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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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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可是……”长绫脸色逐渐发白,“这片山毛榉林都是这个朝向……”

    方征淡然笑道,“那就都拔出来。”

    精锐战士的行动力果然不是盖的,不多时他们就把这片山毛榉林子不正常的树干都拔开了,里面多数藏着这种双圆环的器具,也零零碎碎藏着些小罐子或黄铜小器件,形状稀奇古怪,不知道什么用途。

    子锋敲了几下,比了一串手势,长绫艰难地辨认着:“您是说……有人……之前发现了我们……为了躲……藏起来……”

    方征心中疑惑,依照他的耳力,如果之前有人在附近,应该是先反过来,被方征听到动静才对,但事实上他没有感到。方征转念一想,或者说又是什么动物报信?

    那个小奴隶焦看到这双头圆形器具道:“我知道这个,这是捉五彩双头鸟的东西,当初有人供奉了一只在巴甸的盐水大祭上,我远远看到过。”

    “五彩双头鸟?”长绫知道,不过这种鸟儿喜热,在祖姜境内活不了。“的确听说有些小部落捉这种鸟。看来附近也有一个部落了。”

    忽然间传来嗡鸣的声音,天空中一张大网兜忽然撒了下来,方征震惊地抬起头,他觉得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东西出现了——

    一辆“车”。

    那是一辆造型非常奇特的木头飞车,酷似飞鸟,车身似乎用无数柴荆编成,里外都有许多齿轮,座位之前有一根长长的木头,上面还挂着一面张开的帆。车的四面,都是红黄相间的双头鸟在飞翔。而“车身”下面,撒开了一张用麻绳编织的大网。

    在“飞车”上坐着个人,那人身有残疾,只有一只手,头顶中央还有个眼睛花纹。

    方征伸出小毒片在网绳上一点,毒腐蚀逐渐蔓延开去,绳网轻易断了,他们从那个破洞口钻出来。子锋扯出绳网最上端,力气之大,将那个“飞车”死死拉住。

    “飞车”上的人明显慌张了,他不住驱策那些双头鸟,想要把子锋吊起来。

    一只大狐狸顺着笔直的绳索往上爬,窜到“飞车”边,去咬那些双头鸟,被它们叽叽喳喳地啄。但是双头鸟也因此飞得不均匀,让飞车重心一下子就歪了,侧身一翻,那人惊叫一声,子锋猛然一扯,飞车连同罗网一起坠地。

    那人随着车子一起摔在地上,双头鸟也受惊不小,但是挣不开,摇摇晃晃似乎又想把飞车吊起来。长绫她们眼疾手快地把那人拽出来,那人身上什么防御武器都没带,似乎也没有武力,惊慌失措,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你是……”方征有些激动,试探道,“奇肱国的人?”

    那是《山海经》里非常著名的种族了,他们会造神奇的飞车,会捕捉两头鸟,他们传闻有三只眼睛和一只手臂,每天都勤劳地工作。方征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看到真的,这世上还真有“飞车”,虽然是用鸟吊起来的。

    那人张口迟疑道:“我是奇肱人,可不是什么……国?”他看上去十分害怕,“你们行行好,我不是故意丢网下来的,我是怕你们……唉,我们都把东西埋起来了……你们怎么发现了啊。”

    方征按捺不住问:“你之前也是驾这个车看到我们的?你飞得很高吧,我都没感觉到,那么远,你怎么看到的?咦这是什么?”

    他发现飞车前端有个圆筒状的东西,末端镶嵌着一块白色近乎透明的玉石。

    那奇肱人有些惊异地看着方征,“这是我们的远目仪。”

    方征心中难以置信,这就是后世望远镜的雏形啊。还有这俩飞车,双头鸟应该也不是全部动力,上面那么多齿轮荆条,以及那张借助风力的大帆。

    方征回想着,远古时期的“车”出现得非常早,伏羲、黄帝时期就有“驾车”的传说了。而奇肱人这个车在山海经里虽然像天方夜谭,但结合这个时代对动物驯化的技术以及他们对金石材料的运用,造出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方征再一次惊叹的同时,眼里的兴趣越来越浓,传闻中奇肱人还有神兽吉良,并且会制作很多精美机械,他真想去见识一下。

    那好奇的视线让奇肱人愈发不安了,他一脸哭丧道,“放过我们吧……好不容易躲了几十年,又没个安生日子了。”

    子锋观察到方征似乎很有兴趣,才不管奇肱人可怜巴巴的表情,打了手势后,长绫就捉住他的衣领,道:“走吧,去你地盘上,放心,我们不会怎么样的。”

    那个奇肱人才不信,但他离了飞车就像被剥了壳的软脚虾,根本就无法有任何异议,他满脸痛苦,一副马上就要引狼入室被攻打的表情。看得方征于心不忍,想跟他交流一下,那个奇肱人受惊般躲闪着。

    于是方征和颜悦色问,“你们奇肱人都只有一只手吗?为什么要把另一只手砍掉?”

    他看得出来那是截肢过的痕迹,并不是天生就一只手。

    奇肱人脸色一僵,颤抖嚅嗫了一下嘴唇,小声道:“那是我们的……诅咒,如果不砍掉,那只手就会变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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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肱边走还边忍不住回头看他那摔坏的车子,方征道:“这车不能回头来修吗?”

    奇肱人眼中闪过希望:“你还放我回头来修?”

    “放啊。都说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先让你带路去看看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三图。”

    奇肱人三图一脸不信,毕竟刚才子锋等人的身手,还有方征轻轻一划那个网兜就碎裂的事实,都昭示着他们的强大,而在这个时代,强大往往意味着掠夺。

    在那片山毛榉林旁边,有条看似普通的小地沟,那奇肱人跳下去扒拉开茂盛的青藤杂草,地沟旁边豁然出现一个入口。方征注意到入口两边有不少圆筒,里面露出许多只箭头。看来如果没有人带路,想要强行通过,少不得被射成筛子。

    没想到那个奇肱人居然跳进洞中,同时高喊道:“放!”

