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赴宴
清光透进, 湘妃竹帘低垂,脆嫩的枝条上,传来鸟雀清脆的鸣叫声。
兰庭坐在妆台前,手指捻着一封请柬:“傅家小姐命人送给我的?”
“是, 傅家宴客, 小姐, 您要去吗?”碧釉小心地问道。
连她也不明白,这位傅小姐对兰庭并不友善, 怎么会发了邀帖来。
“只有我的?”兰庭眉如春山, 眸若湛水。
碧釉摇摇头:“三小姐也收到了请帖。”
这请帖是一起送去的谢家,谢明茵既然送过来,自然是想要她一同去的。
玉屏自来是个会看山水的,见大小姐未有排斥之色, 笑道:“三小姐既然有意, 做姐妹的, 也没必要生疏了不是。”
“明茵既去,必然是要去的。”兰庭将请帖细看了看,宴请人是傅夫人, 应是傅若潇的母亲了。
她不喜欢其他的谢家人, 但这个亲妹妹是例外的, 她们并不算是性情相投,趣味也没什么一样的,莫名的有些合得来。
赴宴这日恰逢薛珩不在家中,兰庭出行只需与管事交代一声,让他准备好诸项事宜即可。
傅家门庭若市,人马簇簇,兰庭递上请柬之后, 就被引入了傅家垂花门里。
谢明茵早早就到了,在门内等了许久,见她出现,双眸微亮,声色娇慵:“长姐,长姐,我还想你可能不愿意来。”
但这是谢明茵唯一想到,不让长姐太厌烦的办法,兰庭一叠声地应道:“要来要来,不然怎么见你。”
听到兰庭这般说,谢明茵这才笑逐颜开。
那个家里,杀人不眨眼的大哥,还是喜怒无常的二哥,庶出的四妹和五弟她一点都不熟,要不是她没有办法,早就和长姐一样,搬出去住了。
谢家的另外两房,正在合计闹分家,谢老夫人当然不同意,父母在,不分家,这些是乡下人都懂的,他们这样的家族分了家,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一般来说,这种大家族,的确是奉行如此。
人气旺盛,家族兴盛。
实则是事多人精脏得很,她记得幼年时,家里还因为厌胜之术大闹了一场,无非是谁使了计陷害了谁,一层套一层,查了整整三天。
烦透了,总是这样。
“最后还是被祖母压下去了。”谢明茵怏怏地说,虽然没分成,但是三房之间,明里暗里的矛盾,已经被挑了出来,谁也不能忽视。
祖母遵从祖父的遗愿,希望儿孙们相互扶持,现在是人仰马翻、相互攻讦。
激动之下,长辈之间说了不少过激的话,也互相揭了不少短,谢老夫人也被气得大病了一场,几天起不来床,谢桓兄弟几人又忙着去做孝子贤孙,哄好了老娘再说。
“他们对我倒是好了一些,可我又觉得不甚自在。”谢明茵习惯了独来独往,她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和关心。
祖母一直不喜欢她,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谢家妹妹,你们在这,怎么不见疏霖兄前来?”
顾一言许久没有看见自己的狐朋狗友了,出去瞎闹都没意思了,以往谢疏霖可是他们之中的翘楚。
在花园见到谢兰庭和谢明茵,就直接拦下了她们,率然询问道。
兰庭记得他,为人轻佻的很,故而淡漠道:“你不该问我们。”
“谢大小姐倒是厉害,谁与你过不去,就要被逐出府的。”顾一言说话随性惯了,加之谢疏霖提起这个妹妹,并不怎么看重,他也就对这个冷漠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好的感官。
“顾公子!”谢明茵在外人面前有意维护,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冰冷道:“我们姊妹之间,有一些磕磕绊绊,也是人之常情吧。”
“可是谢二小姐不像是挑拨是非的人,依在下看,大小姐与二小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嫌隙。”顾一言见过谢如意的,好友也是声声句句夸赞的,倒是这谢大小姐回来,就将人赶了出去。
当初,他还和谢疏霖夸赞,他这新来的妹妹标致,未成想是个蛇蝎美人。
兰庭待反驳,却被脸色骤然阴沉的谢明茵挡在后面,率先开了口,以咄咄逼人之势道:“她不像是挑拨离间、心怀不轨的人,难道我们姊妹就是背后捕风捉影、搬弄是非的人吗?”
