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蜜月狼人杀(二) (3)
,马文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九岁的青年。
而小疯子,也成了大疯子。
他没读过书,靠在镇上的马戏团扮演小丑勉强维持生活。一头蓝粉相间的头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贴在两侧。
马文在旋转木马的围栏外看到了牵着彩色气球的修格,这人身上穿着臃肿的拼接小丑服,满脸的厚颜料,看起来滑稽极了。
他笑了起来,从小丑的手上抽出一根气球绳,把它绕在了修格的脖子上,并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气球漂浮在小丑的头顶,红色的细线好像他脖子上的伤口。
不,应该说是勒痕,修格像是在用气球上吊!
“你看,多像神经病啊。”马文的脸上又绽放出了天使般纯净的笑容。
他兀自笑了一会儿,见小丑脸上没什么情绪,觉得无趣就离开了。
为什么敢欺负修格呢,这个疯子小时候不是喜欢自己吗?
那、
他就算欺负得过分点,也不会出什么事吧。修格笃定地笑着。
风有点大,吹过来,刮在脸上,他身上的白衬衣被劲风灌满,帐篷一样往外鼓动着。
落在修格的眼里,就像两对即将张开的洁白羽翼。
修格追着马文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菱形的眼眶中,一对眼睛小的跟吸管的孔一样。
红色的气球在他头顶左摇右摆地晃动着,因为风力拉扯,气球绳越收越紧,修格垂下脑袋,眼珠子激凸,仿佛要滚出眼眶。
一个刚跑到他身前想讨要气球的小女孩,仰起头看到这副表情,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修格看也没看她,维持着气球吊着脖子的模样,逆着风朝马文跑去。
气球在他头顶不堪重负地疯狂转动着,像螺旋机的桨。
细线越收越紧,成了锋利的刀,刮进修格脆弱的皮肤中。
有血水从伤口的缝隙中流出,玫瑰刺一样,形成不规则的锯齿图案。
修格似乎感知不到疼痛,步幅越迈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啪!
气球绳断了,被风力拉扯着,飘向了乌压压的天空。
修格终于追上了马文。
他纵身扑跳了过去,像一只大鸟,覆上了马文单薄的背脊。
突然的重量压上来,马文没有一点防备地跪进了麦田中。
高高的麦草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黑暗中,修格缓缓逼近。气息灼热,带有强烈的攻击性。
马文的心跳渐渐失控,敲打着周围的夜色,无处遁形。
远处的岚风吹拂而过,金黄的麦尖波浪般起伏着,仿佛天然的遮羞布,掩盖在灰暗的土地上,与深重的罪恶融为一体。
马文和修格恋爱了。
这真是件神奇的事,神奇到,梅丽大婶撞见两人在木屋里互啃的时候,差点把手上的餐盘扣到儿子不知羞耻的屁股上。
他们还维持着一体的姿势,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连灰尘都别想插足其间。
“马文!”梅丽震惊地怒吼着,声音高亢嘹亮,几乎掀了小破屋的屋顶。
青年回头,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含着迷糊的水光,“妈……”
他恍恍惚惚地笑了起来,笑容柔软又羞涩,像一汪轻软的水。
“还不快起来!”梅丽跺着脚,肥胖壮实的身体像个球一样,严严实实堵在了门口,让本就见不了多少光的小木屋更加阴暗了。
马文垂下脖子,绕到修格的脸旁,轻轻蹭了蹭,正准备起来,却被青年抱住了。
“我爱他。”小丑的头发颜色明亮,连黑暗都吞噬不了它的半分光芒,清秀的脸上,一双比旁人要小几轮的眼睛直直对上中年女人,不畏不惧,坦坦荡荡。
“上帝原谅我,上帝原谅我……”梅丽将手指点在了脑门、下巴、肩膀、然后是胸口,不断地重复,重复,重复——直到她再也受不住打击,重重坐在了地上,大哭大喊道:“该死的修格,该死的同性恋,我就该听玛丽奶奶的劝告,让你饿死在这腥臭的木屋里,滚开,你这个怪胎,从我儿子身边滚开!!”
玛丽撑着地面,像只肥胖的蠕虫一样爬过去,粗壮的手打在修格的脸上,垒出高高的血红巴掌印。
马文只是在旁边看着,那纯洁无暇的笑容,阳光的有些刺眼。
甚至他还侧过耳朵,很享受地听着这声音。
修格安静地承受着梅丽大婶的愤怒,不发一声。
那双怪异的眼睛,始终都盯着马文,神情专注痴迷,连女人大力的巴掌都不能让他的脸转开一分。
“疯了,都疯了……”梅丽终于打累了,她蓬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碎碎念着,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梅丽并没有因此放弃,她将马文强行赶上了去往首都州大学的火车。
在冗长的鸣笛声中,火车缓缓朝前滑动,修格张开手对着偷爬到车厢顶的青年,鼓励道:“亲爱的,跳下来。”
马文摇摇头,笃定道:“你不会接住我的。”
“我会。”小丑的眼睛暴露在日光下,几乎和瞳孔重合,配以暗紫色的嘴唇,有一种疯狂怪诞的美感。
马文试探着将自己的行李箱丢下去,小丑稳稳接住了。
“接住我。” 他相信了,闭着眼睛纵身一跃。
修格却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张着手,眼睁睁看着青年摔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他嘴巴蓦得张大,发出凄厉的嘶叫!
马文的双脚被火车的轨轮碾压,从膝盖粉碎性截断,半截几乎成了肉泥。
火车无知无觉地缓缓驶过,一节节车厢循环往复碾过青年的小腿,到最后,连仅剩的那点粘连肉皮也被切断了。
他的小腿,彻底分离了身体。
“不!不!不!!!”马文痛苦地撑起上半身,绝望地看到了自己泥泞不堪的断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马文充满恨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了修格,他脸上早就被鼻涕和眼泪糊满,丑陋扭曲的像地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修格上前,把青年抱起来。
断肢的截面有些被压进了鹅卵石中,拉扯起来的时候,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马文叫喊着,恨不得马上就死去。
修格一只手托着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翻搅着青年的断腿,将里头嵌着的石子一粒粒拣出来。
马文拼命扭动着身体,却被修格控得死死的。
那刀钳一样的手指,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的伤处。
火车碾压都没令马文昏倒,修格的手,却只用了几秒就让他痛晕了过去。
修格抱着人站起身,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胆怯的火车站售票员。
脸上遍布雀斑的褐发青年站在两人身后,也不知道偷看了多久。
“你也想试试吗?”修格面无表情地盯着售票员,语气冰冷,那夹藏其中的恶意,如附骨蛆虫,啃咬着褐发青年的血肉。
售票员打了个寒颤,撒开腿,野狗般冲回了安全狭小的售票室。
通过方形的售票口,他看到那人抱着奄奄一息的青年,顺着铁道一路进了拐边的森林中。
当晚回去的时候,售票员做了个噩梦。
梦中他依然趴在售票室中,透过方形口往外窥视着。
突然,一张脸倒放着挂在了售票口,薄薄的眼皮往下挂着,将整个眼白露了出来。
是那个被火车压断了腿的青年,他还维持着昏死的状态,眼珠子翻进眼皮里,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边。
“救、我……”
售票员颤抖着躲到了桌子底下。
那张脸就跟着挂到了桌沿上,依然用眼白盯着他,嘴巴大张着,没有舌头,就像黑洞一样。
从里头发出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厉啸声:“为什么不救我!!!!”
