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除了我还有谁这么说？”

    傅予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吻却是轻松的，在江龄也听来，多少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他今天来的时候想好了，要跟傅予寒好好请教心底的疑惑，但真到这时候，又有点难以启齿。

    “是一个……叔叔。”江龄也沉默了很久，才说，“不是，不是叔叔，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傅予寒高高挑起眉。

    半晌，他笑了，“哦”了一声。

    却也没回答。

    城市的夜晚一如往日喧闹，路口排着队停满了车，等待红灯变色。傅予寒打了方向盘，转进一条人少的小路，一路疾驰。

    半小时后，他们转到了某个人烟稀少的露天停车场。傅予寒熄火开灯，从后座扯过一顶渔夫帽丢到江龄也怀里，“戴上。”

    两人下了车。江龄也一直低头，渔夫帽遮挡住视野，傅予寒就很自然地走在了他前方一步左右的距离上，引着他走进餐厅。

    餐厅环境清幽，每间雅座都用屏风和竹墙隔开。绕过一汪室内流泉后，他们在一间靠内的雅座中坐下。

    “这儿环境还挺不错的。”江龄也左看右看，翻看侍者送上的菜单，“菜色好像也还行。”

    是中式餐馆，菜单上的每张照片拍得都很精致。

    “味道也挺好。”傅予寒笑了笑，“这儿很多明星会来，在市里挺有名的。我还以为你应该知道。”

    江龄也摇摇头。

    他虽然赚得多，生活娱乐却极其匮乏；小时候很奇怪陆诩之为什么平时都不见出门，结果自己长大了也成了死宅。

    “那可以尝尝。”傅予寒说。

    “你对这儿很熟？”

    “老板是我朋友，”他指指菜单，“这还是我帮忙拍的。”

    难怪这么精致。

    上回傅予寒拍的那期杂志早就发售了，一秒卖空。杂志社的人发来了修完的图到陶柏轩那里做公司物料，陶柏轩惯例给他发了一份。

    拍得确实很好，没有过度的修片和后期，而是靠打光、角度和快门本身的碰撞制造出剧烈的色彩感。

    两人点完菜，傅予寒把菜单交给侍者，随后道：“我拍照有时候会看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很像孩子。再说，我本来就比你虚长几岁。”

    江龄也拧起眉。他不太明白所谓的“感觉”是指什么。

    “你看，就是这种感觉，一种仿佛不谙世事的天真。”傅予寒说，“这不是坏事，事实上我觉得，就是因为你作为成年人身上却自然流露出这种感觉，你才能红啊。”

    反差感原本就是最具戏剧化也最能吸引人眼球的特质。

    两人同属娱乐产业圈内人，聊起角色定位和形象包装的话题，还挺能说到一起。

    没过多久，菜被端了上来。江龄也试着尝了几道，果然像傅予寒说的那样色香味俱全。

    话题从两人的工作开始，渐渐说到生活上，傅予寒还和他提起了自己资助的自闭症儿童。尽管隐去了“感觉和江龄也很像”这样的细节，但江龄也仍旧被触动了，还提到，如果资助他们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希望可以联系他。

    傅予寒没问原因，只说好。

    夜渐渐深了，饭菜也吃得差不多，喝到第三杯西瓜汁的时候，江龄也放下了筷子。

    “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问……”他有些犹豫，还有些尴尬，“是这样的，我看你和你男朋友感情挺好的样子。”

    傅予寒勾了个笑。

    说到“男朋友”的时候，他总是有笑。

    “所以我想取取经。”江龄也说，“我现在有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了。”

    “嗯。”

    “你好像并不意外？”

    傅予寒食指一扣桌面：“从第一天我们见面，你用那种探询的眼神看我和闻煜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有感情问题了。”

    “……”

    偷看人还被人发现，这实在是太令人尴尬了，江龄也一抽嘴角：“抱歉……”

    “没事。我说了，偶尔我也会给人做一次知心哥哥。”傅予寒一笑，旋即神情又变得认真，“你喜欢的人，是你那个‘邻居哥哥’？”

    “……嗯。”

    “能说你是‘小孩儿’，你俩关系应该还不错吧？”傅予寒看着他说，“他直的弯的，你知道吗？”

    江龄也摇摇头。

    “那你想过以后吗？”

    “什么？”

    “我是说，假设他是个直男，你考虑过追求他以后可能产生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吗？”

    傅予寒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种可能，他不喜欢你，你们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

    江龄也想了想，他俩已经在他单方面的赌气下冷战7年了，好像也不会更糟糕。

    “第二种可能，他也喜欢你，你们在一起了。”傅予寒又伸出一根手指。

    江龄也眼皮一跳。

    “别说同性恋了，就算是异性恋，能长长久久走到最后的都很少。”他说，“你觉得你能承担你们在一起后又分手的后果吗？”

