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2)
时,变得尤其伤感。方征想到当初连风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时光,虽然是骗人的,但好歹彼此信任。
方征想,子锋是对的,如果毫无防备,方征就会把他捆起来,报复他。
方征想,如果有机会,甚至可能砍了他进攻的武器。虽然那玩意让他多巴胺分泌及其旺盛。他从中获得快乐,甚至欲罢不能。
但他不能仅为了一时的快感,让子锋毁了自己的清明。
这样的尝试是有效果的,方征渐渐知道,怎样的说辞或者举动会把子锋逗得狂性大发,濒临失控的边缘。虽然危险,是一把双刃剑,但也意味着有机可乘。
聪明的人善于抓住机会,虽然这几日方征大部分时候都昏昏沉沉,直觉自己智商迟钝了许多。然而只要有清明的时机,就会忆起心中信念,提醒自己不要沉醉。苏轼说人生如梦,方征知道梦是更轻松更温暖的,然而梦终归是梦,不屈的意志哪怕只有一瞬,也该紧紧抓牢。何况,在方征对抗过的敌人中,子锋并非是最棘手的那种人,肉眼可见的软肋、缺憾和在乎的东西太过于明显。虽然武力值逆天,然而只要给方征时间,他相信能探查出子锋隐藏的秘密,不再栽跟头,把子锋重新掌握在手中耍得团团转。
子锋从来没有吃过禹强营的那种药,但并不意味着他的情绪不会失控。方征根据从前“连风”得知,子锋在有些事情上面,跟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般,是很脆弱的。
虽然子锋竭力在克制,最多也不过把方征死命……一顿,但方征有信心。
中途方征又去了一次奇肱族长的院子,拿了点东西,心中逐渐有个考量。
简单沉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方征绞尽脑汁间,七八天过去了,奇肱人的飞车改装好。后面能坐六个人。最前面是个豆荚形状的“驾驶舱”,三图在前面操纵。
飞车周围有十多只五彩双头鸟,挂着三片帆,荆条和齿轮运转的声音,鸟儿扑翅的声音……方征分辨着各种声音所对应的动力关系,忽然听到了飞车深处某个轻微滚动的声响。
方征内心一凛,看子锋表情不变,似没察觉。尽管子锋耳目也很灵敏,一来毕竟不如方征龟甲上强化的察知力,二来子锋不太懂那些动力关系。
方征望着三图忙忙碌碌在驾驶舱内的背影,驾驶舱和后面空间,由一块轻便的藤条编织的“挡板”隔断。
方征心事重重地坐上去,后面除了载六个人,还有三只大狐狸。三图殷切告诉他们,都装得动。
在日头晴朗的微风天气,飞车晃晃悠悠从山谷中升起,它升空是以五彩鸟为动力,到达一定高度后,从后面喷出了一些冒烟的气体,下方舱室里燃烧着改进后的火筒,向前飞去。
祖姜在西边,远远看见前方高.耸入云的一座座雪山,缭绕着轻纱似的白云,就像一圈洁白的腰带。
“运气太好了,晴日雪山很难见到的。”长绫高兴地对他们道。
叉儿和钩儿已经多年没有回到故乡,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终年积雪的昆仑山脉,大部分时日难以窥见其貌,落雪、降水、阴云,一年只有极少数日子,风会吹开雪山的遮罩,就像吹开女子脸上的神秘面纱,露出绝美的容颜。
今日晴好,万里无云,就连雪山周围,也只有一圈浅浅的薄纱,遥见峰头银装素裹,与半山以下渐绿的植被带分布,就像一幅色泽鲜明的油彩。高山气候环境的生机一览无余。
昆仑山脉绵延几万公里,这里只是它西南部外围高峰的几座。祖姜的势力范围自此始,就在那几座山峰后面。但进入之后还要走很久,才会到达祖姜的国都,建在万山簇拥的雪域高原上的瑶城。
长绫指挥三图往两座雪山的中间飞去,那里有她们补给,也是一处屯兵点。她们将在那里更换御寒的衣装,整理行伍前行。
方征觉得这“飞车”越飞越轻。飞车内那种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子锋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打手势,长绫于是问三图:“这车没问题吧?怎么变轻了?”
三图笑了笑,大声从驾驶舱道:“飞得越高就感觉越轻,不用担心。”
方征知道,冷空气比重大,所以飞到雪山附近,冷空气沉降,高度上升倒是不假,高海拔空气愈稀薄,暂时没还有出现什么高原反应。
长绫指着两座山的凹处,那里还是高山气候的海拔低处。相当于平原上的温带,植被非常茂密。今天天晴日好,隐约看得见植被间不同的灰绿、黄绿色动来动去的影子。
“往那里飞然后停下来。”
三图把飞车方向调转朝那里,又问长绫:“该停在哪里呢?全都是植物。”
长绫指着树林中央隐约露出的土黄色台:“落在那里吧,练兵场足够大。”
“练兵场周围,就是兵营吗?”三图漫不经心问。
长绫道:“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几人猛然意识到不对,三图已经眼疾手快推动了驾驶舱某个地方,飞车角度肉眼可见的偏转了一点,没有朝着该降落的高台,而是旁边那些茂密树丛里的活动人影撞去!
“你——”长绫和那个安达坐得最近,她们两下子就劈断了隔离的藤牌,揪着三图的后脖,怒道:“你赶紧把方向转回去——”
长绫说着把三图的手按在那方向杆上面。
三图哈哈大笑起来:“晚了!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它会偏到哪里我可不知道。。”
“你找死!”
“他就是找死,这下面有炸.药。”方征用了现代词汇来称呼他们做的圆筒,道:“飞车底部的隔板已经全掉落了,才会越来越轻。”
奇肱人的“炸.药”被捆在飞车的甲板底部,奇肱人先安装了一道隔板在下面,打造成空心舱室的假象,逃过了这几人的检查。
长绫愤怒地掐着三图脖颈,“你!”
