可是,我好言相劝过了,这位贺姑娘不愿意,我还能做什么。”

    见惯了内宅明争暗斗的红霜心道,当然是赶出去啊,小姐这太消极了,不是将大都督往外推吗。

    “两情相悦是两个人的事,若是其中一人情愿别人插足,你能阻拦一时,还能一世不成。”

    红霜心道,大小姐总能扯出一些歪理邪说来。

    “大小姐见过了贺姑娘。”管家说。

    薛珩面不改色:“他们说了什么?”

    管家回道:“具体小的不知,只听玉屏说,那位贺姑娘央求小姐留她在府中。”

    贺韶娘在第三天,终于正式见到了薛珩。

    “贺姑娘。”薛珩并不记得她,见她年纪轻轻,比兰庭大不了几岁,放缓了声音:“你说,你父亲将你许配给我,是吗?”

    “是,当初大将军救了我们父女,小女子无以为报,愿终身侍奉大人左右。”贺韶娘的声色坚定,唯有双眸柔情满溢,比之兰庭更像是个娇羞的未婚妻。

    “这没道理啊,”薛珩轻咳一声,好笑道:“咳,我救了你,反倒要我来娶你,这是不是不对劲啊。”

    贺姑娘一愣,她连连摆手,仓惶地解释道:“不,小女子并不是贪图什么,当初薛将军救了我,我父亲将我托付给了薛将军,我便是将军的人。”

    “我救过那么多人,岂非人人皆要以身相许。”薛珩更是匪夷所思,他从未应答过,也不觉得,自己救了谁就要送佛送到西,还要搭上个正妻之位。

    比起兰庭,薛珩当然更加冷面无情:“你在本官府上不适宜,坏了闺名,回去吧。”

    闻得此言,心中涌现出无限柔情的贺韶娘,顿时掩面啜泣:“我、我还能回哪去,无处可去,又身无长物,愿意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如今哪也不去。”

    “不必多说,我都记得,不错,你父亲临死前,的确是托付我照顾你。”

    “方才那位小姐,可是将军的妹妹?”

    薛珩不意她提及兰庭,怎么能是他的妹妹:“不是。”

    贺韶娘心道,哪家的正经女子会住在旁人家中,见到薛珩如此之快的否决,她若有所思,听说这些达官贵人,时常会豢养一些年轻的女孩。

    想必是薛珩极为宠爱之人了。

    她咬了咬唇:“既然这位小姐能留在将军身边,我如何又不能?”

    “她不一样。”薛珩郑重其事地强调。

    “哪里不同,”贺韶娘不甘心,见薛珩的神色,又以格外卑微的口吻细细道:“妾知道,妾不若这位小姐貌美高贵,更不敢与之争辉。”

    没有男人会拒绝这样的坐享其成,只要他们答应了,即使是他们的妻子,也没有理由去拒绝丈夫的要求。

    更何况那位小姐,只是个寻常小姐而已。

    薛珩见她将自己与兰庭混为一谈,就略有些无奈:“她才是我将娶之人,与其他人怎么一样,知道吗?”

    “怎么会,”贺韶娘惊疑不定,想到了什么,泪眼朦胧地望着薛珩:“既然还未曾嫁与将军,为何会与大人同居一宅。”

    薛珩凛然道:“这与你无关。”

    “将军是因那位小姐,才不肯应允吗?”

    贺韶娘不懂得朝野之事,更加不明白薛珩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她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薛珩不愿回答,又以为是那位小姐身份高贵,因为她没有答应,薛珩才会这样拒绝她。

    “你若是要回去,我会让管家给你准备好盘缠,若是留在盛京,银钱也可给你以安身之用。”

    听到这里,贺韶娘泫然欲泣,再看薛珩略显不耐烦的神情,她羞愤不已,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以及嫌恶。

    薛珩宁可用银钱来打发她,都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

    薛珩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他翌日还要上朝,今晚准备上疏的奏章,没有什么心力,来应付这位哭哭啼啼的姑娘。

    当初在景平,贺韶娘还是很小的模样,他一直就没当成一回事。

    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一一记住呢。

    在薛珩这里碰了钉子,贺韶娘走投无路之下,就想到了那位看上去娇美清弱的小姐,说话也轻轻柔柔的,必然是个好性子的。

    她记得,上次看到兰庭在花亭练琴,这应当是她常来之地。

    于是,她就跑到了这里来堵兰庭。

    “韶娘求见小姐一面。”

    还真的很巧,兰庭正要结束了练琴,起身往外走,被她挡了个正着:“贺姑娘来赏花?”

    “求小姐开恩!”

    才见到兰庭,贺韶娘就当众扑通跪了下来,双目含泪,凄凄切切道:“还望小姐能容妾身,留在将军身边,大恩大德,韶娘必将铭记在心。”

    “我并非官身,也与你无甚关系,你不必跪我。”兰庭见到贺韶娘说着就跪下,她偏了偏身子,皱眉出言阻拦。

    贺韶娘挣脱玉屏来扶她的手,定定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哭诉道:“小姐是日后的府里主母,怎么会没有关系,妾身唯有求小姐做主了。”

    兰庭抚了抚衣袖:“你……他和你说的?”

