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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因缘之末(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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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它的长项。

    紫龙磨著牙冷哼了一声:“──山不就我,还不准我去就山?”

    语毕,他毫不迟疑的抬高身体,将僧人分身自体内退出寸许,再立刻沈腰下坠。

    狭窄火热内壁挤压摩擦著,再度把身下人的硬挺深深吞入。这一上一下间,快感犹如过电,直蹿各处神经末梢,陆子疏抬起手背捂住唇瓣,还是漏了一声低低的吟喘。

    受此一激,晋息心的嗓音亦开始发沈:“子疏……”

    “闭嘴。”轻斥加上一个白眼,陆子疏用力抬起身子,又一次毫不怜惜的用力坐下。

    他已完全放弃了让那个榆木脑袋主动取悦自己的希望,与其傻等著脑袋跟石头一般无二的和尚开窍,倒不如自己顾全自己,饱食餍足个够。他全心全意的做著这项上上下下的体力活动,表面上是解了一时焦虑,可是随著时间推移,却越来越觉得犹如饮鸩止渴,贪无止境的还想要得更多。

    “唔……嗯唔……”紫龙剧烈的喘息著,起身坐下间,双腿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沈甸甸的腰腹也开始酸乏疼痛,发出抗议。然而体内的瘙痒和後穴的空虚不见减退,却是更趋要命的难受,陆子疏双眸浮上不甘心的水雾,眼神湿漉漉的,往那个木头一般躺在地上不吭声的家夥看过去。

    恼火的:“你、呃、你当真就这样……平白的看著……嗯……”

    陆子疏此际长发散乱,吹弹即破的面颊绯红如豔霞,眸子里水色潋滟,动荡著惊心动魄的美色。

    他向後高高仰著脖颈,发出凌乱诱人的声声吟喘,光洁如玉的雪白肌肤上蒸腾著薄薄一层细汗,上下起伏间,圆润而饱满的肚腹在半空中勾勒出绝美的弧度。只看得晋息心一阵阵心悸屏息,全副心神都要被吸进到那双漾著媚惑神采的紫眸里去,神魂颠倒的只顾欣赏美人美景,哪里还有功夫去卖力?

    腹中胎儿好像凑热闹般,配合著在爹亲肚子里拳打脚踢,陆子疏再起坐了几下,已然脱力。

    “呃……”动作迟缓了下来,陆子疏正要不甘不愿的中途放弃,手已转移到前方准备去安抚躁动的胎儿。

    却忽然被僧人伸过来的手握住,覆盖住他肚腹的同时亦轻轻握紧了紫龙的腰身。

    紫龙一抬眸,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而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僧人用行动说明的回复。

    “呃啊──”短促的惊呼过後,是自下而上的猛烈顶撞。

    晋息心握稳他腰身,以不颠簸到他肚腹的力道,巧妙而猛力的开始了紫龙梦寐许久的律动。这醒悟来得突兀却又扎实有力,如同顷刻间卷起一场狂风暴雨,裹挟著势比千钧的力道,陡然就征服震慑住了陆子疏。夹杂著痛苦和快感的矛盾感受,自下身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陆子疏咬著唇,甚至来不及惊呼,便深深沈堕到那美妙不可言的滋味中去。

    难以说明是什麽让晋息心开了窍,或许只是陆子疏的魅人,勾动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与本能。当一切初始目的都被抛诸脑後,最想遵从的,便是那与生俱来的掠夺和侵占欲望。

    孕夫被放倒在地,双腿大大张开著,晋息心跪趴在他双腿间,强劲有力的进出。僧人平素清明的眸子里已不见冷静,若说曾为僧佛,此际此刻,与陆子疏纠缠厮磨,抵死缠绵的男人却不啻修罗。

    “唔、哈……哈啊……”承受不住的呻吟,轻颤著想要喊停的微弱语声,只是勾动起身上修罗愈加狂暴的侵占欲。陆子疏辗转呻吟著,长发在颊边黏湿凌乱,下身结合处黏腻一片。他泄过两次,早已虚脱,想要推开那个不知餍足的人,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却又是贪恋的拂过那人同样被汗水浸染的面庞。

    这个人……是爱著他,需要著他的。

    再也不会拂袖而去,再也不会……对他说出冷言冷语……

    他不用再看著他银月色的冷寂背影,而是能够面对面的,在他火热的拥抱中感受到双方剧烈的心跳……

    千年的束缚,千年的纠缠,晋息心……

    压在他身上的人一声低低粗喘过後,陆子疏感受到一股热流径直射入体内最为隐秘的所在。双胎受此刺激,剧烈动弹起来。在腹痛与心安同时交织袭来的瞬间,陆子疏睁大已然水雾迷蒙的眸子,深深看进精疲力竭伏在自己身上的僧人眼中去。

    他什麽都想起来了,这一瞬。

    他爱过的,被爱过的;经历过的一切,和现在正经历的一切。

    像被打破,零散置於各处的碎片,顷刻之间,全盘合拢为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作家的话:

    捂脸

    最近老写H,我真担心大师杀生斩业了我。。。。。

    ☆、番外之承君心 第16

    情欲退潮,自狂热失控中恢复平静的僧人有几分赧然,垂眸不敢再看身下之人。但一手扶住两人结合处,缓缓将自己退出时,还是无可避免的看见了陆子疏双腿间一片黏腻白浊,胸膛上、小腹处、腰侧,到处布满猩红吻印的交欢痕迹。

    他原本想要克制欲望,一心只做那拓宽产道之事;却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媚惑勾人气息的紫龙打乱了步调,自傲的冷静全盘失去。回忆起初衷的僧人一厢窘迫,一厢惭愧,见陆子疏被自己做得浑身乏力,无力支起身来,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子疏,我……很抱歉。”讪讪的道歉,伸手将人自地面扶起,紫龙长长散乱的紫发倾泻了他一手臂,那如丝绸般良好的触感让晋息心心里又轻轻乱了一拍。

    陆子疏喘息甫定,一双紫眸幽深如井,倚在他怀中不言不语。

    晋息心替他披上方才行事中胡乱被自己扔到一旁的外衫,遮住陆子疏一身欢爱痕迹,再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至榻上。陆子疏身侧著榻,抬手攥住正要转身离去的晋息心,声音微哑:“你要去做什麽?”

    他声音亦是因为在那没休没止的云雨中呻吟过久,而变得嘶哑低弱,身子也恹恹的提不起力气,可是攥住僧人袖袍的手却是格外使力,紧紧的不放。

    晋息心目光扫过他下身处凌乱,微微红脸,道:“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清洗一下身子。”

    “你不会找机会离开?”攥住他衣袖的手依然没有松懈。

    僧人脑海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为何会离开?”

    紫龙低低道:“我怎知你为何会离开?你离开从来不需要对我说明理由或寻找借口,不是麽?”