“哈哈,哈哈。”三图又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
——绝不让祖姜人活着回去,暴露部落位置所在。唯有如此,才能免遭祖姜的抢掠。三图是自愿来同归于尽的,部落要存续,总要付出牺牲,一个人和一架飞车,已经很值得。
长绫不是吃素的,她拿出一支银色的针刺在三图额头,“好啊!你不听话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那估计是祖姜的逼供手段,要么很痛,要么有暂时摄神志的效果。但就算起效果,现在也没时间了。
飞车摇摇晃晃往树林坠去,不出一分钟就会摔毁。下方的“炸.药”,应该是在坠毁时刻起作用。动力舱的火星爆出,落在炸.药上面,就会点燃它。
现在飞车离地面大约有两百多米高,普通人跳下去就是一滩肉泥。
子锋拍掉了长绫的针,手势让她们恍然大悟——
夺鸟、弃车。
然而在此之前,子锋忽然面色一变,他一时没看住的方征的瞬间,方征竟然在飞车夹板边缘用毒片腐蚀了一个小洞,从那里钻了下去,瞬间就消失了。那洞不过巴掌大小,并不损坏飞车动力,只有漏点风的影响。
下面舱室的木板已经掉光了,背面捆着一堆炸.药圆筒,方征会直接从几百米的高空摔下去的。
子锋脸都青了,在众人惊呼声中,子锋忽然脸色又古怪地变了一下——方征没有真正跳下去,飞车的重量没有改变,他只是攀到了飞车下面,可能抓住那些圆筒结构来保持平衡。
这时长陵她们正在砍五彩双头鸟系在车边的黄铜脚镣时,赫然发现砍不动。
她们的兵器是铜,五彩鸟的脚环也是铜,但奇肱人在那铜里面混了一些其他金属,使得硬度更坚固。
子锋脸色抽动,方征背着那把重华剑,应该砍得断。但方征提前钻到了飞车下面,剩下的人谁都钻不下去。如果从飞车两边攀下,又太过危险。
飞车坠.落得离地面越来越近,高度到了百米之内,坠.落不超过十秒。
子锋又果断打手势,“砍鸟脚”。
鸟就算不能飞,它羽毛蓬松,握着跳出去,能缓解从飞车跳下的坠.落失重,相当于后世小型降落伞。
长绫放开三图,爬到飞车边缘去砍鸟脚,其他人照做。子锋忽然看见前方“驾仓”边缘伸出来一截火红色线头,三图连忙扑过去抓住,子锋立刻去钳他的脚,但是三图已经被扯了下去,子锋也跟着被甩出飞车。
那根火红色的线,是吉良的尾巴毛。
方征前几天去族长院中,偷偷从被冰封晶石里面凿取,拔了一根出来,还好没把吉良吵醒。
它的尾巴毛据说有绝佳的韧度,现在一下子拉了两个人在下面,都没有断。
方征攀在飞车底部,他手边是一个圆盘形状的结构,里面冒烟,那是动力装置。而在圆盘周围一圈,全绑着炸.药。
方征一只手攀着边缘结构,另一只手握着重华剑,吉良的尾巴毛系在剑柄上,尾巴毛的另一侧,是奇肱人三图,三图的脚上,抓着子锋。两人晃悠悠地吊着。
方征那一瞬间有些愕然,神情复杂看了看子锋,没想到他也下来了。刚才方征甩线上去只是想带走那可怜的奇肱人。
至于其他。正好推说瑶宴去不了不是他的过失,是祖姜的使者半路出了事。
子锋的生死?刚才钻下去时,方征硬下心肠,管他死活作甚?解决了一个□□烦。
子锋隔着呼啸的风抬头凝望方征,哞中是霜雪般的黯然。不知为何,方征看到那样的目光,心底狠狠颤了一下。
方征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攀出半边身子,挥动重华剑砍断了前方最大一只双头五彩鸟的脚环,一把抓住了它的脚。
双头五彩鸟不是朱鸾,承受不了三人重量,尖叫着拼命拍打翅膀,却仍然在往下坠.落。不过坠.落的速度有所缓解。离那飞车渐渐远了。
方征可以清晰看到地面到处都是祖姜的士兵,她们也看到了这大玩意,正在逃散。
此刻飞车离地面已经只有几十米的高度,没几个瞬间,沉重的飞车就轰隆砸向地面。那几只狐狸逃命跳下去,吉凶未卜。其他人没来得及砍断鸟脚,还困在里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气流燃烧在树林中,火光冲天,炸得周围一片血肉横飞。
方征等人也受到了爆炸冲击,一股热流扑在他们背后。精疲力尽的双头鸟撞在一处峭壁边缘,方征等人悉数跌落到地面。不过他们几乎没受伤。
这里离屯兵和爆炸点还算远,足有七八百米,爆炸的余波都能蔓延过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子锋和那奇肱人跌在一起,身手矫捷地跳起来,一把掐住了奇肱人的脖子兴师问罪。隔着一条被拉扯得变形看不出来的红线般的马尾,方征抓起剑冷冷指向子锋。
“放开他。需要我告诉你,这是谁的过失吗?”
其实这种自杀式袭击是奇肱人做出来的,但方征只想刺激子锋,攻击他的弱点,引他失控。
方征顿了顿:“是你。”
省略号大家担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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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早就想好了如何刺激子锋的言辞。
“是你的无知、自大和——色令智昏!”方征一点不介意自己正是所谓“色”的元凶,反正他不要脸,为了刺激子锋,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让奇肱人造飞车,长绫她们以为你是去向国主邀功。我看你是为了节省路途时间,一心想多搞我几天。这么大的器械,你粗心检查不出来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奇肱人的立场和手段,你也考虑不到。连子锋,你是一个失格的统领,如今变成这样,你要怎么去向祖姜国主谢罪呢?用我和这个奇肱人的尸体恐怕还不错。”
方征语速极快连珠炮似地说。子锋表情非常奇怪,他眼神深邃漆黑,不像是勃然大怒,倒是若有所思,觉得方征给了他什么启发,但又绝非真的“拿他们去谢罪”的狠色。
甚至他掐着奇肱人脖子的手,已经松了下来,把三图扔到方征那边。
方征一看这反应不如预期,感到很奇怪。究竟连子锋在想什么,手势现在已经看不懂,也没有翻译了——连子锋似乎也不为了长绫的安危而担忧。
方征想到当年子锋在三苗人的地穴中,因为方征出言激死了赤兆,那种恨不得掐死他的直白伤心劲头。如今的连子锋,是如此的深沉、冷漠、捉摸不透,对共事战友也没有什么情谊。
子锋对祖姜并没有多少感情和归属感,那又为何成为了她们位高权重的首领。方征那一瞬间心中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难道他是被迫的吗?
方征又制止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笑话,还有人“被迫”享受特权?祖姜的大国主又不是傻子,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可能让这样的人上位。
又或者,子锋甚至骗过了祖姜的大国主?加之一些她可以放心的手段,最终给予了子锋这般地位与特权?
从奇肱人造车的灾难来看,方征认为,子锋作为领袖的预见性和周全能力都有待商榷。子锋或许是一流的尖兵战士,然而担任某个势力领袖,始终稚嫩了些。尽管已经变得喜怒琢磨不透、深沉又难懂,但离真正够格的领袖,还是有实质距离。
方征皱紧眉头想,祖姜的大国主,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故意放任有此缺点的子锋在那个位置上?他进一步的推测甚至衍生到,前任昆秀营的统领流云卸任的内情,真的仅是她受伤吗?
如今子锋究竟在祖姜的政治舞台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自己对这份职责又怀着怎样的期许?方征从来不明白这些问题。但那作为解读连子锋思想非常重要的方面,方征很多迷惑都来源于此,他没有刺激成功,就换个方向试探。
方征的耳力听到远处充斥着嘈杂凌乱的人声,他把奇肱人护在身后,问:“祖姜的士兵就在附近,你不抓我们?”
