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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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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护他照顾他的“小风”根本就从来不存在,都是假的……

    方征目呲欲裂,抠着峭壁上一块坚硬的土石,五个指头是斑斑血迹,他感觉心脏被淬毒的背叛利刃翻搅得粉碎,他浑身发冷地站起身,几次差点瘫软着栽向旁边的悬崖深渊里,他不住地深呼吸,撑着单臂艰难往前爬,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飞奔逃离了那里,不敢再看一眼,仿佛是阎罗地狱。

    他的心已经被切成了碎片,为什么,恢复了视线,世界却比眼瞎的时候更黑呢?

    其实小子锋是好孩子,你们明天就知道了。剧情会更狗血刺激的,大家准备好了吗~

    首发晋江文学城

    方征视线虽然灵敏,却穿不透石层,也看不见骨庙中的景象。

    此刻骨庙中,躺着三个禹强营战士和三只兽伴的尸体,洞壁已经塌了一半,四周都是血和爪痕,惨烈得无从下脚。在那堆骨石废墟上,子锋遍体鳞伤地撑在一块石头上,他身上被熊和老虎咬出了血,其他地方也受了伤,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而在那堆废墟旁,站着一个高挑的红衣女子,她手中的皮绳系着一只蛮蛮鸟,那是罕见的双翼双眼蛮,只有一只,却是所有蛮蛮鸟的王。她是祖姜大国主最重用的心腹,“昆秀营”的首领。

    她叫做流云,今年三十五岁,是二十年前,夏渚和祖姜惨烈大战中唯一活下来的女战士,有人说她已经老了,但见到真人依然显得年轻精明,她在专心在昆仑山中练兵,不常在人前露面,就算是祖姜国内上层,认识她脸的人也不多。她当年伤了嗓子,不能说话,以手势来交流,却仍然把昆秀营打造得兵强马壮,充分证明了她的能力。

    子锋却是认得,也看得懂她的手势。

    “大国主救了你,治好你,你却不懂感恩,擅自逃离,音讯不通。如果不是石草氏那个蠢货的手下在那片密林外转来转去找叉儿钩儿,给了我们线索,还不知道你过得这般滋润。”

    石草氏是祖姜的二国主,被流云直呼蠢货,在祖姜也是独此一人了。可见流云一人之下的地位。一开始大国主的人跟踪连风,二国主的人拦截连风,他设计逃了第一次,从地洞里巧合地冲到青龙岭附近,摆脱了大国主手下的跟踪,后来在山谷里又因方征的帮助而俘虏了二国主的爪牙。但大国主的跟踪一直没有放弃,她们在青龙岭附近晃悠,收集了一些线索。后来丹阳城又传出那个“连”字,大国主于是嘱咐昆秀营的首领流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连风”。

    对子锋坐标的定位,是拷问了等在丹山脚下小木屋里的铠役军官小遥哥、桑姐和海七娘,结合祖姜的情报网汇总梳理,最终分析出丹山脉中的“马上飘”部族,是“连风”目前落脚之处。

    兵贵神速,流云调集了最东端的昆秀营地的蛮蛮鸟,仅花一天时间,就赶到了丹山附近。她自己更是先行一步,在骨庙中堵到了刚恶战结束,半死不活的“连风”。饶是知晓子锋曾是搏杀大青龙的少年英雄,他能近乎赤手空拳,杀死三个战兽齐备的禹强营年轻战士,仍是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大国主睿智,早就给“连风”在心尖附了那种毒虫……这种困兽状态,流云恐怕也要费不少劲才能制服他。

    “那套骨骼,是神兽陆吾的骨骼做的,大国主只剩下两套,却仍然给了你。”流云冷冷打量着子锋背上的射日弓,手势持续比划,“她对你仁至义尽。这弓你还想自己占着?”

    “任您处置。”子锋迅速地把射日弓呈上。

    子锋也是在刚才痛苦的挣扎中,才知道自己体内有种深藏的毒虫,叫做牵心钩,平时沉睡,一旦被唤醒就会以他的心为食,顷刻间就能要他的命。他刚才被咬了小半口才知道厉害,堪比被铜锁链穿身而过。

    “识时务就好。”流云手里有个牵心铃,摇动就会发作,她拿走了弓,把铃铛收了起来。

    如果祖姜这些人只是冲着他来就好了,子锋闭目想,可是她们已经知悉了方征的存在,并且对他和山谷中的部族,展现出非常危险的兴趣。

    那不是目前的方征和弱小的“华族”部落承受得起的“兴趣”。祖姜的女人奉行的法则是,优秀的男人借种之后,充当奴隶,在饥荒之年还用来充作口粮,亦或是各种祭祀甚至人肉宴开发出的食物用途。

    子锋知道方征耳目非常灵敏,他说那些话非常大声,只希望……征哥哥,能远远听到那些话,然后提前离开。认定“连风”真实身份是子锋,且一直在欺骗他,是背叛的敌人,方征必然会封闭山谷入口,重新设置防御方式,让别人再也找不到……

    到那个时候,自己就能放心与她们同归于尽了。

    子锋曾经以为,如果离开了方征,见不到方征,他就活不下去,或是会变成野兽。所以他一直缠着方征,索取着黑暗夜晚的怀抱。他自认是个有野兽血性的贪婪猎食者,能数度压抑天性中的破坏和近乎偏执病态的占有欲,都得益方征所给予的信任和温暖。

    可是如今子锋发现,就算方征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忍受这一切了,甚至包括方征一辈子恨他、误解他、唾骂他,因为他能以这种方式为生命画下有意义的句号。

    保护方征。

    ——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征哥哥,这还好些,就不会伤心了。像你这样嘴硬心软的人要是知道了,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子锋不太懂得这些,但知道这已经不是喜欢了,这是一种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对方无恙的感情,这种东西像在子锋的头脑里点燃着一把火焰,有种生而为人之后,能坚定继续以人的姿态继续存活到最后,永远不会褪色的情感。

    尽管身体很痛,就像是跋涉在荆棘和锋刃之上,迎着凄厉的长风,还是会选择——后来才知道的定义——爱你。

    征哥哥,我不后悔。

    ------

    人的身体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太痛的时候就会把区域隔离。方征觉得四肢和心脏麻木了,他脑袋也被冷得冻住了一大片,只有机械的一小块负责运转着,带动方征灌铅了的步伐往丹山脚下走去。

    他要去干什么?对,方征模模糊糊想,他要去通知山脚的小屋中桑姐七娘她们离开,自己也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早一刻回到青龙岭,把入口永远封闭,把人全部迁走,赶在那个人之前……

    那个人……不,方征不能去想他的名字,无论他是叫连风还是子锋,习惯了听着“征哥哥”“征哥哥”的清脆呼唤,也一步步地回想并唏嘘理解死于阴谋之下的少年英雄,到头来,只是被美化过的骗子伎俩而已。

    方征摇着头,试图欺骗自己,眼泪却滚滚而落,为什么心那么痛,明明只是个毛病多多的小孩,自己有那么喜欢吗。

    不,他欺骗不了自己,他喜欢“连风”。可笑的是,这种“喜欢”的发现和认定,是在影像被打碎后,所带来的痛楚深度所确认的。

    ——永远不要背叛我。——呸!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喜欢你。——做梦!