    入口边射出一串串箭矢,朝方征他们几人身上射来,还好方征之前就观察到,早有心理准备。他弹出金钟罩。子锋和长陵等人也飞快地后退,均未被伤到。

    只有那个小奴隶焦倒了霉,他没有过硬的战斗素质,瞬间就被好几只箭射中,倒在了血泊中。他剩几口气,痛苦地呻.吟着。

    通道的门在那个奇肱人跳进去的同时启动,伪装木门后面,还有一道很重的坚固石门,在逐渐合拢。

    方征怒从心底起,他听到里面箭矢机括轻微“咔哒”一声,是一轮箭射空之声。方征立刻跳出去刚好把手伸到石门缝隙中,运出“缩手功”钻了进去,同时他拔出重华剑,牢牢卡在石门上,机括发出了难听的咯吱杂响,还在艰难往中间挤压。但是石头敌不过剑的锋利,像是豆腐撞到菜刀上似的纷纷被切碎。

    石门后面,除了刚才的奇肱人三图之外,还有两个守门的奇肱人正在费力地转动一个绞盘,他们各自也只有一只手,看到方征鬼魅般的缩进来,都吓得面如土色。

    这石门后面是一个半封闭的机括室,里面有各种木齿轮的机关装置,从前应该是个石洞,机括室开放的半边看得到石洞外面。奇肱人的居所建在一片小土丘上,成片精致的木房高地错落。

    此刻,已经有不少奇肱人听到动静赶来了,他们手中大都握着弩,那是单手就可以释放的机械,只有极少的人握着刀或剑,没有人握斧、戈等重器。

    方征抓住手边几块石头甩向那两个转绞盘的奇肱人,他们迫不得已松开了手。哗啦啦轰响中,石门重新打开。子锋、长绫和剩下一位安达闪身进来,叉儿和钩儿则守在外面,查看那小奴隶的情况。

    方征朝着陆续赶过来的奇肱人怒道:“如果你们现在救人,我们还能谈话!否则——”方征森然把重华剑从敞开的石门上拔下来,“哗”地劈碎了石门后面的绞盘和放置箭矢的圆筒机括。

    那些奇肱人虽然手里握着弩,却谁也不敢先放箭,挤在一起像一团乱蜂。忽然之间只听得马蹄哒哒作响,那些奇肱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分开两边。方征看见一个高大的奇肱人乘在一匹雪白的马背上,手中握着一柄长.枪,枪头还有个不知何用的小圆筒。

    他大声呼喝着向方征等人攻来,按动了长.枪上的某个机关,圆筒忽然发出一团火光,砰地朝炸响在方征等人身前,一声轰响中,浓浓的烟雾完全掩盖了方征等人的身形。

    那些奇肱人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声。然而当烟雾散去,他们的笑声立刻僵住了。

    方征和子锋等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除了他们的脸似乎被熏黑了,气场也更黑了些。

    都不用方征和子锋出手,长绫甩出鞭子“啪”地抽在那马脸上,马受惊般扬起前蹄,把背上高大的奇肱人甩了下来。一只雪白大狐狸“嗷”地窜到那人前面,森然的前爪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骑在那人身上。

    方征随意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森冷地重复一遍:“救人。”

    子锋忽然拉住方征,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串手势,长绫翻译道:“子锋大人说,您没必要救那小奴隶,您不知道他私下里想害过你。”

    “为了什么事?”方征疑惑地挑起眉。

    子锋沉默了一瞬,随即叹息般比划了几下,长绫也看愣了,好半天才无奈翻译道:“为了……为了讨好子锋大人。”

    方征心情复杂,他回头看了两眼,那小奴隶在石洞外面依然痛苦地呻.吟着,方征最终道:“救吧,总归是一条命。依附强者是他的生存本能,他真能害到我了,我再掐死便罢。谁叫恰好在我跟前呢,就算是只畜生,听着不忍心也救了,也不图什么感恩回报。我救他,跟他没关系。”

    子锋一瞬间神色翻涌,周围其他人,甚至那些奇肱人都听愣了。

    那个刚才被狐狸扼住的高大奇肱人艰难道:“放……救……救人……带你们……进去……”

    子锋便指挥着叉儿把那小奴隶抱进来,安排钩儿和那安达守门,其余人跟着奇肱人往部落里走。一路上奇肱人都放下了武器,刚才亲眼所见,他们不是这几人的对手,一旦大门屏障被打开,他们孱弱的武力值根本不堪一击,但方征刚才那翻话,令他们除了恐惧之外,多了一丝好奇,像小动物似的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方征。

    最先驾飞车的三图长吁短叹,方征还没找他算账,看着就来气:“你就那么怕我们?我们有那么残忍吗?”

    三图道:“不不不……刚才看到了……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不敢冒险啊。而且——”他泫然欲泣道,“火筒居然没什么用,是我们花了好多心血研制出来的。”

    刚才方征闻到硝石和硫磺的味道,心里暗惊该不会是后世火药的雏形,但没有发挥威力,听上去像是炸了个哑炮,他脱口而出:“受潮了吧?”

    三图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一副激动坐立不安的样子,拍着那个被大狐狸押着满脸郁闷的高大奇肱人,“大图,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回去检查一下!”

    三图又非常激动地看着方征,眼神闪闪发亮:“你也懂这些偃法?”

    “偃法?”方征迷惑地想了一瞬,“偃术”在春秋时的意思是机关奇巧,古代很早就有种手工匠人,在神话里会飞的车等东西都是他们造出来的。“嗯……略知一二吧。”

    方征心想,这玩意以现在的物理化学知识来解释,他总有说一两句话的资格啊。

    “你早说啊!”三图手舞足蹈,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算是方征等人的“人质”,似乎一提到相关话题,就像找到同道中人般兴奋,“你也是造息壤时从各地征兆的奇工偃人后裔吗?”

    “什么?奇工偃人后裔?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是……家传。”方征刚才还听到一个词,“息壤”。这在神话里,大洪水时尧派鲧治水,但是鲧治水不利,就去偷的天帝的一个宝贝,叫做“息壤”。据说它能堵塞洪水。但鲧最后还是没能治水成功,且东窗事发被惩罚,尧帝就把他驱逐流放,也有说法是尧帝派祝融把他杀掉了。后来是他的儿子大禹成功治好了大洪水。

    “好吧,唉,都快一百多年了,我们还是要躲躲闪闪的……”

    方征边走边听三图讲他们部落的沿革。原来,他们奇肱的祖先,很早很早以前,是黄帝手下的风伯雨师,精通机括之术,给黄帝造出过威力庞大的战车,后来黄帝战胜蚩尤后,挑了一部分族里工匠居住在王都,他们本族则时代居住在王域周围安静山谷中,专心研发更多的偃法。

    在黄帝死后很多年,王都那边的族人和山谷内的族人在研制机械分类上起了分歧,当时各部落混战,山谷想要自卫,制造都是防御型器械,但在王都内族人效忠了新的领袖,想要造出更多进攻类型的战车。山谷内的长老们一气之下就封闭了山谷,和外面的族人决裂。又过了几百年,不知道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直到大洪水灾难降临,族人被迫离开家园,在外流迁时,听说一个叫“鲧”的部落首领,正在征召各地的奇工偃人,制造治水的工具。他们就举族过去,为了吃口饱饭。

    鲧想要奇肱人制作出能够自动生长,不停复制的土木结构,用来堵塞源源不断的洪水,名之为“息壤”。当时奇肱族人的长老答应了,他们夜以继日制造了十多年,还是没能制造出这种东西。制造过程中,那长老发了疯,手臂上出现一个怪东西,杀了很多人。