    “子疏?”停了半转身的动作,晋息心回过头来仔细凝视陆子疏。那人情潮方退的好看面庞上依然萦著一层淡淡红霞,美豔摄心得很,眉间却如轻烟拢起,淡紫色瞳孔里漂浮著叫人看不懂的情绪,一径同他对视。

    “子疏,你这话,让我不懂。”

    攥住衣袖的五指缓缓收紧,陆子疏加了力,将晋息心拉扯得不由自主向他倾下身躯。两人距离陡然拉近,气息交缠,晋息心看得清紫龙长长眼睫微颤,像强忍著畏惧不安的情绪。

    “吻我。”那人轻轻说,微微开启唇瓣,眸子一瞬不瞬的凝望著他。

    近在咫尺的毫微距离,僧人稍作迟疑,便看见陆子疏眸底掠过受伤的强烈痛楚。晋息心猛然揪紧了心,那抹倔强而受创的神色激起长远的悲伤回忆,他再不犹豫,覆唇落吻,四唇缱绻交缠。

    倾身以吻,晋息心扶住他肩头,能够感受到陆子疏身子微微颤抖;他在吻他的时候,紫龙竟然仍旧保持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凝视著他的姿势,紫眸睁得老大,深深久久的凝视他,像是生怕一眨眼,眼前这个人就会顷刻消失在光晕里。

    晋息心喉口有些堵,喃喃在那人唇间低语:“子疏,莫怕,我不会……这一次,当真不会再舍你而去。”

    他不断重复安抚他的话,语声一遍遍,复述温柔,陆子疏绷紧的身形一点点放松下来,一点点软化在他长久的亲吻里。但攥著他衣袖的手指还是执拗不肯或放,任凭自己在僧人的深吻中开始气息局促,喘不上气,双眸慢慢浮上水光。

    两人绵长缠吻似长远没有尽头,然而屋中难得的静谧,被门外急促响起的敲门声打破。

    樵夫心急火燎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大师,小娘子,在屋里吗?劳烦两位搭个便手,我家那个要生产了!!”

    *************

    李氏已然破水,躺在薄薄的硬板床上,身下垫了几层厚厚草絮,嘴里咬著个布巾,痛苦的用著力。

    樵夫已经跑出去,往镇上去寻稳婆,晋息心忙著乱著去他家後房寻柴火烧水。柴火燃起来,又想到忘了拿铜盆,僧人又忙忙乱乱的跑回来。

    看见陆子疏半坐在榻边,手被李氏抓在手里,白皙莹润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紫红紫红的抓痕。

    陆子疏柔声对产妇道:“很好,就照这样,慢慢吸气,再吐出来。”

    “啊啊──”李氏痛苦的嘶叫著。

    晋息心稍停了脚步,陆子疏前几日还在担忧自己它日生产,该要如何应对;但今日看他从容冷静的协助李氏调整呼吸,却分明娴熟如同有所经历。僧人目光调转到陆子疏身上,因为出门得匆忙,他只急急拢了外衫,薄薄衣裳下隆起的弧度一览无遗。

    忽然李氏又是一个挺身,哀叫著再次死死抠住陆子疏手背。大概她力气实在太大,紫龙倒抽了口凉气,生生忍住手背传来的钻心痛楚,努力安抚:“继续用力,不要放松──”

    他额上竟也微微沁著一层细汗,若不细看,绝难察觉出来。

    晋息心趋前,发现他痛苦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被李氏牢牢攥住手腕用力,另一个因素来自他腹中踢腾的胎儿。在李氏宫缩加剧的时刻,陆子疏的胎动前所未有的剧烈起来,他忍著腹中传来的一波波强烈踢动,後背竟是已然汗湿了一片。

    他与晋息心抵死缠绵了那麽久,体力早已消耗干净;尚未休憩过来,又急急赶赴樵夫屋中帮助安抚李氏,没有得到充分睡觉权利的双胎便对爹亲不依不饶。

    “嗯……”轻轻哼了一声,陆子疏犹未放开李氏的手,而产妇也因他始终平和温柔的陪伴在侧,呼吸开始恢复了连贯的节奏。

    晋息心好不心疼,压低嗓音,“子疏,你去歇息,这里我来照管即可。”

    陆子疏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你身子不便,拖久了对孩子亦是不好,有我在这里,不会让她有事。”

    胎儿争闹不休,紫龙面色稍许发白:“你懂怀孕分娩之事?”略扫一眼僧人因为忙乱而忘记拿的铜盆,唇角一勾,不轻不重嘲讽,“你跟她那个事到临头只会乱蹿的汉子有何不同?我若临产,你不同样会手忙脚乱,手足无措?”

    “这……”好像是事实,晋息心茫然盯视紫龙似笑非笑的眸子,隐隐觉得哪里似有不对,却又一时琢磨不过来。

    他自然是没有想到陆子疏已然回忆起一切,包括回忆起初产时他的种种愚蠢行为,还只当子疏是在调笑自己。

    陆子疏又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手上拿著铜盆,不会去速速烧些热水进来,要等到热水放凉了你方动手是麽?”

    晋息心如梦初醒的啊一声,调头就跑出门去。

    果然是个慌手慌脚的笨和尚,陆子疏在心底轻叹一声。

    胎儿又不满的用力踢他一脚,他用腾出的一只手轻轻安抚那跟它们爹爹一样,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所做不合时宜事情的双胎。垂眸心道,但愿五个月後自己分娩时,那个和尚不要再冒冒失失、丢了这头忘了那头就好。

    作家的话:

    好不容易周末了

    大家周末愉快,多吃多睡~(≥▽≤)/

    ☆、番外之承君心 第17

    李氏并不是头胎,过程虽然痛苦,倒也顺利,在陆子疏耐心的陪伴下,两个时辰不到便产下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等樵夫请了稳婆,气喘吁吁的坐著轿子赶来时,女婴已经被洗干净,裹上繈褓安安心心躺在娘亲怀里了。

    母女平安,松了一口气的陆子疏勉力打起的精神便全数颓下,顿时只觉腰酸、腹痛和乏力感一并涌来。他扶著腰身,半倚在榻侧迟迟动弹不得。

    樵夫欢天喜地的去看新诞的婴儿,把重金请来的稳婆抛到一边。稳婆四十岁上下,急急赶来这里却又无用武之地,未免扫兴。目光一扫看见房中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眉眼倦倦的倚在榻边,登时双眼一亮凑上前去:“这位小娘子。”

    紫龙正腹中闷痛,无心情搭理她,稳婆又热情的道:“看小娘子腰身沈重,只怕是不日也要临盆了罢?老身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稳婆,二十年来方圆百里的大人小孩都是老身接生而出,不如替小娘子看看,大致估摸个分娩日期,小娘子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晋息心道:“多谢老人家关心,他腹中所怀不过五月,孕期未足,尚未是时候。”

    “五个月?”稳婆瞠目,再看向紫龙腰身,“这……既是方五月,为何竟会是一副临盆之象?”

    一席话说得晋息心顿时紧张,两步迈上前:“老人家,他确然是只有五月,这,难道是有何不妥──”

    陆子疏懒懒打断他:“我腹内所孕乃双子,自是比一般单胎大上少许,何必杯弓蛇影。”

    “可是……”

    稳婆哦了一声:“原来是双胎,──双胎大上很多的情形倒也不算鲜见,不过小娘子的肚腹确高隆了些……”沈吟著,稳婆好似自我解惑的又道,“──不过此事同父亲亦有关联,若是男人精气足旺,血气充盈,留下的种自然也强壮──”

    陆子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观晋息心,僧人面红耳赤。

    稳婆极是善解人意的轻轻拍了拍晋息心肩膊,“这位大师,出家人还俗娶亲,就更应当珍惜尘缘。这位小娘子既是跟了你,又为你如此辛苦的挺著个大肚子,大师便莫再计较那些佛门戒律。该做的要做,千万别误了帮助小娘子顺产的机会。大师可懂老身言下之意?”