    ——征哥哥,你真好。——不恶心吗!

    ——看到你受伤,我脑袋就全乱了。——你的骗术和从前一样优秀,是我傻!

    不能想,不想了,再想方征就会被巨大痛苦占据,会走也走不动,会崩溃倒地,他必须控制情绪,还有几千人的性命在他肩上,要争分夺秒……

    方征刚来到木屋附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拷问声,桑姐、海七娘和小遥哥都被抓了。有十来个红衣女战士和她们的蛮蛮鸟在小木屋周围。

    方征听得远,其中一个女战士道:“你们撒谎!你们连方征在青龙岭哪里都不知道,还算是他的人?”

    又拷问了一会儿,另一个女战士道:“算了,真的问不出什么了。他们是丹阳叛逃的那一批。这个方征能耐是挺大。兴师动众的,我还在想光是子锋一个小鬼,这么受重视……”

    忽然间一对蛮蛮鸟从河流另一侧飞过来,一个女战士跳下来高声道:“行军整队上山攻寨。刚得到消息,夏渚的铠役军正从北面往这里开拔。流云大人命令我们吃掉这一支。”

    “怎么会这么快,多少人?”

    “丹阳城前几天那火烧得太大,要重新修鼎台,发派来三四万奴隶。国都的大人物也下来监工,这么近,消息自然传得快。”

    “哪位国都大人物带兵?”

    “铠役军团的最高领袖,索兰。她只带来一千士兵。”

    “天哪,送上门的大礼,还有全副铁疙瘩铠甲。”这些昆秀营的女战士开心极了。

    夏渚不比祖姜以女为尊,夏渚已渐入父系社会,女性从军条件严苛,在这样的条件下能上去一个年轻的索兰,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昆秀营的流云非常期待与她一战,消息传来自然喜不自胜。她把近乎九成兵力都往“马上飘”的寨门调去,预备攻打占领后,作为营地“迎接”铠役军。

    昆秀营都不把“马上飘”当作多么正式的对手,只看成热身的对象,气氛一点都不紧张。

    方征听闻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赶去山上,木屋旁只留下两个女战士,怨愤分到这种无聊差事。方征漠然走过去,她们立刻脸色突变,准备吹响骨哨报信,方征却不给她们机会,他又发现了龟甲功法的一个用途:第二招本来是“缩手功”,那一瞬间身体需要移动得很快,但如果用在进攻上,就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方征瞬间冲到两人面前,同时拍掉她们手里的骨哨,并且把她们抽飞了出去。

    方征力道很大,那两人被抽到在地上,忽然间发难挥出袖口匕首砍方征的脚,她们应变能力果然一流,方征看似来不及躲,但他运起了刚领悟的第四招,匕首和他腿短暂相碰瞬间,竟然像碰到了一堵墙,“当”一声被弹了回来。

    她们脸色大变,方征却毫不客气,两手迅速按下她们后脑勺的腧穴,那两人立刻陷入了昏迷。直到此刻,出去觅食的两对蛮蛮鸟,才着急地飞回来。往方征身上啄。

    方征更不怕这种鸟,他用剑一辉,那两对鸟忽然一抖,翎毛都掉了不少,像是被吓的,方征连蛊雕都杀过,血腥煞气亦或方征身上汹涌的杀气令它们胆寒,调转翅头想飞走。

    但方征并不打算放它们去报信,追赶着斩了一只蛮蛮鸟,另一只竟然俯冲向石头自杀。另一对蛮蛮鸟被方征从中间劈开,它们各自落到地上,本能地往中间凑去寻找对方,方征忽然冲到中间把剑锋竖起,它们直接撞死于其上。

    这同生共死的畜生令方征又愤怒又心酸,他倒在泥地上又被迫品尝了一番翻涌的痛苦心境。

    畜生都如此有情义,人的心为什么会那么黑?

    好不容易变软的内心、以为终于能有托付的情感、稍微对稳定生活的小期盼、尝试去“喜欢”什么人的滋味、真心视什么人为伴侣、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培养,那些美好的色彩……

    都被毁了,都是假的,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就好了,会以为本来就那么黑。但方征在这其中的感情是真的,这格外令方征痛苦——他并不是不能拥有,只要对方是个人。

    可是他被骗了,被背叛了。那家伙就不是个人,还说方征的心是铁石做的,那人的心怕是黑心煤吧,比畜生还不如。

    方征摊在泥水里,无声地任眼泪肆意流淌,调整好了才走进木屋解开桑姐等人的绳子。

    “我本来准备立刻带你们逃走,但现在改主意了。”方征双眼赤红望着丹山脉,“陶范没有拿到,我不能让昆秀营毁了马上飘的山寨。如果只有她们,我无可奈何,但既然是两虎相争……”方征脸上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意,“怎能不伤筋动骨呢。”

    桑姐和海七娘有些害怕这样的方征,总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了,眉眼间多了看不透的黑色潜流。

    原铠役军小遥哥却非常高兴:“索兰大人一定会好好教训那堆可恶的红衣女人。”

    “你准备回去吗?那就早点离我们远些,再也不要回来。”方征漠然道。

    小遥哥一愣,嘿然道:“不不不,我不回夏渚了。索兰大人虽然好,但她又不认识我,也不会为我这种逃犯求情,我只是口头赞美一下……”

    “嘴上随便你怎么说。”方征凝望着山岚,眉宇间愈发冷漠,“言语就像风,一吹就会散。我的底线是不许背叛,绝不容许。”

    他把头深深埋在发梢下,那散发出来的冷意让剩下三人不敢大声喘气,良久,方征深深吸气,又露出了那种有些吓人的笑容:“走吧,孟族长等着我们。这回,是要给两支彪悍精兵,各送去一份大礼。”

    中间那句话,就是子锋(连风)名字的由来,开文前就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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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征如果多思考一下“连风”平时的言辞,多听一会儿,依照他的精明,很自然能发觉不对劲。但就坏在他命途多舛,遭受过太多伤害,又太过在乎对方,反而第一时间被剥夺理智,任失望占据心田。其后又全副身心都投入他事,更是无暇细究。

    方征此刻就像个全身上下都是引线的炮仗,一点就能炸响。他气压低得惊人,脸色铁青,说话声音没个好气。惹得旁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方征给小遥哥、桑姐和海七娘安排了任务后,就独自往山上走去,山壁道路险峻,却并没有昆秀营的踪迹,她们都乘坐着“蛮蛮鸟”,已经飞到了“马上飘”山寨的上空。方征看到她们高高盘旋宛如死神俯瞰人间,下方射出箭矢,却鲜有射中。那些驳兽更是对天空无能为力,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

    如今看守悬崖边铜锁链门的武士也已经没有了,被抽调往寨中高地射箭。方征攀在铜链上,把一端砍断,整个人和铜链一起往下坠,再顺着另一边爬上来,砍断另一端,就得到了一根长约十余丈,臂宽的铜链。方征背着那捆铜链进入混乱的山寨,躲避着箭雨。