子锋摇了摇头,甚至给方征指了个方向。好像是在说,让他们往那边逃跑。
方征疑惑地面朝子锋,警惕地护着奇肱人后退两步,子锋站在原地不动。
本来该是争分夺秒的黄金逃跑时机,方征皱紧眉头脱口而出,“就算你对我手下留情,以后再见面时我也不会——”
但子锋那安详的表情,虽无法言语,却给方征感觉到冥冥中他就像在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见面,就很好”的意思。
不对不对不对,方征烦躁地想,我又不是子锋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可能正确脑补出他的意思。我为什么会以为他是那种意思……
方征一跺脚,扯着大难不死的奇肱人,往旁边密林深处跑去。
子锋果然没有追来,他静静站在原地,无端有股落寞味道。
那个方向是方征早就看好的。他虽然没有在高山气候区生活过,但是背得相关地理及水文知识。这里是海拔较低处,从飞车高空看下去时,他发现植被虽看似和平原地区同样茂盛,但在相同面积的区域内,分布要丰富得多。有苔原,有高山灌丛、有森林线……
森林灌木丛里最方便隐匿。
方征一边扯着奇肱人三图往前奔逃,他最后从林木缝隙中看了一眼子锋,总觉得子锋那身影格外岑寂。更多的林木遮挡,他很快就看不见子锋了。
三图好不容易恢复了声音,边跑边颤抖问方征:“这是去哪里?”
方征并没有一直往那边去,而是转了个方向,前方是森林和苔原交界地带,还有条小溪水。溪水边有一种又大又长的植物叶子。方征在溪水边把草鞋脱了下来,淌过流水,包上新的草叶。三图也有样学样。
“去瑶城参加瑶宴。”方征淡淡道。
三图吓得脸都青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才不去自投落网!”
方征对三图道:“你可以回奇肱山谷里去,不过还是过段时间吧。”他朝来路方向努努嘴:“那边肯定现在全都是搜寻部队。你可以在这附近呆着。这里地势复杂,十五天后是最佳时机。不过如果她们动用天空的力量,那就束手就擒。”
三图颤声问:“你为什么还要去?她们难道不会杀了你?”
方征笃定笑了笑:“只要我出现在祖姜大国主面前,我就是她请去的客人,她当然不会杀我。我如果不出现,她才有理由对华族部落那边下手。”
三图似乎被绕糊涂了:“那你怎么不跟着刚才昆秀营那个统领,我看他对你不错,你让他带你过去就行了吧?”
“你错了。”方征道,“他现在自身难保。想杀我的人也不少。至于为什么不共同御敌……”他冷冷道,“因为我讨厌他。”
三图还是没清醒:“祖姜内部就算有什么政治斗争想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也有人要杀你?”
方征挑眉:“你觉得你的飞车炸死了多少人?幸存的人会不会想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他点了点三图的头,“你落到她们手里第一时间就是活剥的份,我大概稍微多活一会儿,遭受各种拷打——她们不会在意我是不是大国主请去的客人,只要我变成了个死人,消息总有办法阻断。”
三图心有余悸,他听方征分析了利弊,决定自己在这附近躲一段时间,偷偷返回奇肱山谷里去,不跟着方征深入敌境了。他独臂太显眼,连伪装都坐不了。
那个小奴隶焦也在奇肱山谷里养伤,方征对三图说,如果祖姜人搜到他们附近,他们想要逃跑的话,就往南边去。
虽然离华族山谷还很远,但南方至少有一片无主的荒地,环境还更暖和些,丛林间也能稍微模糊祖姜飞禽的视线。
在三图去找藏身处时,方征则偷偷沿着山麓往祖姜境内前进。
他察知到不少人丁稀少的哨岗,许是大部分兵力都被紧急抽调去附近兵营里救急。飞车造成的伤亡严重,又要维持建制,又要搜寻四周,在援兵还没赶来的时刻,可不就薄弱了周边防御。
方征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就轻松通过那些人烟稀少的哨岗势力范围,一次也没有被发现,就连天空的飞鸟,也十分少见。毕竟地域太过辽阔,昆仑山几万里,她们的飞禽数量有限。
往祖姜境内走了几里路,方征就明显感觉到,有猛禽和战兽活动的痕迹。猛禽应该是一种食肉雕,战兽则像獭爪痕,但比普通獭大得多。他愈发小心了。好在这截路是高山石漠和荒原,也不太适宜那些大型猛兽生存,只有不少小型狼或野兔流窜。
方征专挑那种看上去穷山恶水,人烟罕至的地方走。但还是走到了有人的地方。
方征从戈壁上下望,只见绿苔边缘青黄草中,有一只雪白的旄牛,它背上有一副木制的鞍羁。那只牦牛被梳理得十分漂亮,在它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在看守。方征判断着,心中计较了一番,装作很渴的模样,边下山擦汗,走到牦牛饮水的上游捧水喝。
两个小孩心机不深,方征很轻松地就套出了话。
他们是祖姜边境上一个小屯中的牧童。祖姜周围分布着类似的很多“屯”,相当于后世的小村落。
祖姜以女性为尊,施行母系氏族制度,屯中地位最高的是以年长姐妹为首的乡老。她们几乎孕育了屯中所有的人。
虽然以女性为尊,但祖姜越是边远村寨,男女工作愈相似——都要从事繁重的劳作,只不过女性可能比男性稍微有说话的分量些。
而在稍大的一些屯中,地位高的女乡老会差遣一些地位低的人,女为仆,男为奴。这两个小孩子都是地位低的牧童,每天要负责照顾屯中唯一一只白牦牛。
这白牦牛是供奉每年的“三白宴”所用,分别的白马、白牛和白鹰,每个屯都要上贡一只。
这两个小孩,以为方征是哪个大屯中养得好的男奴隶。男奴隶种类也分很多种:劳作的、战斗的与繁衍的。负责繁衍的男奴隶都长得很帅,且体格矫健、据说谈话还特别迷人。方征特别符合这几项。如此优秀的繁衍奴隶,如果卖到瑶城,被哪个大氏族的乡老或母老看上了,可是一笔大财富。
百人之上叫乡老,千人之上叫母老,万人之上叫女祖,十万人则为国主。
如今祖姜能被称为女祖的有涂山氏、辛氏、高天氏等等数十位,而国主只有两位。
方征哭笑不得地,从那两个小童幼稚的话语中钓出了“要怎么把他卖个好价钱”这种潜台词,不由得感慨,小小年纪这脑筋都往什么地方转啊。
他们还邀请方征去自己屯里做客,方征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看得清他们那小脑袋瓜下面的齿轮如何运转——先骗他过去,然后汇报给乡老。
方征毫不费劲地扮演了一个没有脑子的漂亮花瓶,先装作惊讶地那个乡老抓住,然后被关押起来,过了几天估计她们的分赃计划制定得差不多。就用白牦牛驮着方征,一路往瑶城进发,趁着上贡的时节,“卖个好价钱”了。
为了伪造方征“合规”的奴隶身份,这屯的乡老还煞费苦心地弄了很多树皮龟甲的记录,可省了方征许多事。
押送方征去“贩卖”的,是屯中下一任继承者,她叫做槐沙,年轻精明。半夜她摸到方征身边,把系在方征手腕上的绳子拴得更牢实了些。然后笑嘻嘻地撩开方征的裤头,准备尝尝鲜。
方征挑眉还没发作,忽然间旁边射来一只森冷木箭,擦着她的鼻尖飞了过去。
槐沙猛地拔出旁边的刀具,紧张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四周夜色依然浓稠。
槐沙叫醒了所有人,在周围巡逻探查,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发现了疑似豹子的脚印。
方征听他们举着火把的讨论,先是一愣,随即闭上眼睛侧耳聆听。他沉下心,在那些喧嚣杂碎外,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一道悠长的叶哨清啸之声。方征睁开眼睛,心情十分复杂。
——连子锋,你尾随着我又不直接出面,究竟想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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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乡老团体找不到暗放冷箭的人,惊疑方征来历,又重复逼问方征的来历。
不过在方征眼里,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在他身上脸上弄出什么伤痕(免得品相不好),又没什么专业的药品或工具,剩下的威吓刺激都是小儿科。
方征的重华剑倒是被他们收去了,可是重华剑在别人手上只是一块顽铁似的东西,也不锋利,什么都砍不动。她们只当是一块没有打磨好的金属块,但也贪婪地收起来。
方征现在倒是不急着拿,还“好心”给他们提了个醒:这次是一支箭,下次会不会是一群雕?