    何止懂,几个时辰前晋息心还身体力行的“做”了一回。僧人不期会再次听到此类语重心长的劝慰话语,再忆起先前在陆子疏身上的纵情癫狂,面色越发涨红,只慢慢点头,再不肯接话。

    陆子疏笑了一阵,困意渐渐袭来。

    稳婆还在叨叨絮絮的说什麽自己接生技术有多高杆,五个月後务必要请她来帮助他接生;陆子疏只字片语都听不进,眼眸半睁半阖的,在晋息心礼貌的同稳婆对答声中只想立刻睡将过去。

    樵夫和李氏还在对他二人千恩万谢,陆子疏已经不大有精力搭理,晋息心将他抱起,轻轻冲夫妇俩点头,再向稳婆做了保证,如有疑难一定商请她来助产,抱著人便回了自家屋中。

    ***************

    暮色四合,不多时,沈沈夜色便压覆下来,月光倾洒下的山野郊外一片宁静。

    陆子疏倚躺在榻边,沈沈小寐,忽而自梦中惊醒,眼还未睁便急急唤起晋息心:“息心,小念去何处了?”

    经他一问,晋息心才猛然惊觉夜色已深,而答允在日落前便会归家的儿子却迟迟不见人影。

    他俩忙乱了一下午,又是折腾“应为之事”,又是帮助李氏安产,竟是不慎将在外玩耍的儿子忘了个干干净净。

    莫说陆小念了,跟陆小念一同去山中玩耍的樵夫家两个孩子,好似也并未如期返回家中,沈浸在新得一女欣喜里的樵夫一家亦未能及时想起。

    陆子疏再躺不住,扶著榻侧支起身来,自顾自就开始著衣。

    晋息心按住他系盘扣的手:“我去找他们即可,你在屋中歇息。”

    紫龙挣开他,和衣而起。

    “子疏,你身子重,稳婆都说你不宜太过奔波操劳,”僧人苦心劝阻,“何况今日累了一天,你便安心睡下,等我去将小念带回。”

    陆子疏忿忿道:“也不想想今日这样,是谁‘种’太好造成的?只管播种不管照养,我若不提起,你要到何时才会发现小念迟迟未归──教我如何放心让你去寻他!”

    臊红脸的晋息心无语反驳,虽自觉委屈──明明要怀要生的那个是你,怎又赖在我头上──但看看陆子疏高高隆起的肚子,确然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和尚只好打落牙齿默默和血吞。

    胡乱拿个簪子绾好长发,陆子疏摸著门边,推门而出。晋息心紧紧跟上,几次试图搀扶那走路略显笨重之人,均被业已恢复记忆,再度心高气傲起来的紫龙不耐烦的推开。

    “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走。”

    但沈重身形,让陆子疏已然不能再像之前未有孕时那般行走自如。忆起当年身法飘逸,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自己,再反观现在自己肚腹沈隆的模样,甚至连急掠而去寻找自家儿子都办不到,紫龙又有些不甘心。

    两人在山脚附近搜寻许久,未见小念踪影。陆子疏心里一急,加之一赌气,便指使晋息心:“你莫总跟著我,分头找寻方能事半功倍。你去东边寻他。”

    “不行,”僧人却是一口否决,不管陆子疏有多急躁,“我不能离你太远,倘若你有个万一,来不及援手怎办?”

    陆子疏想跺脚,又怕震荡到了腹中胎儿。只得切齿:“臭和尚你再拖三阻四,如果小念出了分毫差错,我──”

    话未落音,两人同时听见风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声,自山腰处随著夜风飘荡而下。那声音细细小小的,仔细倾听,熟悉无比,正是陆小念,声声哽咽里带著未知的惶恐。

    陆子疏悚然一惊,再顾不上腰乏体重,竟是猛然提气,向声音传来处急急奔去。

    作家的话:

    鲜网真心好难爬,如果有一天,大陆爬不上鲜网了肿麽办,嘤嘤

    我的爱要何处投递啊嘤嘤

    ☆、番外之承君心 第18

    山腰处杂草丛生,惨白羸弱月光之下,遍地秋风萧瑟,乱草丛舞。陆子疏循著啜泣声疾奔而上,乍收住脚步,心跳响如擂鼓。腹中闷痛更是变本加厉,搅得紫龙不觉咬唇,微痛的颦起眉峰。

    他这一疾奔,跟在他身後急追的晋息心心脏险险跳出嗓子眼来。脚步落定後全然顾不上去寻找小念何在,先著急扶住面色不佳的孕夫:“这般状况竟还如此莽撞动作,你──”

    “嘘。”紫龙拉开同他的距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时有时无的啜泣声,夜风徐徐中那声音稀微难辨。

    孩子大概是哭累了,不知有没有在哪个角落里蜷缩著昏睡而去。陆子疏听不真切那个声音,心里又急又乱。

    若是他一身修为还在,哪怕身怀有孕,寻找小念亦非难事。但现下他和晋息心功体俱失,等同常人,在这月华黯淡的山间要搜寻一个气力用尽的六岁孩童,无异大海捞针。

    陆子疏再要踏出脚步,忽尔身子一颤,感觉脚腕似乎被什麽冰凉之物缠绕住,一股阴寒之气顺著脚踝攀爬直上。他猛然低下头去,视线却被自己隆起腹部阻隔,只能隐隐看见有一片模糊黑影,在自己脚底浮动。

    晋息心就在他身後两步远,比陆子疏看得清楚,那是一根青藤长蔓,粗壮好似小孩手臂,枝条缠绕住陆子疏脚踝,似乎在略略用力,想将紫龙拉动。

    这一吃惊非同小可,晋息心立时知晓遇上山间树妖。

    但这烨姝山里的妖怪素来避人耳目,轻易不与人类打交道,除了因受陆小念身上妖气吸引,它们中有少数同陆小念交好外,鲜少见过此类妖物主动现身人前。

    晋息心再如何功体尽失,到底还是有佛门中人的底子,它们今夜竟敢於堂皇出现──

    唯恐藤蔓将陆子疏拉摔在地,僧人凝眸一沈,上前一步就要介入干涉,紫龙却扬手拦住,低声:“它没有恶意。”

    缠绕在他脚踝上的藤蔓窸窸窣窣了一会,像是表达赞同之意,然後略略用力,示意紫龙跟随它来时的方向前进。陆子疏颔首,藤蔓便如同有生命力般缩退开去,蜿蜒如蛇,爬行在草丛中为跟随其後的二人带路。

    藤蔓尽头,视野陡然开阔,一大堆枫红树叶铺成的叶毯上,小小的孩子抱著双膝,头埋在腿上,闷无声息的轻轻抽泣。

    “小念──”陆子疏急行两步,笨拙的蹲跪下来,孩子抬起泪痕满面的小脸,张开双手扑进他怀里。

    “没事了,小念莫怕,爹亲在这里。”陆子疏轻轻拍抚小念後背,孩子似是受到极大惊吓,在他怀里小肩膀犹自一上一下的起伏。

    见陆小念完好无缺,晋息心心头一颗大石这时也才堪堪放下。

    目光逡巡一周,却不见李家两个孩子的踪影。三个小家夥最近一段时日形影不离,若无发生事故,断无可能抛下陆小念自己下山。僧人心头复又沈了沈,漫过一阵不祥预感。

    “小念,李家的两个孩子呢?”他叮嘱过小念,在妖气弥漫的夜间切记不可贪玩;即便一时抽身不及,也定要让寻常人家的孩子与他保持距离。

    难道说……

    陆小念埋头在爹亲怀里,小小的鼻尖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红肿得老高。孩子细弱的声音像是从老远传来,还带有鼻音:“是小念不好,小念想让他们认识认识小念的妖怪朋友……李阿哥说不相信这世间有妖怪,小念答应带他们日落後,来烨姝山……”

    陆子疏皱起眉头,听见孩子一抽一抽的继续道:“他们被吓到了,……李阿哥骂小念是魔物、孽障,然後,然後他就被封了嘴,不能开口说话,……小二哥拖著他就跑了……”

    “你怎能带寻常孩子来跟妖物相见,你不知妖物性情反复难定,一个弄不好,衬不了心意便会动手伤人吗?”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晋息心顿时沈声著恼,“陆小念,爹爹平素是如何教导你?你体质禀异,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万万不能以你之喜好,随意拉人进入你的世界!”

