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3)
亲,朕若继续放纵你,往后他们都会将你当作共敌,给你使绊子,你的官途还能顺畅吗?你为逞一时之快把自己的路给堵死,朕只有狠心惩罚你,才能平息宗亲的怒火,为你破局,你才有路可退,朕这一番苦心你竟到现在都未能领会,实在有负朕望!”
傅恒还以为皇上是为保全庄亲王的颜面才会罚他,未料皇上的心思竟如此深重,得知真相后,傅恒心生歉疚,无颜面对,
“奴才目光短浅,没想那么长远,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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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帐间暖
十岁的少年,指望他看透世事,似乎有些太过严苛,乾隆身为他的姐夫,有必要敲打提点,
“你不畏强权,朕很欣赏,但你需知凡事都得有个度。生而为人,皆会被礼法规束,孙猴子够嚣张吧?本领通天,甚至大闹云霄宝殿,最终还不是抵不过如来的五指山?
朕虽为一国之君,却也得顾全大局,不能为一己私怨便任意处置那些个皇亲和官员,芸芸众生,皆被无形的牢笼所束缚,谁也不能逃脱。”
傅恒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连皇上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这个臣子?豁然开朗的傅恒再不执拗,软了语气道:
“奴才受教,奴才知错,错在不该任性妄为,挑衅宗室,藐视皇权,让皇上为难。今后自当引以为戒,凡事思而后行。”
听他一句认错着实不易啊!便是永琏也不似傅恒这般难以教导,乾隆暗叹自己为了这个小舅子当真是操碎了心,他看的玉石,自当亲自将其雕琢成精品,哪怕费神费力,他也心甘情愿,
“丹珠是什么样的人,朕若心里没数,当初就该如太后之意,将她嫁给你。庄亲王有什么心思,朕心如明镜,此次罚你,并非包庇丹珠,而是因为你这块玉棱角太多,若不打磨,很可能就此成为废料,白白辜负朕和你姐姐对你的期望。”
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之后,乾隆捏了捏眉心,对他摆摆,“知错就好,继续到殿外跪着吧!”
“……”愣怔片刻,傅恒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皇上,奴才已然知错,诚心悔改,怎的还要罚跪?”
“还没人来给你求情,朕没台阶可下,你只能继续跪着。”庄亲王在宫里肯定有眼线,是以乾隆不能这么主动的轻饶傅恒。
膝盖至今隐隐作痛,一想到跪着的场景,傅恒顿感绝望,“若然一直没人来求情,奴才就得一直跪着?”
“那就要你看你的人缘如何了。”轻飘飘的撂下这么一句,乾隆再不理他,摆示意他退下。
人生如此艰难啊!傅恒轻叹一声,耷拉着脑袋默默退离殿门,继续受罚。
跟他关系最好的只有鄂容安,但鄂容安品阶不够,难以求见皇帝,有心无力,再有就是他四哥傅,傅是承恩公,身份倒是够贵重,奈何这是亲兄弟,四哥理该避嫌,不能来为他求情。
姐姐对他最是严格,依照她的性子,她应该也不会过来,傅恒不禁在想,替他揭下五指山上那道金印的人究竟会是谁?
昨夜淋场雨,今日又晒日头,傅恒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头晕眼花,感觉有些支撑不住,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唤了声鄂堂。
鄂尔泰与李荣保乃是至交,傅恒自小便唤他叔,出事那日,鄂尔泰还在警示傅恒,傅恒以为他叔性子秉直,且十分谨慎,应该不会插此事,却不知叔此刻过来是为朝政,还是为他?
思量间,鄂尔泰已然行至他跟前,看他跪在这儿,满目憔悴,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数落道:“你小子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受了罚才晓得事情有多严重。”
傅恒窘迫一笑,乖乖认错,再不犟嘴,“鄂堂教训的是。”
摇了摇头,鄂尔泰这才继续前行,由李书来通传之后进入殿内,主动上报,说此事出在他府上,他没能及时处理好纠纷,理当担责,末了又为傅恒求情。
乾隆假意在鄂尔泰面前痛斥傅恒的恶行,而后才顺水推舟的应了他的请求,说是看在鄂尔泰的面儿上才饶傅恒一回,罚他一年的俸禄,又命他在家闭门思过日再来当值。
傅恒终于不必再跪着,还多了日的休班期,何乐而不为?
然而他也没会逍遥,回家吃不下饭,直接倒床就睡,饶是盖着厚厚的锦被捂着,他也觉浑身发冷,惟额头滚烫,喉间与鼻间皆冒着火,呼吸都困难,却又昏沉得连唤丫鬟都不愿,想着实该多睡会儿,兴许睡醒就好了。
迷糊间,他似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本以为是丫鬟过来唤他,可仔细一听,那声音似乎很耳熟,好像是……东珊的声音?
不对啊!东珊不是在京吗?怎么可能在他帐边?他很想睁开眼瞧一瞧,然而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根本睁不开。
难不成是梦魇?傅恒下意识想唤她,却惊慌的发现喉间发出的声音不成音调,只剩呜咽,他尝试了几次,勉强唤出“东珊”二字,却不知她是否听得到。
依稀感觉到有双似乎在触碰他汗津津的掌心,正好缓解了他的燥热。回握着那双,傅恒甚感安心,只因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呢喃着,
“我在。”
他又出现幻觉了,昨夜淋雨时,这样的情况已出现过好几回,明知只是幻念,他也希望这美梦不要那么快消散。
轻抚着她的,触感那么真实,就好像她真的在身边一样,傅恒那颗一直悬浮着的心渐渐趋于平稳,紧握着柔软的指节,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的意识被一阵轻微的说话声惊醒,
“夫人,九爷醒了吗?奴婢已将药煎好。”
“还没醒,咱们也扶不动他,你去唤图海进来,好歹先将药给灌下去,喝了药他才能好受些。”
这一回,声音不再模糊,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的传入他耳,补了觉的傅恒终于有力气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身着湖色缎绣藤萝花琵琶襟氅衣的东珊正焦虑不安的坐在床畔,方才她过来时,他迷迷糊糊的唤着她的名,当她把递过去后,他一直紧握着不肯松开,她便顺势坐在这儿,一直陪着他。
此刻看到他睁眸,她眉间隐着的愁雾瞬时消散,展颜轻唤着,“傅恒,你可算是醒了!”
凝望着眼前人,傅恒既惊且喜,颤颤抬指,想去触碰,却担心这梦境会破碎,她又会消失,有所顾忌的他终是收回了,苍白的唇微弯,喃喃道着,
“单这样看着你便是好的,我不碰你,希望这次的梦能长一些。”
东珊闻言,一阵莫名的感动与心酸同时上涌,涩了她的眸眼,她主动抬起左,覆住他背,
“不是梦,我就在这儿,在你身边。”
她指尖的暖意自掌纹间慢慢流传开来,惹得傅恒心顿颤,下意识反握住她的。这一回,她终于没再消失,细长皓白的指真切的与他十指交缠着,这样的场景令他难以置信,眸光一紧,既漫着光彩,又饱含疑惑,
“怎么可能?你不是住在府里养伤吗?怎的会来别苑?”