槐沙坐在方征面前,开诚布公地诚恳道:“是不是你从前家族的人发现,要抓你回去?”
方征不应。
槐沙犹豫了下:“我们待你也不算亏,吃的喝的都没短过你。你就不能跟我们说说实话?”
虽然目的是为了气色好,屯里人为了省这点口粮出来也不容易。下品的男奴隶只要剩口气就能卖,但他们对方征的期许俨然更高,一路供他吃喝。
方征也通过这种“交易”模式,弄清楚了祖姜的经济模式。祖姜还是以物易物的制度,这么大的一个国,居然没有货币。这叫方征非常惊讶,他猜测带来了许多社会问题,在旅行过程中都一一对应。
没有货币,就意味着交易没有标准,全靠“双方协商”。但“协商”要比较双方的综合实力,如果强者想换而弱者不想,也只能被迫。
虽然她们给方征伪造了个“奴隶身份”的树皮,但如果被毁去,谁抢到就是谁的。她们这一路运送方征,也是冒了很大风险。
方征心想,这远不如夏渚那边用玉石来作为身份象征规范,玉石需要金刚砂磨制,普通人不易伪造。祖姜虽然擅造陶器,但在民间十分稀少。很多东西都以树皮龟甲记录,仿制漏洞实在太大。
方征听着远处的脚步声,很诚恳地对他们说:“与其你们在这里问我,不如想办法躲一躲,马上就有一支人数很多的队伍要过来。”
正说着,远处放哨的小姑娘气喘吁吁跑回来,对槐沙道:“是治保团,几百人。”
祖姜的军力分为三块:精兵、普兵和保兵。精兵以昆秀营和其他军种的特殊部队为首,普兵则是那天奇肱人炸掉的军营,都是对外。保兵就是治保团,对内。她们的首领和高层军官都由女性担任,也吸纳了少量男性,但普遍地位低下、晋升困难。
几个屯分布区域的中心就有一个治保团,维系周边安全。每十个治保团组成片区单位,祖姜境内有数百个治保团,兵力总数上万。她们名义上的首领正是祖姜的二国主。这也是二国主能和大国主至今分庭抗礼的原因:虽然内政、技术和对外兵力都掌握在大国主手中,但是二国主手里有这支治安部队。
外面有火把晃动和远远喊声传来——“训话检查,开门开窗,全数出列。”
这样的维.稳,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次。
槐沙满脸痛苦之色,无可奈何地把方征推着往外走,她们本来绑着方征的绳子也解开了。虽然那绳子对方征来说没什么制约作用,他偷懒想打听内幕,于是装作奴隶跟他们一起行动。
方征没有问槐沙为什么要把自己推着走出去,他心里暗自有个猜测,冷笑想,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黑。
槐沙等一行人出门后,全部站在自己的行李什物边,规规矩矩垂着头。街上每户门前都是像他们一样的人。所有的人都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全部抱出来。原始社会这种偏僻的小屯,本来就没有拥有太多东西。全摆出来也很寒碜。
方征仔细观察她们的“家庭单位”,倒是有男有女,不过男人的角色应该不是“丈夫”而是“兄弟”,住在一个屋檐下履行抚养和内勤职责。小孩子中也以女子为继承人培养,站在最中间。一般家庭都有两至三位女性长辈居中。
方征看着治安团的人手执火把走过来,她们这团大约有一百来人,以十人为组,每组牵着一头战兽,有像是巨獭的远古动物,还有大得像狮子般的狗。她们身上的服装,在四肢和胸口都有尖刺,估计是和驯养战兽有关。天空中还不时有几只金刚雕飞过,当真是威风凛凛。
方征还注意到,她们十人小队行伍的配置中,有队长似的角色,有齐备的各式兵器,有一些可能是测量的工具,还有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急救藤箱的行李。这对于原始社会来说,是分工非常先进的特种小队雏形了。
方征之前疑惑,男性的体力较之女性有明显的优势,祖姜到底如何维持着女性的统领地位,到现在他总算有了点概念。
连治安团都尚且如此,祖姜真正的对外力量更不可小觑。上次奇肱人飞车坠.落的灾难,对于她们来说该是奇耻大辱。三图选择回避是正确的。
治保团为首之人骑在一头方征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狮子狗身上,他强烈怀疑那就是后世藏獒的祖宗。它皮肤近乎褐红色,让人想到后世的汗血宝马。方征寻思着一个治保的团,在后世顶多相当于某地区的公安局长,居然就有这么大的排场。
狮子狗背上的女人佩戴着甲片和尖刺,她神色威严,开始大声“训话”。方征注意到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但男女有区别,男人都跪在了地上。方征正奇怪,槐沙一脚点在他的后膝盖弯。方征能屈能伸,继续从善如流照做,默不做声继续暗中观察。
在“训话”这期间,那些小队纷纷出动,每队停留在一户人家门口,进去几人搜查。
“男人本来是食物!但如今已经废除了。”那个狮子狗上的女人大声道:“你们有资格跪在屋檐下,享受饭食,是幸运的!我们头顶只有一片天空,那叫做瑶城!它关怀着饥饿、贫穷和一切不被上天青睐的命运!你们要更努力地做好本分。带好姊妹的孩子,锻炼自己的身体,成为更优秀的父血种。”
方征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连子锋居然在这种地方当了特种部队首领。
方征还注意到那些小队从各门户里搜出来一些东西,开始盘问那些人,“哪里来的”“有没有证明”“这个不允许”,顿时在心里冷笑: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黑,他还奇怪呢这远古社会的人搞什么思想宣传,原来是明火执仗的抢劫。估计治保团每月一次这样打秋风都约定成俗了。怪不得那些人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减少被随意搜去的可能。虽然估计被看上了也不能幸免。
忽然间方征被一个治保团小队长抬起下巴,似乎捡到宝似的,一把将方征拖了过去。槐沙等人赶紧跟过去,那个小队长才不管,兴奋向坐在狮子狗上的首领汇报:
“您看看,这脸,这身体。”她甚至撩开方征一点衣衫下摆,“锻炼得很好啊。”
槐沙苦苦哀求道:“这是我们屯里的……真的,我有树皮,树皮……在这里。”她从口袋里取出来呈给那人。
那个小队长扫着树皮,抬头征求狮子狗上的首领意见,那首领面无表情。但小队长立刻会意,轻蔑道:“骗谁呢?!这种假东西,也敢糊弄我们!?”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树皮烧了。
槐沙立刻哭了起来,话都不利索:“不,您,这我们——”
毁尸灭迹。方征心底冷笑,哪里都一样,黑得要命。男人女人都一样,跟性别无关,人性通病。
“你们居然敢伪造证据!”那小队长振振有词道,“念在初犯,不处罚你们已经很仁慈了,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她已经把方征拖到一边,一副明确收缴了“赃物”的模样。方征从中看出了祖姜境内的问题:执行部门,缺乏监督。
“你!”槐沙尖叫道;“我们要告白纱区的女祖去!”