售票员大汗淋漓地醒了,他走到客厅,摸索着转轮电话,手指颤抖地拨通了警局:“我,我……没事。”
啪。
听筒又被扣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
向警局揭发一对小情侣突发奇想玩情.趣,操作不慎才造成的意外事故?
警长先生估计会骂他多管闲事吧……
那个青年,明明是心甘情愿跳下去的。
出了事后,他男朋友也第一时间进行了处理,并带他离开了事故现场。
虽然过程凶残血腥了点……
但、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几天后,梅丽大婶报案说自己的儿子失联了。
警方在火车道旁看到了一滩血迹,经过DNA检测,确认是马文的血。
这回伸到售票口的是雷森警官那张被酒气熏红的老脸。
“你有看到什么吗,嗝!”
“没……我什么都没看到。”售票员胆怯地把眼睛瞄向了旁边。
“嗝,那可以结案了。”老警官挥了挥手,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小镇近百年来都风调雨顺,告到警局里的最大案子是玛丽奶奶的长毛猫走丢了。
警察局里养着的都是一些半只脚快踏进棺材的老人。
威正严明的地方彻底成了养老院,可以想见镇子里的治安会有多松懈。
那些警长们,除了抱着酒瓶歪在办公桌后比谁的呼噜打得响,就再没其他的本事。
哦,他们还经常互相吹水自己早年的风流韵事。
大嚼着花生米,用满是酒臭味的嘴巴,高声谈论着这个小镇各具风情的女人们。
马文被他一路带离了小镇。
“我们去一个再也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修格兴奋地笑道。他似乎忘记了马文的腿还在流血。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就顺理成章了。
马文死了,死在了半路上,他的头轻轻靠在修格的怀里,没了一点声息。
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都白的跟纸一样。只有嘴唇还有一点血色,是被修格时不时拿牙齿咬出来的。
到了目的地,修格徒手建造了一座木屋。并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本事,把马文做成了标本,留住了爱人生命最美好的瞬间。
“你永远属于我了……”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但修格却不甘于这个结局。
死气沉沉的标本终究比不过鲜活会笑的生人来得温暖,修格被寂寞折磨得几乎要发疯。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自己早年,偶然从一个波斯商人手里买到的亡灵书。
上面详细记载了如何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
修格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以命引命。
在月圆之夜,用十个活人的血献祭亡灵神,神得到满足后,便会将祭坛碑上所刻之人的血肉灵魂放回来。
修格脸上浮现出奇异的兴奋笑容——
亲爱的,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在短短半年的时间,抓了十个踩中陷阱的无辜旅人。
把这些人圈在地下室中,养到月圆之夜,就残忍地杀害了。
修格用滚烫的鲜血,画了一个个大大的亡灵召唤阵,在阵法中心摆上爱人的祭碑。
换上了他和马文在野外苟合那天穿上的小丑服,还将清秀的脸重新涂满颜料。
书上说了,要带上死者生前记忆最深刻的东西。
于是小丑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一个红色气球。完全还原了那一天的所有妆容打扮。
做好这一切后,他坐在还带有余温的尸堆上,静静守望着死去爱人的回归。
黑夜中,一个人影穿过树林无声地朝这边走来。
那人的步伐又轻又快,胳膊甩动着,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像是在飞奔。
等对方跑到木屋前空地的亮区时,小丑才发现,原来来人的脑袋是朝着天空弯折着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角度。
他的爱人,手上举着一瓶硫酸,毫不留情地朝这边泼洒过来。
小丑的上半张脸被液体泼了个正着,烧灼的剧痛之中,表层皮肤被迅速腐蚀,露出里头的脆弱红肉。
“太疼了啊。”小丑捂住灼痛的眼皮,低声喃道。
马文还在跑,他像个发条精灵一样弹跳着,手上又变出一罐浓硫酸,只是还在拔盖子的时候,一把斧头突然凌空劈砍过来,无情的利刃将他仰起的头颅,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血红的脑浆喷溅出来,粘稠的液体淋了小丑满脸。
修格面无表情地抹了抹,却把自己精心描画的脸谱也给抹糊了。
他呆呆盯着手指上的颜料看了会儿,突然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其间的悲痛几乎撕裂头顶天幕。
远处依然有人弹跳着朝这跑来,嘻嘻嘿嘿的笑声神经至极。
小丑怔了怔,立刻用脚蹭掉了那个召唤亡灵的法阵。
人影凭空消失。
小丑以为这个短暂的闹剧就此结束了,他又回归到了以前乏味的独居生活。
偶尔猎杀一两个迷途人类,聊以慰藉。
想用这种血腥的疯狂,来麻痹自己的大脑——他仍然肖想着爱人死而复生。
蒋无听到这里已经坐不住了,簌地站起身,连木桶滚落到地上都没管。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青年,脚步往后退着:“你就是马文?”
“胡说什么,我是向太一。”青年笑了起来,后脑勺的位置终于戳出一点鼻尖,然后是嘴唇,眼睛。
原来,原来他一直面朝着蒋无。
可,他的脚,他的膝盖!
向太一缓缓直起身体,终于露出了自己的下半身,他没有小腿,膝盖已经成了拳头大小的圆疮,紧紧贴着墙壁,屁股坐在床褥上,往上是背,再上面就是他的脸。
的确不是蒋无看过的那些照片中的青年长相。
“我是向太一啊,快救我出去。”奇行种又往前坐了坐,这次快贴到床边。
蒋无脸色僵硬的厉害,又往后退了一步,“不,你绝对是马文。”
他猜对了,亡灵召唤阵法一旦开启,就没办法轻易结束。
这片森林被彻底诅咒了,每过十天,一个新的马文就会重现人间,弹跳着往树林深处跑去。
如果这时候刚好有倒霉的旅人误闯了森林,便会被马文残忍杀害,占用对方的躯壳,继续前进。
“救我出去!!”向太一怒吼道。
[原剧情中,两位主角可怜他的遭遇,合力打败小丑,救了向太一出去。]红字催促道:[你必须救他。]
“救这样一个奇行种出去,脑子是被门板夹了吗?”
蒋无的手汗湿一片,脚怎么也没办法挪动过去。
向太一的故事讲得太有画面感了。
这直接导致蒋无满脑子都是奇行种甩动着四肢,冲破夜色朝他狂奔而来的画面。
现在,红字竟然还要求他去救奇行种,让它在自己怀里弹跳,顺便泼个硫酸吗?