    “蛮蛮鸟”上的昆秀营女战士也是箭雨攻势,她们依靠鸟毛作为天然的屏障,且她们的箭矢锋利,射头极准,箭矢上有毒,只要被她们射中,立刻致命。且不少“蛮蛮鸟”正盘旋着逐渐降低身形,准备让她们落地,一旦落地近身攻势,她们将更肆无忌惮。

    而“马上飘”的战士们为了不让她们落地,不能躲在遮蔽物中,必须出来和她们对射,他们骑在驳兽上,惊险地躲避着天空的箭矢,一边射上天去干扰她们。但身处劣势,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蛮蛮鸟”上的昆秀营,竟然一人都还未阵亡。

    方征看得在心里喟叹,这种实力差距……和他推测得一致。

    方征进来后不少“马上飘”都看见了他,惊讶之下十分感动。

    “你背着那大坨铜疙瘩干什么?”有人吼着问。

    “待会就知道了。”方征没空细说,匆匆在各个屋檐建筑下小心穿梭,眼尖的昆秀营战士发现了他,立刻有几人紧追不舍锁定了方征,箭矢落在他的身侧,但没有一支击中他。方征继续凭借地形躲避,一直逃到他一开始的目的地——

    孟十三的小楼旁边,巫医的地下室。

    巫医和孟十三都不在这里,估计在指挥大厅中。门口也没有守卫的战士了。方征进入巫医地下室,这里四面都没有窗户,那些人更不可能射箭进来。不过方征依稀看到最后自己跳进地下室里的时候,那几个追击者高度下降,预备落地的姿态。

    方征一眼就看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那颗巨大的马腹头颅,如今上面长着各种霉菌,巫医实验时给它添加了很多不知名的毒.药,此刻那玩意就像个巨大的定时炸.弹。方征丢了块石头进那颗头的嘴里,“咔嚓”一声,那颗头颅把那玩意咬合住了。

    虽然马腹死去,但它的头颅依然保持着一些活性,皮肤依然刀枪不入。

    方征用麻布包着手,找到几节绳子,把那颗头颅拴在铜链末端,然后把它拖出地下室。他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女战士正从离地面不高的“蛮蛮鸟”背上往下跳,方征猛地甩出那颗巨大的“炸.弹头”,把她“嘭”地击落在地,巨大头颅上的毒.药霉菌等一碰到她的皮肤,她立刻惨叫连连,冒着烟气,浑身起瘤又破碎了。

    其余几个离她不远的鸟背战士,都被同伴的死状吓了一大跳,立刻一轮密集的箭雨往方征身上射来,方征短暂运起龟甲上的“金刚罩”(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字),那箭矢弹开一瞬,方征乘机往旁边指挥大厅里跑。那几人明明看箭雨落在了他的身上,却被肉.体弹开,这些人别提有多惊悚了,她们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首领流云打手势命令她们“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方征。她们还以为仅是因为传闻中,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占据了一块得天独厚的山谷宝地。

    方征冲进指挥大厅里,还不忘甩着巨头颅威胁要靠近的那几只蛮蛮鸟。孟十三正骑着驳兽准备冲出去作战,一看方征来了,吓了一大跳,感动不已。

    “方兄弟你……你居然在这时候回来?”

    方征只把链子拽进来了,孟十三没看到那颗头,无暇多问。

    方征问:“你这是要去做什么?送死?”

    “不能寨里兄弟在外面拼命,我自己躲在这里!”其实首领的战力很多时候是决定一个部族存亡的关键,当然要与部落共存亡。

    但“马上飘”的特殊情况是他们并非纯粹依靠武力立足,他们有交换货物的各种渠道。如果孟十三离开这里,也不会受到非议。刚才敌军来犯前,他们部族较核心的讨论就是让孟十三带着一些人转移出去,但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收到消息说,山寨上空全都被占领,从哪条路离开都会受到攻击,她们在天空中无所不察。

    方征立刻道:“必须转移,这样打下去是没有胜算的。”

    “可是走不掉。”孟十三对方征道:“兄弟,我谢谢你,但今天哥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问她们要什么也不听,她们铁了心要毁这里……到底为什么。”

    方征知道谈判沟通无法建立的原因,“孟族长,你听我说,她们不愿意谈话,是因为她们马上就要迎接另一支敌人——铠役军,昆秀营要把这里打下来当据点。我们如果能安全转移,她们定然无暇追击。”

    孟十三吓得脸都白了,他还不知道铠役也要来的事情,绝望道:“这下更没办法了……”要是铠役军前来,定然是从丹山北侧靠近,那里是他们隐蔽出入口附近,就算能在这群鸟的攻势下逃脱,也是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孟十三本来准备让人带着老弱想办法从那边走,看来也是死路一条。

    前狼后虎。

    方征沉着道,“族长,你们不是有运货到河边的路吗?”

    孟十三摇头道:“那是东边的溪谷入口,已经落入她们手中了,她们有部分人就是从那里来的,山下的小木屋估计也被占了,而且一路全都暴露在这些破鸟的视线中。”

    方征道:“有蛮蛮鸟的制空能力,又有精锐战士的远近程战斗力,在一般情况下,被攻打的部落都是必死的局。”

    “一般情况?”孟十三呼吸一窒。

    “我在等。”方征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收得到讯号,我们就可以突破‘一般情况’。”

    不提孟十三震惊的眼神,方征冲到指挥大厅门口,继续甩起铜链上巨大的马腹头颅,像一根流星锤。这条铜链足有十丈长,上面的头颅更是超过五个人的宽度,方征居然挥得动。

    铜链冲上天空,远比那些低空飞行的“蛮蛮鸟”高,她们虽然机动能力强,但一开始来不及躲的,还有硬往马腹头颅射箭结果被它硬壳似的皮肤弹出来的,还有昆秀战士试图去砍那根铜链,手臂粗的精铜却怎么也砍不断,那头颅却落下来撞到她身上,又把人毒得满地乱滚的。

    方征如若无人之境地用铜链甩着一个布满毒和霉的可怖巨头,看哪里蛮蛮鸟飞得低就往哪里甩。孟十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吆喝着让所有人和驳兽都往这边靠拢。

    寨中已经死了一百多人了,只剩两百余战士,和不少老弱病残。方征这根铜链挥起来罩住的区域足够。外围的战士牵着驳兽,用藤盾牌当作流动的防御墙,抵挡着箭雨袭击,方征甩起的高大头颅,避免她们从高处迫降。

    方征忽然听到地下很远处震动了一下,立刻道:“往溪谷入口移动,把船夺下来,那边有接应了。”

    “方兄弟你带了人来?”孟十三大喜过望。

    方征没说话,专心甩着铜链。他不好现在告诉孟十三,按照他的布置,其实“不是人”。

    几乎所有族人都集中在这里了,铜链够不到的远处,很多“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已经降落在地面。她们换上了近战的武器,逐渐往这边靠近。

    “驳兽。”方征指挥道。

    那些战士听懂了意思,他们把驳兽放了出去,撕咬那些近地作战的战士。驳兽传闻可吃虎豹,是一种极为凶悍的野兽,虽然它也有弱点,但显然昆秀营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掌握好。一时间,人与兽.交战极为惨烈,血肉横飞。