    鲧因治水不利被流放到羽山,含恨而死。这批核心工匠也被视为鲧的近臣,遭到通缉和追杀。路上死了很多优秀的长老和工匠,活下来的人也基本被斩断了手臂,最后他们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逃到了昆仑山附近的山壑中,一直藏到现在,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哪怕鲧已经死去一百多年,尧舜禹都已经故去,时代已经彻底变了,他们依然不敢离开,并且每个新生儿童都要斩断一只手臂,以不忘记祖先的血泪和教训,也怕手臂上长出什么怪东西。

    “我们很多工艺都失传了,现在能造出来的飞车威力很小,火筒也总是失灵。”三图有些沮丧,旋即又眼神中带着希望看方征,“但我们有些族人当时不是分裂出去了吗?他们的后裔可能还掌握那些技术,搞不好你也是呢。”

    方征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但他装作含糊其辞推过去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巫医居住的地方。奇肱人擅长匠作,他们的医者多由年老精通金石术者担任。方征等人说明了来历,把奄奄一息的小奴隶焦递过去。巫医检查后告诉方征,还是有救的。小奴隶焦虽然不能算说话,眼中却含雾看方征,目光中有深深的悔恨和惭愧。

    方征没管他,不打扰巫医施救,他走出门,示意子锋留下个人看守,问三图:“你的族长在哪里?我有事跟他谈。”

    三图脸上闪过犹豫:“……算了吧,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我们族长……不管事很久了。”

    方征挑眉:“这么说,你是族长了?”

    三图吓得哆嗦:“我才不要呢。族长疯了。每一任奇肱族长都会疯的,我才不要当。”

    “但如果你管事,那不也实际一样么。”方征疑惑道。

    “不一样,”三图咽着唾沫道:“族长必须要继承那个东西,必须要去见那个东西,然后就会越来越疯的,让他呆在里面吧……”

    子锋打着手势,长绫道:“我们首领说,看来传言是真的,你们真有吉良?”

    三图脸色一下子惨白:“你们——”

    方征制止道:“不要那么紧张,只是问问罢了。吉良?那东西,会让你们发疯吗?”

    吉良是神话里一种骑乘后可以长寿的神马,它毛色雪白,鬃毛是红色,双眼赤金。刚才进门时那个高大奇肱人乘着一匹雪白的马,却没有红鬃毛,搞不好是吉良和普通马杂交等的后代。

    三图道:“我们的确有这样一匹……活了很久了,一百多年前那些先辈们迁徙进来的时候,就带着它。他们建了个秘库,把所有失去了工匠传承的机械图纸安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在那些人死后,只有吉良知道该如何去。每一任族长上任后,吉良都会单独带他去我们的秘库,那些威力强大却危险的图纸是我们先辈的荣光,也是每个匠人都想尝试复原的宝藏。但它们太精深,如果不能掌握,依照我们族人的心气很容易就发疯。所以一直不准我们去看。只让每一任技术最好的族长去……却往往都……”

    方征眼珠一转:“说起来,搞不好我还和你们有点传承的关系,说不定可以帮你们的忙呢。”

    三图叹了口气,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你先去看了就知道。”

    族长的居所是一个庞大的院落,外面全用铁链锁着,里面频频传来炸响。门可以活动,三图介绍说一个负责运食水、一个负责更换便溺,还有一扇大的活板门,可以运送些材料进去。他们这任族长已经四十二岁,呆在里面二十年了,头发全变成雪白色。

    方征对子锋道:“我们两个进去看看,其他人在外面接应吧。”

    三图道:“给他们打开小门。”

    两个守卫的奇肱人小心地拆下小门上的十来道铁链,侧耳听里面动静,小心打开一条缝,门后面却默不作声扑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一个劲儿往门外嗷嗷挤,吓得他们赶紧“砰!”地重新撞上门,死死抵住。

    “不许出来!回去!回里面去!”那些守卫喊道。

    里面的人发出怪叫。方征骇然道:“都这样了,还把人关在里面?放他出来治病啊。能研究些什么啊?”

    “间歇性的。”三图小声道,“他清醒过来,又会骂我们不让他呆在里面,又要命似的去研究了。”

    果然,里面响动折腾了一会儿,又没声音了。那两个守卫小心地拉开门缝,族长似乎躲到了其他地方,他们悄声对方征和子锋道,“好了,快进去吧。待会情况不对随时出来,别提‘手’这个字。”

    方征和子锋对视一眼,方征率先闪进门缝里,子锋去拉住他的手,方征这回没有甩开,等他们进去后,那两个门卫“砰”地赶紧又把门锁上了。

    里面居然一片漆黑,方征心想这黑灯瞎火怎么搞研究。角落里忽然几道火光被点燃,奇肱族长像只倒吊的猫似的从房梁上垂下头来,好奇地打量方征和子锋,露出森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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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征和子锋不想刺激那位疯疯癫癫的族长,站在原地不动。头发雪白的奇肱族长从房梁上跳下四肢着地,围着他们嗅来嗅去,像只大猫。

    这模样也不像能进行任何人为交流,方征瞅到房间中央有张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奇怪零件。他试探着走到桌边,族长猛地跳到桌子上趴住,把他的宝贝统统护住。

    方征和子锋继续往大院子里走,院子里到处都是废弃的空桶,里面残余煤矿石和木头。院中有许多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不同的机械零件,方征发现大部分材料都是黄铜和木材,零件形状千奇百怪,有牛马,后面拖着耕和犁造型;还有飞禽造型,下方的钩状显示应该是用来运输。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动物的角、爪子和骨头,制成了形状千奇百怪的器具。比如器皿是用牛羊头骨制成,鸟头颅作灯架。

    到了最后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巨大的坑,坑中央盖着一块巨大的“冰”。

    远远地方征就看见,那“冰”里冻着一匹雪白身子、鬃毛发红,闭着双眼的“马”,凑近了看得出那似“冰”的外壳,应该是水晶一类矿石,像个水晶棺材的盖子。这“吉良”居然在水晶里沉睡,怪不得能活一百多年。

    方征刚往巨大的坑中走了一点,那个族长又猛地跳过来挡在方征前,他抱着水晶石,还有些颤抖,令方征恍悟:大概是他和子锋身上煞气太浓,对方不敢直接动手。

    在“水晶棺材”旁边,有个小型的“机械人”,是用黄铜、木材与动物的骨骼制成,手臂像截鞭子,格外巨大。那只巨大的手上,握着一把细细的小刀,另一只手则托着一张树皮。

    方征一看就惊了,这“机械人”怎么像在“刻字”?