傅恒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她,她又怎能置身事外,不管不顾?“昨夜总是做噩梦,我担心你出事,就与额娘商议,过来陪你。”
起初章佳氏不许她离府,东珊一着急,便赌气说,若不许她去兰桂苑,她便连药膏也不涂了,
“额娘您肯定也很担心傅恒吧?奈何您是家主母,不便离府,那就由儿媳代您过去,若是他受了罚,患了伤,有儿媳在他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您也能放心不是?”
就这般软硬兼施,苦求了许久,章佳氏才终于答应让她启程。
不过这些事她觉得没必要跟傅恒说,便给略了过去。
东珊的温言细语似一股股暖流,在他心间静默流淌,带给他极大的安慰,“原来你竟是这般关心我。”
说话间,傅恒垂眸一看,但见她的右包着纱布,忙问她伤势如何,可有起泡。
候在一旁的蔷儿刚想说夫人的伤势很严重,单是扎水泡就吃尽了苦头,然而话未出口,便听夫人对九爷道:
“没起泡,不严重,擦些药膏即可,倒是你,我听说你被罚跪一日一夜,图海说昨夜此处还下了场暴雨,你身患风寒,又高热不退,也不找大夫来瞧,单这般睡着,如何抗得过?”
傅恒熬了一夜没睡,困得厉害,这才不许图海请大夫,说是谁都不许打扰他休息。他没料到东珊会过来,也就没交代图海保密,这小子竟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害得东珊担忧,怕不是又嫌月俸烫了!
不过此刻听着她关怀的唠叨,傅恒心满意足,只觉这头也不疼了,浑身筋骨都舒展,眼笑意尽显,
“无妨,一年半载不得病,偶尔发热算不得什么大事,再说你已来陪我,我定能很快康复。”
懒听他耍嘴皮子,东珊命蔷儿将药端来,扶他坐起,给他喂药。虽然傅恒也很想感受被夫人喂药的滋味,然而东珊的还有伤,他不愿让她劳累,便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又用清水漱口,这才好受些。
此时已然入夜,东珊怕他饿着,早命人备好饭菜,放在蒸笼里热着,随时能用。
傅恒没什么胃口,勉强起来用了些饭菜,而后又躺下歇着。
人已清醒,没什么大毛病,又有夫人相伴,下人们便各自退去,关好房门。
忙了一整日的东珊才入帐,傅恒顺势贴近,与她撒起了娇,说是身子冷,要她帮他暖一暖。
人在病,东珊不忍拂他之意,但她的右不便挪动,只能放在锦被之外,便紧挨着他,让他自个儿靠近些。
此话一出,他立马侧身,长臂一揽,顺势搂住她腰身,熟练的撩起她的衣,顺着曲线上下轻移,触一片柔滑,感受着怀温香,傅恒心满意足,低声与她耳语,
“你的出现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东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在他最脆弱之际,她及时来到他身畔,这样的陪伴于傅恒而言,无疑是最温暖的关怀。
“淋雨罚跪,定然很难熬吧?”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东珊便心疼之至,歪在他颈间,轻声慨叹,
“你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却为我受这样的惩处,真是难为你了。”
屈辱感的确是有的,但为了东珊,他甘愿承受,毫无怨言,“你是我的女人,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至少丹珠得到了应有的惩戒,你也不至于白白受她欺负。”
她的仇是报了,可她却连累傅恒与庄亲王结怨。小舅子与皇叔相较,乾隆肯定会偏袒他的皇叔吧?却不知傅恒在行宫到底受了多少苦。
不放心的东珊抬去解他衣,傅恒见状,受宠若惊,心道夫人肯定是想他了,“想要我交功课直说即可,我自个儿解,不劳烦你,你上还有伤呢!”
东珊微顿,双颊登时泛起红晕,明眸敛波光,嗔他一眼,“瞎想什么呢?昨夜我梦见你又是挨鞭子又是挨板子的,你却说只是罚跪,我怕你瞒我,便想查看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
说话间,她已解开他的衣,前后皆仔细瞧了瞧,并无受伤的痕迹,这才安心。
被夫人盯着瞧的感觉真奇妙,坏心顿起,傅恒干咳一声,在她耳边笑低语,“不是怕我挨板子吗?可要我褪去长裤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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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方面最厉害?
明明是关心他才有这样的举动,怎么这话从他口说出就变了意味?猜出他的坏心思,东珊灵眸一转,当即改了主意,“你若挨板子伤了腚,肯定得趴着睡,不会这般仰躺着,由此可见,你并未挨打。”
傅恒当即翻转身子趴在帐,“真挨了打,打得轻,不信你瞧瞧。”
“我才不要看,没羞!”感觉到他搭在腰间的开始不老实,东珊及时将其按住,打岔说起旁的,
“除却罚跪之外,还有其他惩处吗?你才升官不久,倘若因我而降职,那我可真成了罪人。”
轻拍着她,傅恒安慰道:“皇上只是装模作样的训我一顿,罚我一年月俸,仅此而已。千百两银子,根本不算事儿,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实质伤害。”
他唇角噙着的那丝笑意是怎么回事?东珊抬眸望着他,惑然不解,“罚跪那么久,这还不算严重?皇上龙颜大怒,换成是我早该吓傻了,可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
起初傅恒也以为自己真的得罪了皇上,后来听罢皇上的一番话,细思之下,他才真正明白皇帝的用意,
“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弘晓的兄弟与弘皙来往密切一事?弘皙仗着自己是昔日东宫之子,对皇上登基一事颇有不满,暗怀谋逆之心,皇上已有所察觉,正在暗调查,最令皇上震惊的是,连庄亲王也与弘皙来往诡秘!”
“怎么会这样?”东珊满目讶然,感觉自己又吃了个大瓜,“昨日我还听额娘说,皇上对他这位皇叔十分优待,委以重任,还破例让其食亲王双俸,是以额娘认定皇上肯定会偏帮庄亲王,严惩于你。照此说来,庄亲王不应该对皇上感激涕零吗?为何还要与弘皙来往?”
趴着的傅恒有点儿累,于是又翻转过来,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搂着东珊,闲闲的与她讲解着皇室秘辛,
“外人皆以为皇上优待庄亲王,但在庄亲王看来,并非如此。
先帝驾崩之际曾留下遗诏,设立总理处,命庄亲王、鄂尔泰、张廷玉等人辅政。历来皇室亲王皆参政,譬如先帝就十分信任他的十弟,命其担任要职,还破例将十爷封为怡亲王,世袭罔替。
然而咱们皇上登基后一心想打破这个局面,去年冬月,皇上下令解除庄亲王总理事务王大臣的职务,复设军处,只将鄂尔泰、张廷玉、海望,讷亲这些信得过的臣子留在军处。如此一来,庄亲王没了实权,他的利益被触动,便对皇上心生不满。”
皇家利益牵扯深远,很多人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东珊不了解朝政,也就不懂这些个宗亲与皇帝之间的纠葛,今日听傅恒说起,方知这当的利害关系,
“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要集权,庄亲王就该顺从圣意,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于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雍正爷信任庄亲王,乾隆却不希望被这位皇叔掌控,他只愿留下能被他掌控的臣子。
傅恒并非黄带子,也就不会贪恋政权,他所希冀的,无非就是在朝立足,为官征战,为清廷奉献自己的一生,光宗耀祖,延续富察家族的荣耀,仅此而已。
“若然庄亲王为子孙后代着想,理该就这般担个一官半职,安稳过活。奈何他已习惯掌权,突然被削权,心不忿,弘皙又刻意拉拢,他才生了歪念吧!”