    在更远处,流云坐在双眼蛮头王的背上,冷冷俯瞰着战况,她看到方征甩的巨大马腹头,眼里震惊之色一闪而过,憎恶地向通讯兵打手势。

    “遗骸……加快攻速,拿下他们。”

    方征带着“马上飘”逐渐移动到溪谷入口附近,那里已经有一批昆秀战士严阵以待,船也被铁链死死系住了。一路上不断有族人和敌人相继倒下。

    奇怪地是,她们有些人并没有攻上前来,似乎得到了指令要保存实力。方征感觉昆秀营的攻势减弱了,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而为,他的目力能远远看到高空中一个乘坐在有史以来最大的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红衣飘袂,就像死神俯瞰这片土地。

    “赶紧上船。”方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攻势会变弱,抓住难得的机会把“马上飘”所有人都招呼上船。

    “不行,船走不动。”那条系住的链子是昆秀营自己带来的,比寨中的铜都硬。

    方征拔.出重华剑,“唰”地把链子砍成碎截,远处流云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旁边一位女战士禀告道:“是否要现在……”

    “不要出手,跟着,看着。他到底在山下有什么援兵。”流云冷冷道,“然后一网打尽。”

    “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山脚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两人刚才被方征打昏了。”

    “没用的东西。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们。”流云的观测位置,能很远获知信息,比如派飞到山下的女战士提前汇报,说索兰带队的铠役军离这里不足十里。溪谷出口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有援兵,她们不可能看不到,可那里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

    河流和地面在轻微震动……那些被派下山去的女战士们因为飞着,感觉不到,否则她们就会提前做出判断。

    飞得高虽然望得远,但触及不到大地的脉动。

    方征他们一路划着最大一艘大船,船上挤着两百来人和几十只驳兽,非常拥挤。好在那些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得了指示,没有攻击他们。方征站在桅杆上,挥着巨大的马腹头,也使得她们不敢靠近。

    溪谷越划越宽,木屋旁边就是溪水汇入河道的地方。这条河是铜牙他们称谓“清水大江”的一条支流,宽度超过二十丈,水流平缓,适宜运送货物。眼下岸边空无一人,孟十三十分疑惑。

    河中间渐渐竖起一根木头,停在河中心不动了。其他人看得一脸莫名,这木头怎么还能长在河中心?而且旁边水流丝毫不影响,让它都不浮动一下,就像扎根在那里似的。方征笑了笑,指挥那些人朝木头划过去。

    流云乘着坐骑远远跟在后面,想知道方征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她们也是非常疑惑地在高空看着这截木头。方征他们慢慢划过去,方征忽然一笑,把铜链子连同那大颗马腹头,用平生力气甩起来,往流云这个方向丢来。

    流云一脸冷漠地驱动坐骑闪开,她飞得很高,那大颗丑陋的头颅没有碰到她,甩出一个遥远的弧线,滚到山林里看不见了。

    而在她重新在高空稳定住身形时,惊讶地低头,发现方征他们的一条船居然不见了!那根木头正在缓缓下降!

    “怎么回事!”她焦急地比划,如果能出声一定会大吼出来。

    “刚才那条船一下子就落进水里消失,好像……好像……”有个女战士恐惧地瞅着流云道,“好像被什么吞下去了。”

    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忽然间河面上浮出来一片巨大的阴影,那阴影几乎塞满了河道,在它的背上好像是鼻孔的位置,有根对于它来说堪比牙签的东西,就是那根木头。

    它似乎是浮出来换口气,喷出几十丈高的水柱,又往下沉去,消失了踪迹。

    目瞪口呆的流云还来不及叫人放箭,那团巨大的阴影就看不见了。她猛然一拉蛮鸟脖上的项圈,它俯冲到水面,她瞪大眼睛焦急地搜寻,同时手中取出了一根剧.毒的长管——如果有必要,把这条河都毒——

    “大人!危险!”

    忽然间水中冒出来一截巨大的触手,像是章鱼的触须,它在空中像一条闪电鞭子“啪”地往昆秀营首领抽来,把她的毒管抽到了很远的山林深处,根本就找不到了。她大惊之下驱使战兽,千钧一发之际才闪开,那东西触须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有一个碰到了她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一道剧痛的灼伤疤痕。

    她无法相信,拼命挥舞着手势,然而这个古老又令人生畏的词并没有创造手语的表达方式,她不知道怎么说,近乎乱舞地挥着,其他属下却无法理解她内心的震撼。

    冰夷!这世上竟然还有……冰夷!

    其实如果她知道那根木头是什么,估计会更瞠目结舌。

    三珠树的枝干,从方征他们留在河边的那截小船上斩下来的。

    三珠树被厌火人带回青龙岭的山谷了,方征派桑姐、小遥哥和海七娘去找到自己留在清水江边的船,船是三珠树的枝干扎的,叫他们拆下来一截送到河里,再用其他几截做诱饵,去河“请”(引诱)这只巨大的怪物,天下河道都是连通的,把它慢慢诱到这边来。

    方征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以为这玩意会兴风作浪地过来,大肆搞破坏,自己再乘乱带着他们跑。他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居然会把他们吞进去保护起来。

    刚才被吞的那一下,其他人都心慌,但方征耳力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是小遥哥在那东西的肚子里,在水下喊“没事的,你们都进来”。

    方征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桑姐举着会发光的冷萤虫袋。一整条船都被囫囵包在一个暗红肉色的腔内。

    那肉腔大得惊人,还有弹性,就像一座废弃的地下宫殿,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块水草鱼骨头。再装一条船都没问题。

    方征看到“马上飘”的人好奇地摸着那腔壁,驳兽还小心翼翼用爪尖轻轻点了一下,那后面似乎是一种比牛革还坚固的皮,普通利器根本无法扎穿。

    小遥哥正站在一个肉瘤形状边,那里似乎是连通外界的肉腔入口,刚才就是上方忽然裂开巨大的缝隙,把它们全部都包进来,闭合后只剩下小小一个瘤状的缝隙,那上面现在插着一根三珠树的枝干,末端在外面。

    “征哥,你看,”方征看小遥哥指着的区域,是肉瘤前方一个类似透明膜瓣的东西,能看到上方和前方的外面情景。

    方征哑然,这简直像潜水艇的驾驶室啊。

    “我们跌进来的时候也很慌,但这里面空气也多,而且我们后来发现它很喜欢这根枝干,只要……”

    小遥哥轻轻往左拨了拨那根树干,瓣膜看到的景色就往左边靠去。

    这三珠树还能当“驾驶杆”??方征惊奇不已。

    当然,最惊奇的是孟十三和他的部族人们,他们议论了半天,啧啧称奇,死里逃生,在这个漆黑又安全的地方,他们敬畏而惊奇。桑姐和海七娘正在为受伤的战士和老人孩子们包扎伤口。

    “征哥,现在去哪里呢?”小遥哥似乎“驾驶”上瘾了,跃跃欲试道。

    方征沉吟道:“我的青龙岭里是一条小溪,它恐怕不能……”

    话音未落,这东西似乎听懂了,它发出了抗议般往河道边一撞,开山劈海般把河道旁边撞出了一个大豁口,半条河的水似乎都流了进去,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吓得方征赶紧安抚道:“好好好,您说了算,您给我们开个湖吧,开条河也随您,您高兴就好……但您别毁我们的作物和房子,山谷东北边是大片荒岭,您把河开在那里行不?”