    凑近看去,那机械脑袋里还放置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方征啧啧称奇,在机械人的背后是一个臃肿庞大的动力装置,下方燃烧着很多桶火焰,想必要耗费不少能源。

    “机械人”头顶有个圆形凸起,方征试探着丢了块小石头去碰,它那巨大得不正常的手臂果然动了起来,毫无章法地在树皮上画出.轨迹。

    当它动起来的时候,族长听到声音浑身一阵激灵,眼中浑浊与清明交替着,手指在地上扣出泥印,他忽然怪叫一声,朝方征他们砸了个什么东西。

    方征和子锋都急速避开,但那东西在空中散开了,是种液体,味道有点像油,溅了几滴在他们身上。方征虽然有金钟罩,但消耗大,而且无法频繁使用,他怕这个古怪族长的房间里还有其他机关,这次就没有挡,因为他观察到先落到地下的液体并没有出现什么毒液挥发或者腐蚀的破坏性症状。

    话虽如此,几滴液体落到皮肤上还是有一瞬的刺痛,方征快速掸去那些液体。除了皮肤变红一点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子锋关切地望过来,子锋也溅了几滴,但他近乎百毒不侵的体质,亦没有丝毫感觉。

    乘这个空档,那疯狂的族长似乎清醒过来一点,艰难地爬到机械人身边,手在地上摸索,回头深深看了方征他们一眼,沙哑着:“带走……”

    他手指抠开地上一个活板,里面装满了各种刻字的树皮,还有一卷一卷的机械图,都刻在龟甲或木片上。然而在他攒出清明说出那句话之后,又被这堆东西刺激得两眼发红,像野兽般扑下去撕咬。

    方征和子锋连忙把他从坑里提出来,子锋把他制住,不管他扳动得如何剧烈都不松手。方征把那堆树皮和龟甲拢起来,快速跑到门边,叫守卫开门,然后从缝隙里把东西都递了出去。

    然后方征回头对子锋喊道:“走!”

    子锋远远地把那族长往水晶坑边一扔,和方征一起离开房间,闪身出了院子。守卫赶紧把门重新锁上,门后面传来族长疯狂的咆哮声,令人心有余悸。

    “他让我们把这些东西带出来,上面的文字你们认得吗?”

    三图认识这种奇肱国的文字,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后来的虞朝文字也参考了部分,子锋和长绫也认得一点。大部分龟甲上的图案并不是完整的,只是这个族长刻下来的疑难杂症。那些树皮上则记载他的困惑与心得。三图给他们翻译。

    “……永动是不可能存在的,没有闭环的收集方式,‘力’一旦使用不可能回环,息壤不可能造出来。”

    虽然方征以现代人的知识听着这话没毛病,但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否定祖先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应该是顶着巨大压力和痛苦写就。

    “动物身体的结构和功能是制造的源泉,生命的现象和机械的原理密不可分……”

    如果用现代眼光来看,这属于仿生学,方征心中惊异,居然这么早就被认识到,果然是个神奇又智慧的部落。

    然而接下来,奇肱人三图却有些犹豫,不敢念下去。长绫将树皮抢过来,并不费劲地辨认出一些,继续大声道:

    “我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变化,愈钻研下去,心中的杀戮和破坏就愈多。既然我能用小小一块石头炸死几百人,可以钻进一具铜壳子里杀人,无论多少大军都对我无可奈何……这样的念头并不好,或许我应该停下来……”

    “师父说得对,有机械者必有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

    “造出来又如何呢,这世间没有什么清静之地了。成为大国杀戮的工具,或躲在这里闲置一生。可是我停不下来……还差一点点……”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把那些话刻在树皮上提醒自己是个人,可是我找不到了,嘴边都是木屑,是不是嚼碎了?我该造个东西替我记下来,再挖个活板,把东西存进去……”

    “吉良就算睡醒了,也没有温度,但如果它只是木头做的,为什么毛发、脚趾都没有停止生长?我真想把它杀掉剖开看看……停下来……停下来……”

    “我以为自己懂得很多,看到这一卷后,就算有两倍的寿命也参不透了。人是可以活着的同时死去的,这令我毛骨悚然。”

    “父亲告诉我,我们奇肱人用一条胳膊做事情,就要加倍比别人努力,才能发奋学到这么多东西。但我真的好累,我明白当年那位族长的心情了——他做不出来息壤,每天又如此繁累,他就给自己接了个会自己活动的假手逃避……但那玩意把他逼疯了。他接上的,是在死后仍然能被使用的假手,应该是‘那种东西的手’……到底是他疯了还是那玩意控制了他。决不能沾……”

    “东铜西陶、南石北玉,僵持近五十年了,必须终结。巴甸驯一条蟒王,要死几万人;虞夷的禹强营挑人,千中取一,剩下都喂野兽;夏渚的金刚砂磨制玉石,无法估算;祖姜的疯狂女人们,视所有男人为敌……”

    “祖先在六十年前留下的游历图谱,人的疆界比如今扩大一倍,最大的威胁只来自于神尸,但帝王派出英雄守卫四方……哪怕它们没有被消灭。而如今,已经没有人管这个问题了,所有人都在和人斗。神尸会在边远音讯不通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吃空村落……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和吉良一样,身体没有温度。我这辈子没有亲眼见过,祈祷它永远不要出现。”

    “西边的弱水深千丈,东边的建木高千丈,英雄已被遗忘,人过得越来越悲惨。”

    长绫念到这里,周围已经一片寂静。方征打破沉默问:“神尸是什么?”

    “那,那不是传说吗?”奇肱人三图结结巴巴,“就是什么人面蛇身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是编的。”

    “我见过。”方征脸色阴郁,回想着窫窳和马腹,还有闭眼潜意识里看到的巨大头骨,昆仑山下的薨渊……“为什么要叫神尸?”

    三图哆嗦道:“因为传说它们是神死后的尸体变成的。”

    但是听这族长笔记里的口吻,是跟生物原理和机械制造有关,却已经超过他可以解释的范畴,令他无法释怀,愈发担忧,后来精神也出了状况,写下的句子非常难懂。

    方征想到《山海经》里关于窫窳的传说,他是被贰负和危杀死的,他死后,黄帝叫十巫把它复活,可是被复活后的窫窳变成了野兽般的刀枪不入的怪物,到处吃人。最后是被大羿除掉了。但经历过姚虞帝坟里的事情,方征明白它并没有被除掉,只是被帝君困在死眼里,六十年后还基因突变逃了出来。子锋曾经被它吞下去过,据说那里面硬得像石头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动的。

    听到如此多的信息,他们头脑都很乱,特别是几个奇肱人,骤然明白了手臂的真相,都十分崩溃,并没有什么手臂会变成怪物的道理,是人的心经受不住诱.惑安装其他东西上去,被反噬了,却要全族后辈来承担……

    方征却是在思考这里面透出的大国之间疯狂倾轧,造成悲惨黑暗社会图景的信息。这个时代有些技术是明显和生产力不匹配的,听了奇肱族长的话后,他愈发确信,为了维持,势必以畸形压榨结构去输送资源和养分。