    陆子疏霍然起身,把受到训斥而愈加难过的孩子拉到身侧,冷冷挑眉:“在孩子面前耍什麽威风?小念才多大,一心想要讨好朋友,与同龄孩子有共同话题,他有什麽不对?”

    晋息心恼道:“亦要分清场合,看明对象!”

    紫龙薄怒上心:“如此说来,要怨怪,便该是怨怪给予他特殊体质的我不对。我不该随意拉佛门高僧进入妖佛难分的世界,不该为你晋息心怀胎九月,诞下一个世间难容,半人半妖的孩童!”

    “你──”

    陆小念紧紧抱著爹亲大腿,有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爹亲如此勃然大怒的冲爹爹发火,当下孩子惊得连失去玩伴这件伤心事都抛诸到了脑後,哀求的摇晃爹亲:“爹亲莫恼,是小念错了,爹亲莫跟爹爹生气──”

    “错不在你,错只错在一厢情愿的我,”陆子疏咬牙,“晋息心,你不心疼自家孩子被人嫌弃,遭人白眼,我心疼;你把外人的情绪感受置之小念的情绪感受之上,你只认是旁人受到了惊吓,却不想想小念现在心中作何感想,你真真是舍小情为大义的佛门好表率!!!”

    “子疏,你莫无理取闹,护短不是你这般护法──”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李家孩儿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犯得上你在这荒山野岭,劈头对小念就是一通责骂?”陆子疏怒道,“那孩子不过就是因为嘴出秽言,妖物看不过眼而禁了他的言罢了,略施薄惩,亦是举止过当?”

    “他不该──”

    “那末前世我为了你洪水滔天,生灵涂炭,是不是元神化消一次尚不足以抵过,应当是生生世世,轮回永灭方可?我用尽种种手段,设计你与我共枕交欢,现下腹中又有双子,你是不是也希望它们其实从来不曾孕育成形?”

    不假思索的一言脱口而出,蕴了前世种种难以言说的苦痛和恨意,陆子疏脱口瞬间自己已然呆愣;而晋息心凤眸骤然睁大,怔怔凝望眸色泛著苦意的紫龙,几番开口,终是哑了声:“子疏,你……你都想起来了……?”

    陆子疏扭头,满腔闷恼无从发泄,捉紧了陆小念的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晋息心一个闪身,拦阻在孕夫面前。僧人面色亦是颇多复杂,凝望紫龙的凤眸里又惊,又喜,又愧,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吭声,只是伸手过去紧紧抓住陆子疏微凉手心。

    陆子疏想甩开,但经过半夜寻找,沾染露意寒霜的身子早已是脱力疲弱,压根甩不开僧人如虎钳般牢牢禁锢的大手。

    恨恨咬牙:“放手。”

    “你苏醒当日,我便说前尘过往,悉数灰飞烟灭,今後世间只存为你一人而活的晋息心──”僧人不放,反而趋前一步,用力将人揽入怀中,感受著那人高隆腹部传来的温暖与小小胎动。凤眸溢暖,柔情低语:“我再不会懊悔这一路行来种种,也决计,不会再放手让你离开。子疏,烟火红尘,晋息心同君并行无悔。”

    ☆、番外之承君心 第19

    ──後来陆小念说,嗯,难怪爹亲总说先爱先输,那晚在烨姝山,明明也没见爹爹说多麽感天动地的甜言蜜语,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好吧,小念没有看得很仔细他们究竟亲吻到什麽程度啦,谁让爹爹大坏蛋,用手捂住了小念的眼睛呢──只不过就这麽简简单单的举动,爹亲就软了身子,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全数都跑得干干净净。小念趴在爹亲身边,听得爹亲低低的嘀咕,说爹爹太过分,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放下防线,可恶死了。

    不过自那之後,爹亲和爹爹就再也没有红过脸,再也没有翻过旧账,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一直在一起,真是因祸得福,要感谢小念呢~~~~~

    陆小念又说,所以啊,前车之鉴,等小念长大成人後,遇到有喜欢的人,也一定不能像爹亲那样傻,什麽都摆在脸上明白无误的给人家知道“我看中你”,至少也要多摆摆架子、装装腔做做势,日後才不至於一败涂地~~~

    陆子疏狠狠敲了儿子一个爆栗:汝竟敢说吾傻!

    上述自然是很久之後的後话。

    ***************

    自烨姝山下来,晋息心让陆子疏带著小念先回屋就寝,自己担忧李家两个孩儿现况,特意绕道去了樵夫家。

    想要叩门表达歉意,但看看时辰已是将近午夜,白天李氏才经历了一番生产波折,应是均已沈沈睡下,不便打扰。

    他在门边踌躇片刻,僧袍拖曳在地发出隐约声响,屋内登时传来一声惊惧低叫。

    晋息心一愣:“李家嫂子……”

    “你们莫进来,我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老百姓,不,不与你们井水相干,……”那白昼间还对他夫夫二人千恩万谢的樵夫女人,想必已然从两个儿子口中得知了日落之後,发生在烨姝山上的怪谲之事,声音中充满惊惧恐吓。晋息心听得紧闭的门扇後有人蹑手蹑脚走动声音,他听得分明,是樵夫自屋後拿起一根扁担,防备无比的守在了进屋的门口。

    晋息心心下一时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滋味。

    僧人一声轻叹,双手合十,低声道了句:“抱歉。”转身待离。

    他脚步方转,便听见屋内传来樵夫两口子低低的交谈:“真是可怕,我们居然跟妖物比邻而居了这麽久!”

    “明日一早,便寻地方搬家,莫让那不干净的妖怪,身上秽气沾染了我们……”

    “看那和尚人模人样,居然跟妖怪为伍,果然还俗娶亲的和尚不是善茬……”

    ──言语伤人,何须妖物?千夫所指,积毁销骨。

    千年来,原来自己也曾用著同樵夫夫妇一般异样的目光,不分青红皂白的审视过陆子疏。人妖分界,因而铸下大错。

    原来,这就是被视作异类的感觉。

    晋息心大步迈离。

    小念伤心够了,也哭累了,蜷缩在爹亲身边沈沈睡去。陆子疏还醒著,半倚在榻上,手中捧一卷经书,淡淡的看。听得门扇推开声响,头也不抬:“去道歉了?”

    “是……”

    “人家想必关门闭户,谢绝入内罢?”纤长手指翻过一页,漫不经心。

    晋息心半晌无语。一阵细微衣物作响,陆子疏闻声侧首,僧人宽厚身躯已自身後拥揽而上,将他温柔揽入怀中。

    紫龙略略作势挣扎,僧人反而拥得他更紧。

    便也作罢,由得那个被伤到感情的和尚拥著自己,长长白发垂落在自己肩膀上,好半天都一声不吭。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功夫,久到陆子疏几乎要误以为晋息心就这样拥著自己睡去了的时候,僧人低低开口:“子疏。”

    “嗯?”

    带有薄茧的手下滑到紫龙腹间,轻轻抚触那再度孕育著半人半妖之子的地方,僧人的怜惜与愧疚,透过衣裳毫无遮掩的传递过来。

    “你要平安生产,和孩子一起,安然无恙。”

    紫龙轻轻嗤笑:“这位大师,今日怎这般多愁善感起来……?无须你再三叮咛,即便再忤逆苍天,神佛不许,我陆子疏的骨肉,又有哪一次不能顺利临世?”