    那怪物似乎听懂了,兴高采烈在水面上喷出一大串泡泡。

    方征扶额想,这大动静,不被察觉是不可能了。不过……

    方征回头,对孟十三笑了笑,“回去之后,劳烦孟族长辛苦一下,虽然陶范没带出来,但你们会捏,那就好办。然后,我们就可以冶兵器了。”

    孟十三挑眉道:“那可不行,除非——”

    方征内心一沉,要变卦吗?就听孟十三道,“除非方兄弟改个口,叫我孟大哥。”

    方征虚惊一场,爽快道:“孟大哥,可真会开玩笑。”

    “开心点,方兄弟,我们都逃出来了。”孟十三感慨道,“那里虽然经营多年,但我们本来就是‘马上飘’,飘来飘去的,也没个真正的家。当然,以后要赖在方兄弟那里了,那破地方就留给昆秀营与铠役厮杀吧。”

    “你们还是可以飘的。”方征道,“我们需要贸易渠道。”

    孟十三虽然听不懂,大约猜中方征的意思,道:“没问题,我们一定给方兄弟换回好东西来。为什么方兄弟你还是不开心。”

    方征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打扰到大家劫后余生、开启新生活的美好心情,就推说自己累了,靠在那根三珠树旁边的腔壁上休息。他闭上了眼睛,假装沉沉睡去,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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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山山脉的事件,震惊了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方征首次崭露头角;一头远古销声匿迹的怪兽重现人间;两国精锐的尖兵厮杀惨烈。

    在更远的昆仑山脚下,虞夷的少年英雄子锋死而复生,成为登上祖姜政治舞台的首位男性。

    历史车轮悄然转动着,把未来推向愈发不可知的轨迹。

    青龙岭山谷中,一条宽敞的河道连通了山谷内外,河道尽头是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中的小岛上,栽种着一株叶片如珠、七八丈高的树木。因为河道流域,青龙岭的宜居地扩张到近千亩。虽与外界接壤,却暂时没人外人敢靠近,因为传闻中,湖泊中升起过一个二十丈高的阴影。

    而在山谷深处的熔浆附近,一个过去要五百人才能驱动的铜炉,正熊熊燃烧着。锻造的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们,来自有比、九黎、厌火、铠役、马上飘……他们每天吃着丰盛的饭菜,大热的天气还能穿上蚕丝衣,提高了高温作业的效率。一柄柄精铜武器,正从陶范中依次被拿出。

    山谷四面所有的铃铛网都被撤掉,隐蔽的入口都被堵上,山岭周围的高地上建造了一座座箭塔,驳兽在下面嘶吼咆哮着。这个部落的出入通道建在了湖边。那里不再隐蔽,但山路泥泞,对于大部队来说行军依然十分困难。

    而对于小部队,这种半开放式的布置,象征着已拥有一战之力。

    方征知道,他现在已经被几个新仇旧恨的国家盯上,消息网迅速传递,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但他也已经不是两眼瞎。大国用兵考究,大军开拔之际会有很多风声,他如今也能建立情报网,提前获悉了。

    方征站在湖边,湖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三珠树前方的石碑上,“华族”的虞朝文字深深刻下。

    ——您想要的,未来就在这里,父亲。

    方征抚摸着石碑,把心肠中的柔软分成两半,一半是养父,成为他的路标。另一半是“连风”,已经死去,只剩下遗忘。

    终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的。

    ——第二卷完

    对不起,忘放存稿箱了,迟到了,把两章合一放出来。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两年后。

    方征站在最高的一座哨楼上,眺望远方。山谷四方的哨楼共有二十八座,上方装置着火把台和响箭,下方是帐篷、床铺和兽栏。

    方征每天休息时都会爬上这座东北望向的哨楼远眺,能看到山谷外面遥远的地平线。

    “首领,您又在看建木了。”九黎族的三铜牙走到方征身后,自从知道了首领这个爱好后,他们曾经私下里担心过,会不会哪一天方征不管他们,自己离开去那边。

    方征在洞悉了他们的担心后,爽然道:“我不会离开的,我只是在想,华族的地盘,什么时候能扩张到那边。”

    目下他无法走到建木那边,也只有这个途径了,虽然遥远了些……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实现。

    但其他人都振奋起来,大家都知道,建木远在东北方,那边是夏渚和虞夷的地盘,建木在虞夷国境内被称为神树。

    虽然华族现在远无法和大国相抗,但这话从首领嘴里说出来,莫名就是有一定可信度。而且方征还对他们说过一句很新鲜的话。

    “人还是要有梦想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梦想’是什么?”他们迷茫问。

    方征挨个看那些精神饱满的大小伙子,“就是最想要的东西。你们有吗?”

    “我想猎到一头熊。”

    “我想娶老婆,一个就够了。”

    “我想搭一个牲畜棚养头牛。”

    “都很好,努力吧。”方征微笑道,“一定可以实现。”

    一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方征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加紧准备,随时担心被攻击。眼下几乎四方都知道了青龙岭的山谷里有个部落,虽然具体位置并不为人所知,但只要大国运用些动物探查的方法,很容易就找到。

    巴甸的蛇来过一次,数量很少,只是试探。有比部落和巴甸有旧仇,自然不会友好回应不怀好意的试探。方征组织人手把蛇都杀掉,剥皮吃肉。巴甸的蛇从此没有再来过,但那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夏渚也有零星刺探的兵力来过,但他们从北边走的是湖门附近通道,被冰夷吓回去了。

    虞夷和祖姜暂时没有动静,但方征愈发警惕了,说不定对方酝酿着更大的袭击。

    如今华族人口将近四千五百人。三分之一是从苍梧之渊迁移过来的九黎族,他们的家庭制、农耕与驯养畜牧的习惯得到保留;三分之一是夏渚丹阳城内逃亡的铠役军人,他们多数为男性;剩下的三分之一由蚕坊女工、有比母系部落、厌火部落、马上飘部落的残余构成。谷内男女数量接近一比一,男性甚至要多一些,方征由此废除了走婚制度,让民政局安排纯粹的一夫一妻制度进行管理。

    统一的育婴制度也不再继续,各家庭抚育自己的孩子,原来的公社改为教育场所,在白天父母出门劳作之时,让孩子们集中学习知识,等晚上再回家。

    由此,方征确立了家庭物权的私有制,公社制度一去不复返。几位不同部落的长老,方征请他们建设一个叫做“医院”的机构。

    私有制必然伴随着财产的分配和交换。方征请冰夷帮忙,让它把小溪和湖泊里所有彩色贝壳搜集到它的“宫殿内”。再平均分一部分给每个人(以冰夷每次呼吸喷出来的数量为准,剩下的小部分就留在冰夷腔内)。再让经济部门制定一个彩色贝壳与物品的兑换表。如此,生产、捕猎能力强的人家,就能交换到更多的东西。如果觉得贝壳放在家里不安全,还可以存回冰夷的肚子里,它会记得每个人的数量。谁也不敢打这只怪兽的主意。