    这就是为何这个时代的自然资源并不匮乏,人民却仍然生活得如此悲惨的冰冷线头,方征曾经抓住过一瞬,如今终于把它全部抽出。

    对内是“以天下奉一人”,积累上层那一撮精良战备手段,对外则是互相防备、敌对和消耗,内外互为因果,其过程建立在万民的血骨之上。

    还有机械和机心那句话,其实也流传到后世的典籍中,被写在了《庄子》里,意思是有了机械之类的东西必然会出现机巧、机变的心思,那么心境就不会再纯洁空明、精神也不会专一安定了……本来是很哲学的说辞。但依奇肱人的钻研轴劲,这就解释了他们容易发疯的原因。他们本来就是很纯粹的匠人心性,却屡屡为上层背书,思考民生倾轧的事情容易想不通,就陷在里面出不来。

    方征越想越窒息,其他奇肱人也想冷静,他们坐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一言不发,把那些刻着字的树皮翻检查看,很多树皮上的刻痕无法解读,可能是那机械人乱写,也可能是族长发疯时刻的。

    方征看到子锋正在快速给长绫打手势吩咐什么,方征注意到子锋的手势并不复杂,但居然能传递刚才在院子里的复杂见闻么?在谈判时也是,子锋经常只拍几下桌子,长绫就能理解他的意思并说出一大段话。这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自己也能掌握,就不用一个个学那些复杂的字了吧。

    方征于是走过去问:“这套手势,能教我吗?”

    长绫为难地看了子锋一眼,见子锋轻轻摇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套手势,和我们行军布置关系很大,不能外传的,很多都是战斗里的意思。我们用熟了,再慢慢延伸到生活中,也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会理解得了,我朝夕和子锋大人相处……”

    子锋脸色一变,狠狠剜了长绫一眼。后者莫名其妙,不知说错了什么。

    方征愕然,轻轻笑了一下,说:“好。”

    方征很干脆地别过头走开,子锋在他背后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捞了个空。子锋连忙追了上去,但方征似乎故意躲,就是比他稍微走得快一点,不让子锋追上他。

    长绫莫名其妙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后知后觉,眼底深邃的潜流翻涌着。

    一直走到周围没人的地方,方征才回过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懂你那意思,你去跟你朝夕相处的——”

    子锋忽然忍不住笑出来,虽然发不出声,但这的确是方征第一重逢后见子锋笑。不仅笑着,眼睛还熠熠发光。

    方征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个低级错误——这种语气就像是他在乎,所以吃了点醋。

    他连忙分辨道:“我没有——”

    分辨到一半忽然又意识到,他干嘛要解释?子锋跟谁朝夕相处跟他有丝毫关系吗?他还没有原谅子锋呢。

    但方征不能忽视心口微妙的泛酸,的确听到那四个字有一丝不爽。

    子锋忽然挽住方征的手,方征第一下没挣开。还在挣时他的手被子锋摁在心口上方,隔着衣料的温热暖意传递过来。子锋凑前温柔地碰了碰方征的唇角,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他的心上,方征听到心脏清晰的“砰砰”跳动。

    方征刚才被那几滴液体碰到的地方忽然不受控制般火烧了起来,他大脑一痛,浑身动弹不得。方征两眼一闭,直挺挺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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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征这毫无征兆地忽然晕倒,可把子锋吓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方征,焦急呼唤他。方征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他的呼吸还持续着,但脸上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红色,浑身好似发烧般的烫。

    子锋皱紧眉头,他也会一些紧急处理,学过如何判别人的伤势情况。他在方征的脖颈处摸索着,又撑开方征的口腔,这种来势汹汹的晕厥伴随着身体发热,是中毒无疑。

    子锋把方征抱起,往奇肱人巫医所在的地方去。巫医刚给小奴隶焦包扎完伤口,一看子锋这里又送来一个,吓了一跳。

    子锋无法说话,但展现出的强悍,奇肱人的巫医丝毫不敢怠慢。他看着子锋脸上的焦虑疑惑,给方征检查了一下,问:“你们刚才是不是从族长的那座院子里出来?”

    子锋点点头。

    “他是不是朝你们洒过一种液体,他刚好沾上了?”

    子锋继续点头,其实他自己也沾了几滴,但子锋从窫窳肚子里出来过,抗毒性更好些。

    “这是族长从蛇涎与蚊卵中提的毒,要是有人敢闯进去,他就会用这个来‘招待’。”他顿了顿,翻着方征的眼皮,“还好他中得不算深,体质也不错。”

    子锋摸了摸方征烫得惊人的额头,焦急比划了几下,那个巫医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从子锋明显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疑虑和担心,“这种毒沾上后不会立时作用。一般在身体里藏几天,忽然就发。”他无奈摇了摇头,“这种毒,族长自己发明的,没有解药。”

    子锋那神情仿佛要杀人,巫医结结巴巴道:“虽然没有解药,但我们中过毒的一个都没死,短则三五天,长则几个月,只需要做好保暖和防冻……”

    巫医看子锋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没别的影响,就是忽冷忽热,大部分时候是睡着的,醒着可能有些难受,熬过就好了。你别看他现在温度高,待会冻起来跟冰块似的。清醒时间很短,所以你们不能继续旅行了。”

    子锋抬头望着西边,计算着瑶宴的时间,最后点了点头。

    巫医要把方征安置到病人床上,子锋却转悠了一圈,坚持把方征塞进了一个单独房间的床上,那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清楚:不要让人打扰他。

    “您这……唉,那我顾不过来啊。”巫医处还有好几个病人,他给子锋无奈地解释,“他这病吧,待会冷热交替起来,又是要端火炭,又是要捂被子的。但一变热,又要扇风和洒水。我没有三只脚和两只手啊。”

    奇肱人在形容“做不到的事情”,会说“这是两只手做的吧”。

    子锋指了指自己,巫医勉强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情愿:“你来照顾也行。其实中过这种毒的人不多,关于它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我本来想乘机多研究一下……”

    看子锋一副寸步不离的护持模样,那巫医也只好耸肩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长绫她们走进来。子锋交代了来龙去脉,长绫得知子锋为了方征休养居然要滞留在这里,道:“可是如果时间太长,就会赶不上瑶宴了。我们的任务是在瑶宴之前把他带回去……”

    子锋点头,但又比划一串,长绫为难道:“对,您说得对,要是他生着病,自然没有能力出席。可是大国主那意思很明显吧,醒着睡着都能——”

    子锋脸色突变,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眉间腾起怒火。长绫骇着一边后退道:“好,好吧,既然您已经决定,我自然也不说什么了。”她赶紧转身离开,回头看到子锋又凝视着方征,目光中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柔情,她忽然心中有了个惊悚的推测,无论是大国主,还是二国主,她们谁都没从这方面提醒过长绫,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不一会儿三图进来,子锋刻字跟他交流。三图神神秘秘道:“其实这毒,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巫医刚才肯定没告诉你,因为他也不太确信,但我们的确有这种传闻。蛇的涎液里有很多种类的毒,最外发的就是淫毒,只要消解了淫毒,其他毒也会跟着被化解。当然,这是我推测的,巫医大人说还需要证实,不许我告诉你——这位大人有没有妻子?刚才那些女人中有没有他的妻子?哦对我都还没不知道你们是固定婚还是流动婚,单偶婚还是多偶婚……”