方征估计白纱区是行政区域的名称,女祖是一万人以上的氏族长,又是行政区域的管理。这种古老的家族政权更像个蛮不讲理的僵尸了。方征觉得槐沙基本不可能成功告状。
“你告去,你随便告。”那小队长笑得更开心了,边赶人,槐沙哭着跑了。
“首领,”小队长把方征拽起来,“这品次,如果送到瑶城去……”
直到这个时候那女首领才慢条斯理开口:“什么瑶城,给我送回家去。”
那小队长犹豫道:“上个月那个规定——”
那狮子狗忽然咆哮起来,女首领十分愤怒道:“什么破规定。大国主被连子锋迷得神魂颠倒。什么不允许男性私奴。我告诉你,连子锋在瑶城里面就是个公用的血种,不知道被多少女祖用过的破东西——不过区区一个男人……”
忽然间方征从地上跳起来,闪电般跳到了那头狮子狗身上,从背后钳制住那女性治保团长的脖颈。
刚才的小队长和附近士兵惊叫着想上前制服他。方征伸出毒片往她们手上一划,顿时口吐白沫倒下去两三个。
狮子狗跃起前蹄咆哮着,方征紧紧勒住那女性首领的脖子,腿也夹着狮子狗的背脊,他大声吼道:“不要动!再动我杀了她!”
那首领脖子和四肢上都有尖刺,但方征刚才动手发力的瞬间,反过来把他的金钟罩用于进攻,金钟罩一瞬间把她脖子上的倒刺都给崩碎了,让他直接能掐住柔软的脖颈。
其他的治保团员有些投鼠忌器,她们的确不敢第一时间攻击,但是立刻飞来两只金刚雕,往方征头顶啄来。
忽然间,一只铜箭同时呼啸而来,从金刚雕的爪缝间射过去,把它们两只卡在一支箭上,箭磨破了它们爪子皮,只射穿了掌根不致命的肉.缝,但两只雕就像被串在绳子的上的鸡似的栽落在地不断扑棱着。
众人抬头看去,远处的房间顶上,站起一个矫健的身影。那些治保团的队长与成员皆大气不敢喘,不知谁去查看了一下那支铜箭,立刻恐惧地伏跪在地:
“子,子锋大人!我们不是——!”
乌压压一片全跪了,方征发现就连被他制服的女性首领,也流露出真实的恐惧。她刚才背后恶意揣测子锋,听得方征不假思索怒从心起。再加上他也不想被带去那个女首领家里,就借机出手。
不过现在……他冷笑心想,什么看不起,什么女尊男卑,背后打嘴炮再响都不作数,在真正力量面前,见面就怂了,她们见到子锋连个屁也不敢放。
但子锋并没有走过来,反而窜入夜色中不见了。那些跪地之人静悄悄了半天,才敢抬头。她们不知所措地发现,自个儿的统领还在被方征控制着呢。
“你!”她们想逼方征下来,又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急得团团转。
方征觉得差不多也该收网了,他略松开一点被勒得快口吐白沫的女首领脖子,大声道:“我不是你们祖姜的男奴隶。我是你们大国主宴请去瑶宴的贵客!进来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我和使者走散了。子锋大人刚才是在警告你们——不要来惹我,枉送了性命。我欢迎你们随时挑战我,在这一路上——”
拽方征那个小队长变脸快得跟什么似的,立刻殷勤大声道:“这一路上!我们自当尽心尽力地伺候好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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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伺候,”方征似笑非笑,“杀我的那批大概很快就到了。你们想好了再说。”
刚才被方征钳制住的治安团统领终于得以发声,她叫桔丁,边咳嗽着神色大变:“英雄这话从何说起!我等绝不会任由宵小在祖姜境内放肆!”
桔丁理解错了方征的意思。每十年一度的瑶宴冲突颇多,许多素有嫌隙的部族首领到来后,会相互倾轧争斗。桔丁以为方征的旧敌也追到了祖姜境内。
这种情况,治安团多半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要打就打,只要不伤害到祖姜国民、破坏不是太大,雄性争斗也是一种选择优秀血种的办法,甚至有人以此为荣,获得了国主的青睐。
但是方征刚才展示出的实力,和子锋大人明显“罩着他”的表态,又不一样了。桔丁于是表忠心般地放言,要在这一路上护卫方征。无论子锋大人是否计较她刚才的无礼言状,眼下都是个很好的拉近距离讨好机会,许能将功补过或未可知。
方征摇头道:“不是我有什么仇家。是你们昆仑山脚的边境军团,估计在到处追杀我出气,现在快搜过来了吧。你们可想好了?”
桔丁又是一愣,这怎么又扯到祖姜自己的防务问题了?她惊疑道:“你……”
方征朝着从刚才起就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槐沙扬手,“把那块黑铁还我。”
槐沙忙不迭找出重华剑捧给方征,想着这几天她们又是关押、又是想打这位“英雄”的主意,其实人家动动手指估计就能把自个灭了,就十分害怕。方征并没有与她计较,他对这些底层生计小民,从来怀着一腔天然的同情,挥挥手让她自去了。
方征拿回重华剑,继续对桔丁道,“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
方征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况,从他们误入奇肱国的领地开始说起,一直讲到奇肱的飞车坠毁,炸了大半军营,不知死了多少人。
桔丁好歹也算个“长官”,虽然人品有待商榷,业务素质还是在的,立刻抓住问题本质,“这并不是您的错,您恰好在那艘飞车上而已,不过子锋大人……”
从她汲汲营营的经验来推测,子锋这回可能被边境军团抓住大做文章。边境军团共有六个,隶属于外兵,统归大国主管辖。昆仑山脉附近有南北两个团,这次南团损失惨重,被炸死五百多人。南团的统领搞不好一气之下去瑶城告状了,下面这些小兵们就到处找相关人士出气。
南团统领叫做涂山月,是十女祖中的涂山后裔,还是当年嫁给大禹的涂山娇的远方女亲。涂山娇终其一生没有回到祖姜,把她积攒的名望和资源都给了儿子启,这也是启能顺利继位的重要原因。
祖姜境内的涂山氏系境况也颇微妙。对于涂山娇没有选择回归,当时在位的宵明和烛光两位国主,还是松了口气。毕竟大禹召集万邦来朝,分定天下九州,涂山娇随夫君做了很多事,声望亦是如日中天。如果她在那时回到祖姜,就和当年登北氏一般,这国说不定就要易主了。
但另一方面,对于涂山娇把资源都传给“儿子”这种不符合祖姜传统的做法,祖姜的女人们颇有微词,带累了涂山一系。其他氏族自此屡屡对男性直系后裔说“要是你是涂山氏生的,就有王位了呢”,而遇到优秀的男性血种,也屡屡打趣涂山后裔“你还不好好伺候你的国主夫君”?