去他妈的狗屁剧情,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蒋无无视向太一的扭动,走回了攀梯那,手刚抓住铁杆准备往上爬。
刚爬到地道口,探出个脑袋,没成想正好就跟走到卧室门口的小丑对上了。
蒋无看到他肩膀上扛着一个血人,已经被麻绳捆成了粽子,可饶是如此,那人也依然费力地挣扎扭动着。
直觉危险,蒋无把脑袋缩了回去,又噔噔噔地退到了地下室中。
他看着床上的奇行种,神奇般突然就不害怕了。
走过去,挤到他身边,喘着气道:“兄弟,一会儿记得挡刀,挡完我救你出去。”
地道口的直梯发出吱吱呦呦晃动的声音,有人顺着梯子下来了。
那人的脚步又重又急,速度很快,不过几秒就落到了实地上。
接着 ,小丑被血点溅满的衣服便出现了光区中。
蒋无一颗心脏顿时提起来,忍不住抓了抓向太一的手腕:“我觉得我们俩都得凉。”
“是你凉吧。”向太一呵呵笑着,手腕突然扭转,挣脱了男人的手,将他推到了靠近过来的小丑怀里。
蒋无英挺的鼻子刚好就撞到了小丑胸前硬邦邦的肌肉上,浓烈的腥气灌满了鼻腔,有外头吸进来的,还有他自己的。
蒋无被对方拉扯起来,戴着皮套的手抬高了他的下巴。
一股热流刚蹿到鼻孔口,又因为倾斜的角度倒流了回去。
蒋无的手胡乱在衣兜里摸着,正好摸到巾帕一角,捏出来堵住了流血的那边鼻子。
这才不用维持着难受的姿势。
把头摆正,蒋无看到小丑凶残地举起钉棒,几下就把奇行种给敲得昏死过去。
解决完向太一,小丑又扭回头,眼睛从乱发的间隙冰冷地刺向他。
蒋无从小丑眼里看到了生气的情绪。
“对不起,我就是、不小心才进来这里的。”这话说得蒋无自己都不信。
“好吧,我就是想跑。”
人被逼到绝境,想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趁着小丑没注意,蒋无伸手抓住了钉棒,不顾皮肤被钉子刺进的尖锐疼痛,想要抢过来。
这是附近唯一可以拿到手的武器。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手。
小丑似乎没怎么用力,蒋无很顺畅地就把钉棒抓在了手里,于是换了个头,握住了没钉子的那端。
手指被钉子刺破,不断往下滴着血。
小丑的眼睛转到了他手上。
蒋无有了武器,底气要足一些,当着小丑的面攀上了爬梯,刚爬到床上,一只手伸出来,大力抓住了他的脚踝,往地下室拖去。
蒋无蹬了蹬,没甩脱,于是回身给了他一棒,正好砸中小丑的脑袋。
钉子撞上颅骨,清脆的一声。
小丑的手指慢慢卸了力量,仰躺着从地道口摔了下去。
蒋无往下看了眼,小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从额头渗出的血液几乎将他脸上的疤坑填满。
一个个红呼呼的血洞随之出现,看得蒋无头皮发麻,连忙拉上盖子。
他把铁链缠绕了回去,用合金锁牢牢锁住。
做好这一切后,他又走到地上不断抽动的人形粽子旁,正准备给对方松绑。
一只怪笑的脸转了过来,赫然是床头照片上的那个青年——马文!!
蒋无被吓到了,立刻夺门而逃。
夜晚的风声呜呜咽咽的,吹动树杈,将它的影子拉得更狰狞了些。
蒋无神经紧绷地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朝前跑着。
他不时地往身后看看,生怕看到小丑追过来。
又要警惕四周,怪只怪刚刚的故事太深入人心,蒋无真怕旁边突然跳出来个拿着硫酸的奇行种。
虽然那家伙现在被捆在木屋里,但保不齐还会再冒出另一只来。
周遭太过安静,除了鬼哭一般的风,就只有他鞋底踩踏在树叶上的声音。
前方便是斜坡,顺着上去能看到马路。
粗壮的大树下还停着来时那辆撞毁了车头的轿车。
蒋无大步过去,手扶着光滑的车顶,才觉得活过来了些。
他正准备拉开车门进去休息一会儿。
前方的道路上突然驶过来一辆货车,车前灯的光圈忽大忽小,排开深重的夜色,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两道光束也越发刺眼起来。
蒋无抬手挡住眼睛,平举着另一只胳膊,准备拦车。
货车停在了他旁边,胆小的司机却被蒋无手上沾满血的钉棒吓了一跳。
他对着外头的男人摇摇头,颤抖着声音道:“抱歉,抱歉。”
说话的同时脚底踩上油门,就要开走。
“我可以付钱,你随便开价。”这是唯一的机会,蒋无不想错过,抬起手敲了敲车窗玻璃,却没注意自己指腹上的伤口,又在车玻璃上留下几个血印记。
这使得司机更为害怕了,踩死了油门猛地冲了出去。
蒋无没办法,在货车后车厢经过身边时,伸手抓住尾部拉环,鞋底踩住车边用劲往上蹦,翻了进去。
这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
毫无察觉的司机甚至还在暗自庆幸,刚刚甩脱了一个‘午夜杀人魔’。
货车沿着山体一路奔驰,最后停在了一家名为‘未来旅店’的汽车旅馆前。
司机戴上搬货用的厚手套,从车头跳了下来。
“这是送货单,你等会儿点完后,在上头签个字就行。”司机把一份两联的单子递了过去,绕到后头,正准备拉下车板,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站了起来。
“嚯!”司机往后趔趄了下,直接踩到了旅店老板的脚趾。
“谢谢。”蒋无从车上下来,沾满血的手指在司机的肩膀上擦了擦,算是报答他的不救之恩。
“有空房间吗?”这话是对司机旁边的旅店老板问的。
“有,跟我来。”旅店老板长得很矮小,秃顶,脑袋上没几根毛,眼圈是紫红色的,眼珠子很浑浊,胳膊上还有针孔,整体形象肖似瘾君子,给人的感觉极其不舒服。
走到柜台前,蒋无才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付房费,钱夹在风橙那。
而蒋无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就是不带钱,一路负责吃喝玩乐的。
[不需要付钱] 红字出现。
蒋无心想,对,杀人旅馆嘛,有人上赶着送命过来,没钱也一定能住。
这么看来,他虽然没救向太一,但剧情还是进行下去了?
[您的伴侣救了]
风橙?
蒋无的心脏嘭嘭跳了起来,‘他在哪?’
红字没再出来。
“一晚一百块。”旅馆老板竖起一根手指,在男人怔愣的眼前摇了摇。
“一百。”蒋无眨了眨眼,拉回心绪,假装在衣服各处口袋里摸了摸,自然是摸了个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老板商量道:“我跟同伴走失了,钱包在他那,你这有电话吗?”