    方征对这个“保险银行”很满意,造出来的多余宝贵兵器,也可以放进它的内腔里。当然,几乎所有人家都愿意留一把武器在家里。

    武器一共造了十五种、共四千七百多件,有刀、枪、钩、矛、斧、戈、匕等,还有很多铜箭。除了武器外,铜炉还打造了镰、犁、篾等农具四千件。每户人家,人人都有自己的防身物,也有自己的生产工具。

    器械如此多,却没有发生多少暴力冲突事件,毕竟谁都暴力不过方征。方征平时使用重华剑,不需要额外的武器,但孟十三还是执意给他捏了个钺杖的陶范,造了唯一一件钺杖,作为首领权杖的象征。

    仆牛也分到了一柄特别满意的武器:八十斤重的大斧,足足六个人才把它抬出来。

    部落武装到牙齿,即便是从前柔弱的有比女人,也会使用小匕首,有了自保之力。这一年来,粗略有四五次外敌骚扰进攻,他们都很轻松地抵挡了回去。不说对方有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至少有无利器的区别是直观感受得到的。

    华族发展势头欣欣向荣,方征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马不停蹄地解决着一个又一个问题,并且把部门建制规划得更加合理。现在他有了力量,在行政部门外设计执法部门,并且把常驻军队编得更细致。

    部落其他人看到方征都这样强了,还每天辛苦地做事,他们更不好意思偷懒,热火朝天积极性很高。

    但只有方征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空闲下来,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陷入阴霾的低气压中。

    也不是没人想附和几句“那连风居然是叛徒,辜负您的一片信任”,但看到方征的眼神都被吓得住嘴。方征提审了叉儿和钩儿,那天审了很久。但她们也不知道牵心钩的事情,方征只审出了,子锋的确是被祖姜大国主救回去当星祭者,然后被派出来做事情的。

    方征于是笃定那天在悬崖下方,子锋是在给祖姜高层“汇报工作”。他又想到被子锋搭救的几回,心中泛起难言的滋味,曾经他很感动,但如今却觉得,子锋不想让他死,是不是要继续“攻心为上”地骗他……

    方征反复思考过,这里面也有疑点。

    如果只是垂涎青龙岭中山谷的位置,子锋在出谷之后,就直接可以把她们引进来了,为什么又要跟着自己那么久呢?

    如果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们感兴趣,比如那把帝剑,子锋只要把它偷走就可以了。

    又或者说,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偶尔让她们起了某种兴趣,给子锋下达了一个“长期观察”的命令?

    然后子锋就开始了在自己身边装小可怜的日子?又或者子锋偶然来到山谷中见到自己,传回情报后,那边的人就顺水推舟让他“潜伏”?

    方征觉得最后一种推测是最合理的,他倒也不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他在这个时代做的不少事,对于原始人来说成迷,他们想要来一探究竟也符合逻辑。

    方征无法做到对此云淡风轻,他难受的时候就去投湖,感受在水中慢慢窒息失去意识的轻松,虽然他总会被冰夷轻轻托上岸,但他却是无数次地想着,第一次在漆黑的水中窒息,走投无路下一秒要死的时候,是怎样一片温软的唇贴上来,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虽然方征一般选在半夜宣泄,但华族人数不少,渐渐不少人都见过“首领投湖”这个“奇观”。方征对此的解释是“锻炼”,但方征上岸后浑身衣衫湿淋淋坐在湖边被冻得脸色铁青依然低气压的样子,让他们心知肚明又不敢说。

    首领一直不开心,他们不知道要如何让他开心起来。

    直到这一天,大铜牙惊喜地朝哨楼上的方征汇报道,“首领,二铜牙和两只神兽回来了!”

    “什么!”方征喜出望外,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所有人包括他都以为,当初二铜牙和两只獬廌在江面翻船失踪,早已经死掉了。而且青龙岭的进入通道已经改变,他们能找回来不容易。

    灵狪、果然兽和那只小獬廌都安全回谷,但方征还不敢带那只小獬廌回到日月泉边见老獬廌,毕竟自己既没有找到另一只老獬廌,还弄丢了它的两只孩子,见面估计就得被踢碎脑袋。

    “快,带我过去。”方征好不容易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颜,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湖边,灵狪和它的小老弟,跟另一只小獬廌一路跟着方征小跑。

    只见二铜牙牵着两只小獬廌,在湖边啧啧称奇地转来转去,“天哪,怎么变成这样了?”

    冰夷从湖里伸出一只触手把他和两只獬廌卷到背上,水面渐渐浮起一片宽敞的灰绿色平台。他们惊叫连连,又咯咯笑作一串。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二铜牙不住说着,冰夷又把他们放下了岸,两只失而复得的小獬廌和先回山谷的那只交颈贴耳,发出类似小羊的哞哞叫声,吐出一串串的冒着烟气的“水泡”,晃悠悠飘到空中。

    “发生了什么?”方征第一次看到獬廌吐出那种东西,“这是什么?”

    二铜牙道:“说来话长了。亏得它们会吐这个,我才活下来。”

    二铜牙告诉方征,那天在江面上,他这条船或许是遇到了一种叫做“蜃”的东西,那玩意就像一片雾,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和两只獬廌就在水下一个很冷很小的洞里。洞里都是冰,他要被冻死了,然后这两只獬廌就吐“热泡泡”给他,他才活下来。

    方征想到了老獬廌住的地方,泉水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冷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二铜牙说,那个“蜃洞”很诡异,好像会移动,它有片冰是透明的,有的时候外面堵着,但有的时候二铜牙发现外面景色变成了另外的地方,有草原、溪流、沼泽、山岭……他终于有一天把那块冰打破了,就从里面逃了出来,外面不是丹山山脉,甚至不是夏渚国境。

    他来到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巨大的骨头,有人的、动物的,他来不及细看都是什么的骨头,只顾快跑,跑不动了就睡,跑了很久终于和两只獬廌跑了出来。他在那片骨头地的边境遇到一只裹在马皮里会说话的巨大虫子,重复对他喊:

    “轩辕丘啊——轩辕丘啊——”

    虫子居然会说话,吓得二铜牙跑得更快了,他又跑了很多天,终于来到“毛民人”的地盘上,他们是夏渚北方的所属部落,死也不相信二铜牙的话,说北方什么都没有。二铜牙也不敢再去了,最后一路南下,走了好几年终于回来了。

    “轩辕丘?”方征也搞不清这个时空地理方位,轩辕丘是黄帝的古战场,除此外,从《山海经》来看,方征心中一紧,《山海经》里提到过“轩辕国”的臣民,全都是“人首蛇身,能活千岁”……

    在考古上,这种形象最早出现于仰韶文化,巨大的人首蛇身崇拜,是人至今未能解答的谜题。

    “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方征难得这么高兴,那几只小獬廌拱着他,似乎在眨巴眨巴眼睛说“该带我们去找父亲了吧”,方征现在又怎么抽得出身,他只好先挨个摸它们的小脑袋安抚,“乖,等我得闲一点吧……又或者二铜牙陪你们去?反正你们也和他很熟了?”