一张本该俏生生的雪白小脸,变得还挺吓人,顾公子吓了一跳,心想这位三小姐脾气可不小。
最后,谢明茵还是没忍住,讥诮道:“况且,这位公子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就敢言之凿凿的说她不是。”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说谢如意是呢,顾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匆匆而来的同伴过来捂住了嘴。
对方朝谢兰庭拱手见礼:“请县主勿要怪罪,我这朋友是个莽撞的,有言语不当之处,我代他赔罪,万望县主宽容则个。”
“听信闲言碎语,实非君子所为,顾公子的书,还是再多读两年吧,免得祸害其他人。”兰庭瞥了一眼顾一言,面容淡淡道。
和谢疏霖来往?那他完了,这家伙出仕恐怕都要成问题。
多亏谢桓他们这一批贵族的顽固不化,眼下皇帝对勋贵子弟极为反感,更是让官员加严了把关。
谢明茵却在想,长姐她好像……特别喜欢用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来对待敌视的人。
还是觉得对方不值一提。
顾一言被同伴拉走了,兰庭一转头就瞧见了意外之人。
赵思烟将谢明茵的话听得出神,一抬眼,正正撞进了兰庭的眼睛里,顿时面如土色,心都凉透了。
只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应了傅家的宴。
她愣了愣神,被旁边的同伴碰了下,才回过神来,忙忙张口见礼:“见过阳衡县主。”
兰庭瞧她活脱脱见鬼一样的神情,也是无言。
赵思烟:“如意她究竟怎么……”
她因为散播谣言,好生吃了一顿闷亏,就许多日子没出来见人。
等她再出门的时候,这盛京就仿佛翻天覆地一般,她往日里交好的女孩们家里,不是降罪的降罪,就是直接抄家的抄家。
而且,都是和当初的谢家一般的侯爵贵族。
连和她最要好的谢如意,也不知去向。
这不是最恐怖的,她和旁人提起谢家大小姐,已经没人记得谢如意一样了。
倒是什么“假小姐”叫的欢快,细细一问,也没什么人说得清,都是乱糟糟的,只有一点,谢家说,他们只有一位大小姐,就是后来回来的这位。
“你是在问我?”谢兰庭略带讶异道,仿佛很是匪夷所思。
这人是有多想不开,来问她谢如意的下落。
“是我唐突了,县主息怒。”赵思烟想到方才的顾一言,瞬间息了音,垂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后退离开,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她和谢兰庭没有仇怨,只是当初因为谢如意,才对她格外讨厌,觉得她占了同伴的位置。
如今,哪怕她也不喜欢谢如意,但对谢兰庭的不喜,也残留在了习惯里。
谢兰庭没有错又如何。
与其去面对内心冤枉过人的尴尬,不如继续厌恶着对方。
没过几天,就听说谢家的小姐封了县主,她这下见了人才知道,之前想的都是空想,她并不是个太有骨气的人,见到谢兰庭面色凛然,就不由得感到心虚气短。
若是谢明茵知道她想问什么,倒是可以为她解答一二,往昔她的好姐妹,大多是因为谢如意而结交,谢如意自小的好友,皆是同出勋贵一族。
这次,他们的父亲谢桓,把他们卖了个干净,自然是该倒霉的都倒霉了。
盛京城里,每天都在有日新月异的变化。
谢家少了一个小姐而已,人们往往对这种已经有了结局的事情,往往不会再抱有巨大的热情,还不如猜猜,明天还有谁家会倒霉来的有趣。
兰庭没有想很多,赵思烟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傅若潇居然会与赵思烟结交,不过想想也是,谢如意离开了,她自然是要另寻攀附的。
“方才那顾一言,长姐你不要在意,夜郎自大的家伙而已,和二哥一个德行。”
“二哥怕你回去着呢。”
哪里单单谢疏霖怕她,现在她一会去,大多人都过得风声鹤唳的,唯有谢桓没法子。