旅馆老板的眼睛盯着电脑看了会儿,突然摇了摇头:“有。”
蒋无有些看不懂了,“有?”
旅馆老板继续摇头:“有。”
蒋无眉毛一挑,正打算说话,却被老板抢先:“我一会儿就去剪了,所以你打不通。”
蒋无:……
现在的杀人旅馆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你还要住吗?”旅馆老板又把刚录好信息的房卡利索地扳成了两半。
红字:[住。]
蒋无无奈点头:“住。”
旅馆老板只好从柜子里掏出一整叠的房卡,全部掰成两半。
“没房了。”
哦。
“没关系。”蒋无这会儿才觉出了点体验影片的趣味来,“我还有脚。”
他无视了旅馆老板突然惊恐的表情,抬脚,走进了旅店内。
一楼的大厅很小,走几步就能到电梯边。
统共两扇铁门,一扇上头用蓝线画了两条杠,另一扇用红线画了一条杠。
蒋无直觉红线不吉利。便选择了两条杠的蓝线。
电梯门打开,他抬头再次确认是蓝线后,才走了进去。
旅馆老板从电脑的监视画面中看到男人进的是双杠蓝线门,表情微微松了松。
电梯门打开,一条黑长的通道出现在他眼前。
蒋无没有房卡,但没关系,他有脚。
第一间房的屏幕显示‘无人入住’四个绿字。
蒋无放心地抬脚踹了上去,砰!
门板应声而开。
他走进去,反手把门合上,锁竟然没坏,又自动关上了。
蒋无坐到沙发上,伸展了长腿。
酒店房间的配置不错,有空调有电视,桌上还有倒好的红酒。
蒋无怕是前房客留下的,不卫生,没敢喝。
他拿起遥控器,对准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机按了按。
屏幕闪了闪,跳出一行字。
【即将播放您未来的画面,请选择年限】
一年 两年 五年 十年 十五年
蒋无感兴趣地前倾了身体:真的假的?那会是他未来的画面,还是电影角色未来的画面?
一年时间太短,五年太长,折个中吧,两年!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后面跟着小菊花转啊转的图标。
蒋无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不自觉地捏过桌上的红酒杯,抿了一口酒液。
喝到嘴里又意识到这酒来历不明,立刻起身冲进洗手间,狠狠漱了十遍口才觉得嘴里干净了些。
他这是被之前的死亡果酱整怕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电视画面已经播放了一小段。
蒋无重新躺回沙发,两只脚架在矮桌上,悠闲地看着。
画面很写实,展现出来的是监控角度。
仿佛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很给人带入感。
似乎是一个牙医医生正在给犯牙病的病人拔牙。
那个病人的脑袋被医生按着,嘴里不断发出惨嚎。
蒋无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牙,是不是拔得有点多了?
都快三十颗了,这是把满嘴的牙都给蛀了?不可能吧。
不管是蒋无,还是扮演的电影角色,都是男人,对甜食应该没那么依赖,而且,蒋无摸了摸自己嘴里,现在依然是一口好牙,再怎么蛀,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把满嘴的牙都给坏掉吧?
蒋无皱了皱眉,被那男人的叫声弄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有些不适地按了快进,将拔牙这段剧情略过去。
医生把托盘随手放到了柜子顶上,正好就在监控底下。
蒋无清楚地看到,那些牙都是又白又饱满的健康牙齿,根本不是什么坏牙!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看到那个医生又拿起了螺旋钳,抓住男人不断挣扎的脚,开始撬他的指甲。
一片、两片、三片……
似乎考虑到观众的承受能力,电视画面把这段剧情静音处理了。
可这无声的,却比有声的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蒋无拿起遥控器,想要关掉电视,关机键却跟突然失灵了一样,怎么按都不听使唤。
剧情已经到了尾声,医生把那个被束缚在轮椅上的男人转了个面,朝向监控。
蒋无的呼吸骤停,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那是、那是他的脸!!
是他现实中的脸。
全息影片为了增强代入感,有借用体验者现实的长相。
后来体验事故频发,僵下公司为了避免客户混淆虚幻和真实,只好做了微调。
但现在播放的剧情,那个男人的脸,就是蒋无自己的脸,一模一样,不存在任何微调。
医生也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漂亮到仿佛会发光的脸蛋。
蒋无身体一震,呆呆地看着电视画面。
怎么会、是风橙……
两年后的小甜橙,眼睛灰暗无神,像枯井,透不进一点的光。
他说:“你哭什么啊,这还只是开始。”
青年嘴角上挑,拉出一个诡燏阴冷的弧度。
“我所遭受过的苦难,可是你现在的百倍千倍万倍!”
剧情最后的一个镜头,是风橙突然抬头,寒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监控摄像:
拜、你、所、赐。
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力道几乎穿透显示屏,仿佛在对话电视机前的蒋无。
这他妈啥意思,真的是他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的作者有特殊的日万技巧_(:з”∠)_
这章会不会把我可爱的小读者吓跑,莫方,这骤是一个小甜文。
不存在虐,只有蒋无自己虐自己。脑补,吓的。
咳咳,万贵妃啊,朕明天再决定宠不宠幸你吧,今天有点虚了QWQ。
对了,有人能猜到两个电梯的不同呢,猜对有奖(≧▽≦)
38、忽悠失败
电视画面终于停止了播放。
液晶屏幕慢慢暗下去, 恢复了本来的黑色。
蒋无在里头看到了自己的帅脸,是经过微调后,去了棱角, 比他现实的长相要柔和些。
可刚刚的剧情, 分明就是……
啪。
他将遥控器丢在玻璃矮桌上,清脆的一声,后盖都被摔开了, 一节电池滚落出来。
蒋无捂住脸,那些剧情画面就刻印在脑子里,不断地回放、回放……永无止境一样。
只觉得神经快要被搅烂,脑子里一片浆糊, 太阳穴更是突突的疼。
蒋无深深叹了口气, 开始呼唤海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海王经典三连:【直播, 积分,剧情。】
“换你大爷!”蒋无黑了脸,骂道。
海王厚颜无耻:【我没爷爷。】
“行。”蒋无气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我现在就死出游戏,到现实世界再跳个楼, 你也别找我了,找别人去吧!”
他说着脚踩上窗框, 半个身体往外倾去。
死不可怕,咬着牙,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但拔牙拔甲的痛苦可是连了心,而且看剧情,风橙是打算留着他慢慢折磨。
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蒋无逃都没地方逃,找谁说理去?海王吗,一个智能系统,它能有心,同情心?不存在吧。
【别!!有话好好说~】海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它可不想辛辛苦苦挑个崽,忙忙碌碌忽悠完,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蒋无鼻翼轻轻扇动着,情绪还没稳定下来:“你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坑我?”
海王:【……】
“原主干了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害了甜橙?”