涂山月一心想洗刷扣下来的大帽子,她看不起父系,看不起空降昆秀营的连子锋。她曾经在演武时败给过连子锋,但那只是尖兵能力。她在配合演习后,和其他几位统领得出了相同结论:连子锋此人,虽然是优秀的战士,但是在作战指挥能力方面还需要磨炼。
她们曾经联合向祖姜的大国主报告,认为连子锋并不适合担任一个军团的首领,这种人作为影卫护身最合适(就算大国主迷恋他的美色,当影卫岂不是更方便)。没想到却惹得大国主勃然大怒,斥退了她们所有的建言。
就算大国主再怎么任性偏袒……涂山月星夜兼程,憋着一口气奔赴瑶城。这回不处置连子锋,如何向那五百多死者交代。
治保团的桔丁也清楚,那几个军团首领都大半看不惯连子锋,她们治保团的上峰又何尝不是,所以上行下效,她们也在背后嘴碎诋毁。
但说坏话和装孙子并不矛盾,政治站队并非过家家,说谁坏话就和那人对立。治保团是二国主麾下的,对于那些大国主手下军团互相撕扯的事情,有那么一丝看好戏的心态。连子锋到底怎么处置,只有大国主说了算。在此之前……
桔丁十分义正言辞道:“英雄,如今您已经是我们祖姜的贵客。此事又并非您的过失。我们会向昆仑南军团解释。您放心,只要我们在一天,就会护卫好您的安危。”
再说涂山月去瑶城告状了,她脚程快得多,现在估计已经走了几百里。剩下的昆仑军北团之人,最高位级别也和桔丁相当,她们没有指挥桔丁的权限。她可以统统拒之门外。
桔丁越想越觉得妙,既然是大国主的瑶宴贵客,那么方征就是大国主看上的。伺候好方征,到时候大国主会高兴;不让涂山月插手,二国主也会高兴。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方征笑了笑,从和桔丁的交谈中,他获取了祖姜许多内政情报。当然,对方来打听,在不会暴露具体位置情况下,他也和颜悦色地交流。
有了治保团的护送,一路上方征见到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太平盛世”来形容,到处都是祥和安宁的田园风光,就连农田间劳作的奴隶,也一副“生活富足充实”的满足感。方征自然知道,那都是光明的一面,第一天自己假装被抓,还有随后治保团“打秋风”“抢掠”等阴暗面,才是光明后埋藏的另一面。
从昆仑南边境走到瑶城,距离有一千多公里。就算是骑乘狮子狗,每天也只能走几十里。风餐露宿的行程中,方征吃到一些难忘的“特色菜”。
在几年前,把男奴隶用完了煮来吃,甚至还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方征在吃着治保团招待他的所谓“地方特色菜”,估计是名字还没来得及改,什么头盖炖汤、脊椎烤肉,虽然如今用的材料都是鹿肉或者野猪肉,但一想到从前是什么,方征就觉得食不下咽。
“这破地方,没什么好的。”桔丁还以为方征看不上,灵机一动,“要不要给您再加个獐肉做的骨盆小炒?对对对,这里的獐肉特别鲜……”
方征听到菜名,脸色又僵了僵,艰难道:“不,不必了……”
“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我真的没有客气……”
忽然间院落被“砰”地踹开,院子的拴的狮子狗和其他烈犬一起吼叫起来。一队士兵气势汹汹的杀进来。桔丁的手下喘着气道:“不好了,大人,昆仑军团的人——”
桔丁气急败坏吼道:“涂山月去瑶城了!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剩下的级别不够,不准放进来——”
桔丁说到一半,忽然一支梭镖直插她的心口,她骇得差点滚到地上才躲过。梭镖扎进了那头骨汤中,溅起一片黑毒。
只听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院落门口出现一个窈窕的紫衣身影:“涂山月去瑶城了!还有我高辛星!昆仑南北同气连枝,你算什么东西敢乱吠!给我拖下去!”
昆仑军团有南北二团。南团统领涂山月,北团统领高辛星,皆是出身望族。只不过昆仑山脉太长,两团驻守地相隔颇远。飞车坠毁也没有损到北团,桔丁就没有多想。
他们这一路往瑶城走去的路线上,有一段正好经过北团的势力范围。
高辛星和涂山月情同姐妹,正生气自己不能去帮腔告状,地盘上就送来了一份大礼。
桔丁鬼哭狼嚎地被拖下去,高辛星面带讥讽地看着方征,她那里自然有周全的情报。虽然方征是大国主请来的瑶宴贵客,但这样的贵客哪次没有几百个?
身为一方军团统领,她们曾联手向大国主弹劾连子锋,如今正好是挫连子锋锐气的机会。高辛星听说,在南境的时候,连子锋还护着这小子。
方征是连子锋作为使者去邀请的,她们也担任过几次使者出去邀请相熟的英雄来参加瑶宴,自然清楚使者与邀约前来者都会有点交情。所以她把方征毫不留情地划拨到连子锋一伙,恨不得借机一起端掉,哪里会像治保团那般好吃好喝地招待。
“这位英雄……”高辛星讥笑着看方征,“可惜得很,半路上就被野兽咬死了。”
说话间,她背后缓缓走出一只巨大的猛兽,它浑身纯黑,像狗又像马,四个爪子有熊那么大,尖锐的两根牙齿暴突,足有人高。方征按图索骥,猜测这大概是《山海经》中,名为【犭颉】的怪兽。
方征听到很远的地方,又有叶哨响动。他心中复杂,子锋如果在附近,这回会现身吗?方征不想让子锋出现,不想仰受他的护佑。在知道了祖姜的内斗后,他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对子锋怒其不争的怜惜:
——人家都去都城告你状了,你还不赶回去?待在我左近有什么用?