当庄亲王选择了那条路时,也就意味着他和乾隆渐行渐远,自古帝王大都多疑,当乾隆察觉他的二心后,又怎会再善待于他?深思之下,东珊仍有不明,
“那你和庄亲王发生争执,皇上为何要罚你?不应该借惩处庄亲王吗?”
“皇上认为我太过骄纵放肆,挑衅了宗室皇权,若不罚我,其他宗室皆会不满,所以他才借鞭笞我,警示我不可太冲动。
此乃皇上与我明言的理由,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他不便道出罢了!”说到最后,傅恒神秘一笑,勾起了东珊的好奇心,心痒的她挽着他的胳膊焦急追问,
“还有什么原因?跟我说说呗!我发誓绝对保密!”
对于自家夫人,傅恒还是很信任的,也就没再相瞒,“《道德经》有云: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皇上不会突然改变态度,以免打草惊蛇。”
经他一点拨,东珊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才故意惩罚你,做戏给庄亲王看,让他们放松警惕,更加猖狂?”
点了点头,傅恒又补充道:“单单罚跪这出戏,庄亲王不可能会满意,若我没猜错的话,皇上应该还会给他一些甜头,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就猜不到了。”
每每听着傅恒与她解析朝局,东珊的双眼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崇拜,只因他这般指点江山的气势从容镇定,令她着迷,
“皇上不是说你没有才学吗?我看你懂得挺多啊!”
“我只是不擅长吟诗作对而已,像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我背得滚瓜烂熟好吧!”道罢傅恒还微扬首,骄哼一声,一副你不要小看我的得意神色。
瞧他嘚瑟的,夸一句便要上天,东珊无奈摇头笑附和,“好啦好啦!你最厉害行了吧?”
“却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嘴上功夫?还是帐□□夫?”
说话间,傅恒已然笑眯眯的凝望着她,与此同时,他那藏在被的也开始不老实的向上移去,大扣住丰盈,肆意的轻捏慢揉,感受着它的细腻柔滑,而那抹雪·色则在他掌间变幻出各种形态。
吓得东珊赶忙握住他的,严肃制止,“你风寒外加发热,才喝了药,理该多修养,不可劳累。”
“可是我很想你。”他的鼻尖在她颈间轻磨着,声音低哑,呼吸短促,急切的向她表达着他的渴望,
“东珊,我想要你!”
“今晚不可以,你得好好歇着。”以往她的推辞都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可是这回不同,她根本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心潮涌动的傅恒委屈巴巴的与她商议着,“我已经好多了,额头不烫了,不信你摸摸看。”说着他便拉起她的左,让她来感受。
触及的一瞬,不再有滚烫之感,似乎已恢复常态,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方才拿巾帕敷了许久,这才转凉,但这只是表象,发热最忌讳反复,尤其是夜间,极易复发,除非你今晚没事,明儿个也不再发热,那才是真正的复原。”
东珊坚决不肯随他的意,傅恒深感失望,哀叹一声,松开了她,强压下心的意念。
看他一脸委屈,默不作声,她心里反倒有些愧疚,试探着问了句,“你该不是生我的气吧?你若好好的,我断不会拒绝亲近。”
他当然明白她是为他着想,但看她这般在意他的感受,便趁与她讲条件,“若然明日我不再发热,明晚你可不能再拒绝。”
谁晓得明儿个是什么状况,他这回受罚,毛病多着呢!她可不敢提前答应,只道视情况而定。
傅恒不满轻哼,“我不要模棱两可的答复,你得跟我保证,到时候你若再找借口,我会生气的。”
长能耐了,居然还会威胁她?东珊撇了撇嘴,好奇笑问,“你生气会怎样?不理我?”
怎么可能?他才舍不得冷落她,“会狠狠的欺负你,要你次,”猛然想起次的愿望已然实现,于是傅恒又改口,
“不!五次!要到你哭着求饶为止!”
他的理想还真是实在啊!连生气都不忘欺负她,“旁人生气都是冷战,你就不能故作冷漠?”
东珊不过一句玩笑话,他却是认认真真的思考了,“我若真不理你,你不会伤心吗?我明明在乎你,却假装不理你,这不是为难自己又折磨你吗?这种傻事我可做不出来。”
最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嫁给这样一个明理又疼她的夫君,东珊感觉自己很是幸运。
鼻翼微酸的她忍不住贴近他,轻声道:“那你说话可要算话,以后都不许与我冷战,不管我们有什么矛盾,你都要先与我说话,不能晾着我。”
紧拥着她,傅恒宠溺一笑,“不消你提醒,我也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一辈子。”
拥着她时,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他总会不自觉的心猿意马,无奈之下只好松开,主动往一旁挒去,
“我还是与你保持距离吧!不然今晚有得熬。”
两人躺在一起,这被窝暖得格外的快,没多会子,傅恒便出了汗,紧跟着鼻息通畅,无需再用嘴巴呼吸,很快便进入梦乡。
次日不必早起,他一直睡到巳时才醒。
伺候夫人更衣后,蔷儿拿来药膏,准备为她换药。东珊说要到外头去,正在由夏果儿系腰带的傅恒不由纳罕,
“怎的换个药还要背着我?”
蔷儿不知该如何应对,东珊淡笑以应,借口说是药膏的气味不好闻,才要回避。
傅恒心下起疑,低声向夏果儿打探。
夫人有意隐瞒,夏果儿不敢说实话,耷拉着眉头为难道:“九爷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夫人吧!”
穿好衣裳后,傅恒悄悄走出去。东珊没个防备,被他逮个正着,傅恒偏头一瞧,惊见纱布揭开后的一片通红,甚至有两处已然溃烂,还渗着血丝!触目惊心的情形令他疼惜不已,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没起水泡吗?这伤怎的越来越严重?你们这几个丫鬟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蔷儿怯怯请罪,东珊忙澄清道: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许她们说的,你病痛在身,我不希望你担心才没提。”
自蔷儿接过药膏,傅恒在她身旁坐下,轻握着她的,亲自为她上药,看着她的伤口,恨不能替她承受这痛楚,
“我不过风寒而已,一两日便可痊愈,你这的伤势可比我的病严重得多。”
“水泡挑破之后只要按时上药即可,忍忍便过去了,不妨事。”东珊不是矫揉的女子,这样的痛感于她而言尚能承受,算不得大事。
目睹她敷药时紧蹙眉头却咬牙强忍的模样,傅恒怜惜之余越发痛恨丹珠。
忆起那日的场景,东珊至今后怕,“原本我以为她只是想占些嘴上便宜,没想到她竟如此狠心。我实该庆幸,那日她没往我脸上泼热水。我的家世本就不如你,若然再毁容,那就更配不上你了。”
“纵使真的容貌有损,我也不会介意,真正令我动心的是你那有的魂灵,若只是看皮相,那我也太肤浅了些。”
傅恒能这么说,东珊很是动容,但若真的容颜被毁,她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撑得住,大约会是满心绝望,痛苦不堪。整个人都变得消沉黯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乐观豁达,久而久之,也就无法再讨他欢心吧?