    “嗯。”僧人的声音闷闷的,大概真的是受到的挫败不轻。

    陆子疏放下经书,双手亦抚上自己腹间,同晋息心十指交扣。紫龙柔和了眉目,暖声轻道:“不用再自责,只要你,再不离我──”

    樵夫一家果然天方亮就急急收拾细软,弃屋而去。晋息心目光投向空荡荡的邻舍,唯有喟然低叹,但心里倒也缓缓松了口气。

    作家的话:

    “言语杀人,何须魔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台词致敬QAQ

    ☆、番外之承君心 第20

    没了邻人,看似孤僻寂寥,实则清静了不少。

    晋息心本就是喜静不喜闹的淡泊性情,一心惟愿与子疏厮守,对樵夫一家仓皇避走,微憾却不存芥蒂。

    小念年岁小,难过了好几日,在簇拥著他的小妖怪们无微不至陪伴下,慢慢打起了精神。

    最得益的要属陆子疏,看看再无人侧目他和晋息心,紫龙便索性丢弃那累赘别扭的女装,大大方方换回偏爱的紫色锦袍。

    记忆既回,与晋息心亦已剖心相待,他妆容打扮便再无所顾忌,恢复了往昔张扬华贵,周身上下流金镶玉。对於他偷偷摸摸潜回陆王府,自不为人知的密室里拿些古玩珍品出去抵卖的行为,晋息心很识相的不予揭破;横竖子疏挺著个肚子又失了千年修行,任如何为非作歹,总不至於烧杀抢掠打家劫舍。更何况那本就是紫龙故有积蓄,晋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托出手阔绰的爹亲之福,陆小念也给打扮得像个会走动的珠宝匣。两父子给日头一照便熠熠生辉,瑞气万千,直闪得一身素净的僧人默默阖眸诵经。

    气势重归华丽无双的同时,紫龙肚子也像吹了气的皮球一般胀大,腹内双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日飞速生长著。

    陆子疏不急不惊,日日笑吟吟的,学那未生产之前的李氏般,屋前屋後托著肚子缓慢绕圈;绕累了就蹭到僧人身上,软若无骨的嬉戏逗弄,将僧人一张端方俊脸撩拨得火烧火燎。

    唔──这般惬意自如,方是从红尘隐退的意义所在呐。

    倚著静心念佛的僧人,听他气息好似又比先前略微紊乱了一些,紫龙半面檀香扇遮唇,心满意足偷笑。

    **************

    日子过得静好恬淡,转眼已至隆冬,正是滴水如冰的冷寒时节。

    紫龙孕过八月,腹部挺起巨大,行动艰难。

    龙身性阴,体温偏低,遇隆冬时节只恨不能寻个洞穴冬眠。陆子疏慢慢减少了去户外走动的频率,镇日恹在屋里,开始了瞌睡。任凭晋息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迈出房门一步。

    见他畏寒不愿外出,晋息心亦无法可施,只好将木屋再扩建一些。百般诱哄,挑孕夫心情好时,扶著他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权当松泛筋骨。

    可是陆子疏身子重了,著实走得吃力,没踱上半圈,便气息凌乱,腰酸背痛的往僧人怀里蹭。晋息心看他这一次怀得万般辛苦,不舍得催促,由得那人撒娇耍赖。自己揽著他越发臃肿的腰身,暗暗操心还剩下两个月方生产,届时那隆起之处越发不可小觑了,要如何是好。

    相较於爹亲的倦懒嗜睡,爹爹的忠心耿耿寸步不离,陆小念倒是风雨无阻的往外面跑。小小孩童,继承了他爹亲的无双美貌和爹爹的庄正端修,出落得越发俊秀。妖气汇集一身,日渐运用娴熟,举手投足间已渐渐有了当年陆子疏的气派。

    这日大雪纷飞,烨姝山脚,陆小念盘坐於地,手指凝气,照常同一群小妖精们玩耍逗弄著,忽然一个白色团团蹦到他身前,紧张的咬他裤脚。

    【小念──上次那两个和尚又来了──】

    咦?

    陆小念霍地收回妖气,指尖萦绕的一点晶莹雪气立刻湮灭,四下里唉声四起。

    【是啦是啦,前日看到他们在山上作法,眺望的好像正是小念家方向呢!】

    【就是那一老一少吗?讨厌死了,不是几个月前才从这边赶路而过吗──】

    【和上次不一样啦,上次他们是去别处收妖,看这几日架势,分明是冲著烨姝山,有备而来呢】

    兔子精开了一个头,便如石子投入湖心,一时激起千层浪,诸小妖纷纷贡献出自己所知的情报。

    【我听住在镇子东头的老鼠精说,好像是先前在这里落户的樵夫一家生下的那个小女婴夭折了,樵夫老婆披头散发的到处哭号,说是妖怪害人──】

    【什麽!我们压根都没去嗅过那小丫头身上的味道啦!】

    【他们搬了都有三月以上,怎可以这样随意栽赃的──】

    【但是偏偏有和尚信啊──他们在佛寺门前哭了足足三日三夜啊──】

    陆小念心脏骤然收紧:“李家的小孩儿?可是我们并没有对她做过什麽啊!怎麽可以赖在我们头上?”

    【小念你不懂啦──人就是这麽自私的物种,总看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啊对啊,要不小念你们先避避,你爹亲好像也不是凡人吧──给收去就糟糕了──】

    小家夥顿了顿,面色渐渐白了:“不行……我爹亲八个多月身孕,不可奔波妄动──”猛然跳起,“我要跟那两位大师解释,那名婴孩夭折,同我们无关!”

    【要是那两个和尚不听怎麽办?小念你妖气这麽重!】

    【佛门都是混帐啦!啊,我的意思是,小念的爹爹除外……】

    “咳咳,爹爹以前也是混帐来的,爹亲这麽告诉我。”陆小念思维飘逸开去,一会又立刻收敛回来,“我不能让别人欺负爹亲,好不容易爹亲才回到小念身边,小念要保护他,还有小念的弟弟们!”

    【那──你想怎麽做──】

    “我有个办法,如果解释不成的话,就把他们俩诱开──大家过来点。”陆小念压低声音,小妖怪们听话的围拢成一圈,频频点头。

    ************

    屋外窸窣作响,小孩在屋前屋後跑动的脚步声不时传来。陆子疏顺势停步,双手扶著饱满圆润的腹部,懒懒往搀扶自己的僧人怀里倚去。“看看你儿子又在外面捣腾什麽?”慵懒鼻音哼出几个字,分明是借题发挥,逃避累死人的踱步。

    晋息心往屋外瞟了一眼,小念手里抱著一根比他个头还高的杉木树枝,在屋前雪地里忙忙碌碌的圈画著什麽奇怪的符号。

    僧人道:“应是在……习画?”

    他倒并不担心陆小念会玩什麽稀奇古怪的花样,这孩子年岁虽小,妖气虽重,心性却极正,断然不会做出有失分寸的事,这一点他极其放心。

    “勿操心小念,算算今日你共行了几步?”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这尾怀孕待产的龙,成日挖空心思赖在榻上,晋息心拿他不敢打不敢骂,哄又哄不过他,“你若再这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无力生产可如何是好?”