所以方征先发制人,他已经摸清了原始社会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方征毫不迟疑拔出剑就朝那怪兽砍过去。【犭颉】受惊愤怒地扬起前爪,往方征身上狠狠抓来。
高辛星没想到方征这么刚,以如此激裂的方式来回应。她本来还想欣赏一下对方解释求饶,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放他一条命,把他绑走等后续一系列筹码博弈操作。
随即这种惊讶又变成了轻蔑不屑——自不量力,找死。
但很快那表情又变得瞠目结舌。
方征躲过了【犭颉】的爪尖,像一只皮球往它肚腹下滚落。这是找死。【犭颉】的牙齿和爪子同时招呼到方征身上,却猛然间像被硬铁硌了牙齿,竟然没咬动。
【犭颉】都愣了一瞬间,在它爪子没有落下的空档间,方征猛然把重华剑捅进了它的肚子里。【犭颉】发狂似的大吼起来,然而他的肚腹很快被方征指甲里的毒片扩散出一片乌黑色。它的爪子刚挠到方征皮肤,就不再动弹。随即【犭颉】砰然倒地,像一具巨大的肉山压在方征身上。
那玩意重得像小象,方征举起来太费劲。他用了更方便的办法——他直接以重华剑剖开了【犭颉】的硬皮毛,挖出一个大洞,再刺穿了它的背部皮肉,从中剖开而出。血污染遍了方征全身,他就像从怪兽的肚子下面剖背而生出的魔鬼,他钻出来后,用剑钉在猛兽尸体的头颅上,喘息着对高辛星道:“可惜得很,这头战兽,半路不小心被人杀死了。”
高辛星后退了两步,脸部表情狰狞,眼里杀机翻涌,一瞬间似乎想叫所有人一起围剿了方征。然而她挣扎了良久,终于颤抖着声线,深深吸了口气,冷如吸铁道:“很好……很好……瑶城见!一起算账!”
说罢,她泄愤般忽然甩出两只梭镖,猝不及防地扎中桔丁和她那只狮子狗的心脏。方征当时全方位防备她偷袭自己,没想到那两只梭镖半路还会拐弯。扎中桔丁时,方征来不及救,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冲着高辛星咆哮道:“我等着算账!畜生!”
“走!”高辛星森冷地扫了一圈剩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其他治保团成员,“你们的十三团长,战死,有抚恤,如果让我听到了第二个声音……”她目光中的凶光化为一声轻哼,带着昆仑军北团的人离开了那里。
桔丁几乎是瞬间咽了气,倒是没有遭受痛苦。然而方征浑身鲜血地看着她的尸体,和宴息上尚未冷却的菜肴,意识到——这里不仅男人是任人宰割的食物,女人也一样……跟性别没有关系,强者凌驾与蹂.躏弱者。
当天晚上,方征独自上路,找了个清净的歇息地。又听到连子锋在远处的叶哨声,他不由得道:“你不要躲着了,出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不一会儿连子锋就出现在方征面前,他毫无疑问目睹了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当时方征出手很快,他没有必要现身。
子锋目光中蕴含着关切。方征有些疲惫道:“你保护我,是喜欢我,我知道。”
连子锋不置可否,静静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你在祖姜是怎么……这个地方对你恶意很大,是因为那个大国主吗?你效忠她,是因为她救了你吗?”方征道,“那你就好好效忠,现在非常时刻,你就算不早点回瑶城,你自己昆秀营那边……长绫那么重要的人才,这次出了事,我不信没有波澜。”
方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么多,或许是亲眼得见的祖姜情况,并遥想子锋在这里生活所交织的冲击。他不能否认自己内心,虽然暂时不能接受子锋的喜欢,但还有想要关怀子锋念头。
然而子锋试探走上前来,见方征没有躲,就像一只依恋人的大猫往方征怀里钻去,把头埋在方征怀里。方征感觉到这时候的子锋很脆弱也很放松,他不怕我这时候杀了他吗?方征心想,可是我现在不能杀他,我也不想杀他。
静静抱了一会儿,子锋得寸进尺般抬起头,眼睛眨着往方征唇上吻来。方征这回躲开了,把子锋推开道:“不行。这回你又要强迫我吗?”
子锋那一瞬间眼神赤红和清明交织,似乎想要动手,却紧紧攥住拳头忍住了。
方征见他居然真的不动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逗弄心思,“你知道为什么不行吗?”
子锋抬头非常乖巧地看方征。
“因为你技术不行,就会乱撞,痛死我了。”方征其实也并非没有得到快感,只是在那之后子锋的强度他受不了。然而直白地说出来,对于他来说,已经近乎调情的程度。
不过,方征立刻发现,他说了一句很危险的实话。他暗骂自己愚蠢,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子锋眼睛已经悉数变红,发力把他摁在身下,男人被质疑技术不行,会很拼的。
方征眼见着又是一场折腾,欲哭无泪……算了……打吧。打赢了就跑,打不赢就被搞。道理早就知道,懒得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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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深深觉得子锋把上房揭瓦这一套玩得无比溜熟。
责备他、不理他、远离他,他就会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猫小狗般,委屈巴巴地索求温暖;但如果一时心软任他靠近,他就会立刻释放本性,化身专横的暴君。
打输了,就是现在的情况。
得寸进尺。方征气得两眼发黑,勉强反抠着身下黑色大氅的边缘。那是子锋的披风,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整片纯黑的皮毛制成,柔软又暖和。
方征不否认这披风是好东西,可对比效果实在太强烈了。方征亲眼得见子锋是如何被刺激得发狂。
“嘶……”方征又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方征想要努力思考子锋究竟有什么计划,聚拢的理智很快又被打散,令他反应过来现在要紧的是调整心态,起码让自己少吃点苦头。
辗转间居然天都快亮了,想到昨晚都在做些什么,方征简直没脸迎接早晨的阳光。
子锋用披风把方征裹起抱了起来,方征想蹬他,又动不了。
“放下来!好好走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方征绝望地想,你就算把我扛着走也行啊,这姿势你就不怕……吗?
中途好歹子锋换了个比较正常的抱着他走的姿势,还把他的手放下来蜷在身前。可是浑身就用一条披风遮蔽的方征,意识到小路上不时有人经过,就愈发羞怒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能走条别的路吗?”