    那三只小獬廌拨浪鼓般的摇头,顶着方征磨蹭,非要他带队,它们这劲头让方征不受控制想到了“连风”是如何缠着自己,那一晚睡觉的时候,这三只小獬廌还拱在床边看他和“连风”……一转眼,物是人非。

    感受到方征的心情低落,它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凑上去轻轻舔着方征的脸。更是勾起了诸多“连风”的回忆,方征有些狼狈地躲开。小灵狪察言观色坐在方征肩头,开始挥着大尾巴赶走那几只小獬廌,果然兽也想凑上来,被灵狪一尾巴扫下去了。它静静陪着方征,方征不时摸摸灵狪柔软的皮毛,心想:怎么还不能忘记啊……

    他如今已经熄了找子锋报复的心思,如果有生之年见面,还是要打一顿。但感情上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人的保护机制会自动切断联系,方征只想远离,只想忘记,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当然,完全没交集也不可能,方征听说“连子锋”接任了受伤严重的流云,成为祖姜“昆秀营”的首领,一直待在昆仑山中,那个全是女战士的精锐部队……真是难以置信。

    方征心中嘲讽地想,流云受伤,是不是一年前在丹山河边,被冰夷的吸盘灼到的那一下?冰夷的吸盘内侧,是可以释放毒素的。活该她想毒杀整条河的物种。

    子锋,连风,连子锋……方征眼中聚起戾气,将来他必要和祖姜一战,到那时再好好和“连子锋”算总账,如今,离见面,还很早。

    方征不知道,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方征回到从前建造“公社”的地方,现在已经改叫做“政府部门”,都是方征设置的“分局”在里面工作。方征也会每天来一段时间,各个机构负责人,会把情况汇报给他。

    孟十三负责管理陶范,把马上飘的渠道交给了他儿子孟小君,这两年来都是孟小君带人到处去换东西,方征有意识训练他的“外交”意识,每到一个地方,除了打听情报,就是争取建立好的联系。

    孟小君朝方征汇报说,“征哥,我听说,祖姜的使团要来找我们。消息到处都是,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

    一般要建立联系,在信息匮乏的时代,又不知道具体位置,就会拜托各处放出很多消息,这样对方收到后就能做好欢迎的准备。如果是行军攻打,则会严防死守消息,不能让对方提前知道。

    方征哑然,“脸皮……这么厚?”

    当年昆秀营毁了丹山的山寨,“连风”的卧底身份也暴露了,这对于任何部落来说都是深仇大恨,明知有仇,还要来“外交”?

    方征自认为,他的华族远不到对方必须“强颜欢笑”握手言和的强大程度,对方迟迟没有来扫平,不过是路途遥远,和祖姜也不接壤,就算骑着蛮蛮鸟,山高密林也不太方便,她们在等合适时机罢了。

    结果等来了一个把消息传得满天飞的“使团”?这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已经给了他们“面子”。

    方征知道,如果不回应,对方下一步就直接动兵了。虽然搞不好这个“使团”也是来者不善。方征可不认为这个时代的大国有什么礼义廉耻。但无论如何,对方既然明目张胆传扬这个消息,那就说明,对方在直接亮兵刃前,有话要对他说,虽然有可能是劝降、威胁或恐吓。

    方征冷冷道,“可别告诉我,是连子锋带队来。”

    “是。”孟小君小声道。

    方征惊愕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青筋爆出,“很好!送上门来!省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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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方征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大国外交”会遵守什么礼义廉耻的规定,但至少在形式上对方会做样子,就像当初子锋专门带着大钺去斩蛇,祖姜也提前送来了礼物。

    一只青色的鸟衔着一束花,放在了华族入口的湖边。然后青鸟就飞走了。

    这束花是玫红色的,复瓣,有些像蔷薇或月季的古老品种。据说祖姜的标志就是这种花,称为“四季红”。

    方征吩咐人找了个小罐子养着,把花搁在“政务大厅”中,等待使团到来的那一天。花出现,代表他们会随时前来。

    当然,方征还是反复多方检查过,确保这花里没有毒。

    “一般不会动手脚的,要真想下毒杀人,他们就没必要兴师动众了。”孟十三看方征搞得紧张兮兮,劝慰道。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方征可忘不掉从前子锋名义上要和有比部落“联盟”,实际却是吸血坑里人少了,要把人赶去填埋,所作出的假惺惺姿态。谁知道祖姜是不是缺几千个奴隶营造什么大工程,把他们麻痹了然后捆走。

    信息不流通,无法约定具体的时日,祖姜的使团随时可能到来,方征叫铜炉锻冶更不可放松。虽然能造成武器,但形制都是最简单的那一类。孟十三他们所捏制的陶范,在精细度上赶不及虞夷夏渚的王都出品,王都内有专门的陶坊,是世代传承的本领,效忠过三代国君,浇范注模也要熟练得多,不像方征这里,都要靠自己摸索,废品率高达一半。好在附近矿山资源丰富,还经得起折腾。

    方征继续给房间里的芍药花浇水,它们生命力很顽强,当初的两株生长得很快,方征给它们换了盆,扦插多余枝条,如今已经在六个大陶盆里存活着,开出了几十朵花,把方征的房间装点得十分美丽。他把多余的花枝分发给族人,许多家也在屋檐下或是阡陌田间栽种,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方征夜晚睡觉的时候,灵敏的耳力听到很远地下有掘土的响动,逐渐向他的房间靠近。听声音像是一只小穿山甲。平时小动物也会横穿方征的房屋附近,但这只小穿山甲掘得非常专注有目标,方征不动声色静静等待着,心想敌人又驱使什么把戏。

    一直挖了半夜,方征听到这只小穿山甲终于挖到了自己的房屋下面,从地面破出一个小脑袋,刚一冒头就见方征一脸寒气地瞪着它,吓得赶紧想缩回去,被方征一把从地下薅出来,然后倒提起尾巴,把它拎出房屋去,绑在了牲畜棚的柴垛上。灵狪非常开心有了这个大玩具,在小穿山甲脸上反复横跳,惹它发出惊吓的嘶嘶声。

    小穿山甲掘出的通道很窄,勉强人能爬进来,方征也不急着填,做了些布置,守株待兔般等在旁边。他耳力听得到很远,方圆五百里之内敌人只掘了这么一个出口,方征心想,这么有自信来刺杀首领,一击必中吗?他倒是想会一会对方还有什么手段了。

    子夜最黑浓时,方征没有等到毒雾、蛇虫或是迷烟,只听到通道那边有刺客爬进来了。方征躺在床上装睡,房间里也没有灯烛,一片漆黑,方征把自己的呼吸心跳伪装成熟睡之人的频率,他听到刺客爬到了洞口边,却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征都要等得不耐烦了,对方才轻手轻脚地爬上来。