    “是,大将军说,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贺韶娘说出未婚妻三个字,简直心如刀割,双目泣血一般的痛楚。

    “于情于理,放着大都督不去求,你来寻我一个女儿家,恐怕也不合适吧。”兰庭想要绕开她,却被贺韶娘严严实实挡了个全。

    贺韶娘哀哀戚戚,泪如雨下道:“将军敬重小姐,您是日后的夫人,妾什么都不图,也不会与小姐为难,只望小姐仁善贤良,开开恩吧。”

    兰庭本是见她可怜柔弱,怜惜她身世凄楚,成了孤女一路行来必然坎坷诸多,现在心道,这也不是个全然没有计较的。

    知道要捡软柿子捏。

    兰庭淡声应答:“你太高看我了,也太看低自己了。”

    见她油盐不进,贺韶娘鼻尖上渗出了薄汗,越发急切道:“妾身愿意与小姐一起侍奉将军,只求您收留小女子在身旁,我什么都愿意做。”

    贺韶娘一早就将种种都想好了,她还没有面对设想中最糟糕的局面,薛珩没有娶妻,这位小姐瞧着也是个心软的,只要能够留下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听她这般说辞,兰庭来了点兴致,旋即转身翩然落座:“好罢,我且问你,你若是进入府中,你会做什么?”

    贺韶娘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直起腰背:“《烈女传》《女诫》妾身略读过一些的,女红厨下亦是擅长。”

    兰庭打量着她跪地不起,倒是很稳当:“这么说,你也愿意卖身为奴?”

    “啊?”贺韶娘始料不及,抬起头来。

    兰庭信口道:“你所会的,这些都是下人可以做的活计,你要抢别人的事情做,不卖身怎么能进来,虽然大都督还是养得起一些奴婢的。”

    “我……”贺韶娘犹豫起来,说不出话来。

    兰庭见此,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妾身,俨然是想与大都督在一起的,再假设,你做了他的姨娘妾室,那我问你,寻常人家纳妾是为了延绵子嗣,可大都督却是不急于此的,你的作用又在哪?”

    “听你的言谈,也是出自好人家的女儿,既然没到要命的关头,你家父母在天之灵,必然是不愿你卖身为奴的。”兰庭难得这般柔声絮语道。

    若是邱女先生,她会做一些令人恼火之事,但绝不会自轻自贱,否则,早就在弟弟逼迫时,就去自缢了。

    “卖身契,做奴婢,我也可以。”贺韶娘眼眶湿热,语声哽咽。

    这次轮到兰庭错愕了,她哑然失笑,本想给人家一个台阶下,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邱女先生这般。

    兰庭颊边牵出一抹笑,不似嘲讽,但也没什么善意,缓缓道:“端茶递水,我身边的丫鬟都会,只说端茶一道,何时有何茶叶,配上什么水什么果物煎煮,又要几许热,用的什么壶。

    清晨喝什么茶,晌午又要用什么,晚上又要换什么,这些仅仅是我身边丫鬟,所知所做的一点而已。”

    历来小姐少爷们,离不开贴身丫鬟小厮,都是有道理的,唯有这些人才会对你的喜好,掌握到细致入微,伺候的贴心舒适。

    红霜和碧釉,还是后来在谢家,经过管事慢慢教出来的,能到信芳堂来,也是她们做的好。

    贺韶娘一时喃喃无语,心虚气短,一句都答不上来,被兰庭打击的体无完肤。

    半晌后,她方鼓足了底气,下定决心道:“端茶递水,小姐若是不满意,妾都可以重新学,在别无所求的。”

    兰庭倒也耐心的很,没有嫌弃她答的慢,而是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对不对?”

    贺韶娘满脸的“难道不是吗”,眼睛哭过一遍后,倒是亮澄澄的,水波流转。

    可惜,薛珩是看不见的。

    她强忍酸楚,咬着牙哀婉道:“小姐瞧着斯斯文文,不想竟是个狠心的,与大将军完全不是一路的人,难道来日,也不准大将军身边有旁人吗。”

    “放肆,你还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很快,碧釉就看不下去了,出声呵斥道,吓了贺韶娘一跳,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没事,”兰庭抬起手,制止了碧釉的义愤填膺,轻摇了摇头:“说实话,你敢来与我说这些,无非是以为我会投鼠忌器,怕污了自己的名声,被人骂作善妒,只能强颜欢笑收下你,做个贤良的好夫人。”

    贺韶娘瑟缩了一下,她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反正,她也是无路可走了。

    “还有,旁人是旁人,你是你,你留不住,是你没本事啊。”兰庭语中带了刺,她要是怕了这两句威胁,才是好笑呢。

    贺韶目瞪口呆,明明之前,还是温文尔雅的大小姐。

    兰庭瞬间缓和下来,温声道:“不过,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为你寻了好人家,嫁过去,平安度日……”

    “不、不要!”贺韶正抽噎着,闻得此言,骤然抻直了清瘦单薄的腰身,抬起头来,一脸坚毅,双目通红,嘶声尖利道:

    “父亲将我许给了大将军,我生是大将军的人,死是大将军的鬼,自古以来,一女不许二夫,小姐说为妾再寻夫家,就是在逼妾身去死了。”

    兰庭见她竟然不似作假,原当她是个贪慕富贵的,现在看来,是个固执愚孝的。

    贺韶娘睁着兔子一般,红彤彤的眼睛:“姑娘还没嫁进来,就管束人家的事务,是不是合不合适?”