“这是个死局对不对,无论我怎么做,两年后,结局都会跟电视机里那样?”
海王:【……你咋这么相信一个电影里的片段,这就是僵下公司搞出来的虚拟剧情,为了增加体验者的代入感才用了你俩的现实长相。】
“好。”蒋无点头,从窗户上跳了下来,“等电影结束,我就去找律师,把僵下公司告上法庭,代入感?老子心理阴影都要被带出来了!”
蒋无是真的气,他现在根本不敢看电视机,一看就能想到那个画面。
甚至站在房间里,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蒋无抬起头,沿着墙角仔细搜寻了一圈,还真被他找到一个闪着红光的针孔摄像头,就藏在空调的出风缝隙中。
他把摄像头丢在地上,拿鞋底碾碎。
抹了把脸,又开始四处找摄像头。
海王:【……没了。】
“闭嘴。”蒋无凶巴巴地喝了它一声,跳下来,从房间的抽屉里翻出起子,开始拆空调。
那种如影随形的监视感依然黏附在他后背,蒋无根本冷静不下来。
“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剧情,海王,你记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蒋无手上用力,铝合金风轮就被他徒手掰了下来,重重甩到了地板上。
海王觉得如果自己有实体的话,崽估计会把它的头给拧下来。
【你现在状态有点不对,要不退出影片吧,咱们去外头聊?】
“闭嘴。”咔,这次被撕下来的是防尘网。
依然是很不温柔地丢在了地上,激起一层厚灰。
蒋无皱紧眉,打了个惊天大喷嚏,“……我就算疯了,也是你造成的。”
海王委屈:【那也不能怪我嘛,你拿积分,我给剧情,公平交易嘛~】
蒋无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冷冰冰道:“你觉得看了那段视频后,我还有心情赚积分?”
海王冷汗直冒,只好将视频BUG上传给了总部:咋回事啊,这纰漏太大了。
几秒后,总部给出了回复:【近期剧透病毒猖獗,请尽快做好预防工作。】
海王:……
它一拍脑袋,立刻从邮箱的垃圾回收站里调出之前没看的通知。
原来,总部早在一个月前就发布了通告,让它们这些出外勤的系统要小心病毒侵扰任务世界。
附件是一个待下载状态的洗脑程序。
海王心头一喜,还来得及补救。
戳了戳,一个大红叉叉跳了出来。
【文件已过期。】
海王:???
想联系总部,信息却在传输过程中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了下来。
红色的小刺球体举着叉子,排成长队,嚣张地在它眼前跳草裙舞。
剧透病毒!!
海王彻底被激怒,变出一瓶84消毒液,对着病毒一通猛喷。
Z——ZZZZ——#%&@@%
【好了,物理消毒成功!】海王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空瓶。
剧透病毒:……你不清醒。
看着活蹦乱跳的病毒们,海王尴尬的脚趾抠地能抠出一个三层海景别墅来。
害,原来是程序病毒啊。
这一具象化,都把它给整迷糊了。
程序病毒就更简单了,小手一按,叮,安全卫士出动!!
Z——ZZZZ——#%&@@%
看着满垃圾箱的病毒尸体,海王呼出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你到底说不说?”蒋无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沉着脸威胁系统道。
海王弱弱的:【你不是都相信是僵下公司搞得鬼吗?】
“我就是顺着你的话头那么说说。”蒋无呵呵一笑:“你以为我真会那么蠢信你的瞎话?”
刚刚系统的突然沉默,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八成是去处理什么漏洞了。
蒋无今天的脑补都很在点子上,海王苦不堪言。
【你先冷静,崽。】它压下烟嗓,故作深沉道:【容我慢慢解释。】
蒋无:“你说。”
【是这样的,你刚刚看到的是原书剧情,跟这个世界完全没一点联系,平行世界的蒋无,也就是你的原身,为了一己私利害得风橙家破人亡受尽苦难,风橙才报复他,你在这个世界啥都没做,所以安心吧,不会出事的。】
“什么跟什么。”这也太绕了。
“你就告诉我,书名叫什么?”
只是问书名,海王很爽快地就告诉了他:【巨星归来之幸福生活】
蒋无冷冷一笑:“编,继续编。”
海王清了清嗓子:【是真的。】
“我看是巨星归来之复仇吧?”
海王瞪圆了眼睛:卧槽,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崽越来越精明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傻崽呢,去哪了!!!
【你打算怎么做……】事到如今,海王觉得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剧透病毒搞出来的烂摊子,还是得由它来收拾。
“我不知道。”蒋无咽了咽口水,“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永远离开风橙。”
【别啊,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为什么不能做个开心的海盗?】
蒋无自嘲地笑了笑:“我怕被船长坑进鲨鱼的肚子里。”
【你走了,小甜橙怎么办?他看你的眼神,你真的一点感觉不出来?】海王顿时急了。
前面的九百九十九个宿主最终都感化失败,再失败一次,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塌,甚至还可能造成连锁反应,影响到其他维度世界。
海王被委以重任,千挑万选最终看中蒋无。
这才刚起了一个好的开头,就要半途夭折了?
不,海王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风橙也在未来旅馆,红色单杠电梯直达顶层,第一间房就是他住的。】
【具体位置告诉你了,你看着办吧。】
海王其实是个护崽的系统,前面九百九十九个宿主在生命遭到威胁的紧要关头都被安全送离了世界,到了蒋无这,哪怕任务失败的代价再大,海王也会护他周全。
但海王看得出来,小甜橙应该是喜欢傻崽的。
前面的那些宿主,本末倒置,光顾着直播拿积分换钱,大部分都跟风橙错过了。就算有小部分碰巧跟他有了交集,也因为某些自作聪明的行为,被青年误会成原主复生,起了杀心。
只有蒋无,在开局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风橙错认成自己的助理,全程本色出演,根本不掺杂任何小心机。
就像红酒,原汁原味的才劲道。
后来蒋无慢慢喜欢上甜橙,是真情实感地把对方当成男朋友来对待。
还以为自己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殊不知在风橙眼里,他才是那块难得的香肉。
×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蒋无能确定的是,至少现阶段的风橙不厌恶他。
【风橙前世遭受的苦难太多了,你就当心疼心疼他,走之前多陪陪他。】为了暂时稳住崽,海王只能拿出感情牌。
蒋无还真就吃这一套。
“我随时会走。”这算是变相地答应了海王。
可能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目前得到的结论还只是猜测,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想呆在风橙身边再看看,也许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也说不定。
39、浅尝辄止
狭小的一楼大厅被货箱挤占, 蒋无从电梯里出来,正好跟旅馆的老板面对面撞上了。
他就坐在最高那一层的货箱上,紫红的眼眶阴恻恻地盯着男人。
“我都看到了, 你把我的客房破坏的一团糟。”
蒋无单眉一挑, 反问道:“你在客房里安插摄像头,还有理了?”