    陆子疏撇嘴:“笑话,堂堂陆子疏会无力生产?莫把我看得轻了!”一厢高傲言辞,一厢摸索著捉住僧人手掌,搁置到自己後腰,“唔……腰沈得快断掉了,你替我揉揉──”

    将人扶至榻上坐下,晋息心一手揽人入怀,另一手轻轻捏揉陆子疏丰腴了不少的腰身。他这些时日已习惯了替他按摩腰腹,手法娴熟而到位,紫龙受用不少,惬意的眯起淡紫色眸,一直紧绷的身形亦放松许多。偎在僧人怀里,舒服得昏昏沈沈,就想这般睡过去。

    他挺著腰背时,肚子已然显得高隆壮观;这样微侧著身子放松下来,衣裳遮掩不住的肚腹便勾勒出了一个圆润弧度,身前似挂著一滴沈沈欲坠的水珠,将堕未堕。

    其实双胎大多容易早产,陆子疏想要胎儿在腹中多孕育一些时日,他日生产下来便多几分壮实健康,是以总借故不下床榻,用意就在保胎养胎,延缓分娩时日。晋息心不知他之用意,只道是紫龙性慵懒,便也遂他心意,只要他欢喜就好。自己则是尽心尽力的在一旁服侍,要将他生育小念时所欠下的愧疚,悉数在这一遭弥补回来。

    怀中人发出浅淡而均匀的呼吸声,晋息心垂眸看去,陆子疏微微颦著眉,显然梦中亦是难逃腰酸背痛的乏力感,睡得不甚轻松。僧人心疼,按捏著他腰背的手掌添了几分力。再轻轻抚摩上陆子疏腹顶,沿著肚脐眼周遭缓慢画圈安抚,一圈圈重复著舒缓那人肚腹的动作。

    “唔……”轻声呢喃,紫龙微微挺了挺身,与此同时晋息心感觉到手心下传来胎儿应和的踢动。僧人半是失措半是好笑的停下给他揉腹的举动,胎儿感应不到来自爹爹的温柔,不满的又踢了几下,惹得紫龙复低低呻吟两声,方才安静下来,继续在爹亲体内呼呼大睡。

    僧人收手回袖,拿过一席床毯裹覆於陆子疏身上,自己则静静揽著他,看著孕夫再度归入浅淡睡眠。

    作家的话:

    要冷死了…

    求……子……疏……温……暖……QAQ

    ☆、(7鲜币)姻缘番外之 承君心 21 上

    承君心 21 上

    夜间陆子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抽痛惊醒,动了动身子,抬眼方发现自己依然依偎在晋息心怀中,而僧人一动不动的抱著他,维持著稳坐於榻的姿势,正阖眼假寐。

    他方一动弹,晋息心立刻惊醒,第一时间低头看来,沈而柔和的嗓音响起:“子疏?怎不睡了。”

    闷闷的答:“小腿……好像抽筋了。”

    真是太不华丽,他修行千年,如今竟沦落到连伸手替自己揉捏腿部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及……

    紫龙郁闷至极的瞪著横亘在自己眼前的高耸隆起,即便他有力气自我处理,隔著这麽一个庞然巨物,弯腰都是困难,哪里够得著……

    晋息心一眼便看破他内心惆怅,温和哄他:“待孩子生下後,还是风华绝代的陆子疏。这些琐事,让我代劳即可。”言毕,抬起被陆子疏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凑近那人微微浮肿的小腿,五指轮番按捏揉压。

    陆子疏抬眸看他,这阵子他总是半夜抽筋惊醒,连累得僧人也不得好眠,凤眸底下一层淡淡淤青,是没有得到充分睡眠的缘故。

    小腿处的抽痛感在僧人轻车熟路的捏摩下减缓,陆子疏压低声音,不欲吵醒一旁睡著的小念:“你今後无须揽著我入睡,自个睡一边去。”

    “若你夜间有需要,我当是守在旁侧的。”

    “哦──敢问大师是说哪方面‘需要’?”调笑。

    “……正经点。”微微窘了耳根,这人怎麽上一刻还闷痛著,下一刻就能若无其事转换话题。

    陆子疏笑了阵,黑暗中摸索著捉到僧人温热手掌,放到自己面颊轻轻摩挲。

    柔声呢喃:“我竟有些期望这两个孩儿,一世都在我腹中……如此,便能一世都得你这般寸步不离的呵护。”

    晋息心失笑,想笑他患得患失,语出口却换成了柔肠百转:“孩子瓜熟蒂落便要降生,降生後便与生身之人无关,此乃道法自然。他们自有他们的红尘要涉。而你我,有这几个孩子也罢,无也罢,亦会一世厮守。旁人任谁也再拆不散。”

    诺信既许,情衷已明,紫龙因为怀孕而起伏不定的心绪再度平稳下来。

    “嗯。”低低应一声,再把自己往僧人怀里蜷紧一些。

    屋外风雪已歇,陆子疏模模糊糊睡去前,想著明日还是硬撑著出屋走动一回罢,再过一月,只怕是肚子大得榻也下不得了。

    *************

    听说爹爹要带爹亲到山间去泡温泉暖身,陆小念双眼发亮,忙不迭的点头赞同。晋息心以为孩子这麽欢喜是也想同去,正待开口询问,小家夥却抢先了一步:“山间尚有积雪未化,爹爹带爹亲上山务必要小心,行路徐缓,万不可贪图赶路。小念有好些夥伴陪伴,爹爹不用担忧小念,多在山里住几日亦是无妨的,七日後再归来亦可。啊,最好是七日後再归呢。”

    晋息心微微皱眉,不解:“七日?为何是七日?”

    【因为七日正好是──】小念脚边一团白色物体正要发言,陆小念很快的用脚尖踩住它尾巴。

    【嘤嘤嘤嘤好痛──】兔子精默默垂泪,小念坏死了好讨厌小念哦55555555

    陆子疏疑惑的眼神也投了过来,他裹在一件厚重的狐裘大氅里,身形笨重,眼神却依然锐利冷静。给爹亲这麽探究的上下一看,陆小念唯恐被看出破绽,慌忙抱起兔子精跳开三步远。

    “小念想要无拘无束的玩耍几日啦~~~~”

    陆子疏道:“我们不曾管束你,你爹爹近日亦最多不过让你日落後不可在山间停留太久罢了。”

    “反、反正……”陆小念不愧承袭了爹亲的机巧,一转念已能信口胡诌,“听小妖怪们说,暖泉对爹亲现在的身子很有帮助,七日刚刚好算是一个疗程。既然爹亲要上山,在泉水里多浸泡一些时日,便能蕴天地精华更甚啊~~~~”

    “既是如此,我和子疏入山这阵,你好生照管自己,不可节外生枝。”虽仍存有疑虑,晋息心到底还是信任一手带大的陆小念,颔首认同了孩子的热心提议。毕竟山间离居住地不算远,若真有事发生,他安顿好子疏後亦是能够及时赶回。

    作家的话:

    年底加班真是加得销魂啊OTL

    ☆、番外之承君心 第21 下

    隆冬飞雪之日浸泡在温热泉水里,别是一番意趣风情。

    陆子疏进得天然石池里,舒缓了沈隆大腹给腰身带来的酸胀感,唇角微微勾起了惬意笑容。晋息心细心搀扶他慢慢把身子沈到池底,又伸手给他揉捏了一番腰部,注目看去,清澄透明的水面下,陆子疏羊脂玉白的肌肤随著热气氤氲缓缓浮上豔色绯红,好看得紧,僧人一时没能收了回目光。

    陆子疏懒洋洋递了个好笑的眼色过来,晋息心片刻微窘,却也终是坦然。迎著紫龙温暖眼神,低低沈笑:“我忆起在陆王府,初次同你单独共浴……那时你依然保留有记忆,而我却是懵懂无知。”

    “後来换我没了前尘印象,你便借题发挥,在这泉水里将我一次次吃干抹净。”陆子疏接话,僧人面上一红,陆子疏又笑,“因此你此时旧事重提,是想再趁我身子不便狠狠吃一次豆腐呢,还是欲勾起我食髓知味的念想,主动同你翻云覆雨?”