    这会倒是开始自相矛盾了,之前想要借此欺她未嫁面皮薄,现在又说她多管闲事。

    兰庭目光巡过贺韶娘清秀的面容,随后敛下眼帘,意态娇慵地靠在椅背上:“你就没想过,若是有了你,他难免就没有第二个第三个,你此时来算计我,我不信你不会嫉妒旁人,毕竟贪图美色,人皆有之。”

    “我不准你这么说大将军,”贺韶娘霍然仰起头,满目崇敬:“他绝非朝三暮四、贪花眠柳之人,大将军是好人。”

    “你说得对,我也相信,所以你这朵花,也落不到他的眼前去。”兰庭轻飘飘地折下一枝花,丢在了她的面前。

    贺韶娘急言道:“纳妾乃是主母的分内之事,小姐这般善妒,不怕外人说道吗?”

    兰庭笑了笑,转而问道:“所以,哪怕进来守活寡?”

    “是。”贺韶娘掷地有声。

    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已经在贺韶娘的脑袋里,成了根深蒂固的存在,她识字,却并不去读杂书,她读书,却并不去思考。

    兰庭打量了她好一时,原来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逆来顺受,无论你给她的脑袋里填了什么,对她有多不公不好,她都会接受。

    还是,只是为了进入大都督府的应对之词。

    “罢了,你没有容身之处,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下,我此前许诺的,会一直对你有效,你好好想一想,我言尽于此。”言罢,兰庭站起身来,带着丫鬟离开了花亭。

    碧釉跟在旁边道:“小姐,您方才问得好生一针见血。”

    兰庭声色疏淡:“我就随便问问。”

    明灿灿的天光,洒落兰庭半身,贺韶娘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扶着一旁的栏杆。

    望出去看见少女脊背清直,宛若一杆翠竹,经过身边时,唯有清清淡淡的花香,她陡然在这种慷慨的阳光下,抬起双手抱头痛哭。

    兰庭始终不以为,薛珩招惹来的花草,她有必要管的。

    只是,贺韶娘既然读书识字,又有如此毅力行到盛京来,真将她陷入这里慢慢枯萎,在她看来,多少是在造孽的。

    贺韶娘比谢桓同僚家死掉的那个女孩,连氏、谢如意等人,甚至是她自己,都要幸运的多。

    她可以选择的,他们也可能施以援手。

    薛珩委实是个不错的恩人。

    夜晚,嘉仪堂更漏悠长,门外传来敲门声,玉屏起身去看:“大人?”

    “她睡了吗?”薛珩站在门口,头顶上昏黄的光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缩成了一团。

    玉屏摇头:“还没,小姐正在看书。”

    说话间,兰庭已经出来了,看见薛珩站在门外,唤了一声“大都督”。

    薛珩提了提手里的灯笼,衣袖低垂:“可有兴致,秉烛夜游?”

    “当然。”兰庭披上了一件褙子出来,月光柔和地抚过他们的肩头。

    夜阑人静,月华如水,绿色的银杏叶白日里葱茏悦目,晚上在黑暗里就有些吓人了,越走越远,长长的影子被拉出来。

    “那位贺姑娘,”在薛珩面前提起贺韶娘,兰庭面若平湖,不起波澜,甚至有些揶揄:“一个姑娘家,对你的情意之重,还得不到怜惜一二吗?”

    “我若对旁人怜爱,又将你置于何地。”薛珩眼尾余光掠过她,抬首与她共赏湛空圆月,声线平缓:“这件事,自古以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有了第三个,就散架了。”

    “你偷听我们说话?”兰庭指尖掐紧了一片柔韧的银杏叶。

    薛珩询声低眉:“嗯?”

    兰庭动了动唇瓣,银杏叶在指腹上留下一痕碧色,抬眸见薛珩神色坦荡:“你不要再理会她,我来解决。”

    “你在外面,就没遇上别的女子吗?”兰庭狡黠地问道。

    一个贺韶娘纵然不动心,那其他的呢?

    薛珩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略微侧过头,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眼中笑意浓了几分,温和而笃定:“我想,我们应该足够了解彼此。”

    “嗯。”兰庭拂过微凉的栏杆,默然颔首。

    不可否认,薛珩太明白如何照顾她的心绪,他会一回来,就来告诉她,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有所妨碍,也会将该他的事情都揽过去。

    日后,他会做的更好。

    分寸都掌握的极好,既不会让她为难,也不会令她感到不安。

    他不像谢家人,不是她的父兄,却做到了一切他们该做的,他们可以信任彼此,乃至于将生命托付给对方的人。

    真可怕,兰庭浮现出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对你极好极好,因此,就会愈发恐惧失去这一切,那会是何其的令人心碎。

    但她想,不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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