    “好像……”江龄也想了想，“没什么不能的。”

    “那你犹豫什么呢？”傅予寒收回手，勾了个很浅的笑。

    ……

    如果说傅予寒的这几句话给了江龄也启发，那么之后，当他看见对方的那位总裁男朋友加完班隔着半座城市执意过来接傅予寒回去时，心里那点隐约的念头，就变得更坚定了些。

    闻总应该是知道今晚的安排的，即便如此，他偶尔瞥向江龄也的目光里仍带着几分不赞同，像是在抱怨他占用了傅予寒的私人时间。

    有点搞笑。

    于是江龄也便笑了。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回去时还是傅予寒送他。这回江龄也坐到了后座，一个人看着后座车窗傻笑。

    夜幕像是魔术师，将车窗变成镜子，江龄也看着自己的脸，心里有种想通了的畅快。

    傅予寒告诉他说。

    没有人可以保证爱情永存，所以，他如果想要做点什么，得学会经营感情。

    别人的爱情像荧幕上的展示品，晶莹透亮，璀璨夺目。

    而他，是一个天生该站在镜头里的人。

    他想试着，自己成为“模范”。

    ……

    天籁车驶入公寓楼所在小区时，受到了门卫的盘问。傅予寒跟后座搭话：“你们这里治安还挺好的。”

    “嗯，特地找的这个地方，不然粉丝天天来堵门。”江龄也说，“其实现在，还有人想尽办法潜进来。”

    不得不说，上次私生威胁他不回家就自杀的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经常想起。

    “做艺人也不容易。”傅予寒说。

    他按照江龄也的指示把车绕到某幢楼下，放人下车。

    正打算把车开走，眉头挑了起来，“哟。”

    闻煜偏头看了他一眼：“？”

    “有好戏看。”傅予寒朝外面抬抬下巴。

    ……

    公寓楼下站着个人，江龄也下车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了。

    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粉丝，正在犹豫要不要躲一躲时，那人动了一下，走到有光的地方，居然是陆诩之。

    “陆叔叔？”江龄也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他下意识去掏手机，一按。“……”

    哦对，他想起来，离开剧组的时候手机就快没电了，想着到餐厅里借个充电宝，结果跟傅予寒聊起感情问题，他就给忘了。

    陆诩之看着他和没电的手机面面相觑，冷哼了一声：“呵呵。”

    “我……我没注意。”江龄也低了低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么看人既无辜又委屈，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反正陆诩之一看见这个表情就发不出火。

    就憋气。

    视线朝江龄也身后望过去，那辆送他回来的天籁没开走，可能还在看着这边。

    “你跟谁出去了？”他示意那辆车。

    “啊，”江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合作过的摄影师？”

    “男的女的，几岁了？”陆诩之看向他，“大晚上的跟人出去，你也不怕被拍？微博工程师加班够辛苦了，放过他们吧。”

    “……”

    江龄也愣了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陆诩之：“……”

    “男的，20多岁，大概比我大点？算是工作人员吧，就算被拍，最多就写我还有杂志要拍，有什么关系。”江龄也话音一顿，视线朝旁边的花坛转过去，“倒是你，跟陈影后的绯闻热度还更大一点。”

    “这怎么能一样？”

    “是不一样，你跟陈影后好歹认识十年，我跟这摄影师认识没多久，话都没说过几句。”江龄也想了想，故意说，“再说了，人家有男朋友的，男朋友还在车里，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你刚说他是男的？”

    “嗯。”

    “男朋友？”

    “嗯。”

    “……”陆诩之一愣，突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同性恋，他在圈子里这么多年，当然见过，也不歧视。

    但是，就，这个词突然被摆在眼面前，他有点……怎么说呢。

    怪异。

    而且，一个有男朋友的，男人，跟江龄也出去？这么一想就更怪异。

    他家的小白菜是不是快被猪拱走了？

    今晚陆诩之本想找江龄也一起吃晚饭，算是庆祝他们7年冷战“破冰”，结果电话打过去不通，来公寓这边敲门也没人开。

    以为拍摄没结束，陆诩之托了认识的人，问了几层关系问到《错位之吻》剧组的工作人员，才知道江龄也早就走了。

    走了，没回家，手机还关机。

    急有，气有，还有种感觉自己没什么资格追究的憋屈。最后这点，大概是冷战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我还特地带了吃的过来。”他没好气地晃了下手里的纸袋，“你是不是吃过了？”

    “……嗯。”

    “那我回去了。”陆诩之面色不虞，说着就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捉住。

    “陆叔叔。”江龄也喊他，“来都来了，上去坐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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