“你房钱没付,不算我的顾客。”
“行, 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要了,拿来抵房费。”
旅馆老板:……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蒋无没心思跟他在这里掰扯,走到旁边那扇电梯前,正打算摁开门键。
旅馆老板却再次出声:“帮我把这些货物搬到仓库里去。”
蒋无回头看一眼, 微笑:“抱歉, 现在没空。”
叮——
电梯门开。
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冲出来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爹地~~”稚嫩的童音饱含着依赖和亲近之意,蒋无扭回头, 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二头身影子圈在自己小腿上。
“这什么东西!”没有脸没有皮肤,只有简单的线条形状和颜色填充。
蒋无小腿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地任它抱着。
黑影仰起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手,小脑袋转向男人身后的货堆上, 欢快地扑了进去:“新玩具!!”
一阵地动山摇,旅馆老板连同着他坐着的货箱迅速塌陷下去。
黑影破坏力惊人, 那些货箱被它的小手轻易地举起,又轻易地甩脱出去。
咚!!
轰!!!
“我新买的餐具!”
“住嘴啊,那是天鹅绒被子, 不是棉花糖!”他还是说晚了。
黑影张大嘴巴,啊呜一声咬住了被子的边角。
——嘶拉,白絮乱飞。
“天呐,快来人把他带走吧!”旅馆老板急得直跳脚,回头看到蒋无,眼睛睁大了些:“快把他带走!!”
蒋无爱莫能助地往后退了退,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电梯里伸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后背贴上冰凉的厢壁,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蒋无的表情有几秒的僵硬,然后才露出了高兴的情绪:“甜橙。”
“无哥,终于找到你了。”风橙抬手抚上他的脸,注视着男人的灰瞳亮光闪闪,欣喜且温柔。
蒋无盯着青年的眼睛,嘴角也跟着慢慢往上扬。
这时,电梯里的光线突然暗了暗,连带着风橙的脸也被照得阴沉了几分,仿佛跟视频最后那张布满恨意的脸重叠。
他吓了一跳,迅速转开身体,呼吸不稳地绕过青年。
风橙跟在他身后,目露沉思地盯着蒋无的后脑勺。
“跟你一起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音调平稳,好像跟往常并无不同。
但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风橙皱了皱眉,难道他发现了是自己假扮的小丑?
只是为了增加一点趣味,无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恩,是小鬼,别怕,它不会伤害你。”风橙走上前圈住了男人的腰,下巴磕他肩膀上。
直到真正把人搂在了怀里,心里那丝不安定感才消散了些。
“无哥,”风橙亲了亲他的耳朵,又吻上冰凉的耳肉,含住,咬了咬:“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这句话虽然说得口齿不清,但因为离得近,蒋无听得很明白。
要个孩子?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孩子的出现并不能带来快乐,相反还会成为负担。
蒋无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又哪来的心思去收养一个孩子?
他偏了偏头,将耳朵从青年的唇舌中解救出来,转过身,两人面对面。
“出去再说吧,我玩够了,你呢?”
风橙看到男人面容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心疼到不行,自然是点头附和。
未来旅馆是影片中最主要讲述的恐怖杀人旅馆。
据说,经营它的老板是个变态,喜欢在杀人前先给自己的猎物看一段未来录像。
两个电梯。
左边的蓝线,代表虚假的未来。
右边的红线,代表真实的未来。
闯入者在房间内看到了指代自己的黑影被一把钢刀刺穿,他们必定死于今晚。
绝望、恐惧、歇斯底里。
躲在暗处的猎手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个夜晚,注定不同寻常……
可以说,旅店老板经营这家吃人店数十年来,从未有过失手。
直到风橙的到来,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辉煌战绩。
青年熟门熟路地订下了红线顶层的房间,推开门。
竟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整夜的全息黑影版动作大片。
他选择的是五年后。
五年后的未来,他和蒋无两人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叔叔,爸爸和爹地正在忙,你在这边等一会儿好吗?”小黑影拎着热水壶,懂事地给他倒了杯热茶。
风橙指了指半开的房门,对小孩道:“去监控室,找那个爷爷玩。”
小孩点点头,旋风一样刮了出去。
风橙唇角微翘,神色满意:“不愧是我和无的儿子。”
旅馆老板尚且不知道可怕的小灾难正在路上朝这边靠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画面,被客房中正在上演的未来剧情差点给惊掉下巴。
这家伙,怎么会真的拥有五年后的未来。
他不是应该死在今晚吗?
剧情难道不应该是惊心动魄的猎杀场面?!
怎么、怎么变成了夫夫亲密大片?
床上两只黑影交叠在一起,酣战正欢。
男人低哑的哼声断断续续。
“还跑吗?”
“……”
“你以为躲了我五年?无,你真傻。”
“疼……”
“就是让你疼,不疼不长记性!”上头的影子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旅馆老板兴奋地凑近了电脑:这剧情,看着比他杀人还刺激,小伙子有点东西啊!
“爷爷!偷窥不是个好习惯哦,被爸爸抓住会打屁屁的~”稚嫩的童音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旅馆老板身体一僵,脑袋一卡一卡地转向了身后。
小黑影扇动着翅膀漂浮在空中,嘴巴一咧,尖厉的鬼牙闪过道道寒光:“但是爸爸在忙,就由我来代为惩戒啦~”
旅馆老板虎躯一震:什么?老子一把年纪还要被你这小鬼打屁屁?
你他妈不要过来啊!!!
蒋无和风橙走的时候,旅馆老板手舞足蹈地就差没在两人身后放鞭炮了。
“好像房钱还没付?”走到一半,蒋无又想退回去。
旅馆老板警觉地挡在门口,甚至伸长手反往他手心塞了把钱:“这里是一千块,您行行好,赶紧离开吧,小破店真的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蒋无捏着满手的钞票站在那,满脸的黑线,无语至极。
旅馆老板怕他执意要进来,立刻从里头落上了锁,还拉上了门帘。
回身走到快成垃圾场的货堆前,唉声叹气了一番,认命地开始清理货物。
小恶魔只是个具现化影像,只有等这两个惹不起的家伙走了,作为未来产物的它才会受到空间悖论的影响,被抹去。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将猎物放跑。
不过也因为那两人都有未来,是他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人。
老板也不想硬碰硬,反丢了自己的性命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退出影片的方法其实有两种:一种是死出去;另一种自然是走完剧情。
蒋无问风橙:“结局是什么?”