    即便晋息心原本真是有那麽一点不足为道的心思在内,给紫龙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也只能摸摸鼻子,故作咳嗽两声。

    陆子疏倒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调侃下去,──难得捉住和尚起色心的时刻,却不添油加醋嘲笑他一下,──实在是心内另有牵挂的缘故。晋息心看他笑了一阵便慢慢收敛,也猜得了两三分。

    “小念言行举止确有古怪,但他年岁虽小,却较同龄人沈稳,应不至做出让人担心的事来。”

    陆子疏听著僧人劝慰之言,没有吭声。手掌慢慢轻抚著被暖泉浮托的腹部,轻轻咬著唇瓣。哗啦一声水响,晋息心也沈下身来,抬手自水中捞起他如紫藤花般瑰丽长发,以指代梳,一下一下的,梳理滑如丝缎的发间。那手感甚好。晋息心维持著缓慢梳理的姿势,嗅著紫龙身子传来的幽幽香气。眼望泉外漫天飞雪,片如絮棉,泉内水汽蒸腾,美人入浴而绮豔无边。他心思走了半分,这时陆子疏却道:“你还是下山去探望一番,看看小念究竟存什麽心思。他语带蹊跷,我终究是放心不下。”

    “我方带著你进山入泉,这短短两个时辰间能有怎样变化?”晋息心道,“何况天色已渐暗沈,若我下山,留你一人孤身在这偏僻之地,进退无门,你又让我和小念如何放心得下你?”

    陆子疏一手撑著池壁,就要挺身站起:“或者我们不再耽搁,我这便随你一同下山,泉水我们不泡了。”

    “不行,”晋息心慌忙揽住人腰身,陆子疏身沈,给他一捉住便无力挣脱,徒然的在僧人怀里挣扎了几下。晋息心揽著人又好气又好笑,陆子疏浑身赤裸著,雪白肌肤上沁著一层薄薄水珠,竟然是身子也不擦拭,不披件外衫便要不假思索往暖池岸边上去,他亦不想想若是著了凉,不是叫人反过来又替他操心不已?“天寒地冻,血脉经络易阴寒阻塞,你本又惧冷,这温泉暖身功效是再好不过的。既然来了,便安心养胎。”

    可是陆子疏心头的不安却是随著时辰推移而逐渐扩大,难以言说是一种怎样的不祥预感正慢慢爬升上他心头。陆小念身上妖气全数承袭自他,感应仍在,他分明能察觉到空气中延伸过来的那丝躁动,和隐约的、出自少年跃跃欲试的兴奋。

    陆子疏给一无所觉的晋息心揽在怀中,肚子挺起很高,任他如何挣扎也难以摆脱僧人坚实手臂。可他著实开始了发急,心思涌动让阵阵晕眩也同时袭来,说话间都带了一丝轻喘。

    “晋息心,再听我一次。”他坚持的往外推僧人:“我可在此等你,不会乱走;你给我将小念带上来,我要亲眼确认他平安。”

    “子疏──”

    “速去,再不然,怕会晚了。”

    作家的话:

    我终於活著爬回来了OTL

    赶在月末还是更了一次

    ☆、番外之承君心 第22

    ──所幸赶在前面,将爹爹和爹亲哄入了山间,避免了正面冲突。

    陆小念站在以自家屋子为中心,四周划圈下奇异符号的圆形符阵中,怀里紧紧抱著瑟缩发抖的兔子精,唯一掠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只要爹亲和弟弟妹妹们平安,小念怎麽样都不要紧。

    在他对面,面容刚正而冷意袭人的年轻僧人,单手直掌列於身前,目光微露诧异。僧人开言,声若和煦微风,却有不容错认的冷意:“此地散发冲天妖氛,却是你一介小儿,以身作饵诱我等前来。你之双亲何在?”

    “大师,我爹亲虽不是常人,但也早不为害。”陆小念到底惧於僧人身上散发的刚正佛气,尽管挺直腰背,撑持著一脸平静站在符阵中央,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妖惧佛的本能,“还……还望大师莫听信一面之词,将实情调查清楚。”

    这个小娃儿眼神澄澈如清水,周身却妖气萦绕。以他小小年纪,凭借自身修为自然是无法达到千年妖氛盈身的地步,僧人一目了然,知晓他必然是承袭了母体功力。这过渡而来的隔代妖力已然能令烨姝山百妖朝拜,不知那个曾经拥有无上修为的妖物,又身在何处?

    年轻僧人道:“你告知贫僧双亲去处,贫僧自然行有分寸。”

    陆小念聪慧,岂会看不出僧人诱导之意。

    “他们早已搬离,此地只剩我一人。”

    “哦?”僧人声调略高,陆小念注意到他右手手指已慢慢捉紧了掌中金钵边沿,本就冷凝的眉目添了一抹肃杀之意。扩大逼近的佛气,让小念怀中的兔子精越发恐惧,一头扎进孩子怀中,小身子剧烈发抖。

    【不要收我不要收我啦──】

    僧人迈前一步,却被符阵所隔,竟是无法近得陆小念之身。短暂讶异掠过僧人眼底,他再一冷哼,信手一扬僧袖,无边柔力自袖袍中疾贯而出,冲散六岁孩童竭尽所能排布的抗佛阵局。

    轻声一哂:“小小年纪,能可自主排布出这等架势,已然不易。但妄想凭借阵局便在此地困住佛家,未免不知天高地厚。”跨步进阵,两步就到得陆小念身前。孩子节节後退,退了几步却也到了符阵边缘,再跨出去,身後便是和年轻僧人相携而来的须眉白发老僧在凝神以对。

    陆小念进退无路,却忽然勾唇笑起来。他眉目承袭自陆子疏,笑起来别有一番柔美,妖气又足,这六岁娃儿媚然一笑竟是勾得年轻僧侣顿时心神一滞,伸出去要捉住小孩儿的手也略顿住。

    陆小念笑嘻嘻的道:“小念不曾痴心妄念要用阵局‘在此地’困住大师,恰恰相反,小念真正的想法是──”他忽然抬手,主动捉住了年轻僧人衣袍,眼底狡黠翻涌,“远离此地,带大师一同去往‘别处’论道──”

    原意只是要捉拿住小娃儿,借以逼他双亲出面,轻易破除符阵限制的年轻僧人并无伤害陆小念的意思,见人就在手下便掉以轻心不曾防备;给陆小念捉住衣袍的瞬间才发觉符阵排设的真正用意,他闪身欲退,符阵四周却骤然而起强大妖力,从东南西北四方压顶而来,一身佛学造诣竟是给活生生压制住,无从发挥。

    阵外老僧见势不对,欲掠身入阵相助,谁知身形方一触到阵法外围,就给无边妖力弹开好几丈远,踉跄了两步方站稳。

    这不是困佛阵,而是空间转移之阵,旨在将人诱离烨姝山范围。

    好狡狯的孩童──

    “小念原以为至少要等到七日,才能等到大师们前来……”陆小念笑容不减,将这两名僧人诱到别处去後自己会有何下场,他已无暇考虑,只知一定要拼死护住爹亲安全。“只是没想到小念的爹亲前脚刚走,後脚大师就寻上门来,真真好险。大师虽然不肯浪费时间听小念解释,小念却是不得不耽搁大师时间呢──”

    他一厢说,一厢松开了怀中紧紧抱著的雪白的兔子精。

    小兔子立刻跃出孩童怀抱,疾扑向早已动弹不得的年轻僧人,张嘴一咬,轻而易举夺走僧人手中捧著的镇妖金钵,跃身下地。再一个起落间,兔子精已然叼著佛门圣物,轻巧的跃出了阵局之外。