    子锋的脸色又黑得仿佛想杀人,三图莫名其妙吐了吐舌头离开了,看不见子锋心情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子锋轻轻挨上方征的额头和脸颊,皮肤火烫,他捏紧了拳头,控制内心蠢蠢欲动的欲.望。

    消解淫毒只是个传闻,巫医既然没确认,疗法就存疑。

    何况……子锋碰到方征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现在方征没有意识,子锋反而不敢凑下去吻他。因为他清楚现在方征是处在一个任人摆布的状态。自己如果绷断了心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根本收不住的,也不会有分寸。他会粗暴地把方征弄伤,到时候淫毒化解了,却牵出其他问题。

    只有方征醒的时候,他才敢稍微释放一点心中的野兽,去吻去摸去抱,因为子锋知道方征会抗议推拒,不会出什么事。

    只要一想所谓“伤到方征”的可能,他根本不敢冒险。子锋心情十分复杂煎熬,这样的征哥哥,十分脆弱……他想占有,可他又不忍心。

    这对于从前的子锋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学会了克制、隐忍和妥帖。再是冰冷坚硬的人,心中一旦有了柔软的地方,也会变得绕指如水。

    没关系,他已经忍了那么些年,只需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布置好。在那之前,方征怎么看待他误会他都没关系。以后……以后对方总会知道。

    且不说子锋担忧,方征在昏迷中,又梦到了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缥缈信息。

    他面前闪动着两个影子,看不清脸,只听得到低沉的交谈声,一个声音沧桑年老,另一个十分年轻。

    方征在梦里知道他们是谁,是上古三代贤君之首陶唐帝,和当时刚成为他女婿的姚重华。

    “只要它们还在这世上一天,就没有真正安宁的时候……所以我必须……从前的帝君,每一任都如此。”

    “可是,如果您不在这里了……”

    “还有你。”

    “可是我也会老、会死,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死,和它们不一样……”

    “你有这个担心就好,这样我们永远都不会变成它们。”

    “我还是担心。将来有一天掌握着力量的人,会羡慕它们。”

    “不错,现在大家都很单纯,但我能看到贪婪在发芽,为了将来那一天到来时,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我把种子埋在……”

    方征脑海梦境中的声音渐消,他浑身更热了,像被扔进岩浆里,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子锋衣不解带地照顾方征,过了几小时方征果然冷起来了,像一坨大冰块,即便捂着被子,烧起了火,还是无济于事。子锋把方征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替他按揉着冰冷僵硬的四肢远端。方征一个劲儿往子锋身上贴,紧紧钻在他的怀里,像一只颤抖的小动物。这让子锋想到了从前,他亦有过夜晚向方征索取温暖的时刻。冥冥中的轮回令子锋心中甜蜜又痛苦。

    痛苦是来源于他毫不意外地有了尴尬的反应,他紧紧贴着方征的身躯,有个部位一直向他的大脑输送咆哮信号——好辛苦啊!太辛苦了!再忍快要死了!

    子锋歉疚心想:兄弟,你再辛苦一段时间吧。

    过了一会方征又开始发热,子锋去提了冷水来,给方征一点点抹在脸上和手脚。靠近时,方征居然不嫌热,一把抱住了子锋。

    子锋手中的水洒了半盆,他僵着不敢动。方征意识依然不清晰,迷迷糊糊搂着子锋,叫“不要走”。

    当年子锋就听他说过这句话,叹息想:征哥哥是让谁不要走呢。应该不是自己吧。

    这样一想,子锋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压抑的恐惧和委屈。

    我为你……所遭受的,正在遭受的一切痛楚……

    虽然我并不是为了你报答……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知情地讨厌着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知道。

    但我好怕,怕被心口那只虫子咬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子锋闭着眼睛,方征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脸,凑上来亲吻子锋。虽然子锋知道那是毒发,还是忍不住流出了两行眼泪。他在痛或者累的时候已经不会流眼泪了,只有感到幸福的时候会流泪。

    方征亲完他的嘴唇和脸,又往下移,亲他的脖子。子锋不得不反手把方征摁在床头,平息咚咚作响的心跳,深深呼吸,再这样下去,无论他如何提醒自己不要伤害方征,也会忍不住了。

    他找了根绳子把方征绑在床上,仔细地用冷水擦拭着他的四肢和额头。方征抗议地呜咽着,拼命挣扎扳动,忽然他睁开眼睛,沙哑道:“小风……连子锋!”

    方征目光的确逐渐变得清明,子锋才相信他是真醒了,可是他头顶还是这么多汗珠。

    现在是半夜,那巫医还在睡觉。子锋摸索着解开方征的绳子。方征昏迷中断续听到这病的情况,看绳子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他呼吸滚烫着,忽然对子锋喊:“别,别解。”

    子锋一时半会有些愣。方征难受道:“我现在真的很……要是解开绳子,我不小心再把你上了怎么办?”

    子锋眼神漆黑,忽然悉数抽掉了方征身下的绳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方征床头边,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被方征刚才亲出来的吻痕。

    方征怒道:“我其实不想上你!上次是我喝断片——”

    话虽如此,身体却十分诚实,方征急促地拉过子锋的头胡乱地亲吻着。子锋承受着亲吻,眉宇间青筋爆出,指甲都把手心掐红了。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忽然间两眼泛着红光,翻过身狠狠把方征摁在床头。

    方征气喘吁吁,头脑还有些昏,他更热了,只想去亲目下仿佛唯一清凉的地方——子锋的嘴唇,可是子锋牢牢牵制住他,眼神清冷,眼角通红。

    方征动不了,气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好啊!那就让我搞啊!”方征觉得自己说这话真是无耻,但眼下这情景他的确找不出更舒服的解决方案了。

    子锋脑子里似乎终于“啪”地断掉了什么东西,眼睛里放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征哥哥,既然你是清醒的,我就不忍了。

    方征被子锋铺天盖地吻下来的时候,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自己伺候,但很快他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科幻意识流小car,大家明天看吧。我再修改一下免得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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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肱国有种花叫做“蓢”,开青色的花,结白色的果,通常在水边生长。它的花朵像是蒲公英一样长着漂亮的白毛,小螃蟹与河蚌都喜欢吃它的花萼,经常把白毛青花钳掉。它们一串串地飘荡在风中。

    一群蓢花绒毛飘在空气中,悠悠落到窗边,从窗缝钻了进去。靠窗边有张床,床沿上搁着一只无力垂落的手。那只手有漂亮条状的纤长肌肉线条,本该充满力量,此刻却仿佛从温水捞出来,被温水泡软了,光滑又湿淋淋的。