感慨之余,东珊又暗嗤自己想太多,没有发生之事,实不该杞人忧天。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她一个教训,往后绝不能随意与人起口舌之争,因为她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人,还是疯子!
实则丹珠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因夏果儿去请傅恒,这一趟来回,那盏茶便不再滚烫,加之丹珠用去挡,溅至颈间和面上的茶水并不多,现今她的面上只是红肿,并未起水泡。
但她怀恨在心,每每丫鬟为她擦拭药膏,稍有一丝疼痛她便对下人又踢又骂,弘明劝她别那么暴躁,她越发恼火,嗤他没用,不敢与傅恒对抗,
“傅恒只不过是皇后的弟弟而已,你可是庄亲王的儿子,与皇上是堂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怂呢?我的脸都伤成这样了,傅恒却只是罚跪,他得不到应有的惩戒,我如何甘心?”
如此恶毒的言辞自她口说出,即便她貌美如花,在弘明看来也有一丝狰狞的意味。这样的女人,他甚至不敢再与之同床共枕,天知道她哪日发起疯来会对他下怎样的狠,
“若非你先伤害他的夫人,他又怎会报复你?为何你从不反省自己的过错,总在怨恨旁人?”
纵然她受了伤,也得不到弘明的一丝关怀,丹珠只觉自己不如东珊好命,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冷情之人,傅恒都晓得为东珊报仇,弘明又为他做过什么?
“我可是你的夫人,你居然为旁人说话?你还是不是男人?”
两人一见面便吵得面红耳赤,弘明懒听她埋怨,索性去找友人吃酒,不再管她,夜里回府后直接到书房去睡,免得回了寝房又是一通争执。
丹珠一夜没见他,次日便与婆母告状,说弘明不关心她,还对她冷嘲热讽,弘明的额娘李氏是庄亲王的侧福晋,性子软懦,对儿媳好言相劝,为了安抚她,又去斥责儿子,弘明烦不胜烦,说是受不了丹珠,要纳妾室。
李氏管不住儿子,只得去请嫡福晋来管,郭络罗氏竟也不阻止,撑着让弘明纳妾。
李氏顿感为难,“现下丹珠正在养伤,若是纳妾,她肯定不悦,又要闹腾。”
“她在养伤,无法侍奉弘明,弘明总不能一直为她独守吧?我都管不了王爷纳侧福晋,她还能管得了弘明纳妾?”
郭络罗氏几句话噎得李氏无言以对,涨红了脸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弘明在旁听着,也不吭声,反正他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纳妾,倒不是为了纾解意念,只是想反击丹珠,给她个下马威,同时有借口远离她。
郭络罗氏在章佳氏面前自然得维护自家儿媳,但其实她也看不惯丹珠的行径,甚至认为丹珠的家世配不上庄亲王府。
若非太后撮合,皇帝赐婚,她是断不会让弘明娶这样的媳妇,如今是她当家,她又怎会容忍一个儿媳在府作威作福,甚至欺压到王府子嗣头上?且李氏的态度也让她觉得丢面子,
“你身为弘明的母亲,理该为弘明撑腰,管教儿媳,怎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任由她胡来?才成亲就惹出这些个是非来,往后还不得闹翻天?”
李氏自打入王府就一直被压制,她已习惯,并无逆反之心,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威胁到嫡福晋,嫡福晋肯善待弘明即可,如今有嫡福晋发话,她也就不再多管此事,郭络罗氏也不与丹珠商议,开始物色好姑娘,预备为弘明纳妾。
苏棠回门之期已过,她很担心东珊的伤势,便央着鄂容安带她去看望东珊。这事儿出在襄勤伯府,鄂容安难辞其咎,他理该过去向富察府赔礼,便顺势带着夫人一起过去。
去后才知东珊并不在府,已然去了承德。苏棠只得罢休,又差人送了些补品过去,聊表心意。
咏微得知表妹受伤,放心不下,奈何父亲不许她出门,她也只能差人送礼给东珊,又给她写了封信,问及她的近况。
这几日东珊每天都在收礼,皇后娘娘、苏棠、表姐,还有她兄嫂,甚至连妹芸茹都给她送来一枚香囊。香囊是芸茹亲自绣的,里头是她求来的平安符,说是日日佩戴可保平安,驱小人。
傅恒瞄了一眼,笑打,“你这妹妹的绣工都比你好,做姐姐的不觉得惭愧吗?”
东珊又何尝不想提升自己的绣工?奈何自个儿实在不擅长,看到针线便头晕眼花,“我只对做菜感兴致,这辈子你是甭指望我给你做衣裳了。”
夫妻二人嬉闹打,日子过得温馨又甜蜜,傅恒怜她右缠着纱布,用膳时打算亲自喂她,东珊很不习惯,总觉得这样太矫情,坚决不许他喂,自个儿用左拿勺子来用膳,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劳烦旁人。
一到夜间,傅恒便心猿意马,很想与她亲热,可她的伤得那样重,她一直在承受着痛楚,只是强忍着没说,他也不忍折腾她,唯有继续忍着,想着等她有所好转时再亲热也不迟。
不知不觉间,日的期限已过,傅恒不能再陪东珊,得入宫当值。
彼时乾隆才接见过臣子,正在水榭边赏荷作诗,看傅恒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打笑道:
“淋了一场雨,倒也不见憔悴,年轻人果然是身强体健,经得起折腾。”
傅恒拱笑答,“劳皇上记挂,奴才之所以恢复得快,主要还是得益于夫人的悉心照料。”
“哦?”乾隆奇道:“你的夫人不是在府养伤吗?又来承德陪你了?”
傅恒如实道:“夫人她放心不下奴才,隔日便过来了。”
想起傅恒说东珊的伤得严重,乾隆随即吩咐李书来到太医院寻一瓶治疗烫伤,祛疤养颜的药来,也好让傅恒带回去给他的夫人。
傅恒感激道谢,并未多想其他。
这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延薰山馆,疏星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当,替她家主子忧虑,心如鼓锤的她小心翼翼地道:
“娘娘,皇上这般繁忙,竟还顾念着九夫人的伤,您已经赐过药,皇上又亲自赐药,似乎有些不太合规矩,总不会是……有什么心思吧?”