若说之前,谢疏霖单纯的是维护谢如意,从而针对兰庭。
那么从那天爆发之后,他对谢兰庭的种种情绪,就转为了忌惮和略微的恐惧,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狠毒可怕。
家里不是没有,小妾姨娘陷害的后宅诡计,但那都祸及不到他的身上。
谢兰庭不一样,她像是悬在谢家上面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劈下来。
他绝对逃不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谢家未来的顶梁柱,也是这盛京里的青年才俊,女子合该全部如母亲所言一般,柔顺乖巧,卑躬屈膝。
到了那时候,他才发现在谢兰庭的诡计面前,他们根本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他至今深刻的厌恶着谢兰庭。
并且开始对她抱有防备之意。
但这又有什么干系,兰庭轻描淡写道:“我可以理解他保护谢如意,但我不能够苟同他助纣为虐,想要赶走我的意图。”
偏袒是无法抹去的,这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能因为你的偏心,当成去伤害别人的理由。
越界了,就要剁去手。
“对了,母亲说想见你。”谢明茵漫不经心地说。
反正长姐又不会回去,换成她能在外面得自在,干嘛回去应付他们虚情假意的奉承,父亲和母亲想的是什么,谁还看不出来吗。
兰庭将眼眸微抬,“哦”了一声:“母亲说的?”
现在,连氏应该对她这个不孝的女儿,避之不及才对。
“父亲说是母亲说的。”谢明茵情知骗她不过,便也不加隐瞒了,有些顽皮地笑道。
谢桓倒是有自知之明,兰庭在谢家争执最多的是连氏,说明是在意这个母亲的,虽然看似与他这个父亲没什么争端,越是如此寡淡无言,才越是情薄面子薄。
兰庭这才轻笑:“我会回去的。”
“啊,也是。”谢明茵一想,也对,否则日后长姐成亲,难道还从都督府嫁到都督府吗。
“母亲差人给那边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谢如意的名声算是没了,也不是谢家女儿了,但连氏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兰庭神情松泛从容,带着调笑之意:“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回去找麻烦吗?”
“怕什么,我知道长姐你有分寸。”谢明茵拈过一枝绿柳,弯眉而笑:“还有,你在都督府的事情,没有人敢乱说的。”
兰庭当然知道,他们不敢乱说。
毕竟连谢疏霖这个总找麻烦的家伙,都对她生了忌惮。
他们不怕知书达理的谢家小姐,怕的是能够随时直达天听的阳衡县主。
“不提他们了。”
“两位小姐请留步。”两人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兰庭不明所以地回头,是一位青衫少年郎,站在五六步开外,眉眼端正,有些故作老成的一本正经,但眉梢掩不住的惊喜跃出。
见到他,谢明茵骤然睁圆了眼睛,像是她养的那只猫,有些呆呆地可爱。
“玩关扑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在下太常寺卿之子杜唐,小姐这次可否告知小生身份?”青衫少年公子端正温声道。
他显然是见过谢明茵的,目光殷殷地望着谢明茵。
“登徒子!”她一下子羞红了脸,看周围不时有人经过,低声微斥了一句,羞恼之余,不忘瞪了他一眼。
她急急躲到了兰庭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长姐,长姐不要理他。我们去那边瞧瞧。”
兰庭任她牵着,朝那公子依礼颔首作别,才与谢明茵折身而返。
走得远了,兰庭回头见那少年郎,才恋恋不舍地走掉:“你认识他?”