“大火吞噬未来旅馆,我们逃了出来。”他说得轻松,但是在影片中,未来旅馆里必定还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凶险剧情。
如果搁以前,蒋无说不定还有那个兴致玩上一玩,但是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风橙能感觉到男人此时的低迷情绪,忙出声安抚道,“交给我就好。”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擦亮火星,扬手朝旅馆中间唯一开着窗的那个房间丢了进去。
房间内有什么东西被燃着了,墙壁上印出一片橘红色的光。
火舌蔓延得很快,烧完窗帘,又像是有意识地爬出窗口,顺着外下水管道往其他房间钻去。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散着爪牙,企图把整个旅馆都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从前方传出的温度越来越高,蒋无的额头被热出了一些汗,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黑眸中跃动着冲天的火光。
“无哥。”
因为太轻,被突然乍起的火舌给吞噬了。
风橙抿了抿唇,想到在旅馆房间看到的未来场景,心头燥热的厉害。
他不管不顾地凑过去,一口咬住男人的嘴唇,轻轻吮了两下。
火光勾出两人的轮廓跟侧影:头发,睫毛,还有相贴在一起的唇。
“我爱你。”退开之时,一声低语被温热的呼吸送到了男人耳边。
蒋无眉心微皱,突然抬手按住了风橙的后脑勺,舌尖重重地抵上他的牙齿,算作回应。
风橙唇边的弧度还没来得及绽开,他又把手收了回去,扭过头,侧身走到一边,“结局达成了吗?”
表情淡定,仿佛无事发生。
“嗯。”
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比任何激烈的回应都来得勾人。
风橙红着耳朵,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某些有颜色的画面。
“那走吧。”蒋无侧眸催促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有点心疼小甜橙,因为无哥现在的态度,已经有些往渣的方向发展了。
就是那种若即若离,随时都想抽身离开的感觉!
谢谢华的手榴弹,谢谢惊鸿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
40、我想离婚了
蜜月旅行算是画上了一个半圆满的句号。
坦白说, 如果没有那段视频的话,蒋无觉得自己还能玩得更尽兴点。
回到家中,他连鞋子都没脱, 踩着地毯径直走向房间。
风橙快速脱了鞋子, 赤着脚跟在男人身后。
“无哥。”柔软的脚趾撞上坚硬鞋跟,青年拽紧手心里那只胳膊,眼睛紧紧盯着他:“出什么事了?”
蒋无被迫停下, 只能转过身,扯开嘴角佯作开心,“没事,就是有点困了, 想睡觉。”
“不饿吗?”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还好。”蒋无摇摇头, 青年探究的视线让他有些不自在,转了转脸, 没躲开。
“真困了。”他抬起手,打了个哈欠。
风橙这才放开他的胳膊,轻声道:“去睡吧。”
蒋无抬眼,维持着面朝他的方向往后倒退了一步。
风橙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两片薄唇紧闭着, 分明是想说些什么,又顾虑着没有开口。
再退一步。
青年的眼神肉眼可见得暗了许多。
蒋无发笑, 张开手走过去实实抱了他一把:“别整天想七想八的,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两人间的氛围直到这会儿才显得稍微融洽了些。
风橙点点头, 那颗悬而未落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漂亮的眉眼弯开,又侧过鼻尖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去睡吧。”
语气轻快,甜的不行。
蒋无最后摸了把他头发,功成身退地走回了房间。
门关上,风橙站在原地,雾色的眼睛重新恢复平稳。
他不笑的时候,气质冷艳禁欲,仿佛雪山顶上高冷的仙。
“什么,你要退出演艺圈?!!”经纪人把脸贴近了镜头,大睁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你爸知道吗?”
“你妈呢?”
风橙是他手里的头牌明星,顶级流量,更是能摇钱的小金人。
可以说,整个银河娱乐公司有一半都是靠他撑起来的。
其他的异族明星,虽然个赛个的标致,却一直不温不火,就算是跟风橙搭戏,观众们也大多把他们当作陪衬的绿叶省略过去。
经纪人实在想象不出,没了风橙的银河娱乐会变成什么样。
“没了我,你们才可以捧红下一个。”视频中的青年表情寡淡,仿佛他抛出来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决定。
经纪人彻底犯了难:“我的亲爷爷,哪有那么容易捧红一个人。”
有风橙珠玉在前,此后银河娱乐不管推谁出来,都远远达不到观众的心理预期。
“这是你的事。”青年垂眼解开自己的袖扣,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发布会我不去了,记者那边你看着处理就行。”
经纪人叹了口气:“你怎么突然想退圏了?”
“备孕。”风橙惜字如金,说完就把视频挂断了。
经纪人眨了眨眼睛,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得啥意思。
备孕?他和蒋二少准备要孩子了?
那这就可以理解了。
太受关注,对小生命的到来不友好。试问,娱乐圈哪位明星愿意自己孩子过早地出现在媒体上?
尤其是他们这些异族,幼儿时期法力弱,一些异于人类的体征难免会暴露在外,更要小心谨慎才对。
经纪人还记得,风橙没改名前因为脸上的龙鳞,曾经被学校里的男生欺负过,甚至同班同学还抱团排挤他。
而那时候风萧正被科研院和新闻社这两方人马盯着,处在风口浪尖上,根本不敢把他养在身边。
就怕自己万一出事了会连累到孩子。
风橙和哥哥姐姐们被分别养在四个仆人的家中,一年到头才能跟亲人团聚一次。
他的童年,基本上都在孤独中度过。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吧,风橙才会提早退出娱乐圈。
他这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一遍没有父母陪伴的悲惨童年。
蒋无今晚的睡眠质量比较往常要下降许多。
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自己被捆在椅子上,手脚都受了限制。
而这时,风橙出现在了门口,表情既惊讶又心疼。
他连忙上前,弯下腰,手绕到男人身后,脸贴着蒋无的颈子,连呼吸都是冰凉的。
一秒、两秒……半分钟……甚至一分钟都过去了,手腕上的皮绳依然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快点啊!”蒋无听到自己慌乱的声音。
身前人却慢慢把脑袋退后了些,阴冷的眼睛盯着他,脸上缓缓现出奇诡的笑容……
蒋无满头大汗地醒来,房间还黑着,正是半夜,周遭寂静得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喘声。
下意识看向身边,枕头上空荡荡的,蒋无这才想起,风橙几个小时前还特地来房间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回家拿个东西。
蒋无抹了把脸,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家庭医药箱里有安眠药,他倒了两片出来,和着凉水咽下,这才又有了睡意。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大脑依然昏昏沉沉重得不行。
蒋无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嘴唇干燥发白,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红。
迷糊糊糊地睁着眼睛,只觉得那天花板像一层白浪往下压着,不断缩小他的喘息空间。
蒋无在这种令人难受的状态中起起伏伏漂荡了许久,终于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拉上了岸。
“怎么突然病了。”风橙把男人半抱在怀里,手里端着水杯给他喂混着自己血液的退烧药。
蒋无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皱紧眉不愿意喝。
“乖,喝了就舒服了。”风橙低声哄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他的下颌,弹琴一样富有节奏韵律。