毕竟选秀之际,东珊可是皇上亲自记名的,疏星还记得此事,难免忧虑。
皇帝的万寿节将至,除却规制内应有的贺礼之外,皇后正在准备一件她亲做所的小礼品,预备给皇帝一个惊喜。
听到疏星的话,皇后眸光微惑,细思片刻后,她恍然大悟,唇线上扬,笑她多虑,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皇上应是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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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的一条龙
偏偏那些个宫斗剧里,关于永琏的死因皆不相同,以致于东珊也不清楚二阿哥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她只敢在心里琢磨,这话可不敢乱说,毕竟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总不能跟皇后说二阿哥命不久矣吧?
灾难是什么?何时会发生?她统统不得而知,毫无依据的话任谁听到这话也不会高兴,更加不会相信,那她又何必扫众人的兴?
掩下重重心事,东珊继续笑面以对。
平日里,后妃们的子女皆住在宁寿宫,由那些个太妃们抚养,皇后能见到子女的次数甚少,今日难得二阿哥和公主皆在膝下承欢,皇后自是十分珍惜。
得知眼前这位便是她小舅舅的夫人,公主一双大眼好奇的打量着东珊,主动去拉她的,欢喜笑道:
“舅母好漂亮呀!小舅舅真是好福气!”
明知这只是客套之词,被夸的东珊心里也美滋滋的,岁的公主梳着小两把,两侧缀着东珠与粉流苏,齐齐的薄刘海下,一双灵眸扑闪时似彩蝶一般,令人心生怜爱。
此时的公主像个小大人一般,小声问东珊,“我记得小舅舅的脾气可暴躁了,你嫁给他之后,他没有欺负你吧?”
被追问的东珊不由回想起两人在飞彩楼初见的场景,才见面便起了争执,互看不顺眼,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与傅恒有婚约,甚至还会喜欢上他!
缘分一事,果然妙哉!
皇后闻言笑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管得倒挺多,你舅母蕙质兰心,你小舅舅自是将她视作宝,疼爱都来不及,又怎会欺负她?”
东珊好奇的是,傅恒总不至于连他的外甥女都凶吧?“公主为何说他凶悍?难不成他还敢训斥你?”
“那倒没有,”公主煞有介事地拉着小舅母到一旁坐下,与她讲述着小舅舅的往事,“反正他对姑娘家都很凶的,有一次丹珠的风筝落在树上,让他去捡……”
听罢公主的讲述,东珊才知傅恒与丹珠早有矛盾,她还以为丹珠钟意傅恒,而她嫁给了傅恒,丹珠才会嫉恨于她。如今看来,丹珠与傅恒的相处并不和睦,那么丹珠应该不会喜欢傅恒吧?既然没感情,又何必几次番的挑起事端?
东珊百思不解,当着公主的面儿,也不好多作评判。
闲聊之际,公主瞧见她右虎口处有两处伤痕格外明显,微微泛红,甚是担忧,
“我听皇额娘说,舅母您的被丹珠给烫伤了,这伤疤能消除吗?”
养了半个月,东珊上的外伤已然痊愈,惟肌肤色泽不似先前那般均匀白皙,
“太医的药膏正在用着,能否祛疤尚不能确定,得用一段时日方能见效,不过这伤痕是在上,即便无法完全祛除,也不影响什么。”
但听皇后道:“前两年永璜的脚曾被烫伤,当时也是秦太医开的药,听嬷嬷们说,现今他的脚上并无任何痕迹。想来这药是有效的,贵在坚持擦药,千万不能松懈。”
烫伤也分人吧?少年人应是恢复得更快些,东珊感激道谢,心里并不是很在意。
闲聊了会子,将近巳时,疏星来禀,说是妃嫔们已然到齐。
皇后没再耽搁,动身坐船离开延薰山馆,东珊拉着公主,嬷嬷们带着二阿哥一同上船,一众妃嫔们早已候在如意洲岸边,恭迎皇后。
因着今日是万寿节盛典,按照礼仪,皇后着一身石青缎地绣八团龙纹的圆领对襟吉服褂。胸前后背正龙各一,两肩处,前后襟下幅行龙各二。
八团龙皆以龙纹为主,辅以云纹、火珠及海水纹,正龙威仪,行龙矫健。下幅立水及马蹄袖则以五彩丝线绣作寿山福海状,整套吉服晕色和谐,绣工细腻而精致,加之东珠朝珠的点缀,愈显国·母威仪!
后妃齐聚后,皇后率领妃嫔们去往澹泊敬诚殿,给乾隆帝贺寿。
到得殿外,东珊依礼止步,只因她不是后妃,不得再近前,默立在殿外远远观望,但见乾隆帝身着明黄吉服袍,坐于紫檀弥勒宝座上,接受后妃以及皇子皇女们的拜贺。
百无聊赖的东珊默默数着皇帝吉服上的龙,不都说皇帝是九五之尊,龙袍上有九条龙吗?怎的她数来数去都只瞧见八条?
也不晓得傅恒此刻在何处当差,东珊默默扫视一圈,没瞧见他的身影,倒是无意瞄见了一位鬓发微卷,斜落于眉梢,妩媚动人的小妇人,可不正是苏棠嘛!
此刻苏棠正立在她后侧方不远处,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没敢喧哗呼唤,直至朝拜结束后,众人开始各自归席时,她才来到苏棠身边。
“东珊,我可算是见到你了!”眉眼弯弯,难掩欣喜的苏棠拉起她的右,左瞧右瞧,发现已然没什么大碍,这才稍稍放心,但仍旧替她这双可惜,
“这两处看起来似乎更严重些,恐要留疤。”
“那里起了水泡,被挑破后渗了血,的确不容易恢复。”
说起烫伤,苏棠瞧了瞧四周,没看到外人,这才小声对她道:“那个丹珠惯会装腔作势,总嚷嚷着说自个儿被毁容,我认得她的一位闺友,那姑娘去看望过她,说她的脸并无大碍。
傅恒泼的那杯茶水不算太烫,她的脸并未起水泡,比你的伤势轻得多。她却一直叫屈,皇上还将弘明封做辅国将军,她成了将军夫人,当真是便宜了她。”
听闻丹珠伤势不重,东珊反倒松了口气,“若然她真的毁容,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招数来报复。而今这情形,也算是两清了,希望她以后别再找我的麻烦。”
持绛色纳纱绣花鸟檀柄团扇的苏棠以扇掩唇,灵眸微转,轻笑道:“你最近没在京城,不晓得京城有多热闹,弘明受不了她的暴脾气,预备纳妾呢!人选已然定好,就等着木兰秋狝之后,将人接进府,我估摸着丹珠是自顾不暇,忙着斗妾室,怕是没工夫再谋害旁人。”
那是丹珠个人的造化,东珊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她最关心的便是苏棠婚后的日子,悄声笑问她,与鄂容安相处的如何。
一说起鄂容安,苏棠低眉浅笑,羞容尽显,两姐妹坐得极近,悄悄说着各自婚后的小日子。
今日这宫宴上来了不少命妇,有几位去参加过苏棠与鄂容安的婚宴,是以认得东珊,晓得她的受了伤,皆来关心她的伤势,章佳氏也在信提过,说是有几位官夫人送来补品探视她。
东珊感念在心,今日见着各位夫人,一一相谢。
吏部尚书的夫人欣然笑问,“九夫人最近可有研制什么新菜式?”