依子锋的身手,在房屋顶走都如履平地。故意要走有人的地方,就是存心炫耀战利品似的心态。这都是升斗小民,没几人认识他。方征发狠地吐槽想,你有本事去那几个军团统领面前炫啊。方征只好尽可能把自己脑袋缩到披风深处。闭着眼睛假装还是天黑。
子锋置若罔闻,抱着方征走出了乡间小道后,又爬上一座山坡。方征感觉得到路愈发崎岖,可是子锋依然把他抱得很稳。最后几下子锋单手抱着他,另一手似乎握着山崖上的藤蔓在纵跃。等方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山崖中段浅凹的坑洞间。
子锋终于把方征放了下来,方征连忙踉跄从披风上爬起,子锋已经把他手臂解开了。但方征刚坐起,神色一僵又立刻倒了回去。
子锋又忍不住笑了,英俊面容偶尔绽开,一时间竟叫方征移不开眼睛,多看了几秒。
该死——这心跳的反应,就跟当初在奇肱山谷里一样。关于身体上的事情方征有种自暴自弃后的坦然,那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但心上的反应……反倒比身体更令他羞耻难言。方征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却被子锋笼着披风抱到坑洞边缘。
方征这才意识到子锋带自己过来的意图。这坑洞处在一方绝壁之上,估计是座大山。自古山水总相连。目力所及的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比华族山谷中冰夷栖身的湖泊还要大,望不到边际,如果不是方征知道内陆湖,恐怕都以为是片大海。
昆仑山附近的高原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湖泊,这在后世被称为“海子”。它们光滑如镜,似落在高原上的一串串珍珠。湖水倒映着天光,剔透如蓝色水晶,仿佛能涤荡一切邪恶和苦难。
湖边是宽阔的白色圆石滩,那些石头经过湖水冲刷洗练而成。有不少人围在湖边劳作。方征知道后世有转山转湖的地域传统,不过远古时还形成宗教和绕湖祈福的传统。现在大部分人呆在湖边只是为了生计。
旭日正从湖水对面喷薄而出,方征他们的位置对着正东,就像是一块熟透的蛋黄从湖水中被渐渐捞起来,给湖面渡上由红渐变层色的光晕渲染。这景象太过壮美滂湃,方征都暂时忘却自身困窘,屏住呼吸看得目不转睛。
正在这时,更神奇的景象出现了。远处的湖边遥遥走来一大片行走的雪花。方征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各种白色的动物——白马、白牦牛、白犀牛、甚至有白色的象和白骆驼。这一大群起码有几百只,都非常驯服地走到湖边,低头饮水。
周围几十个驯兽女人也穿着白色的衣服。方征想起那天在屯里听闻的“三白宴”,看来这就是收齐了准备上贡瑶城的队伍,这一批都是白色的食草动物。在临行前,它们饱饮受这群山环绕中的明珠湖水,据说能驱走病痛。
雪山、镜湖、朝阳、白牲,这接踵而至的美景看得方征目不暇接。他抬头望着子锋道:“你是想给我看这些吗?”
这个时代荒古瑰丽的自然美景,和人们衍出值得欣赏的风俗,的确暂时驱走了方征心中的忧思和哀怜。他终于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个时代虽然残酷,却自有它的美。
子锋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征,眼波如水,清澈透亮却无法看尽。方征看不懂这样的眼神,这里面有爱,有原始的渴望,然而更多的感情主导却不止于此。方征迷惑地仰着头,摸索着把手按在子锋激烈跳动的心口上,现在可以推开子锋,或是可以杀掉子锋,自己的手能活动,就有了机会。
可是,方征看着那眸中倒影的朝阳霞晖和白云碧波,觉得自己心中某些无法用语言去承认解释的东西也在逐渐铺就,水银泄地。
我没有……方征攒起仅剩的清明理智对自己说,我没有……喜欢你……
我只是一时之间被这美景所感召,又迷失于你的皮相美丽而已……
方征有些庆幸子锋现在不能说话。要是换了个会甜言蜜语的,配合美景说出一串串深情款款的词句,方征都害怕自己会感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本身的弱点和软肋,人总是为色所迷、为声所惑、为物所困。
子锋也发现了方征不同寻常的心跳,他把一只耳朵贴在方征心口上,充满好奇地去听。方征靠在洞壁上,背后那件黑色大氅披风垫着让他不会硌。他压抑住自己所有暴躁愤恨的心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转移话题:“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子锋不会用语言给他答案,但若是简单传递某种决定,用不着说话。这一路方征也想了很多。自己毁了奇肱人的飞车,连带着祖姜兵营死了一堆人。可子锋不但没把自己抓回去,还放了自己。很显然子锋在担任昆秀营统领的表象之下,有另一套打算。可是方征想不通,若他不和祖姜统治者一条心,又为何执意要带自己西来?
方征见子锋没有回应的意思,轻咳道,“难道你要带我一路到瑶城去?”
子锋不情愿地摇头。这让方征证实了一个猜测,子锋的确有事要办,否则方征相信子锋干得出劫持一路的事情。
“你还是不对我说么?”方征现在虽然认得不多虞朝的文字,但他总觉得,如果子锋真的想让他知道很多隐藏起来的东西,总会有办法。但子锋似乎更愿意借着声音不便的籍口,来维持这样一种模糊又暧.昧的状态。就仿佛是不确定未来一般。
——你在犹豫什么呢?不确定什么呢?你的索取如此热切,仿佛是会毁灭的一种透支。你在背后有任何的隐衷,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方征心头泛起深深的不安,但最后他只是目送着子锋。对方把方征抱到了一片无人的湖水边,放下一套从附近找来的轻装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风声凛冽的山湖。就像一只来去无影的大山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方征的视线。
在清凉的湖水中,方征皱眉深思着一直以来的迹象和子锋的行为模式。
只要是生物,就会有行为逻辑。人高级一些,这种行为逻辑会由感情或理智所支配,只要按图索骥,总会有线索。
从子锋一开始作为使者来找方征,子锋就像是故意坐视很多事端发生。
方征皱眉细思,子锋和自己相处过,自然知道华族部落对祖姜的警惕和仇恨,也不会不了解方征的心智手段、功夫破坏力有多大。可子锋这一路上轻描淡写的,甚至都没有限制他,就算没有偶遇奇肱部落和飞车的坠落。依照方征的个性,肯定也会捣出不少乱子来。但子锋都有意无意放过了。
至于方征去到瑶宴上,那更会像孙猴子捣上蟠桃宴,闹得祖姜鸡飞狗跳都难说。
除了子锋的行为模式外,祖姜大国主的动机也值得商榷,真的仅仅只是想要自己的血种吗?不见得吧。
祖姜的大国主,究竟知道自己多少内情?子锋告诉了她多少,她又从其他情报网中搜集了多少?方征并不怀疑她知道自己的武技,毕竟“不是一方英雄不会被邀请”。但这个时代的英雄多是蛮方孔武之辈,她知道自己在华族部落的内政方针吗?
怀揣着这些疑惑,方征收拾干净后继续上路了。虽然他身上乏得厉害。
方征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只三白宴的上贡队伍,省得他寻找去瑶城的路。他们非常显眼,一路也没必要掩饰行踪,几百头动物经过,路上明显的各色粪便等腥臊味道久久不散。
每当他们到达一个屯,那里就会交出准备好的一头白色的动物,加入大部队中。方征跟了快一个月,肉眼得见动物数量增长到快六百头。据说到达都城时,总数会超过一千。
越往内陆高地走去,海拔越高,温度也越低。驯兽女人们都换上了厚实的毛皮。而正如方征猜测的那样,队伍行驶得越来越慢。他暗中观察到有不耐寒的动物,譬如白象、白虎生病了。
方征这一路上猎了猎了只野牦牛剥皮裹着御寒,还打了不少山獐水獭野狍,填肚子同时剥皮制成披肩帽子手脚护套等小玩意,有效预防了冻伤,也使得他外表看起来像个深山林里的猎人。
方征寻思着也差不多该混进队伍里,方便进城了。方征装作不经意邂逅这支队伍,那些驯兽女人们见他身上新鲜的皮毛装束和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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