蒋无起先还绷紧的脸,因为这带着痒意的动作逐渐裂开,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风橙再次把水杯递过去,这次男人十分顺从地喝了一口。
“喝完它。”
蒋无只能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昨晚吃安眠药了?”风橙拿过柜面上开着盖子的药瓶,转了半圈看上头的小字说明。
“嗯,睡不着。”蒋无把空杯子放回床头柜,整个人的确神清气爽了许多。
那杯带着血腥气的药很有奇效。
身体里像是被人塞了一百颗薄荷糖,凉气嗖嗖往外冒,每个毛孔都被吹得舒展开来。
连皮肤上粘腻的汗液也跟着一点点挥发,慢慢变得干爽顺滑。
“好好休息。”风橙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蒋无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这一觉他睡得有史以来的沉。
再次天昏地暗的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蒋无扭过头,看着身边睡得正熟的青年,心里五味杂陈。
他分明是乖软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变成……
那张充满恨意的脸在意识海里一闪而过。
蒋无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再往下深想了。
他打开光脑,准备上网看看有什么可以玩的小游戏打发时间。
没成想,虚拟屏幕的光将房间照得大亮,蒋无心头一突,连忙侧过脸看了眼风橙。
青年依然在酣睡,胸口微微起伏着,小脑斧矿石里的色彩也随着他的呼吸缓慢游动。
两瓣紧闭的唇上罩着一层薄光,看着就十分柔软。
蒋无生怕把他弄醒,将屏幕缩小成平板大小,还拿自己的身体把光影都挡实在怀里。
确认影响不到风橙后,才放心地抬起手指戳碰着光脑。
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他操作的还不算熟练,起初是想找类似于应用商店的APP,
去里头淘游戏。
结果找着找着,被他把原主藏在众多APP后头的私密生活记录给翻了出来。
需要人脸解锁,蒋无对着自己的脸扫了一下,成功进入。记录里只有一个十秒的视频。
拍摄时间:9020年4月26日,05:25:00
点开,占据整个画面的是蒋无那张脸。
不,准确说,是原主。
他两眼呆滞地盯着镜头,泪水像失了闸门的洪水一样磅礴涌出,将整张脸都浸透了。
这种无声的哭泣长达五秒,接着,他慢慢举起自己的手,每个指头上都是惨不忍睹的翘甲和血液脓水。
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那尖锐的疼痛。
蒋无僵硬地坐在床头,心口像是有一把锉刀在磨,钝钝的疼。
‘海王,海王!海王!!!’
【我在。】
蒋无指着光脑上的男人,呼吸急促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情况。】
‘什么意思,风橙已经重生了?’
海王为了尽可能地稳住崽,连忙把视频时间改了,【你再看看,这明明是两年后发生的事情。】
蒋无瞥眼过去,拍摄时间还真是:9022年4月26日。
???
他更疑惑了。为什么未来的视频会记录在现在的光脑中。
海王叹气:【还不是剧透病毒搞得鬼,崽,趁着还有两年时间,你要尽快拿下他啊。】
这还拿个屁。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蒋无恨不得坐个火箭连夜逃到亿万光年的外星球去。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蒋无在床头枯坐了一晚上,等到天将亮,风橙蹭了蹭枕头,终于将眼睛睁开。
视野中的男人僵硬得跟个雕塑一样。
风橙眯起眼睛,微笑,“早安~”
“早。”蒋无点点头,腿伸到床边,够了几下才踩到拖鞋。
起身,床铺跟着一轻,风橙撑着脑袋躺在边上,眼睛始终都没离开过他。
直到蒋无进了卫生间,身影被毛玻璃自动门挡去,青年才遗憾地收回视线,平躺到床上,手指把玩着胸前的矿石。
早餐是开水煮的速冻馄饨,撒了点葱花,热气腾腾的美味。
风橙搅了搅碗里的汤汁,眼看着蒋无那碗渐渐下去了,他连忙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蒋无挑了挑眉毛,顺着抵住碗沿的那只手看过去。
“我喝这个就可以。”风橙端起桌上的可乐杯,低头抿了一口。
“这个少喝。”蒋无蹙起眉心,不认同地坐到他旁边,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撇干净汤汁后,才递到青年唇边。
心上人亲自喂,风橙自然肯赏脸。
张开唇,将勺子上水滑的馄饨吃进嘴里。
他其实感知不到除了可乐以外的任何食物味道,味美鲜浓的肉馅到了嘴里,跟蜡块没什么区别。
但风橙还是咀嚼了一会儿才咽进肚子。他想尽量拉长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蒋无又将第二个馄饨喂了过去。
风橙含过,长睫随着咀嚼的动作缓慢眨动,银勺的光芒折射进那对灰色眼眸,水晶一样剔透。
蒋无看着看着,甚至忘了手里还捏着的勺子。
直到勺子落进瓷碗中,砸出清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欲盖弥彰地重新捏过勺柄,舀了一个馄饨塞进自己嘴里。
塞、、等等,进了他自己的嘴?
蒋无含着馄饨,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满脸大写的尴尬。
风橙浅浅笑了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蒋无趁机咽下嘴里的肉馅。
“我们的结婚证。”
他变魔术般将两本红皮证件放到了餐桌上,摊开,赫然是他们俩的合照。
蒋无拿过证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全程都很严肃认真。
风橙在他脸上找不到半点高兴之意。
更别提那紧锁的眉头,好像因为什么而发愁。
风橙一颗心几乎凉了半截,从蜜月回来后,蒋无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的,直到现在,他看着结婚证的眼神,仿佛摆在面前是两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推也不是。
塞满他眼睛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类似于苦闷烦扰的情绪。
就像解不开理还乱的麻线团。
越拉扯、挣扎,麻团滚得就越大,最后只会把站在旁边的人也吞进去。
蒋无将那两本结婚证叠放在一起,用并着的两指推了回来,“你收着就好。”
风橙盯着他,心口堵得厉害:“你好像有话要说?”
蒋无被问得眼皮一跳,似乎没想到青年会这么敏锐,他条件反射地从餐桌边站起身。
本意是想走开,脚步转到一半,又怕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于是停住,指尖搭着桌沿,沉默了半晌,才干涩着嗓子说出了那句话。
他说,“我想离婚了。”
风橙似乎有点没听清,扬起眉毛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想离婚,”蒋无根本不敢看他:“考虑了一整晚。”
风橙点头,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可乐,镇静地问道:“原因呢?”
“原因……可能、大概是,”蒋无的眼珠子往旁边挪了挪,视线依旧是盯在地面上:“不爱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响起,就把青年强撑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击溃。
风橙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滚落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撞停在了黑色的鞋尖上。
褐色的液体轨迹将一动不动的两人连接成线,连空气都染上了可乐的苦涩甜味。
“看着我,说那三个字。”
蒋无抬头,盯着青年发红的眼圈,整颗心脏抽痛的不行,几度张口,都发不出一个音。
“我出去下。”最终,他选择了逃避。
到玄关处,他又迅速转身,可到嘴的话最后还是被对方眼角缓缓淌出的一滴清泪给压了下去。
【蒋无,做个人吧,连这么爱你的小甜橙都忍心伤害?!】连海王都看不过去地站出来骂了他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蒋无:别哭了,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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