谢明茵这才垂下眼,略微别扭道:“出去玩的时候碰见的,就是去上次咱们去的地方,玩关扑的时候。”
她觉得长姐挺厉害的,自己又试了试,想着下次和长姐出来,也可以露一手,结果弄巧成拙,她似乎听见旁边有人在笑,心下就有些羞恼,掩怒而出言诘问。
因缘际会之下,就与此人认识了。
“所以,最后练得怎么样?”兰庭关注的很不对。
谢明茵瞬间被带跑偏了,有些骄傲地扬了扬眉:“嗯,我已经玩得很好了,我们来试试吧,我可厉害多了。”
她让丫鬟取出了几枚铜板,指间翻转,铜板便如她所愿,想是哪一面就是哪一面。
“哇,真的好厉害呀。”兰庭认真的看着,露出了捧场的表情。
反倒是谢明茵噗嗤一下就笑了,掩唇道:“长姐,你能不能不要逗我。”
兰庭凝眉心想,自己装的不对。
“长姐,你这样子太假了未免……”谢明茵弯着眼眉,笑得眼泪几乎出来,双颊灿若云霞。
若在谢家笑成这样,必然是要被痛斥没有仪态的,可是在长姐面前无妨。
兰庭自不会管这些的,她细细一想,自己仿佛的确没有做长姐的态度。
“我们从这条路往回走吧!”谢明茵拉着她往前面的花廊去,忽而住了足。
“怎么了?”兰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傅若潇正与薛珩站在一处,地方挑的也很好,周围繁花似锦,衬得她光彩照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一起,谢明茵想这么说,碍于长姐,便将话折了一折。
长姐那么钟意大都督,看到这一幕,必定不会开心。
嗳,傅若潇怎么会与大都督有交集?
大都督和长姐一样,此前不是一直在镜州的吗,怎么看上去竟然与傅若潇很熟悉一般。
“别过去。”兰庭的反应竟也还好,没有很恼火,反而拦住了她,异常的平和清淡,静静的看着两人说话。
薛珩侧身背对着她们,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傅若潇的脸上,满满得景仰温柔却一览无余,笑语晏晏的,眉间隐约的羞云怯意,不可掩藏。
傅若潇这样骄傲的性子,在薛珩面前难得温婉起来。
她惯是看不上颓靡气重的公子哥,虽然看上去清贵,却都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个个都是靠不住的草包。
薛珩就不一样了,他是凭本事打下的位置。
可他与那些武将又有很多不同,半点不见粗鲁。
当日在红湖寺,他是惊鸿一瞥的温柔,猿臂蜂腰,谁也不及他长身玉立。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以后的大都督。
薛珩是她父亲的至交之子,薛珩愿意给面子赴傅家的宴,这一次的筵席下来,薛氏和傅家算是重修旧好。
“父亲说,大都督年少之时,与我兄长乃是同窗,我也称得上一声世兄了。”
听得她言及旧日薛家,薛珩敛眉晦涩,只摇了摇头,并未应答。
傅若潇以不轻不重的语调道:“伯府的大小姐貌美如花,能让大都督念念不忘,也是常理。”
闻言薛珩压下眉头,极其不喜欢别人议论兰庭,尤其是这种听起来,格外轻佻的口吻。
薛珩陡然现出愠色,又很快掩了过去,语声低沉:“这些话,我希望傅小姐不要再说,以免损了女儿家的清誉。”
傅若潇微微一怔,这是指责她出言不逊,损了谁的清誉,她的还是谢兰庭的。
很快,傅大人就来请薛珩,傅若潇只好反身离开。
他转身就见到柳树摇筛,繁红深深后的花廊里,兰庭正倚立在朱红美人靠旁,眸若平湖,清清淡淡的瞧着这畔,目光与他滑过,放开了指尖压着的四蔓枝条,掩住了。
他未及多想,就被傅大人邀去了前院。
谢明茵还待说什么,外面就来了丫鬟来请她:“小姐,堂小姐找您呢。”
“长姐,我有事要先走一步。”谢明茵今日是和堂姐妹一起来的,她只能抱歉地与兰庭道别,她还要照看好这些同来的姊妹。
“去罢,别让她们等急了。”
兰庭一回头,发觉傅若潇正站在不远处,盯着她,投来的眼神古怪又冷漠,看得她很不舒服。
“傅小姐,你瞧我做什么?”