    即便以方征近在咫尺的耳力来说,那刺客的脚步声也轻得可怕,一片漆黑中方征感到他走到了自己床边,伸出手,虽然手上没有匕首或刀,但谁知道下一瞬是不是要掐脖子。

    方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猛地折住那人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似乎被折脱臼了。方征讶异地心想怎么那么顺利?对方另一只手忽然往方征身侧拂来,捏住方征的肩往后摁去。方征反过去用力一顶,两下力量撞击太大,咔嚓一声,方征的肩也脱臼了。

    那人并没有把握这个时机,受惊般猛地往后撤去,捂住右手腕正骨。方征也闷哼一声忍着剧痛把胳膊接回来,黑暗中方征的视线依稀看那人穿着一身黑斗笠似的衣装,身量轮廓都隐藏在黑暗中,许是刚才袭击未成,又负了伤,那刺客呼吸十分急促。

    方征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起宝剑往那刺客砍去,对方一味躲闪,并不回击,很快方征的房间就被打得一片狼藉。方征隐隐觉得奇怪,刚才自己胳膊脱臼那一下,其实还在对方控制中,如果要杀他,绝不该撤力,倒像是怕伤了方征似的……后来的移步换形躲避攻势,都看得出来对方非常灵活,那为何只躲不进攻呢?

    那刺客被方征追砍,躲到了房间角落几盆芍药花后面,方征的剑刺过去的时候,本以为要砍到芍药花,结果那人居然转了出来,用身体迎在剑锋前。方征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这人脑子怎么回事,还替芍药花挡剑?

    方征这一转念,手下不由自主松了口气,本来是贯胸而过的力气,变成只刺到那人心口上一点,浅浅的,约有半寸,不到心脏。流了一点血。那人运用肌肉隆起的力量,把剑尖夹住了,否则方征还能再刺得深些。

    饶是如此,只要方征一灌注力,还是能刺穿那人心脏。那人在黑暗中静立着,任鲜血顺着剑尖缓慢流淌,寂静的黑暗中,只有轻微的滴答声。方征久久没有说话,良久忽然剑尖抽出,一下子挑飞了刺客的黑色斗笠。

    “连子锋!”

    其实刚才对战时熟悉的身形动作,方征就隐约猜到。除了这个神经病,还能是谁?

    黑暗中方征的视力看得清对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复明后,真正见到“连风”已经改变的模样。

    那张脸已经完全不再是“连风”,而是当年矫健射蛇的少年面庞,轮廓已经变得更深更硬,如今子锋已经十九岁,这个时代完全成熟的青年,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得像狼一样,方征就像在看一柄刀刃缓缓流转过光芒。

    子锋直勾勾盯着方征,胸口的伤处鲜血还在滴淌,他用手捂住,似乎涂了点药上去,然后子锋把手掌举到嘴边,仍然是目不转睛盯着方征,却缓缓舔舐过掌中温热的鲜血。那模样看得方征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他知道应该再次举剑,杀了这个叛徒都不为过。可方征还是没动手,他就不信对方一直沉默。

    ——夤夜独来,你真的没有一句话要对我说吗?方征揪心地想。

    然而下一瞬间子锋忽然动手,方征挥剑迎击,只听黑暗中“铛”的一声激鸣,子锋终于拿出了武器,一把轻薄的长刀。格在方征的剑柄上,把他方征手带得往后折去。方征腾出另一只手握成拳打过去,却被子锋握在了掌心中。

    这是一个对彼此来说都非常危险的相持姿势,方征身体虽然微后倾,却像是弹弓在蓄力,方征的剑还格着兵器,拳头力气也没泄。全神贯注之时任何分心都是找死行为,子锋的脸却在忽然黑暗中凑近,鲜血滴落在刀剑上,狠狠咬住了方征的嘴唇,浓烈的血腥味包裹住了他。

    神经病!这种时候,子锋居然来亲他!

    方征只觉得唇齿间一痛,过电的颤栗从神经末梢一下子烧遍他的全身,惊愕的短暂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攻击方式,那的确让方征措手不及。

    子锋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干渴到极点的旅人,找到清泉时贪婪的汲取着,像是要把方征吞进肚中般掠夺着。他不满足于噬吻,一口咬住方征的喉结,如果不是他们中间还隔着两把冰冷的刀刃,真可谓是一对久别失散的恋人模样了。

    方征双手第一次发力,被子锋重新摁了回去,子锋无法腾出手,牙齿“滋啦”一声撕开方征衣襟的领子,用力啃在方征锁骨上,留下殷红的印记。

    如果放任,他简直能把方征囫囵吃下去。

    方征终于从眩晕中攒够力气,弹起膝盖猛地把子锋蹬踢出去,方征的双手在那相持中几乎耗尽力气。他拄着重华剑站在原地,如果有火光照耀会更明显,虽然子锋也看得清他此刻的模样——方征发梢凌乱,额头布满汗水,刚才子锋的血被手掌带到唇齿间,又渡给方征,让他的下颌都是红色的血,那红色一直延伸到领口锁骨的地方,还在往下流淌。

    子锋呼吸愈发急促,他又直勾勾看着方征,走了两步上前,方征猛然横剑刺过去,剑尖又碰到了子锋的身体。子锋继续往前走一步,用身体肌肉把剑尖夹住,但方征只要一用力,还是可以刺穿。

    子锋顶着剑尖继续往前走一步,方征困惑又愤怒,吼道:“你找死?!”

    心一横这剑就刺进去了,可是方征就是心里发憷,反而为了避免子锋真的穿剑过胸,后退了一步。

    子锋不说话,又上前一步把方征逼退到墙角,反倒像是他拿着剑在挟持人。方征简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找死劲头,他有那么多话想问子锋,也想狠狠揍他,可是对方……

    子锋又低头凑过来吻住了方征,那剑尖被戳深了一大截,方征那一瞬间以为刺死了子锋,黑暗中方征脸上流淌着两行难以置信又困惑的泪水。直到对方继续动作,并不像什么受伤垂危之人。方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最后一瞬间,自己好像偏转了一点剑尖,从子锋胳膊下面滑出去了。

    但那完全取决于方征心软昏头的反应,要是不偏那半寸,现在对方就是个死人。连方征自己都料不到的事情对方难道猜得到吗?也可能,方征恶意地想,死了能再被祖姜的高明技术救活,有恃无恐了对么?

    子锋把方征摁在墙角。方征就像一只困兽拼命挣扎着,吼骂着,不断问他话。但子锋只是沉默,像块顽石,什么都不说,也不许方征逃。

    方征很痛苦,然而还有些别的东西。

    那模样似乎也惊呆了子锋,他发愣般回味着方征这罕见反应,方征抓住机会猛地挣脱,甩手摸着身边随便什么东西砸过去。“滚!”

    天边还是浓雾般的黑绸,却传来了角鸡第一声鸣叫,子锋站在原地,攥着双拳挡过那些砸过来的东西,什么陶罐土盆矿石块,眉间青筋隐隐跳动,似乎在和什么艰难斗争。他又深深看了方征一眼,终于跳进那个被穿山甲挖出来的洞穴里,头也不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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