    蓢花飘落落在通红的掌心间,拳眼猛地合上,却又无力屈伸着张开。捏得死紧充满爆发力的拳眼,浸透了汗珠。

    窗外的小河边,河蚌受惊般缩回壳中,鸬鹚却用嘴撬开蚌壳,把尖锐的硬喙探进那条长缝隙里,啄取蚌珠周围白嫩的肉。

    河蚌死死地夹住鸬鹚的硬喙,这并非多高明的报复方式,自卫中低等的本能反应。并不妨碍那外来的硬物戳探到最深处后,钉在娇嫩的一点上,汲取甜美的蚌肉。

    一阵大风吹来,蓢花旋舞得更快,更多的飞进那道窗缝。

    身躯并不光洁,有许多浅淡的条状伤痕,仿佛被一寸寸刺穿打碎过,即便愈合后依然在皮肤上留下永远的疤印。

    蓢花顺着他形状坚实的腰背曲线,落到了那些浅淡的疤痕上面。

    另一具身体比较而言要白皙得多,分布着有用却又不臃肿的条束肌理,方征练习过多年的武术,他的反应和柔韧度都很好。

    蓢花堆积在窗缝台上,这里有千千万万朵蓢花,遮成一个隔音效果非常优秀的棉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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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鸬鹚滋汲河蚌肉汁时,许多液体从缝隙里流淌出来。那是河蚌体内的水与鸬鹚喙里的津液。

    终于,河蚌放弃了那种并无用途的报复方式,精疲力竭中两瓣蚌壳悉数打开,摊在河边,露出甜美的白肉,中间还有一颗小珠子,任鸬鹚啄食。

    有些蓢花,因风而起,喜欢挑一些特别紧密的缝隙堆积。它们无知觉地,飘到狭长空间内。蓢花受热后就会散出絮状白沫,房间中仿佛升起了无数细小的雪花。

    一朵小小的白毛绒花,沾到了一个好地方。

    它听不到上方审视者的复杂心声——这植物倒是会给自己找个好地方。

    于是上方的人轻轻吹掉了那朵小绒花,换做自己,意料之中身下的人又惊叫起来。

    而且正如奇肱人说的——淫毒化出来后,大部分毒也就随着挥发出来,方征今晚再也没有冷热交替过。

    ——只剩下热,跟毒无关的热。

    “连子锋!”那人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在呼吸间隙中屡屡破碎地挣扎出一些外强中干的威胁字眼。

    鸬鹚兴奋地啄食蚌肉,这是它最喜欢的美味,它吃多少遍都不会腻,敲打蚌壳听那些悦耳的声音也是乐趣之一。蚌壳虚张声势地,哪怕真的把它的喙夹紧,也不妨碍它再次一寸寸戳进去,把蚌壳重新打开。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字眼变软变妥协,一只晃动的手从窗缝搭出来,指缝却又被重新捏开摁住,掰了回去。“……子锋……”他以为换个称呼的求饶效果会好些,拼命摇着头,眼泪滚落下来,却无济于事。

    鸬鹚衔着蚌肉,开始在河边叮叮当当地撞击,为了让它分开得更多。窗外的弦月高升,湖水荡漾。风波中偶有鱼跃出水,享受清风吹拂。

    “小风……”那声音断断续续从窗缝里漏出来,或许能解释为何蓢花都往那里面飘——空气的冷热会形成对流,热气轻而冷气重,风于是而成。“这样叫你还不行么……小锋,发音一样的……你到底要怎样……”语言到了后来,已经成为半哽咽。

    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的说话声,但喘息声是两个人。

    奇肱国的巫医早晨起来,想去看看隔壁小房间的情况,却发现门从里面被木头匝上,也听不到里面的响动。

    估计冷热交替折腾一晚上,让病人和照顾者都没休息好,白天正在补眠。

    一晚上没睡是真的,却不是照看。子锋把捂着的方征的嘴放开,等门口脚步声远去。

    鸬鹚吃了一晚上的蚌壳,到天亮了还意犹未尽舔舐着。

    “够了……够了没有……你要到……什么时候……”方征一只手抓挠在他背上,淫毒刚开始发作的时候,这种事情缓解了他的痛苦,中间甚至有一度让他虽然羞耻却快活的感受——

    但毒被化解了很久,子锋好像还未满足,这可怕的强度看不到个头。

    子锋一晚上都不能说话,但肢体语言和生龙活虎的行动最直观地表达了他的诉求——不够,还不够。

    事实上,他们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事情很多。方征用过武力,对方亦然,且不止一次。但结果只是从床上换了个地方,后来又回到了床上。

    而“我会杀了你”这句话,也成为今晚方征说得最多的三句话之一。但虽然他今晚无论是诅咒或是求饶的多少次,他说出的话也不比他身上的痕迹多。

    天亮了,鸬鹚慢条斯理地重新撬开贝壳,一点点探索下去——该吃个早餐了。

    比之昨晚的饥饿,今早的鸬鹚要显得从容不迫得多,甚至有心思玩弄一下河蚌的壳,再一寸寸碾磨进去。

    而滚滚的抗议声也愈演愈烈,但因叫了一晚上,那声音明显有气无力又沙哑。

    清爽的晨风从湖面吹过,送入窗中,却不能带给人多少清明。山雀鸟儿啾瞅,热闹的山谷中繁花盛景,全然不入方征脑海。美丽又恬静的山谷景色,在方征眼前就是一堆斑斓色块的浆糊。他东西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奇肱国的巫医,等到了昨晚辛苦照料病人的子锋,说要一些消肿止痛、清凉缓释的药物。还要了一大盆水,去给病人擦洗。

    子锋的领口袖子全都严严实实,但嘴唇不知为什么还是肿的,据他说是被一只蜜蜂叮了一口。

    “蜜蜂”此刻正在床上沉沉入眠,被子滑下来的半边肩膀上,有新鲜的——直到被抱入水中,才疲惫地睁开眼睛。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方征眼皮都睁不开,对着那人的方向嘟囔着。他身上都是那人的……身体里面是那人的……那人还从背后抱着他,边给他清理边吻他的耳垂,不但不介意他这样说,反而还饶有兴味、一副期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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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绫很惊讶地看子锋打手势说,过几天就可以上路,方征的毒已经解除了。不过这几天他身体还不好,需要多休息一下。

    长绫抽动嘴角,很想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解的,虽然奇肱巫医说有人体质比较好,但他们之前的记录,不都是冷热交替发作个好几次,少则数日多则数月才好么?这方征体质也太逆天了吧?