东珊歉笑道:“最近一直在养伤,没得空去后厨,等过几日我想到好菜式,定与各位姐姐们分享。”
“那可说定了,我们都等着你的新菜肴。”
眼瞧着她们都热衷于做菜,苏棠也来了兴致,想跟东珊学做菜,也好回去做给鄂容安,让他一饱口福。
奈何苏棠娇生惯养,从未下过厨,纸上谈兵她定然听不懂,于是两人相约,等过几日东珊回到京城,便请苏棠去承恩公府,东珊亲自来教她。
诚如傅恒所言,她在家闷了太久,今日出来与众人说说话,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气神。
用罢午宴后,众臣与命妇们各自离开,午后乾隆还得另外再设酒宴款待蒙古王亲,跟着再到清音阁陪太后听戏,晚间则与后妃家人们一起用宴。
晓得皇后繁忙,东珊也就没再打扰,午宴之后便随着苏棠一起离开避暑山庄,傅恒还在当值,她与苏棠道别之后乘坐马车先行回家。
原本傅恒今日酉时便可回家,但万寿节这一日极为特殊,侍卫们皆得加值两个时辰,直至亥时,宫晚宴结束,他们交班之后,傅恒才能回府。
忙碌一整日的他在宫匆忙用餐,没能吃个饱饭,好在东珊已经想到这一点,特地让人给他留了菜。
吃罢消夜,沐浴清洗之后,傅恒进屋便见东珊还没睡,正趴在塌边的窗前看月亮。
傅恒信步走过去,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但见点点疏星缀于浓如泼墨的夜幕之上,一轮散发着清辉的圆月如玉盘高悬,为这幽凉夜色添上几分神秘之感。
若是盯得仔细些,隐约可见上头阴影朦胧如画,不由令人想象着月宫上的广寒仙子此刻是否也在遥望人间。
“还没到秋,你就开始赏月了?”
“我哪有那份闲情逸致?这不是在等你吗?”说话间,东珊抬掩上窗,问他累不累。
微歪首,傅恒晃了晃肩颈,疲乏困顿之感越发强烈,“每遇盛典,我们便格外劳碌,时刻警惕,只因行宫人多且杂,必须得维持秩序,保护皇上的安全,今日忙完还不算,后日秋还有宫宴,这几日怕是都无需安眠。”
他正兀自说着话,忽觉肩上一紧,傅恒微偏头,映入他眼帘的是她那双细长的指,正收放自如的为他按捏着肩膀。
惊喜盈眸的傅恒抚住她背,好言提醒道:“你的才好些,不可劳累。”
东珊没收,继续为他捶背,“已然痊愈,不妨事,你忙了一天,我却一直闲着,回来便在午歇,这会子也不困,正好帮你揉一揉,解解乏,你才能睡个好觉。”
力道适宜的小拳头不停歇的落在他肩背处,加之温声软语如溪水流落他心田,甚感欣慰的傅恒不由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闲聊之际,东珊想起今日的疑惑,问他皇上的龙袍之上究竟有几条龙,“为何我只瞧见八条?”
转过身来的傅恒点了点她的琼鼻,轻笑着为她解惑,“咱们的衣裳皆是斜片式,第九条龙绣在内襟处,只有解开龙袍的盘扣才能看到,这便是所谓的真龙天子。”
怪不得她怎么数都瞧不见,原是暗藏玄。心念百转的东珊正想提永琏之事,忽见傅恒神秘一笑,
“其实我也有一条旁人看不见的龙。”
“是吗?”东珊讶然惊呼,杏眸藏疑,“侍卫的衣裳也能绣龙?”
孰料他竟笑眯眯的凑近她,顺势搂着她倒在榻上,隔着衣衫鼎了她一下,“伺候你的这条紫龙不算吗?”
“……”这也算吗?东珊哭笑不得,羞赧的嗤他没正形,“说不上句话你就乱来,才刚是谁说困乏来着?”
“被你这么一按,我又精神倍增,实该好好报答你。”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给他按捏,东珊懊悔不已,却也深知拗不过他,唯有躺平任他放肆。
窗子关的严丝合缝,明月想偷瞧也没会,只隐约听到几声细碎的娇啼,被草丛的虫鸣声与池塘边的蛙声掩盖住……
八月十五乃是秋佳节,原本这样的节日该在自家与家人团圆相聚,康、雍两朝皆不在这一日设宫宴,偏巧乾隆的诞辰是八月十,与秋只相隔一日,自外地赶来给皇帝贺寿的官员大有人在,是以秋佳节之际,乾隆亦会在山庄内设宴款待品以上的官员与宗室王亲。
在云山胜地赏月的同时,乾隆诗兴大发,便会吟诗作对,提留下墨宝。一众官皆可在此时展现自己的才能,若所作之诗被皇上赞赏,还可得赏金月饼一枚。
傅恒今晚仍得当值,无法陪东珊过节,夜半归来时照旧与她讲起行宫发生的事,说是今晚鄂容安所座之诗得皇上夸赞,皇上赏了他一块金月饼。
东珊不由好奇,“金月饼有多大,是镀金还是真金?空心还是实心?”
这个问题太实在,以致于傅恒一时间答不上来,“重要的是皇上亲赏的荣誉,而不是东西的价值。不过你若想知晓的话,明年我争取作出让皇上满意的诗,也给你挣块金月饼,你用牙一咬,便知它是实是空。”
说着容易做着难啊!他对诗词尚不通透,皇后还嘱咐东珊教他,可他只对她感兴,根本不乐意看诗词。
东珊不禁暗自琢磨着,得想个法子逼他多读诗书,如此才不算辜负皇后的期望。
秋过后,八月十六这日,乾隆率领一众王公大臣前往木兰围场,东珊不能同行,她一个人住在兰桂苑也无,傅恒便让人送她回承恩公府。等到九月旬,秋狝结束后,他再回京城陪她。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东珊到得府已是午后申时。按照规矩,她应该先去宁辉院拜见婆婆,而后再回房。然而才到宁辉院外,她便听到里头充斥着争执声,
“钰娴的母亲尚在病重,大夫说她可能熬不了多久,钰娴整日的伺候母亲已是心力交瘁,你怎能在这个时候张罗着纳妾一事?”