被这么一叫,傅若潇回过神来,依旧没有挪开目光,十分直接地质问:“你和他相识?”
兰庭乍然而笑,宛若春山:“傅小姐是说火泽?”
傅若潇怔了怔,火泽,薛大都督的表字吗,都这么亲密了。
连她都不知他的字,眼前的少女,却能毫不滞涩地唤出。
“我知道,大都督与你们谢家关系匪浅,或者因为你,谢家才有机会与大都督攀交。”傅若潇听到父亲与薛珩闲谈时,提起了阳衡县主。
傅若潇收敛了发散的思绪,眯了眯眼睛,质问道:“你和薛大都督,究竟是什么关系?”
兰庭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的,碍于傅若潇如此直白,她也不好不答,略微含糊的说了一下:“大都督于我有救命之恩。”
正在议亲之时,尚未尘埃落定,是不可往外说的。
傅若潇若有所思,抬眼打量了她良久,只道是薛珩救过谢兰庭的。
“既然是救命恩人,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嗯?”兰庭抬起脸,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笑道:“你劝我?”
这话从傅若潇嘴里吐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
傅若潇看见她坦然的模样,心里很复杂:“毕竟,你已经是谢家女,过去的事情,还是就此过去吧,好心提点你一句,入了侯门,避嫌就是首要的。”
开始听完,兰庭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这些话,不该是由她说出来的,若是谢桓或连氏,还正常些。
傅若潇身姿端庄,即使口中说着轻蔑的语句,脸上也是温和的神情:“他是如日中天的大都督,在盛京之中,炙手可热。
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人,你不过是没落伯府的小姐,纵然他对你另眼相待,也不是欠了你的,莫要让你背后的家门拖累了他。”
兰庭头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傅若潇固执地不肯挪开目光,很重视谢兰庭的回答。
好像兰庭不答应下来,她就不能安心一样,目空一切的大小姐,总以为旁人就是起来满足她的愿望的。
兰庭淡淡道:“傅小姐也是你所说的,思慕大都督的闺阁女儿中的一人?”
傅若潇扬眉笑道:“没错,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能够与他匹配的人,我是再合适不过的。”
兰庭知道,傅若潇的父亲祖父都是朝中重臣,皇帝也看重他们。
“而且,以我们两家的关系,迟早会更进一步,劝你别再自取其辱。”
兰庭略微压眉:“我怎么不知道?”
傅若潇轻笑一声,眸若秋水,似乎是想,她为何如此不自量力。
“你是顺安伯府的人,这是薛家与傅家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傅若潇不是信口胡诌的人,她既然敢这么说,心里就一定是已经有了底。
她傅家蒸蒸日上,家中父辈皆是朝中中流砥柱,顺安伯府可是眼见的低迷,谢兰庭空有县主之名,她能有什么见识,不过都是些蛮横手段。
“也是为你自己的名声好,想必日后,谢小姐也不愿被传风言风语。”
傅若潇看不上谢兰庭,就是看不上,不管她和薛珩的关系有多亲密,也不管她与谁交好,是不是公侯小姐。
不喜欢的人,她从来不屑讨好。
喜恶分明。
她喜欢谢桓,就直白的表现出来,半点不扭捏掩饰,这种人,要么生来就野心勃勃,要不就是从未受过挫折。
现在来看,傅若潇必定是后者。
兰庭侧身挑眉道:“怎么我却闻说,傅小姐今年要入宫选秀,侧妃之位必然是少不得的。”
“哼,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身为侯府的小姐,难道没人告诉你这些,”傅若潇说着,昂然抬起螓首,不屑冷笑道:“况且,什么侧妃说白了,还不是与人为妾。”
兰庭也是这么以为,侧妃虽然上了皇族玉牒,听着风光,实则在主母面前执妾礼,最后大多湮没在深深宅院里。
好比柳絮凝,秦怀龄拿她当成个应付的靶子。
若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即使他贵为三皇子,也不会这般轻易驱逐。
皇帝在镜州也有侧妃和妾室,在皇后的手底下,被收拾的像只乖顺的猫儿。
她以为这些在自己的生活中不会出现,没想到,还未曾成婚,就有了这些争端。
最后,兰庭只笑了笑,说了句失陪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傅若萧没想到她是这种态度,在身后提声道:“谢兰庭,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她自然得不到回答的。
宴会结束,作别返回时,薛珩已经在马车里等她了,兰庭回头看了眼,两个丫鬟自觉就退到了后面的马车去。
中间摆着一张矮足小漆案,薛珩递给她一盏沏好的茶水:“若是知道你也来傅家……”
“但我们不能一起来,我今日,看到了你在与人说话。”兰庭半靠在背枕上,声音渐渐走低,将半张脸掩在茶碗后:“是傅家的小姐。”
薛珩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没有惊讶:“你是说傅若潇?”