    风声陡起呼啸,卷尘飞扬,年轻僧人身处阵法中间,被卷起的沙尘一时迷了眼,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只映出捉住他衣袖的陆小念,年少却镇定的微笑。这孩子虽然设局施计,眼神却依旧一派坦然,看不出恶意。僧人心神一动,竟是生生压制住了想要转身去同兔子精夺回金钵的念头。

    越过阵局的目光与陆小念身後佛友相接,须眉白发的老僧甫一接触同门眼光,便已心领神会。阵局霎时启动,陆小念和年轻僧人随著符阵渐渐隐没在狂风之中,转瞬已不见踪影。

    老僧不再执著追逐消失的符阵,而是转身,朝跃出阵局的兔子精消失的方向直追而下。

    等到晋息心一个时辰後到得山下,原地已看不见方才对峙过的身影,木屋前一派静谧和平,全然看不出发生过任何惊天变动。

    四处寻不见陆小念身影,晋息心沈吟著,心说孩子该是又跑去山间哪个妖怪住处玩耍去了,子疏这般大惊小怪,应是同他孕期负荷沈重,心理思虑过重有关。

    既是找不见,又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蛛丝马迹,晋息心心中牵挂著独自逗留在暖泉池边的陆子疏,就待回身再度入山。

    一声清唱佛诺,须眉白发老僧自山路尽头现身,一手捧金钵,拦阻在晋息心身前。

    “阿弥陀佛,佛友请暂留步。”

    晋息心脚步一顿,心中顿时亮如明镜。一瞬间便已了然陆子疏心头不安所为何来,也明白了陆小念举止蹊跷,是在暗地里盘算何事。

    “佛友,你我曾於镇外官道上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还记得贫僧?”

    晋息心敛目,略略颔首:“是。”

    “同为修佛之人,贫僧便开门见山,此次贫僧与同修,乃专为樵夫一家婴孩夭亡一事打探而来。”

    “婴孩夭亡?”晋息心略皱眉,道,“佛友若肯拔冗一听解说,我自可告知此事与我之家人并无干系。”

    老僧看著他,细细探究这名白发俊朗僧人,佛气虽失,眉宇间却依然正气凛然,不见妖祟,应是行正立直之辈。当日在官道相逢,虽惊愕於他身边依偎一身怀六甲女子,倒也不觉突兀违和。想来他即便行事有悖佛门常理,大概也是因著有独到的命数和情遇。

    老僧便也颔首,慈眉道:“听从事主一面之词自是有失偏颇,贫僧与同门亦有想法要与佛友一晤。只是临行生变,被令郎横亘其中──现下只怕有赖佛友帮忙,一同寻回被令郎挟持消失的同修方好。”

    ☆、番外之承君心 第23

    陆子疏仍浸泡在暖泉之中,四肢百骸浸暖,身子怠惰难以起身,思绪却百转千回,一径担忧著那下山久未回转之人。

    眼见著飞雪渐停,而山色也渐渐晦暗下来。若是小念平安无恙,计算时辰,月上中天的时候晋息心也该带了他回返才是。

    本就难平静的心绪,慢慢又起了焦躁。陆子疏手心在泉下慢慢凝握,思量著再过半个时辰不见晋息心归来,便再不管同他约定,自己要亲身下山去一探究竟了。

    他方转念,腹中忽然一阵闷痛传来,似是双胎亦不赞同爹亲冒险举动,警告性的踢动了他几下。陆子疏思绪被强硬拉回,不由轻呼一声,不得不伸手安抚那八月有余的大腹。

    “爹亲不过是想确认你们兄长安全,你俩不许瞎闹。”紫龙语带威胁,虽承受著剧烈胎动,紫眸眯起仍带不可一世傲然,“否则待你二人出来,爹亲便好好教会你们什麽叫做尊重长辈。”

    换做别人大概也就老老实实消停,可惜他的孩子均依从他的脾性,小念也好,双胎也好,个个吃软不吃硬。

    经他一说,胎儿反而闹动得更大了,没有温和哄劝的爹爹在身边,折腾起故意危言恫吓他们的爹亲来就更加肆无忌惮。陆子疏只觉得下腹一阵阵扯痛,两个小家夥居然存心忤逆他,变本加厉闹腾。

    “你们──!呃……”

    原本要起身,此刻不得不改了主意,紫龙扶著胎动不已的圆腹,双腿发软,忿忿低吟:“敢、敢同我作对,嗯……”

    薄恼上心,可是此时双胎尚在腹中,又不能当真如嘴中威胁一般捉了调皮鬼出来痛揍一番。陆子疏又痛又恼,狠狠磨牙却无计可施,只能软了身子在暖池中,任凭胎儿躁动。

    如此捱了大概一炷香功夫,孩子才总算平静下来,因为胎动剧烈而隐有涟漪的水面也慢慢恢复无波状态。陆子疏精疲力尽靠在池壁边,面色微白,额间细汗不知是浸泡暖泉过久热气欺身,还是给胎儿踢打痛出来的结果。

    他不敢再动念下山寻人,唯恐行在山路上时胎动发作,自己无力应付,便暗自思忖著还是只能留在山间等待晋息心。

    又缓了片刻,紫龙深吸一口气,慢慢活动因仰躺在池内过久,而略微发麻的双腿,扶靠著池壁缓缓自水中站起身。口中不忘警告腹中逆子:“不要乱动,倘若爹亲不慎摔滑,你们就等著提早出来接受惩戒。”

    沿著平缓的池边坡道,撑著腰腹一步步小心翼翼挪出暖泉,寒风一吹,皙白肌肤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疙瘩,寒颤不已。陆子疏艰难的半蹲下腰,拾起晋息心留落在岸边的换洗衣物,动作笨拙的替自己披覆而上,再笨重的直起身来。短短几个动作,已是累得怀著双胎的孕夫轻喘不已。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陆子疏眼前一亮,抬眼便要往来人怀里倚靠而去:“笨和尚,你终於回──”却在听到有另一人的脚步声相随,并停留在距离池边几丈远外时,戛然收声。

    晋息心让老僧暂等在暖泉外围,自己先行进入暖泉向陆子疏说明事由,却见只手撑著腰腹的陆子疏面有薄怒,冷冷看著自己。

    “你带了何人上来?”

    “是昔日在官道上短暂擦肩而过的佛友,他有事相询,──”晋息心见他只简单披覆著裘衣,前襟并未来得及合拢,寒风凛冽中紫龙身形微微发颤。不由紧前一步,替人将盘扣系上:“你怎自己从泉中出来,池边湿滑,若是跌倒──”

    “他是为了捉拿我,还是捉拿小念?”陆子疏任由他替自己系好衣襟,话语里锐意十足。

    晋息心叹气,知道紫龙多疑性子又犯了。这人对於佛门中人的成见,大半是由自己而来,经世累积,难怪他疑神疑鬼。如今少不得只能一点点改变他对佛门子弟的看法。

    大概陆小念对於佛门的忌惮和心生敌意,除了一半是来自身上妖气使然外,另有一半,也是受紫龙耳濡目染的缘故……

    晋息心柔声哄他道:“都不是。他们不过询问一件婴孩夭亡事件,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陆子疏眯了眼看他:“你当知晓,你现在不是心怀天下苍生的济世之人,也再不是同秃驴们沆瀣一气的佛门高僧。说话间要掂量著,到底是帮哪一边。”

    他口中的“秃驴”还站在不远处,陆子疏挑衅的言语无疑一字一句都进到了僧者耳中。晋息心略有尴尬,半转眸回望,须眉长发老僧却并无愠怒之意,依然在静等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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