听着太夫人的话,东珊暗自思忖着,钰娴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好像是八嫂的闺名,难不成是老八傅谦要纳妾?思及此,东珊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马车帘后那双媚眼如丝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部分服饰描写参阅献《故宫博物院藏物珍品大系·清代宫廷服饰》感谢在2020-0-1001:12:4~2020-0-1100:2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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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傅恒
“九夫人安好。”
身后的请安声打断了东珊的思绪,东珊回首便见一名小丫鬟正在向她福身行礼。她本想默默退开,过会子再来,如今看来是没会了。
婆婆已然晓得她在外头,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请安。一进门才发现,几位嫂嫂都在,而傅谦身边则立着一位青丝散于身后的姑娘。
但见那姑娘眉梢略低,唇薄且巧,白皙的面上隐着一丝忧苦,此刻的她低垂着眼眸,紧拧着的帕子,怯怯的模样像一只被人围堵的小鹿。
先前东珊只看到一双眼,现下这姑娘并未抬眸,东珊尚不能确定这位姑娘是否就是马车的那个人。
心生疑的东珊并未多言,先向婆婆请安。
章佳氏温声软语的询问起她的伤势,又问及傅恒的状况,而后让她先到一旁安坐,眼下最要紧的是料理傅谦之事。
太夫人的态度令傅谦心生不满,唇线紧抿的他暗自咬牙,眸藏愠色,再不顾忌太夫人的感受,
“早在一个多月前,孩儿已将怡珍接了过来,当时您拿这个借口来堵,让我等一等。
而今过去这么久,钰娴的母亲并无大碍,可怡珍的身孕已超过个月,我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在别院里,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旁人瞧见难免指指点点,我理该将她接至府,给她一个名分。”
原来这姑娘有了身孕,怪不得傅谦这么着急要让人入府,看太夫人这态度,似乎早已知情,但对这女子腹的孩子好像并不是太在意,更令东珊惊讶的是,婆婆居然出言讽刺,
“她敢未婚先孕,还怕旁人指点?”
明眼人皆看得出,太夫人瞧不上怡珍,坐在一旁的五夫人觑了这姑娘一眼,面上难掩轻蔑。最近傅宽常宿在妾室屋里,几乎不与她亲近,五夫人恨透了妾室,连带着对怡珍也瞧不顺眼,顺着太夫人的话音冷嘲热讽,
“八弟不是说她是名门千金吗?她父母是怎么教她的?这还没进门当妾,就随随便便的有了身孕?”
夫人掩帕嗤笑,接口道:“商贾之女,算什么名门?她爹忙着做生意,哪里得空教她女德?”
被众人嘲讽的怡珍羞愤不已,一双美眸里噙着两汪泪水,死死的咬着唇,只觉自己没脸见人,转身就要往一旁的墙上撞,被眼尖的四夫人一把拽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得客客气气的唤了声姑娘,
“姑娘这是何苦?即便不为旁的,也该为你腹的孩子着想,千万保重自己。”
傅谦见状,心惊肉跳,赶忙紧紧拉住她,“怡珍,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人,我自当对你负责,你千万别做傻事。”
她们的每一句话都如一双无形的,狠狠的撕裂她的尊严,怡珍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已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泪如雨下,失声哭道:
“嫂嫂们说的是,我未婚先孕,本就为人不齿,实不该再苟活着。”
见她这般痛苦,傅谦心疼不已,当即将心一横,再无先前的高傲,撩袍给太夫人跪下,
“额娘,怡珍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是我想留住她,所以强要了她,一切都是孩儿的过错,与怡珍无关,求额娘看在她腹骨肉是富察家血脉的份儿,莫再为难她,让她进门吧!”
坐在一旁的东珊思绪纷杂,不知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这个朝代纳妾是常情,无可厚非,东珊穿越至此已有四五载,很多生活习惯和思维已被同化,但她终究还存有现代人的思想,无法真正接受妾室。
眼前这样的情形,怡珍已有身孕,无依无靠,的确很可怜,除了入府,她别无选择。
可是钰娴呢?若她母亲无病无灾,傅谦说要纳妾,想必钰娴和太夫人皆不会反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钰娴的母亲病入膏肓,在她最脆弱之际,丈夫非但没有任何陪伴和安慰,反而还要纳妾,只怕钰娴会寒心呐!
章佳氏也认为此事理当往后推一推,偏偏傅谦等不及,“孩儿不回府,您说孩儿心野了,孩儿回了府,便无法照顾怡珍。前日怡珍半夜发热,丫鬟睡得沉,并未察觉,她自个儿也不愿劳烦下人,愣是煎熬了一夜,直至次日才请大夫,我若在她身边,好歹也有个照应不是?”
此事一出,越发坚定了傅谦想要将人带回府的心。
眼看此事陷入了僵局,四夫人为大局着想,只得做个和事佬,从劝说,“额娘,不管怎么说,怡珍姑娘怀的是咱们富察家的血脉,咱们总不能让孩子生在外头,被人看笑话,戳脊梁骨。
她已经是八弟的人,八弟的确得给人一个名分,钰娴是个贤惠知礼的,只要与她讲明,料想她不会有异议。”
傅谦直接将人给带来,闹这么一出,实在不好收场,章佳氏若再不同意,指不定傅谦又会怎么闹,到时候丢的是富察家的颜面,可她方才都说不让人进门了,这会子再改口,面上终究过不去。
思量再,章佳氏给自个儿留了退路,命人去高家,将此事通传给住在娘家的钰娴,只要钰娴肯应,她就不拦着。
彼时钰娴才伺候母亲用罢药,原先母亲时常唤她的名字,像个孩童般舍不得她离开半步,这两日母亲说话都含糊,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一般,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钰娴心里上八下,只因大夫说了,大限将至,可能就在这几日,让她们做好准备。
每每看着母亲受病痛的折磨,钰娴便寝食难安,苦熬这么久,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未施脂粉,不饰珠钗的她难掩憔悴之态。
偏巧此时承恩公府来了人,钰娴安抚罢母亲,这才出去,到廊前去见。
听闻嬷嬷所报之事,一阵苦涩满盈她心田,傅谦心有人,甚至将人接至别院,这些事她都一清二楚,晓得傅谦迟早会纳妾,但她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心急,人还没入府就有了身孕。
她在这儿劳心劳力,他除了送过两回补品之外,竟连个人影都没见,好歹她的额娘是他的岳母,他连探视都不愿,分明是不把她这个嫡妻放在眼里,估摸着就盼着她母亲快些仙游,他才好赶紧纳妾吧?
现今竟是等不及,直接将人给带回府!
看着廊前盛开的瑶台玉凤,雍容高洁的花蕊,纵无人怜赏,依旧独自盛放,念及自己的处境,一丝苦笑蔓延在钰娴的唇角,默了半晌,她勉笑道:
“烦请杳嬷嬷转告额娘,就说我没意见,八爷做主即可。”
杳嬷嬷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八夫人这笑容背后掩藏着怎样的酸涩,哀叹一声,杳嬷嬷温声安慰道:
“委屈夫人了,夫人深明大义,料想总有一日,八爷会明白您的好。”
是否明白又有什么所谓呢?傅谦本就对她没有感情,不过是奉命成亲罢了!那位红颜知己才是他真正在乎之人,钰娴早有耳闻,也就不会奢望什么。
改变不了事,她又何必去为难旁人,折磨自己?