“是,”兰庭面色未变,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淡,挑起明朗的眸子望住了他,轻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傅小姐的闺名?”
“自然是她父亲告知于我的。”薛珩一脸的寻常,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指尖抚过温热的外杯壁。
兰庭心下犹疑,难道真如傅若潇所言,傅大人有意将女儿许给火泽。
不然,傅若潇哪能与其父贵客独处。
“傅大人与我父乃是旧年至交,傅薛两家亦是世交。”薛珩抬起长睫,深深地看向她,意味不明地说。
“我听她说了。”兰庭沉默下来,这是薛珩不肯提及的过去,她对薛家知之甚少。
薛珩自遇到她之前的一切,他也很少提及,不想这一点,还是从别人口中听来。
“你不喜欢这位傅小姐?”薛珩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不喜欢,她在女学对我也不太喜欢。”兰庭直白道,背后不道人长短,但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喜恶。
但还是在薛珩面前给她留了颜面。
薛珩放下绀黑茶盏,目光掠过她薄透指尖玉甲,低眉迁就道:“既如此,日后便少见她就是,倒也没有大碍。”
兰庭想到在傅家遇到赵思烟,提了下她父亲的官职,问了一句:“火泽可识的此人?”
“唔,的确是在我麾下做事,最近才调来不久。”薛珩答道。
赵思烟的父亲如今在薛珩麾下做事,傅若潇与赵思烟交好的意图,就很明显了,无非是想知道薛珩的只字半语。
听到这里,兰庭顿时明了。
她哭笑不得,她觉得傅若潇有些可爱,这么委婉曲折的,只为了探听心上人的一点消息。
“你可知太常寺卿长子如何?”兰庭兀自问道。
“你问起此人做什么?”薛珩声线清越而平,此时看向兰庭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兰庭并没有注意,只三言两语,说了今日关扑之故:“身为长姐,总要为妹妹看顾些,不是吗?”
她心血来潮,问了一问,不想薛珩俨然是真的知道的。
“此子人品清贵,若谢家有意嫁女,你无需担忧。”薛珩的目光这才从她身上移开。
太常寺卿的大公子,已经进了翰林院,薛珩也曾见过,被陛下赞扬过其文章漂亮。
这些老臣再如何器重,来日撑起朝纲的,也都是要靠年轻的一辈了,皇帝自然也要挑出一些人来。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兰庭倚在弹墨绫山水背靠上,双目微阖,正在小憩。
薛珩撩起车帘,便见都督府门口一片喧哗,围了不少人。
侍从在玄漆马车外,与薛珩问道:“大都督,可要卑职前去驱散?”
“不,你先去问问,是何人在此喧闹?”薛珩眉心微不可查地现出折痕。
侍卫奉命去询问了,心下暗恼,怎么竟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在大都督府闹事了,绝不可轻饶。
到了门前,发现这位不速之客,不是他们以为的壮汉,是一位眉目清秀的缟素女子,正站在门前低声啜泣,抽抽噎噎的可怜至极。
“你是何人,何故在此?”侍卫讶异之下,问出声。
女子紧紧的抱着怀中包袱,怯生生地抬起头,双眼泪淹淹,砸下一个晴天霹雳:
“我来寻我夫薛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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