    长绫并不知道解毒的“旁门左道”,也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但明明毒都解了,子锋去照顾方征的时间却很长。他经常下午端着食物进去,第二天快要到中午才出来。在这期间长绫一次也没见过方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彻底解了。

    有一次长绫绕路去方征休养的那间房的窗外看看,因为窗户对着流水,河边都是淤滩,几乎没有人。长绫只有远远走到河对面。

    她看到方征房间的窗子开着,方征双手搭在窗台上,子锋站在他身后,伸手到窗台的沙土上教他认字。他们自然看得到长绫,子锋还远远用手势指示她到奇肱部落外面探路巡视。方征倒是一句话没说,盯着子锋教他认的那几个字,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隔得远,她看不到方征额头和脖颈上遍布的汗珠。

    长绫转身离开,河岸对面的窗户被关上。刚一关拢,方征就浑身颤抖地顺着窗台往下瘫去,他们上半身衣服穿得好好的,下面却……刚才子锋装模作样地教他认字,其实方征一笔一画都没记住,眼睛都是冒金星的。但就这样他还能听到附近人走动说话声音,简直要疯了。

    “你明知道她在对面,还故意打开窗子!”

    方征又气累又羞恼,一次是为了解毒,第二次是他太累动不了,第三次是他没恢复打不过子锋,眼见着第四次第五次都会是这个理由……可是打不过能怎么办,谁被弄得精疲力尽散架后能立刻生龙活虎?

    子锋第一次开荤之后食髓知味,这几天简直跟头发情的野兽似的,一有空就溜进来。方征走又不能走,躲也躲不掉,拒绝也没用。这件事上子锋一点也不听他的,好话赖话说了个遍。感情牌也打了,道理也讲了,一点用都没有。子锋终于得以释放心中积蓄多年深沉情感,加之对自身存在消亡的恐惧,都在这索取的满足感中得到安抚缓释。

    方征想不通,抗议、打一顿、甚至杀人的威胁,拯救不了他。他只能绝望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敏.感,也越来越熟悉契合,并且从中得到了掩饰不住的越来越多的快感。当初他还稍微喜欢着连风种种感受,本来以为被背叛冲击得四分五裂,如今却又幽灵般地死灰复燃。可“连风”从头到尾都是对方伪装出来的。

    方征一点也不想,他至今都没有认可子锋的做法和人格,但他被子锋强迫到熟练的程度,这不是什么好事,这让他的身体和心分裂了,他总是在获得快感时,浮现深切的痛苦。子锋当初的欺骗和背叛在他心中如同垃圾渣滓,而他竟然渴望和这样的人……

    做个好孩子啊……朦胧中那句话又在耳边浮现。

    不行,我变坏了,我坏得像烂泥一样了,坏透了……对不起,父亲。他是个垃圾。乱七八糟的眼泪肆无忌惮惮流淌着,方征心想,可是我快乐。

    人总有软弱的时候。不可否认,这是方征两世人生二十来年中,能排进前三的软弱时光。无论是身体的依赖还是心态的沉沦。他负罪享受,宛如后世的醉生梦死。在天地不知的洪荒年月中,和那个热切爱他的少年在狭小的木屋中。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山月不知心底事。

    求生欲强烈,改改改改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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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奇肱部落逗留的时间比想象中的长。

    子锋要求奇肱人给他们做一架飞车,奇肱人的飞车都很小,需要改装才能载动那么多人。奇肱人敢怒不敢言,在三图带领下战战兢兢地按要求改装。

    长绫还觉得颇高妙,带回去一架飞车进献,两位国主一定很高兴。

    子锋乘机在奇肱部落多逗留了一段时间,抓紧做他想做的事情。

    方征对此有不同意见,虽然他知晓的时候,正成为一只可怜的蚌壳,在被鸬鹚压榨出汁水。硬喙又长又热。

    现在是晚上,反倒是方征最清醒的时刻之一,他作息颠倒了,白天总要近乎休息到中午才完全缓过劲来。但有的时候子锋下午也会来找他,方征有时候感觉快要死了,太吃不消。

    “你不能这样做——”方征喘息着,“她们会好奇飞车从哪里来?国主派你来剿这个部落怎么办?奇肱人会被抓走的——连子锋!”

    方征忍不住惊叫起来,心脏跳得太快了,过了很久他失焦的视线才回过一点神来。

    子锋对此无置可否,方征又伤心又生气。

    “你不在意对么?你果然——”方征哽咽着,手中握出青筋,“——果然是个畜生!”

    子锋深深凝视着他,这几日对于子锋来说,仿佛是梦中才有的好日子。他才不管方征说什么话。要打要骂要杀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你……不让你……”方征这话说得语无伦次,且没有说服力。他也说不出后半句。不让他这样那样,统统是摆设,对方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但方征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在不堪的沉.沦境地中,好歹从污泥里挣扎喘出一口气,不随波逐流……真难啊。

    子锋对动物性的敏.感,让他很清晰地感觉到方征口不对心的伪装下面,身体真实的快乐。从而知道方征喜欢他的……甚至喜欢……而那恰是子锋擅长的。

    子锋是一个狡猾的猎手。

    子锋……方征初次品尝便无法抵抗。这几日胡天胡地,方征又何尝不享受?子锋能在方征眼中看到情不自禁的沉迷。这对于子锋来说,比任何强效的……更起作用。

    “奇肱人这件事……不行……”方征断续道,他嘴上说“不行”,但身体诚实告知“行”的次数太多,子锋这次也没答应。

    不行,这是真的不行。方征清楚听到自己的心在判断。该怎么办?方征不想看到奇肱部落遭受灭顶之灾,可他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去想办法解决。

    子锋倒是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可是……之后,方征根本累得动不了只想睡觉。子锋的……和……都太可怕了。

    方征想到很久之前,自己一无所知时,还以为人家是“牙签太监”,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误解,滑天下之大稽。

    方征很绝望,他觉得被子锋和自己的堕.落控制住了。他想逃离子锋,可又必须应邀参加瑶宴。而且他一时半会也逃不掉,子锋有能力第一时间把他抓回来。

    方征头痛欲裂。渐渐地,他脑海里像燃起了一把火焰,他不能就这样屈服。子锋就像一头大型野兽,他必须反过来,驯服子锋。

    这将会是个艰难的博弈过程。方征察觉到子锋已经有意识地在这样做,譬如后腰上那个旧疤痕,诱导性地加以刺激。子锋只要摸一摸亲一亲,方征就会……

    他也在驯我,方征模模糊糊间想,他要把我变成什么样子?一看到他就会……的……?从而永远离不开他吗?

    方征没有任他施为,反过来试探摸索。子锋很喜欢方征的主动,但警惕性很高,要害位置不会留在方征手里。方征狡猾地想给子锋……但子锋并没有昏头答应。方征冷笑问:“你是怕我吗?”方征还故意叹着气息,拖长腔调,“——这么……我可不行呢。”

    虽然没成,但这句话把子锋刺激得狂性大发,红着眼睛又狠狠地……。中途子锋还非常犹豫地捏着方征下颌,考虑要不要暂时卸了……他不愿伤害方征,可他快要被方征逼迫到略失控的边缘。

    方征看得出来,子锋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保留着清醒的“我强迫他,所以要小心”的意识。这种清醒在夜深人静,方征依然听不到子锋安稳入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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