待嬷嬷走后,丫鬟初雪为主子抱不平,“夫人为何应得这般干脆,太夫人都把决定权交给您了,只要您不发话,八爷便不能如愿。”
钰娴又岂会不明白婆婆的真正态度,“太夫人若不应,早将人赶走,又怎会来问我?说到底,她腹有富察家的血脉,即便太夫人不喜,也会看在子嗣的份儿上留下她。
明知太夫人有意,我又怎能再拒绝?现下人已经在府上,我总不能再将人给赶出去,那样只会让八爷更恨我,夫妻不睦,我的父母无法安心,我也会被人笑话,何必呢?”
为母亲尽孝才是钰娴最在意之事,至于傅谦的心在哪儿,她根本不在乎,不属于她的,她不屑强求,干脆遂了他的心愿,两厢安生。
且说杳嬷嬷得了准话,即刻赶回府,章佳氏自然晓得钰娴不可能反对,便顺水推舟的应下此事,傅谦闻言,喜不自禁,当即命人收拾厢房,带怡珍过去。
目睹此事,东珊心下黯然,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有朝一日,傅恒要纳妾的话,她是不是也该像八嫂那般,大度接受?
甚感头疼的章佳氏摆了摆,示意她们各自回屋去。
人走后,屋里归于静寂,章佳氏仍觉头在蒙蒙响,扶额歪在软塌上哀叹连连,“这些孩子们怎的都那么不省心,接二连的给我找麻烦!”
杳嬷嬷立在太夫人身后为她按捏着太阳穴,劝她莫忧虑,“八爷心心念念,若不让他如愿,他定会一直闹腾,而今总算如了他的愿,往后也就消停了。”
“我看未必,”章佳氏面带讥诮,冷哼道:“那个怡珍看似柔弱,可不是省油的灯,往后只怕家宅不宁啊!”
幸得傅谦不是她亲生,她气一气也就罢了,断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傅恒敢这么闹,她定然打断他的腿!
一众妯娌出得宁辉院,五夫人啧叹连连,小声议论着,“看那个怡珍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眼尾上挑,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老八的魂怕是都被她勾了去。”
夫人瞄她一眼,打笑道:“又不是你家傅宽纳妾,你气什么?”
“替钰娴不值啊!”先前钰娴对琇琇一直很有耐心,时常给她送东西,是以五夫人对这位弟妹的印象极佳,加之她又是妃嫔亲眷,五夫人自是乐意巴结,
“钰娴可是高贵妃的堂妹,这才嫁给了傅谦,怡珍算什么?商贾之女,且还是汉人,居然也妄想进咱们承恩公府的门,当真是不自量力!”
“这一怀上子嗣,不就进来了嘛!”走在前面的夫人停步等着后方与东珊同行的四夫人,刻意询问,
“你不是和钰娴关系最好吗?怎的也不帮她说话?还让那个怡珍进门?”
她们只管逞口舌之快,丝毫不顾忌家族颜面,四夫人懒得与她们争执解释,只冷声反问,
“那依嫂之意,应当如何处理?任由怡珍撞柱而亡,她的父母找来闹腾,闹得众人皆知,这样才妥当?”
东珊还以为只有五夫人不明事理,如今看来,夫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若有意见,方才怎的不在太夫人面前提?这会子质问四嫂作甚?又不是四嫂怂恿八哥纳妾。”
近来未见东珊,五夫人颇觉自在,一看她回府,她便身心不畅,轻摇着团扇,五夫人瞥她一眼,鼻溢冷哼,
“才刚你不也没吭声吗?这会子装什么正义之士。”
东珊自知是府最小的,家事轮不到她来评判,但四嫂被奚落,她断不会袖旁观,
“八哥纳妾一事我没资格多管,但四嫂是为大局着想,出于一片好心,却被人挑拨嘲讽,我自是看不过眼。”
五夫人登时停步,戴着白玉的腕往腰间一扭,挡住东珊的去路,个头低矮的她拧眉瞪眼,扬首质问,“你说谁挑拨呢?”
瞧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东珊只觉好笑,“我也没指名道姓,五嫂你急什么?”
气得五夫人扭头便向夫人告状,“听到了没,她说你挑拨呢!”
夫人也不恼,笑容依旧,“我们不过是随口一说瞎抱怨罢了!说到底都是为钰娴鸣不平,并无针对谁的意思,两位弟妹何须翻脸?”
四夫人晓得她们的嘴脸,也不明着计较,笑着打了圆场,拉着东珊转向远去。
走在菊花满园香四溢的小道上,四夫人笑得云淡风轻,“我入府早,见惯了妯娌间的勾心斗角,这些都不算什么,往后你见多了便习以为常,”兀自笑笑,四夫人只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对了,你不在府的这段日子,府上可是喜事连连呢!淑媛的婚期已然定下,就在九月底,茗舒她又有了身孕,老也已恢复记忆。”
这么快,淑媛便要成亲,看来她和小姑子相处的时日也不多了,至于傅玉的事,东珊早已听傅恒讲过,晓得他根本没失忆,所谓恢复那是迟早的。
唯一令她好奇的是,傅玉究竟是找什么借口恢复记忆的?
辞别四嫂后,东珊先回南月苑,秋霖早早的回来备热水,伺候主子沐浴更衣。东珊小憩了半个时辰,待她醒来,已是夕阳洒橘光。
往常这个时候,傅恒应该快到家了,奈何他今日伴圣驾前往木兰围场,相隔那么远,今日的东珊也就没了盼头。
尤其此时看到落霞漫天,那片红渐渐变得幽暗,一阵落寞感在她心头悄然而生,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很不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却不知此刻的他在忙些什么,会否念起她?
夜间就寝时,身边没他打扰,东珊翻来覆去睡不着,梦里皆是他,醒来却是枕边空凉,抬眼只见窗外一片漆黑,才二更天,她只得翻个身,继续闭上眼,强迫自己再睡会儿。
次日一早,东珊正在用朝食,忽闻丫鬟来报,说是夫人来了。
先前傅玉患病时,东珊时常过去陪伴她,茗舒感念于心,得知她回府,念及她上的烫伤,便主动过来,将一瓶自制的花蜜送给她,说是可以祛疤。
东珊感激收下,命人撤下朝食,两人则到院的亭子内闲坐。
蔷儿给夫人奉上一盏桂花蜂蜜茶,给自家主子斟了杯祁红,又摆上从承德带回来的黄桃,而后默默退出亭子。
四下无人时,东珊笑问茗舒,傅玉是如何恢复记忆的。
茗舒略一回想,说是半个月之前的一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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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情书
犹记得那日她才起身,正在梳妆,更衣后的傅玉走了过来,说要帮她挑首饰。茗舒并未拦阻,由着他自个儿去搭配,饶是搭得不妥,她也没吭声。
当他在妆奁挑耳坠时,他的眸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一对紫牙乌耳坠上,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茗舒见状,心弦一紧,忙问他可是想起了什么。
但见他盯着瞧了许久,眉皱成川,苦思半晌才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耳坠。”
提及那日的场景,茗舒至今仍觉得神奇,“我一直都很希望他能恢复记忆,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效,未料他那尘封的记忆竟会被一对耳坠勾起。”
关于他们夫妻俩的矛盾,傅恒仍在替傅玉保守秘密,是以东珊只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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